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冪方纔舒展的眉眼此時又皺了起來,他看着魅雛,問:“紫素被關在笙花叢中?!你關的?!”
“是啊?!”魅雛掘起嘴來,撒嬌道:“誰讓她這麼不知好歹的,大鬧我地府殺我千萬陰差也就算了,竟敢與本公主打,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你便是隨意懲罰她也就算了,何必如此?!笙花之毒如萬蟻噬心,魅雛,你怎忍心?!解藥呢?!”想到紫素痛苦的樣子,修冪再也不能不動聲色。
而,這話也終是惹惱了魅雛,魅雛鬆開修冪,道:“我怎地不忍心?!本公主是誰?本公主可是三界之首的毒公主,若是婦人之仁,怎提煉得出至毒?!莫不是世子你不忍心了?!哼,笙花之毒三界奇毒,無藥可解!”
修冪一愣,隨即笑了起來,他也不多言語,只是微微欠身,道:“魅雛心情不好,修冪就先行告退了。”
說着,人已是不溫不火的走出大廳去了。這般離去,如來時一般灑脫,沒有絲毫的眷念。
魅雛看着那個漸行漸遠的冷漠背影,只恨不得咬斷自己舌根,這世間,一物降一物,如果說,還有人能降得住自己的,那定然就是修冪了,難得的一點溫情,自己怎地又破壞了呢?!
只是,修冪啊修冪,三界皆言你風流成性,放浪不羈,難當三界大任,你可知,我卻是不信,我總是覺着你這些漫不經心的模樣,都是刻意而爲,而你的心裡,是七竅玲瓏的智略吧。修冪啊修冪,我用一生的幸福賭你藏起來的一切,我到底是對了還是錯了呢?!
修冪走出鬼府之後,徑直往奈何橋而去。
奈何橋已經恢復了運作,整個深陷的地府裡的,只聽的見忘川河裡淙淙的流水聲,和一排排的鬼魂腳上鍊子拖地的聲音。奈何橋邊的小木屋旁,一襲白衣的孟泊仍是一絲不苟的爲鬼魂們盛湯,嘴裡偶爾唸唸有詞道:“喝了這湯吧,忘卻前塵,無憂無慮輪迴去罷。”
世人皆是猜不出,這個神秘的彼岸花妖,她是何時存在的,爲何她生爲妖,卻能獨立於三界,爲什麼就連
天聖也會讓她三分,爲什麼這樣特殊的人物,卻是甘願在地府熬上一鍋忘情湯。
修冪一襲白衣勝雪,衣袂飄飄,只是方纔腳踏於地,一旁當值的鬼差們皆是單膝跪地,齊齊聲道:“恭請世子聖安。”
唯一沒有動的,是孟泊。
與其他的仙人不一樣,孟泊清心寡淡,性格古怪,她終年不離開這間茅屋,卻是將這三界內的事獨收於心,誰是誰她自是不用擡頭也知道,只是理不理,單憑一句隨性。便是合了她心意的,便是一條賤命她也會報以微笑,若是不合心意的,便是天聖來了,她也不見得會擡一下眉毛。
修冪幾步上前,在孟泊身旁停住,靜靜的站了許久,方纔道:“孟姑娘,你可是在等什麼人?”
孟泊纖纖玉手執湯勺,手指連稍微停頓一下都不曾,只是淡淡道:“等又如何,不等又如何?修冪世子,你當真不是個聰明人,莫不是你竟不知我孟泊能窺見人的心思,你此來的目的並不和我意,我們便無甚好談的。”
修冪抱拳微微躬了躬身子,道:“孟姑娘此言差也,我自是知道你知曉我來的目的,只是,孟姑娘窺見其一,卻未能窺見其二。”
“哦?”執勺的手微微頓了頓,似乎是來了點興趣,脣邊勾起一個冷笑道:“不識好歹的狂妄之徒,你倒是說說看,本仙何處沒有窺見。”
修冪背靠着樹坐下,輕輕道:“孟姑娘只知我此來是爲了說服你放了紫素,可是孟姑娘卻不知道本尊的心裡還存有疑惑,便是孟姑娘的身世,而且,本尊的心裡,已有個大概。”
孟泊似是再也忍不住,竟是連眼裡都滿是嘲諷的意味了,她斜睨了修冪一眼,道:“小仙我只是一介彼岸花妖,卻要勞煩世子這般無聊的猜測,真是慚愧啊。”
修冪似是聽不懂這語氣裡的嘲諷,兀自道:“即使如此,孟姑娘不妨聽修冪說說,看是對於不對,可好?”
“說罷。”說着便是擺擺手站了起來,孟泊要擅離職守了,那一鍋瑩白的湯便這般留在原地,只見得那一襲白紗的影
子盈盈起身,慢慢的走回小木屋去。
修冪便也跟着走進去,那小木屋裡,只有一張簡單的木牀,一張八仙桌,四個木凳,角落裡是熬湯的材料,僅此而已,便是連一件換洗的衣服也不曾有。
修冪至此,已是七分的篤定,便是自己合上了門,隨即走到桌案旁,也不打招呼,便給自己倒上一盞茶,這纔對着站在牀邊似笑非笑的孟泊道:“據本尊所知,如今這三界能讓孟姑娘看得入眼的,少是又少,而孟姑娘獨愛與鬼氏一族和紫狐一族交好,這其中的原因,定然不是旁人所言那般隨性,我想,孟姑娘定然本就是異族,或是,骨子裡與異族有着不解之緣的,而這異族,卻又恰恰是喜好陰暗惡毒的一族這般推來的話,大抵是早已滅族多年的魔族,或是,一直都不怎麼成氣候的反而是臣服於神族的妖族,孟姑娘,我說得可對?”
孟泊眼中的閃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雖是一閃即逝,卻仍是被紫臻捕捉到,孟泊不言,只是兀自回過頭去看向窗外,那外面,忘川河水變寬,水流晶瑩剔透,裡面滿是泛着熒熒白光的琥珀石,多少個癡情的人兒買身於水底,三千年換來一個前世的回眸,值與不值,便是這一汪清泉便能詮釋。河岸的兩邊便是大片大片紅色妖嬈的彼岸花,彼岸花開,花葉生生兩不見,演盡這三界的絕唱。
“自古以來,無人知道孟姑娘生於何時存於哪世,只聽聞,似是自這鬼府有了第一個生靈時,姑娘就存在於這奈何橋邊,修冪不知那時的光景是如何的,只是,若是連最初的鬼君也不得而知,那麼,孟姑娘一定也是上古族裔,只是當年未曾參與大戰,所以並不被人得知,而這地府,原本是魔族的轄地,又是三界六道命定的輪迴之地,孟姑娘死守這裡,定然不是因着喜愛這裡,我想,定然是因了孟姑娘本就是異族,生性喜陰怕陽罷?!”一盞茶飲盡,修冪卻覺得舒心開來。他偏頭看着孟泊,只覺得那張臉極不真實,若真如自己所言,難道這世上,當真有永恆的生命,當真有不滅的真身?!那,現前這個女子,該是多大的年歲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