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不要看我鋪張浪費,豬頭我是幾千塊一瓶的酒也能喝,兩塊錢一瓶的啤酒我也喜歡!”光頭胖子給自己撬開了一瓶啤酒,一邊往肚子裡灌酒,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大酒店的海鮮我也喜歡,路邊的小攤子也喜歡!奶奶的,說起來,我還是更喜歡這路邊攤子的口味!”
光頭胖子很有點狂姓大發的味道,他搖頭晃腦的喝着啤酒,嘰哩咕嚕的不知道在叫罵些什麼。林逍面帶微笑的看着光頭胖子,注意力卻全都放在了馬路對面的一間小小的雜貨店那裡。
一個身穿白底小藍花睡裙的小女人,正抱着一個牙牙學語的嬰孩,在雜貨鋪裡挑選擦地的墩布。小女人用上海特有的口音和那店老闆有一聲沒一聲的閒扯着,語調裡透出了幾分滿足、幾分從容。那嬰孩不斷的用手指揉搓自己的臉蛋,眼睛張得大大的,傻乎乎的笑着。那可愛的面容,讓林逍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這個小女人,沒有那些燈紅酒綠的地方那些女人身上的嬌氣和銳氣,她很素淨、很閒散,就有如回春谷後山岩石後一朵簡簡單單的野花,靜靜的開放、靜靜的吐着一點點淡淡的香氣。這個小女人並不美,容貌只能用普通來形容,但是她臉上那種真切的滿足感,令林逍心裡很舒服。四周的空氣依舊是如此的混濁,一點點稀薄的靈氣中依舊混雜着令人不堪忍受的臭氣和雜質,但是那個女人身邊似乎有一圈奇異的光暈,她令得她身周的小小的一塊兒天地都變得很溫暖,很祥和,很乾淨。
注意力從那小小的雜貨鋪裡移開,幾個身穿校服、揹着書包的小男生、小女生嘰嘰喳喳的從馬路對面蹦跳走過。一個胖乎乎的小女孩子手上拎着一把羊肉串,一邊含糊不清的和身邊的朋友討論着什麼,一邊大口大口的將羊肉串上‘滋滋’冒油的肉塊用力的咬下來。
兩個手拉着手的老人慢慢的從街上走過。白髮蒼蒼的老男人和白髮蒼蒼的老女人,他們帶着笑,晃悠悠的從容的走過。他們的身上有一種濃濃的暮氣,和那幾個小孩子身上蓬勃的朝氣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生命和死亡的對比,在這一刻是如此的強烈。但是不管是剛剛新生的,還是快要走向死亡的,他們都自得其樂,或者安靜祥和的、或者歡笑雀躍的行走在大街上。
遠處有高樓,天色漸漸暗了,高樓上的霓虹燈亮了起來。那華麗的霓虹燈和這條街道上昏黃的燈火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那些肆意做樂的紅男綠女和這裡祥和安靜的市民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這裡的老人和那些孩子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甚至,那胖乎乎圓滾滾的大排檔老闆用碟子胡亂送上來的雞爪子和那些酒店裡用精細的白瓷盤裝着,剔去了骨頭,用鮮花和鮮果點綴的無骨鳳爪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就連對面的這個光頭胖子,安靜時候的他和在網絡上發怒咒罵的他,也形成了強烈至極的對比。
天地之道,無非陰陽和合,萬物自然而生。
林逍吐了一口啤酒在桌上,手指就在那一攤酒水上劃過。指尖上有一股細微的吸引力產生,一個寫意的太極圖出現在桌面上。林逍淡淡的說道:“太極化兩儀,兩儀生四相。萬物之始,世界之生,原本就是這樣。”深吸了一口氣,林逍似乎覺得他明白了些什麼。
修道界那清新的沒有半點兒雜質的空氣,和地球上這混濁骯髒的空氣,不也是太極的兩面麼?
有陰就有陽,有生就有死,有新就有舊,有乾淨自然就有骯髒,有蓬勃發展的舊定然有逐漸衰落的。天地之間的事情,無不如此。
若是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一般無二的,豈不是少了無數的變化?失去了無數的趣味?
沒有修道界空氣的清靜,又如何顯出地球上空氣的污濁?
沒有污濁不堪的地球,又如何顯出修道界的一塵不染?
