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夢在風雨中搖飄(03)

風雨初歇,這鄉野村頭的草木枝丫上的雨珠兒還未滴去,太陽就悄悄地綻開了燦爛的笑容,那些討人厭的“知了兒”也瘋了似地鬧騰了起來。

說來也真是奇怪,這已經是8月中旬了,算算這夏天也快過去了,可是這鬼天氣還是那麼蹊蹺怪異,風雨變幻、毫無定數。剛剛還狂風暴雨、雷電相迎的,這會兒就出起了太陽,不過還好,這些天總是怪熱怪熱的,讓人感覺沉悶、壓抑,這一記風雨倒是帶來了幾絲涼爽、幾分愜意。

然而,陳浩楠此刻卻感覺不到一絲涼爽,更別說是愜意了……

今天是8月12日,正是雁南S中高二學生開學的日子。一大清早,母親和妹妹就幫着陳浩楠收拾好了行李,但是他根本就不想去學校,接着又因爲下了大雨,他的行程也就耽擱了。

等到雨停了,陳浩楠還是沒有去學校的意思,他躲在自己的屋子裡,一聲不響的。說真的,父親病重在身,隨時都有可能撒手西去,身爲人子,陳浩楠想陪着父親走完這最後的一段路程,他一時一刻也不願意離開。但是,爲人父者的也有他自己的想法,陳父也知道兒子擔心他的病情,然而他更加在意兒子的學業,希望兒子能夠學有所成、出人頭地。於是,他便指派女兒陳嘉怡前去催促,可一連催促了幾次,還是不見陳浩楠走出房間來……

終於,陳父終於來了脾氣,把兒子大罵了一頓,把他趕了出來。

雖然父親的話很重也很刻薄,但是陳浩楠哪裡在意那些,他知道父親的真正用心。父親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他擔心父親因爲生氣而使病情惡化,只好含着淚水出了家門。

從家裡面出來,陳浩楠一直都強忍着,但是一轉過村口的小山頭,他便再也忍不住了,淚水像肆虐的洪水,猛地往外流。他不敢回頭看,他怕看見父親那孱弱消瘦的身影,怕看見母親、祖父母,還有小妹那悲傷的神情,他更怕那些至親的人看到自己流淚的樣子……

因爲剛剛下過大雨,這鄉村的道路顯得有些泥濘,陳浩楠慢慢地走着,儘管自家的房子已經被山頭阻隔了,但他終究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又看。

終於到了乘車的地方,可是陳浩楠花去的時間足足是往常的三倍。車子很快就來了,是一輛小巴,上了車陳浩楠把身上的揹包往邊上輕輕一放,便靠着窗戶邊上的位置坐了下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趕緊打開了車窗,探着頭向窗外看去了。

坐在車上,陳浩楠可以清楚地看見自家後面的那片竹林,還有隱逸在竹林裡的屋角。每一次乘車出門,他都會不由自主把視線投向竹林的方向,直到車子快速駛過、竹林被山頭湮沒,他纔會慢慢地把視線收回來。然而這一次,他剛一探出頭,吸引他眼球卻不是那片美麗的竹林,而是另外一樣東西:彩虹。

也許是剛剛不曾留意,陳浩楠心裡突然間就有了一絲驚喜,那彩虹橫亙在不遠的天邊,淡淡隱隱的,一頭架在遠處的小山丘,另一頭則剛好支在自家後面的竹林之上……

好久不曾看到七色彩虹了,陳浩楠禁不住有些激動了。但是,開車的司機哪會在意窗外的如此美景,他把車開得飛快——過了一會兒,彩虹就被綿綿的羣山擋住了。當然了,窗外的景色再美,司機也是不能去留意的,要不然車子飛出路面,那就要出大事了。

“唉!”陳浩楠不由地嘆了一口氣。然而,彩虹看不到了,他的心卻慢慢地靜了下來。把頭靠在車窗上,儘管迎面而來的風已經帶了一些熱氣,但他卻絲毫沒有在意,漸漸地、漸漸地,他便想起了孩提時代的好友林慕超和秦可嵐。

按照輩份,陳浩楠要管林慕超叫“叔叔”、叫秦可嵐爲“姑姑”。但是,他們兩個都大不了陳浩楠三兩歲,小的時候他整天都跟着兩個小“前輩”東玩西蕩、打架拌嘴,也管不了什麼輩份不輩份了。然而,童年的快樂時光終究一去不復返了,現如今林慕超去了浙江,秦可嵐也遠在廣西,對於陳浩楠而言只剩下一些依稀的記憶了。在他的記憶裡,林慕超有一句話給他的印象很深、很深……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記得有一回雨後初晴,彩虹橫臥天際,當時還很小的陳浩楠歪着頭傻傻地問:“七色彩虹爲什麼是七種顏色?怎麼不是八種,也不是六種呢?”

秦可嵐連忙接過話來,壞笑着說道:“因爲它叫‘七色彩虹’嘛,當然只有七種顏色了,多了一種顏色或是少了一種顏色那就不叫‘七色彩虹’了……”

“呵呵!”林慕超輕輕地敲了一下秦可嵐的腦袋,笑了笑說,“哪有你這麼說的呀,‘七色彩虹’是因爲它有紅、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顏色,這世間萬物萬色都可以由這七種顏色調配而來——就好比人生五味一樣,酸、甜、苦、辣、鹹,少了一樣就不叫人生嘍!”過了片刻,林慕超又開口了,他說:“人生雖美,可它就好比七色彩虹,猶如曇花一現,稍縱即逝啊!”

當時年少,陳浩楠完全不明白林慕超爲何突然會有如此感慨之言。但是,林慕超的話一出,他和秦可嵐兩個不由地都低着頭沉默了,不知道該說什麼……

事情過了這麼多年了,林慕超的這句話始終都刻在陳浩楠的心裡,突然間又把它想起,他心裡不免又有些傷悲起來。又想想以前跟林慕超和秦可嵐相聚的那些開心的日子,年少無知、天真無邪、盡情玩耍,可如今童年的美好時光已經遠逝,昔日的好友也各奔天涯了,相聚相守更是渺無希望……“這難道就是慕超所說的人生嗎?”陳浩楠輕輕地問着自己。

車在馬路上飛馳,路邊的樹也一棵接着一棵消失了……或許這就是所謂的人生吧,又或許人生並不只有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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