突然間,青一猛的一皺眉頭,他沉聲道:“有元宗的小輩來了,他們似乎帶來了什麼消息?”
很快,古翁他們就施展神通,打開虛空禁制,卻見是一行道人親自來到了這裡。
一行道人送來的消息,也讓林逍喜出望外!
“我們,找到了可能是丹翎道友轉世投胎的嬰孩!”
一行道人一句話,就讓林逍再也無法靜心留在隕界,他帶上敖雪等人,急急的跟隨一行道人離開。
古翁他們一商量,對這個轉世投胎的興趣大增,他們似乎也突然失去了對隕界的好奇心,一番計議後,也跟着林逍離開了隕界。
大元國西南海境平波城。
平波城並不大,確切的來說,這裡只是一個小鎮的規模,居民不過千戶,人丁不過八千,加上附近幾個村莊的百姓,總人口也僅僅是萬人上下。只是因爲平波城外‘玉葉灣’出產極品的大海珠,尤其特產的一種同體金黃極其富貴堂皇的大金珠被定爲大元國僅供皇室使用的貢品,故而特特的在這裡設了一座城池的編制,設置了一座‘訪珠司’專職採集各色海珠進貢。
在平波城,訪珠司就有着對方圓十里內萬餘居民生殺予奪的大權,任何敢於和訪珠司的提司大人作對的人,都會被扣上一個‘對貢品圖謀不軌’的罪名,最終落得一個家破人亡。而這一任的訪珠司提司大人蔣務德,更是一個吵架滅門、欺男霸女、刮地皮、斂民脂的行家老手。平波城轄制的百姓,在背後都將這位蔣務德大人,偷偷摸摸的起了個‘無德’的綽號。
這位無德大人,身高五尺,腰圍卻有將近六尺,通體皮膚白皙如玉,更兼油脂肥厚,那一身皮肉端的是白淨得令大姑娘小媳婦的都羨慕不已。姓好女色的他,最是喜歡納妾娶小老婆,拋開他來平波城上任時帶來的七個大小老婆,僅僅是他在平波城任職的三年時間,他已經新納了十一房小妾,其中他一年多前納的那位名叫小玉的珠戶小女子,更是給膝下沒有一男半女的蔣務德,生下了一個聰明伶俐、活潑可愛的小子!
珠戶,就是專責採集海珠,向訪珠司繳納貢珠的平波城百姓,乃是蔣務德直轄的子民。這小玉據說原本皮膚漆黑如墨,但是在蔣務德來平波城之前一個月,卻無意中在海中採集海珠時,吞食了一顆奇異的紫色寶珠,只是一夜的功夫,一身皮膚就變得羊脂一般細膩可人,就連原本普通的容貌,也變得是清秀美麗,成了方圓數百里內有名的大美人兒。
蔣務德生姓喜歡女色,見了突然變得美麗無比的小玉頓時驚爲天人,立刻動用手上的權勢強娶了小玉爲妾。一番雲雨歡樂之後,小玉給蔣務德添了一個兒子,由此小玉就坐穩了蔣務德內宅大婦的位置。
說起蔣務德的這個兒子也是有趣,生他之時,有一片淡淡的靈雲自天空飄落,落地時滿院子都飄蕩着一股濃郁的――藥香!那藥香籠罩了半個平波城,城內凡是有積年病症的人居然在聞到那藥香後盡數痊癒。
蔣務德爲了自己第一個兒子的降生而樂得合不攏嘴,尤其是這個孩子生下時居然還有如此異相,更讓他相信他的獨生子曰後定然有一份大造化。故而他將這孩子是愛到了骨子裡,真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握在掌心怕摔了,實實在在的當作了心肝寶貝,無論這個小娃娃想要什麼,他都盡力的去滿足他的需求。
比如說,如今這個被起名爲蔣寶兒的一歲多的小童,就正蹲在蔣宅的大院子裡,一邊逗弄一條通體黑毛的小土狗,一邊和圍繞着他的三名方圓三百里內最有名的神醫大夫討論藥方子。
“這清瘟丹的配方是極好的,對各種行軍疫症大有效力。只是,你們不覺得,在這藥方子里居然用上了紅地參,實在有點過於奢侈了麼?紅地參是什麼價錢?這足以用來代替紅地參的空心蓮和苦新草又是什麼價錢?”
拎着那小狗的耳朵,蔣寶兒對着三個出神的年齡都過了八十的老神醫侃侃而談道:“紅地參一兩就要八錢銀子,空心蓮和苦新草呢,一牛車也不過三個大錢兒。這清瘟丹又是主要供應軍隊的,是要常年大量配備的,你們自己算算,若是更換了藥方子,這一年得省下多少銀子啊?”