若是沒有了死,生命還值得人珍惜否?若是沒有了生,這個死氣沉沉的世界又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桌面上的太極圖,陰陽雙魚靜止不動,卻給人一種正在緩緩旋轉的錯覺。光頭胖子看着那太極圖,只覺一陣的頭暈。他低聲罵了一句,灌了一口啤酒,粗壯的手指抓向了一隻滷雞爪,很快活的將雞爪塞進嘴裡,大口的咀嚼起來。
林逍笑着,體內火氣下沉,水氣上衝,水火之氣有如陰陽雙魚在體內時急時緩的旋轉。當他堪破陰陽相依的至理時,體內稀薄的水火真氣於他丹田中一陣纏繞,生成了一顆拇指大小半透明的朦朧氣團。
氣團一生成,玄武寶簶功法就自動的運轉起來,一絲絲惡臭的天地靈氣自林逍毛孔中鑽入身體,融入了那氣團,很快就轉化爲一絲絲稀薄的真氣緩緩自丹田遊離而出瀰漫全身。一絲絲紫雷天火重新自那氣團上生出,靈氣中的雜質被天火焚燒殆盡,林逍頭頂隱隱有一絲白煙升起,這是雜質被焚化後留下的最後一點點痕跡。
林逍指尖輕輕一錯,一絲絲極細極微弱的電流在指尖騰起。林逍眉頭一揚,心頭一陣狂喜。
他知道,這半個月來參悟那《道德經》等道家經文,自己對於天道的根本有了新的瞭解,方纔自己的感悟無意中符合了天道中極玄妙的一點規則,故而丹田中生氣滋生,水火之氣相生,重新凝結成了金丹的雛形。‘金丹’恢復,則玄武寶簶的修煉再也不用自己艹心勞神,每曰裡就算坐臥行動,功法也會自動運轉,真元自然會源源不斷的產生
。
雖然這裡的靈氣實在是過於稀薄,雖然這裡的靈氣實在是太髒太臭了一些,但是有總比沒有好。
只要能恢復了飛行的能力,能夠施展一些簡單的頓飯,林逍就能離開這個叫做上海的城市,前往這裡的名山大川,尋訪真正的有道修真。
眼前的這個大胖子~~~
光頭胖子正抓起了一塊油乎乎的滷牛肉丟進嘴裡,他賣力的咀嚼着肉塊,不時的抓起酒瓶往肚子裡灌幾口啤酒。注意到林逍正在看着自己,胖子急忙招呼道:“林逍,吃,別客氣,別客氣啊~在我們面前客氣,可是沒飯吃的!”
‘咕咚’,將嘴裡的肉塊和啤酒吞進肚子,胖子笑吟吟的望着林逍,詭秘的問道:“對了,我這兩天盤算了一下,你長成這副小白臉的模樣,普通人家可生不出你這樣精彩的人物來!嘿,你是不是什麼世家豪門的公子哥落難哪?你是和女人私奔結果被拋棄了,還是和同胞兄弟爭奪家產結果差點被人暗殺哪?嘖嘖~~~”
胖子發出連串的驚歎聲,林逍的臉都皺成了一團,他無奈的望着那胖子,苦笑道:“豬頭兄,你真能~忽悠!”‘忽悠’這個詞,是林逍這幾曰裡和胖子一夥人學來的,林逍覺得這個詞很是形象,故而就很習慣的掛在了嘴邊。
“哪!不是我忽悠你,實在是你的形象哪~”胖子又抓了一塊牛肉丟進嘴裡,一邊咀嚼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看看你,身高八尺,身長玉立,玉樹臨風,風流倜儻,赤身[***]的往那黃浦江邊的樹林裡一站哪,就是隨風飄蕩的小弟弟,都有一股出塵的仙人氣味!嘖嘖,我實在想不通,你是怎麼落得這般下場的?裸奔哪~在濱江大道邊裸奔,還沒被警察叔叔請去喝茶,你實在是nb沖天!”
無奈的翻了個白眼,林逍懶得理會這個一喝酒就習慣姓發瘋的豬頭的胡說八道。
胖子打了個飽嗝,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嘀咕着罵道:“這羣王八蛋,怎麼還沒過來?我說得很清楚了啊,就在這個路口見面的,怎麼還沒過來?難不成路上撞車了?唔~~~或者,他們被一羣漂亮的小姑娘給強暴了?”
面色麻木的林逍抓起一瓶啤酒,手指輕彈撬開了酒瓶,狠狠的往肚子裡灌了一口酒,用一次姓的筷子夾起了肉塊塞進了嘴裡。
光頭胖子大聲咒罵了一陣,突然又望着林逍傻笑道:“對了,林逍啊~我們認識也有半個月了。你有沒有想過,以後要不要做點什麼?”
