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時,縣衙裡傳來一陣氣勢如虹的聲音。
“威武。”
伴隨着棍子敲擊的聲音,帶着一種緊迫震懾感。堂下跪着的官員們垂着頭,一臉惶恐。縣衙外擁擠着許多民衆。
“誒,那不是蔣典史、石驛丞嘛,他們這是犯了何事。 ”
還有不明所以的百姓看見熟悉的官民,向旁邊之人打探。
“你還不知道,我們前縣令通敵叛國,私造兵器,如今證據確鑿,一個都跑不掉嘍,看見中間那個人沒,那可是李同知。據說啊,就是他與前縣令陳明狼狽爲奸。在蒼白山的私藏了幾十萬兵器。”
“私造兵器,通敵叛國,真是樹倒猢猻散啊,我之前還只當他們是些欺男霸女之輩,沒想到背地裡還做了這麼些勾當,如今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
“可不是嘛,我們的好日子終於到了,如今上任的秦縣令可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
“是啊,是啊,真好,真好。”
外面大大小小的議論聲飄了進來,秦寧坐在堂上審問着底下涉事的官民,昨日拿到名冊時他也是好一番吃驚。李、蔣、石三人倒是預料之中。沒想到,連胡教諭也牽扯其中。
胡淳平日裡與他甚是交好,爲人處事溫和得體、作風習氣更是正派。沒想到那名冊上一樁樁、一件件私吞災銀,提高賦稅、走私販鹽、屯造金銀他一件都沒落下。
鐵證如山,及時是昔日友人,秦寧也是秉公執法,毫不包庇。
廠凌禛宸 678年,瀾城一衆官員私造兵器,通敵判國。滋事體大,按國律處置。涉事本人押入京城,凌遲處死,家屬緣坐考察而定,涉入此事者一律斬首。未涉此事者,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妻妾、孫子、祖父、兄弟姐妹全部入官爲婢家中的部曲、奴婢、資財、田宅全部沒官。至此,瀾城一事告一段落。
判決已下,不出幾時便傳到了陳府。
陳夫人一下子便癱軟在地,陳明暴斃牢獄她沒有害怕,家婆染病臥榻,妾室奴婢見機行事,離散奔走她沒有害怕。
守着陳家,還心存一絲幻想,陳明不過是不務正業,花天酒地了一點。應該出不了什麼大錯,頂多革個職,散掉一些家財。
萬萬沒想到,他居然如此喪盡天良,可伶了他的雲兒,日後可如何是好,憂思慎重,一下便昏了過去。
幾家歡喜幾家愁,這被徹查的幾家無不愁雲慘淡,人心惶惶。了卻一樁大事的清纓,唐仲宣,蕭湛難得的忙裡偷閒,相聚酒樓把酒言歡。
“我可事先說好了,我們可是連着好幾夜沒好好休息了。今日啊,我們就好好吃飯,好好喝酒,莫提那些煩雜之事。”
駱翰一邊提着酒壺爲大家一一斟上清酒,一邊噙着笑說道。想他不過一個商賈,近日來錢財沒看到多少,但是頗費了不少精力,甚是疲乏了。
“駱兄放心,我們今日啊可是慶功宴,絕不提及朝堂之事。”蕭湛說完,舉起酒杯,對着駱翰說道。
“瀾城之行,最大的幸運莫不是結識了駱兄和清纓,今日我們就不論身份,莫問前塵,只看今朝,盡興而歸。”
頗有一番江湖人的灑脫與恣意。
“常言道是高山流水覓知音,相識滿天下,知己能幾人。瀾城不過短短几日相處,但是頗有一番相見恨晚之感。今日事了,相遇不知何時,只願再見仍是故人。”
唐仲宣說着也舉起酒杯。“前人所言,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閒離別易銷魂,酒筵歌席莫辭頻。”清纓看着他們三人舉杯對飲,也給自己斟上一杯。
噙着笑繼續說道“今日既然已無論身份,也需不論性別,怎可你們對酒,而我飲茶呢。”便也舉起酒杯加入進來。一時之間賓主盡歡。
此時的天際才微露出光亮,城外只有寥寥可數的行人,春日的清晨還是有些許微涼。陣陣寒風襲來,讓人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清纓和駱翰來到城門時,唐仲宣和蕭湛已經打算離開了,他們身騎白馬,輕裝出行,只帶了一隊親衛,兩輛馬車。
秦寧老遠的看見兩人的身影,迎了上來。
“何姑娘,駱公子你們可算來了,不過怎麼如此輕便,此去京城少則十日,多則一月。還是要略帶一些行李的。 ”
清纓聽着這話先是愣了一瞬,後來一想笑着說道:“秦大人怕是誤會了,此去京城我和師兄恐怕還要晚上幾日。並非同日而行。”
秦大人摸了摸鬍子疑惑道:“咦,難道是老臣記混了。”
“秦大人倒是沒有記混,只是我與清纓也沒料到仲宣兄與湛兄會如此匆忙,一時沒有準備,只好京城再見了。”
駱翰搖着扇子說道,雖是向秦寧解釋,話裡話外,卻隱隱在埋怨蕭湛他們臨時爽約。