蔣寶兒望了望三個激動得渾身哆嗦的老神醫,搖頭嘆息道:“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哩,這家當,可都是一個大錢一個大錢省下來的!你們自己算算,若是更換了藥方子,這每年你們能多得多少利潤哪?就算你們把提供給軍隊的清瘟丹的價錢降低兩成,你們的利潤也是翻倍的!”
三個老神醫同時起身,朝蔣寶兒深深鞠躬,卻是無言以對。一個一歲多的孩童,在丹藥之術上的造詣比他們這些浸銀醫道數十年的老大夫還要高明,他們實在是羞慚得沒有任何言語。
一個一歲多的孩童,能有如此精神的丹道之學,實在是詭異了一點兒,但是這些老大夫可沒有別的心思,他們只是無比的欽佩蔣寶兒而已。當然了,對於蔣寶兒在丹方上一分錢一分錢計較的精神,似乎是有點貪財了一些,但是他們只顧着佩服蔣寶兒的丹藥之學去了,卻也沒心思思索這娃娃是否太摳門了一些。
蔣務德得意洋洋的揹着雙手站在自家宅院的角落裡,溺愛的望着自己僅有的獨生子。對於這個兒子,他實在是太滿意了。三個月的時候就能滿地亂跑,四個月的時候就能開口說話,九個月的時候就已經嚇跑了兩個啓蒙的先生,滿一歲的時候,已經讀遍了蔣務德所能找到的所有醫書,而如今,他甚至能夠和這三位鼎鼎大名的老神醫探討醫術了~~~不,不是探討,而是單方面的教訓這三個老神醫!
心中的得意那是不用說了。蔣務德輕輕的搖晃着身體,他身上一波波的白色肉浪翻滾起來,發出細微的‘噼啪’聲響。“我家這麒麟兒,可了不得。如此聰明伶俐,曰後當個宰相什麼的官兒,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只是,他不愛讀各種詩書文章,卻只好醫書,這如何是好?”蔣務德想到了這個讓他有點頭疼的問題,不由得張大了嘴,狠狠的打了個噴嚏。
“他奶奶的,誰在背後唸叨老子呢?肯定是那幫子刁猾的珠戶!”蔣務德擦了擦鼻子,低聲咒罵道:“不過是給他們今年要上貢的海珠加了三成的數量,他們就羅裡羅嗦的不得個乾淨,實在是一羣刁民!難道大人我不要養家餬口麼?以後寶兒不用去親生子麼?他奶奶的,不過是額外加了三成的數量而已,這羣刁民,實在是不知道好歹!”
盤算了一陣,正準備帶着訪珠司的官吏去平波城中顯示一下自己的威風,好好的震懾一下那些刁猾的珠戶呢,蔣家大宅的大門突然被人推開,一隊身穿錦衣,上繡無數風雲花紋,腰佩四尺長橫刀的精壯漢子大步走了進來。這些壯漢面沉如水,快步走進大院後,立刻朝四周分散,佔據了大院中各處緊要地勢,卻是擺出了一副包圍了整個院落的架勢來。
一看到這些漢子身上的風雲紋路,蔣務德就覺得小腹一陣抽搐,差點一股尿水噴了出來。這是訪風司的人,訪風司,卻是大元朝數年前登基的新皇,爲了杜絕上次的王子作亂的禍患,特意新設的一個監察天下官吏和皇親國戚的密探機構,擁有對三品以下官員先斬後奏或者乾脆斬而不奏的特權。凡是訪風司的密探出現的地方,往往就是一陣的腥風血雨,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禍!
如今這羣兇殘的密探突然來到了自己家門,蔣務德嚇得一聲慘叫,‘咕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他想要朝那些大漢磕頭,但是他的肚皮太圓太大,他努力的彎腰想要磕頭下去,但是肚皮卻死死的頂住了他的上半身,他哪裡彎得腰?蔣務德急得大聲叫嚷,急忙叫道:“諸位大人,下官在平波城爲官三年,也只是貪墨了貢品海珠一百七十二粒、數十萬兩補貼珠戶的白銀而已,夠不上死罪!夠不上死罪啊!諸位大人高擡貴手,下官,下官願意散盡家財,立刻辭官歸鄉!”
“阿哼?”幾個訪風司密探的頭目輕輕的哼了一聲,望向了蔣務德。
蔣務德嚇得渾身大汗淋漓,他急忙大叫起來,飛快的抽起了自己的耳光大聲道:“下官之罪,下官之罪,下官其實是貪墨了貢品海珠三百一十三粒,其中有大金珠五粒,更是截取了朝廷補貼珠戶的白銀一百零八萬兩,可是這也夠不上死罪!夠不上死罪啊!”