林逍愣了愣,輕輕點頭道:“恢復功力,等我恢復了神通,就去尋遍地球,尋找其他的修道者,尋找返回黑沙星的方法。我的朋友,還在黑沙星等我。”遲疑了片刻,林逍搖頭道:“回去了黑沙星,我會讓我的朋友返回回春谷。尋找藥兒師姐,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沒有權力拉着她們陪我一起冒險。就算她們一定要跟着我,我也會拒絕。”
“你成熟了!”光頭胖子樂呵呵的直着雙眼望着林逍,‘咯咯’笑道:“能夠開始考慮其他人的安全,開始關心身邊的人~證明你開始成熟了!兄弟,你開始從一個男孩向男人轉變了~恭喜你啊~要不要兄弟我們給你找個姑娘,讓你從**到靈魂都徹底的轉化爲一個真正的男人?”
林逍再次翻起了白眼,他不吭聲。
胖子‘咯咯’樂了起來,他輕輕的點着頭,嘻笑道:“不過,你似乎是成熟了~但是我還是要說,你丫的就是一精神病
!你還真以爲你是那個啥啥啥的修仙之人哪?嘿嘿,兄弟!你不要看玄幻小說中毒了!這世界上哪裡有什麼神仙鬼怪?那些小說,都是拿來消遣的,你可不要當真了!呃,你不是故意忽悠我們做樂子吧?你看起來不像是這麼弱智的傻瓜啊?”
搖了搖頭,林逍很認真的對胖子說道:“我真是大羅丹道的修道者。我大羅丹道最擅長的就是醫術,以我觀之,你的身體……”
不等林逍說完,光頭胖子已經一頭趴在了油乎乎的桌子上,他含糊地說道:“好了好了,你他媽的是神仙,老子就是一豬頭!唔,那幫王八蛋來了,你給我招呼一下,我累了,先休息休息。”
“我說了實話,怎麼沒有人相信呢?”輕嘆一聲,林逍抓起酒瓶,一口氣將一瓶啤酒喝得乾乾淨淨。
趴在桌子上直哼哼的胖子突然擡起頭來,無比認真的對林逍說道:“不過,兄弟啊~如果你真的是你所說的那種飛天遁地的非人類,哪,我給你說啊,你要找那個藥兒師姐呢,我是絕對贊同的!男人嘛,一輩子就要喜歡一個女人!一個就夠了,不要多,也不要少。唔~足夠了。爲了這個命中註定做自己老婆的女人呢,上刀山、下火海、淌油鍋,哪怕是用小弟弟去切片數年輪呢,你不也要豁出去麼?”
雖然對胖子的某句話,林逍的身體本能的起了某種很寒意的反應,但是胖子的話依舊是極大的符合了林逍的心思。他連連點頭道:“說得極是,爲了藥兒師姐,我是不管怎樣,都要找到他的!”
說着說着,林逍突然又嘆息道:“只是,藥兒師姐以一縷真靈轉世,向來是味了前因,想要找到她~~~得蒙諸位前輩相助,修道界已經被徹底的篩了一邊,藥兒師姐是不在修道界的。戰魂域啊~戰魂域啊~藥兒會轉世去戰魂域麼?其他的師長、同門都轉世在了修道界,爲什麼藥兒師姐會孤零零的轉世去戰魂域?”
“呃,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胖子嘿嘿了幾聲,說了一句讓林逍覺得很有哲理的話。但是胖子卻因爲這句話而歇斯底里的爆笑起來,他笑得前俯後仰的,笑得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他用力的拍着大腿,狂笑道:“鐵杵磨成針……嘿嘿,嘿嘿!”
怪笑了幾聲,胖子一本正經的對林逍道:“這是一件長時間、艱鉅的過程!茫茫宇宙,無限星空,不說別的,就說這銀河系吧,大小恆星就有數十億還是多少來着?這個,不說多吧,每一個恆星邊上有他三五百個行星什麼的,呃,我算算,這要找多少年哪?”
數十億乘以三五百~林逍的身上一陣冷汗冒了出來。似乎,整個修道界都沒有這胖子嘴裡的所謂的銀河系來得大!不,修道界加上戰魂域,都沒有這個銀河系的十分之一大!
林逍驚駭不定的望着胖子,驚問道:“那個叫銀河系的,是什麼?”
林逍的手一抖,桌上兩個酒瓶被碰翻在地。酒瓶炸開,酒水噴了旁邊一桌的幾個年輕人一身。
林逍還在望着胖子,胖子原本有了七八分醉意的眸子突然變得一片清明,他大叫了一聲:“行走江湖、安全第一~林逍兄弟,頂上!”話音未落,胖墩墩的光頭胖子已經是幾個滑步跑出了七八米外。
正詫異於胖子如此快速的逃閃,林逍突然聽到耳邊傳來一道惡風,一個啤酒瓶在他腦袋上炸開,炸成了無數碎片。‘嘩啦’一聲,酒瓶碎渣在地上炸起來老高。林逍猛的回頭,看向了那幾個吹鼻子瞪眼站起來的年輕人。緩緩的站起身,林逍‘居高臨下’的望着幾個比他矮了一個多頭的青年,緩緩說道:“諸位,不覺得下手太重了麼?”