“翰兄,我們也是臨時受命,你也知道,瀾城之事看似已全部了結,背後還是存在諸多隱患,更是與京城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我們也是昨夜受到急詔回京。”
蕭湛連忙笑着解釋到,這麼多日的相處,再加上昨日飯局的一通暢談,大家的關係愈發親密不少,蕭湛之前便絲毫不擺太子架子,如今更是將駱翰當成了知心好友。
“時辰不早了,我們先行,京城再見。 ”唐仲宣深深的看了清纓一眼,對於不能同行還是有些許遺憾,只是,如今京城危機四伏,接連發生了不少怪事。再也耽擱不了,事已至此,唐仲宣蕭湛調轉馬頭,急騁而去。城門口只剩下揚起的塵埃。
清纓駱翰返回府邸,也在着手準備行李,雖說不是同行,但也不過晚上數日而已,等駱翰這邊事宜處理妥當便出發回京,想來侯府已經等候多時,前幾日還傳信來催促,甚至要派人來瀾城迎接。清纓正在準備自己的行裝,福伯突然求見。
“清纓小姐,老奴是前來詢問,那日黑市拍賣會上拍下的那批黑石要如何處置。”
清纓有一瞬間的恍惚,實在近日發生太多事情了,她都快忘記自己還曾經拍了一批寶物,現下無事,倒是剛好可以切開來解解悶,一時來了興致。
清纓連忙問道:“多謝福伯前來提醒了,你不說,我都快要忘記了,不知道我那批石頭如今放在何處。”
福伯雖然不解清纓拍下一批石頭用來幹嘛,但也不敢隨意放置。
“就放在庫房裡面,小姐若是現在就要,我立馬吩咐下人們搬出來。”
“好的,那就麻煩福伯吧,搬到庫房外就行。我隨後便來。”
俗話說:“神仙難斷寸玉。”清纓那日見這批石料,多是黃色、褐色和黑色皮殼,產綠的機率應該很高,但到了解石之日還是有些忐忑。
清纓到時,庫房前院已圍着許多看熱鬧的下人,那批石料整整齊齊的擺放在院子中間。大家竊竊私語着看見清纓剎時停了聲音。
屏氣凝神的看着她的一舉一動。只見清纓拿起一塊表層有松花的石頭,仔細擦拭觀察了許久,終於選定了一個切口,一刀下去,是一塊水色純正的高翠料,沒有雜質,很是上等,第一刀便是一個開門紅。
清纓稍微安心來,周圍也剎時響起了驚呼聲,他們大都都沒有聽說過賭石,就算聽說過的也沒見過現場解這麼多毛料。一是覺得新奇極了。
第二塊是打木砍 ,皮殼呈褐灰色,沒想到一刀下去竟出了個如血似火的紅翡。
看見它的第一眼,清纓就想到了蕭湛,昭陽烈烈,恣意不羈。又連着解了幾塊,有水色差的,也有裂口小綹的廢料,也有水色好,完整無暇的好料,只是再沒有前兩塊那麼上等。
此時的清纓依舊在專心解石,只見她拿着一塊表面有白色顆粒的石料,一刀切開竟是罕見的玻璃種飄花,透亮清瑩,看見它的一瞬清纓就只覺此玉配唐仲宣最是合宜,飄若高空流雲,清若鬆映寒塘。
不知不覺竟只剩下最後一塊了,是一塊龍塘,呈黃砂色,皮殼較粗,清纓好一番打磨觀察,遲遲沒有下刀。
左右觀察,這塊毛料適合毫無破綻。憑着賭一把的運氣,清纓一刀下去,沒想到竟切出了一塊古銅色令牌。
完整無缺的鑲在石料中,清纓打磨掉周圍的雜質,只見令上有一個圖騰,一柄長劍承託着旭日。清晰可見,就算之前鑲在石頭中也沒有任何磨損。
看着這個圖騰,清纓覺得似曾相識一般,彷彿在哪看過,又好似在哪聽說過。
靈光一現,清纓突然想起曾聽仲宣提起過懷稷圖騰,似乎與這一般無二。一時驚訝。擡頭便看見不知何時來到院子駱翰,兩人對視一眼。就知悉了對方的想法。
“小師妹莫要失望雖然這最後一塊沒有成功,但倒事讓大家見識到了,世間之大無奇不有,石頭中還能解出石頭。而且今日師妹收穫頗多,着實讓爲兄欣羨。”
“師兄真是說笑了,不過幾塊玉石翡翠而已,駱家家大業大,哪些奇珍異寶沒見過,還用的着羨慕我,只是這最後的收官之解,還是頗有一番奇趣,倒事可以留做一個念想。”
受上次的事情影響,如今清纓拿到疑似懷稷令的令牌即使是在家丁面前也不敢顯露半分,駱翰也是知道其中厲害。他吩咐福伯安置好今日解出的玉石。便示意清纓書房相談。
“師妹,可真是仲宣兄所訴一般,是那懷稷令無疑。”
駱翰神色凝重的詢問道,沒想到,兜兜轉轉這燙手的山芋還是到了師妹手上。
“仲宣說過皇宮藏書閣曾記載過懷稷令。世人皆知此令,不知其形,恐怕唯一的記載便是當年戰神的記錄了。應當是八九不離十了。”
“既是如此,你可要好好保管,切莫被他人知道了,等我們到了京城在找仲宣蕭湛一敘,共商此事。”
駱翰嘆了一口氣,真是汝之蜜糖彼之砒霜,別人求之不得的東西卻是我們避之不及的。
清纓頷首,爲今之計,也只能妥善保管,日後在說了。只希望莫要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爭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