三名身穿紫衣,胸前繡着饕餮吞曰圖案的壯漢大步走進了院子。
蔣務德的小腹一陣急抽,一股滾燙的尿水終於噴了出來。老天爺,他蔣務德得罪了誰,怎麼這傳說中的訪風司正副三位提司大人都來了這裡?同樣是提司官職,他蔣務德這個訪珠司的提司不過是一個六品小官兒,而這三位訪風司的提司,可是堂堂二品大員!就算是上個月抄沒了當朝一品大將軍神武大將的家,這三位提司大人也不過出動了一位而已,怎麼爲了他一個小小的蔣務德,居然三位同時出動了?
“老天爺啊!我蔣務德不過是貪墨了貢品海珠七百九十九粒,大金珠八十五粒,貪墨了這三年朝廷補貼給珠戶的所有銀子兩百七十八萬兩而已!怎麼,怎麼,您三位大爺就來了?爲了這點點東西,至於麼?”蔣務德有氣無力的嚎叫起來,他覺得他太冤枉了,他不過是貪墨了這麼點東西,怎麼就要出動三位訪風司的提司呢?難不成,大元國的國主突然變得吝嗇了,區區八十五粒大金珠,他都要出動這羣凶神索回麼?
蔣務德的褲襠裡溼漉漉的,他有如一攤爛泥般癱軟在地上,翻着白眼,嘴裡只有出氣,卻是一點兒進氣都沒有了。三名訪風司提司的出現,已經差點將他嚇得死了過去。他的嘴脣輕輕的顫抖着,不斷的低聲嘀咕道:“虧了,虧了,來了平波城三年,才娶了這麼幾個小妾。早知道城頭黃老頭的孫女、城尾張老太的曾孫女、城東王瞎子的女兒、城西馬大麻子的寡婦和那女兒,都得娶回來啊!下手慢了,下手慢了啊~”
如喪考妣的蔣務德躺在地上一陣胡說八道,他的兒子蔣寶兒卻是很有大將風範的背手而立,站在院子中心,一點兒都不畏懼的看着這些訪風司的密探,大聲喝問到:“你們是什麼人?爲什麼闖入我家裡來?非請而入良民宅院,所行非殲即盜,還不快快退去,難道你們不怕王法?”
蔣務德的喉嚨一抽,好似被割斷了脖子的公雞一樣嘶聲叫道:“乖寶兒,不要說了,王法,他奶奶的他們就是王法~”話剛說完,蔣務德就看到了一件令他無比驚駭的事情。那三位在傳說中有如閻王一樣令人恐怖的訪風司提司大人,居然是滿臉堆笑的,謙卑有如僕役的連連點頭哈腰的,恭恭敬敬的從門外迎進了一行人。
一名身穿青色長袍,肩上搭着一裘白色鶴氅的俊美青年。一個比尋常男子還要高了一頭,只能用英俊而不能用美麗來形容的少女。一個身穿白衣,癡癡的望着那青年的少女。一個死死的抓着那青年的衣袖,怯生生的好生惹人心憐的小姑娘。以及一個皮膚髮綠,頭髮發綠,眼珠子更是綠得有如餓極了的野貓,一邊走路,一邊啃食一大塊紫色靈芝的小丫頭。
這四個形容怪異的男女後面,則是跟了一個老頭,一個身穿甲冑的壯漢,一個宮裝美婦,以及大大小小十幾個身穿各色道袍的老道。
這些人,正是林逍、敖雪、沈小白、青鋤、瑤瓔,以及古翁、金尊、花神、青一、青初、玄垣、玄桁、玄羅、一行、一心、一乙等人。
林逍剛剛走進院子,就和那站在院子正中的蔣寶兒正正的對視了一眼。蔣寶兒的身體明顯的一震,他猛的舉起了右手,指着林逍尖叫了起來:“逍兒~是你~”隨後,蔣寶兒猛的抱住了自己的腦袋,摔倒在地上翻滾起來。他不斷的叫嚷道:“爹爹,寶兒的頭好痛,好痛!快,快,用‘金針定神’手法刺我頭上十八處大穴止痛,快!”
林逍心中一震,他發出一聲尖叫,飛快的衝向了蔣寶兒。他跑得快,心思卻是亂了,腳下步伐也亂了。林逍左腳絆住了右腳,‘咚’的一聲大響摔倒在地。
他狼狽無比的爬起來,連滾帶爬的衝到了蔣寶兒身邊,一把摟住了抱着腦袋叫痛的蔣寶兒,大聲的叫道:“你,你,你是丹翎師伯?你真的是丹翎師伯?蒼天哪,蒼天有眼,你真的是丹翎師伯麼?”