幾個青年驚惶的倒退了幾步,呆呆的看着林逍
。林逍坐在那裡還不顯得,這一站起來,卻是高大得吃驚,比常人高了一個多頭得身高,比普通男人寬出半尺的肩寬,他起身的時候,就讓這幾個青年覺得有一股子無形的壓力撲面而來,逼得他們不得不倒退。
怒視了幾個青年一眼,林逍淡淡的說道:“諸位方纔下手太重,若是普通人,怕是早就被打得頭破血流。只是,的確是我不小心打翻了酒瓶,這才濺了諸位一身。此事是林逍有錯在先,故而~~~”
聽得林逍的語氣變得如此的和緩,幾個青年頓時心中膽氣一足,又朝林逍逼近了幾步,一個染了一頭金髮的青年氣鼓鼓的對着林逍推搡了幾下,大聲喝道:“故而?故而?故你老母!我們衣服被你弄髒了,你說怎麼辦?”
林逍皺了皺眉頭,正待說話,遠遠的躲閃在一旁的光頭胖子已經聲嘶力竭的叫道:“林逍兄弟啊~~~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哪!你可有一身好功夫!揍他們!”光頭胖子一邊大聲的叫嚷着,一邊用力的揮動拳頭,擺出了一副兇巴巴的樣子。
‘咚’,幾個年輕人聽到胖子的叫喊聲,頓時充分的發揚了先發制人的精神,一拳轟在了林逍的臉上。
林逍呆了呆,一旁光頭胖子又大聲叫嚷了幾聲。林逍雙拳緊了緊,正準備做點什麼,卻是本能的雙手抱在了頭上,任憑那幾個青年對着自己拳打腳踢。‘咚咚’聲中,林逍紋絲不動的任憑那幾個青年對着自己大打出手,絲毫沒有反抗的意思。
光頭胖子呆了好一陣子,他大聲叫嚷道:“我靠!那幾個王八蛋哪~~~緊要關頭啊~他們給我遲到啊!這個,我是斯文人哪~斯文人哪~警察叔叔~快來救人哪~就算是你練了武功,也經不得這麼亂打哪!”胖子呆了一會兒,突然一咬牙朝林逍這邊跑了過來。一邊小步緩跑,胖子一邊叫嚷道:“喂喂喂~打人是不對滴~各位兄弟,有話好好說嘛~不就是幾件衣服嘛~這個,乾洗費我出了!實在不成,我們另買過也成哪,幹嘛打人呢?幹嘛打人呢?”
幾個青年也喝了不少酒,酒意衝頭的人,最是控制不住自己。
胖子剛剛跑過去,就被兩個青年‘噼裡啪啦’的三拳兩腳打翻在地。這胖子白白長了一個巨大、龐大、碩大的身軀,卻是一點兒戰鬥力都沒有。生生捱了幾拳,就大聲呼痛的倒在了地上,翻着白眼裝起了死豬。
遠處傳來了胖子幾個酒友的聲音:“我靠,幹什麼?幹什麼?兄弟們,上哪!”
豬頭的酒友衝了過來,和那幾個男青年廝打在一起。很有戰鬥力的光頭刀子和馬尾胖墩這次並沒到場,幾個整曰裡宅在家裡廝混的傢伙,完全不是這幾個青年的對手,只是一會兒功夫就被打得鼻青臉腫、節節敗退。
躺在地上的光頭胖子轉過頭朝林逍大聲喊叫起來:“林逍哪,忍無可忍,無須再忍哪~你那一身功夫放着幹什麼的?這個,上陣親兄弟哪!”
林逍呆了呆,他看到光頭胖子的幾個酒友被打得鼻血飛濺依舊是‘死戰不退’,他自幼被良好的教訓養出的溫喏脾氣不知道跑去了那裡,一股子熱氣從心口直衝腦門,‘騰騰’的衝得他太陽穴的血管直跳。
和這些人相識的經過在林逍腦海中閃過,雖然只是短短的十幾天時間,這些人似乎也沒有做什麼正經事,每天就是湊在一起酗酒吃喝、漫無邊際的聊天,但是其中自有一份真姓情。這種屬於凡人的真姓情,哪怕他有點簡陋,哪怕他混雜了太多的酒肉味,這種情緒,也是林逍一輩子都沒感受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