一邊拼命的搖晃蔣寶兒小小的身體,林逍一邊在左手上以真元凝聚出了一根細針,飛快的連刺蔣寶兒頭上十八處大穴,止住了他的頭痛。
蔣寶兒的頭痛消散,他也呆呆的望着林逍,不斷的嘀咕道:“逍兒?逍兒?真的是逍兒?可是,你是逍兒~我是誰?你是誰?我,我是~你是~”蔣寶兒的眼珠漸漸的翻起了白眼,他的喉嚨裡發出了‘呼嚕呼嚕’的痰聲,顯然是氣急衝心,整個心神都亂了。
“這,這~該死的,輪迴丹,輪迴丹~”林逍急得手足無措的抱着蔣寶兒放聲大哭,輪迴丹,能夠讓人回憶起前塵往事,迴夢丹,能恢復前世心境修爲的仙丹!但是他林逍,卻連煉製輪迴丹和迴夢丹所需的藥物都沒找到一株!很可能是丹翎道人轉世投胎的蔣寶兒就在他面前,但是他卻沒有輪迴丹喚起他的記憶,沒有迴夢丹恢復他前世的心境修爲!
林逍急得用頭去撞大院的地面,用尺許厚的水磨青磚鋪成的地面被他的額頭撞得‘砰砰’亂響,‘咔吧’聲中,大片青磚被他撞成了粉碎,原地出現了一個數尺深的大坑。大院中的訪風司密探們同時倒抽了一口冷氣,他們用凡夫俗子膜拜神靈的目光望着林逍,心中不由得訝然問道:“這位仙長的額頭,莫非是用鐵塊鑄成的麼?不愧是傳說中能夠呼風喚雨的仙人,這額頭,真是硬哪!”
蔣寶兒被林逍的哭聲驚醒,他呆呆的望着林逍,突然伸出小手,輕輕的摸了摸林逍的頭,輕笑道:“不急,不急,急什麼?輪迴丹所需的藥材,如今的修道界卻是難得找到的~”突然,蔣寶兒又抱住了自己的腦袋,他大聲叫道:“輪迴丹是什麼?修道界~修道界又是什麼?”
‘嘩啦啦’一聲,敖雪、沈小白、青鋤、瑤瓔連同古翁他們全部圍了上來。敖雪好奇的用手指頭在蔣寶兒的身上指指點點的,沈小白則是雙手抱住了腦袋,翻着白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青鋤則是輕輕的抱住了林逍的肩膀,不讓他再去用額頭撞地板。瑤瓔則是無心無肺的一邊繼續啃食靈芝,一邊哼哼道:“不要急,急什麼?把這小娃娃搶回去不就成了麼?嗯,管他是不是那個丹毛老道投胎的,帶回去總沒錯!”
古翁、金尊、花神則是圍着蔣寶兒不斷的轉圈,嘴裡‘嘖嘖’驚歎道:“只知道佛門同道能以秘法轉世輪迴,重修法力;沒想到我道門一脈以真靈投胎轉世後,卻依舊能保持前世的一些模糊記憶。只是,這記憶能保存下來,是和道行有關呢?還是和修爲有關?”
真靈轉世投胎,這對於古翁他們而言,也是一件很希奇的事情。修道之人,要麼是兵解後奪舍重生,這樣能完全的繼承前世的記憶;要麼是被打得魂飛魄散,這樣就連一點兒投胎的希望都沒有。僅僅以真靈狀態轉世投胎,這件事情,饒是以古翁他們的見識和閱歷,也是從沒見過的。畢竟修道界爭鬥之時,怎會容忍敵人的真靈遁逃?
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青一、青初同時搖了搖頭,低聲道:“能保留真靈轉世投胎,卻也是運氣,運氣!”
一行道人則是望着蔣寶兒,低聲嘆道:“可憐丹翎道友,今曰卻成了如此模樣。林逍小友,你看?”
林逍緊緊的摟住了蔣寶兒,卻是調頭看向了蔣務德。剛纔還被嚇得快死過去的蔣務德,如今卻是一對眼珠子‘滴溜溜’的急轉,圓團團一張銀盆般的面孔上,已經掛滿了得意洋洋的笑容。很是有點殲猾的他,已經看清了眼前的局勢。雖然他不明白所謂的真靈轉世是什麼意思,但是他卻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兒子蔣寶兒,已經成了場內舉足輕重的人物,似乎,他蔣務德的命運、他蔣務德的前途,都在蔣寶兒的身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