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蒼龍怒吼般的萬劍齊鳴中,不知道多少把沒有一絲光澤,但是渾身都迸射着淬厲與暴虐的長劍,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彈指之間已經奔襲到雪頂上!
雪頂之上,最後兩個藏民一路破冰狂奔,無數巨大的冰石崩裂飛滾。
藍天之下,千萬支神劍怒震驚鳴,匯聚成鋼鐵的洪流,猶如神龍搖頭擺尾間輕易絞碎了所有人的靈識與呼吸!
小掌門劉正身上流轉着層層淡青色的寒芒,浮地三尺凌空盤坐,怒睜的雙眼中,瞳孔已經模糊成一片,盪漾出幾抹淬厲水色,在他身後還跟着七十二個高矮各異胖瘦不一的道士,按照北斗七十二煞的星位扎住陣法,輔助劉正一起催動崑崙萬劍。
烏雲般的劍陣轉眼而至,金屬震鳴聲已經變成了淬厲的天雷,在劉正的指揮下霍然分裂成兩條粗大狂暴的劍龍,轟然扎向冰蓋!
暴起的冰潮和着驚人的血泉,盡數被長劍的洪流湮滅!
最後兩個藏民連慘叫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崑崙道華麗到極處的劍陣攪殺得粉碎,‘屍體’鋪滿了方圓十幾裡……
崑崙萬劍朝宗的陣法,現在的威力比起當初九頂山大戰哭佛、畫城苦鬥陰兵佞蛟的時候,不知強大了多少倍!
大穿山甲和讓炯與溫樂陽匯合之後正要躍出去,倏地眼前人影晃動,這一羣崑崙道中的頂尖高手已經躍入了冰隙之下,劉正正要說話,突然發現冰壁裡密密麻麻的都是自家弟子,剛剛有些鬆弛下來的神情遽然變得冷厲起來。
劉正身後的七十二名弟子幾乎同時怪叫了一聲,擎起飛劍就要破冰救人,溫樂陽急忙的大聲喝止,劉正也看出來冰壁裡的弟子有古怪,目光冰冷的瞪着溫樂陽身邊的花小腰:“是你們的妖術手段?”
花小腰身後的一羣白袍少年一起打了聲呼哨,倏然消失在冰壁裡,崑崙弟子再度怒叱,飛劍層層震鳴,眼看着雙方就要再度動手。
溫樂陽趕忙跳中間擋住雙方,把鞭炮的性情和事情大致的經過對劉正講了一遍,說完之後看了非非一眼,非非剛纔一直在聽手機錄音,這時候對着溫樂陽輕輕點了點頭,示意花小腰說的是真話。
溫樂陽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最後鄭重的對着劉正點頭:“我給花家擔保,這些崑崙弟子現在無恙。”
白袍花小腰也冷冷的跟了一句:“以後也是無恙,短則三年,長則五載,我還你這千名有了真水之身的弟子!”說完頓了一下,又補充道:“若不信,此間事了之後我隨你走,等將來再用崑崙弟子把我換回去!”
無論是崑崙道還是溫樂陽一行,進入雪山都是爲了藏民而來,本來就無意與花家爲敵,現在花小腰是家族裡年輕弟子的領袖,雖然功法還未大成,但是膽略和心思上都有異人之處,剛纔劉正施展的神通威力驚天,花小腰生怕因爲鞭炮的事情再給家裡惹來強敵,所以立刻跟着溫樂陽向崑崙弟子表態。
“我崑崙近千弟子,就憑着你一個人,抵得回來嗎?”劉正本來一直是一副隨遇而安的好脾氣,但師門劇變之後,性子也變得孤戾了許多,說話的時候再沒有了以前那種厚道勁,不過說完這句之後,也就沒再繼續責問什麼,而是揮手喝令身後弟子收了飛劍,顯然已經信了花小腰的話。
劉正再轉頭望向溫樂陽的時候,目光裡纔有了少許的暖意,語氣也略略的柔和了一些:“南坡冰隙中,有十幾具我家弟子的屍首,你掩埋的?”
溫樂陽臉上一紅,黯然點了點頭。
劉正本來就心智極高,在知道‘鞭炮’習性之後已經猜到了那十幾個弟子的死因和經過,對着溫樂陽緩緩搖了搖頭:“換了是我他們也難以倖免,這個仇與你無關。”說着,他的語氣又猙獰了起來,形容枯槁的臉上,迅速凝起了無數道刻骨銘心的煞紋。
顧小軍這時候打了個哈哈,幫着溫樂陽岔開了話題,指了指劉正和他身後一羣年的崑崙弟子:“你們沒在營地裡?怎麼回事?”
劉正似乎是笑了一下,臉膛上的煞紋悄然隱去了……
崑崙道進入唐古拉山追擊藏民,在大隊人馬之外分散出十幾支小隊,由幹練弟子率領着,負責警戒、衛戍、探路之責,在唐古拉山裡兜了幾個圈子之後,始終沒能發現藏民的下落,一路追逐到雪頂之上,當時已經人困馬乏。
劉正下令結營休整,但是有幾支小隊始終沒有回來,和主隊失去了聯繫,劉正率領弟子們在營地中結下了霸道禁制,自忖就算有敵人偷襲也能支持一時,這才與崑崙七十二劍尊去尋找失蹤的弟子。
劉正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沉聲說:“先師化羽前,我曾答應他老人家,守住崑崙千年基業!每個崑崙弟子,都是我的性命!”
一共五隊、大約近百名崑崙弟子失蹤,劉正最終也只找到了其中的一隊,就是被溫樂陽掩埋在冰裂底部的那些道士,至於其他人,也許是被藏民暗殺,也許是被蟲子撲到,進入了冰蓋深處。
那時候溫樂陽等人正兜轉了個彎子去角峰找吉鬆,所以和劉正等人錯開了。
說到這裡,劉正突然岔開了話題,轉頭望向溫樂陽:“還記得我對你說過,師父和師叔化羽前,師父把殘存的真元之力傳給了我和崑崙衆弟子,天畫師叔則以身養劍,隻身進入崑崙劍冢。”
溫樂陽等人沒說什麼,都點了點頭。
所謂養劍,說白了就是把自身的真元之力度給崑崙萬劍,讓劍陣的威力暴增,就在劉正正在四處尋找失蹤弟子下落的時候,突然感覺到崑崙劍陣即將功成。
劉正不敢再妄動,與七十二劍尊守住心神,屏氣凝神感應劍陣真元,這是崑崙道法的玄奧之處,劉正也沒具體解釋,反正就是一個劍陣重生之後認主的過程,崑崙山與唐古拉山雖然相隔千百里,但是靈元破空,並不受距離的限制。
期間雪頂禁制爆發,但是一衆崑崙高手靜心感受劍陣真靈,已經進入物我兩忘的境地,根本就沒察覺到雪頂上的異常。
直到天亮的時候,劍陣纔算正式破法成功,由此變得更加霸道與犀利,劉正等人不再耽擱,趕回營地才發現出事了,一路追蹤尋找,總算趕上了最後兩個被施展‘大夏九鼎’之術的藏民,想也不想就發動了剛剛養成的劍陣,既是剿殺敵人,也是試驗崑崙萬劍涅槃之後的威力。
說完了事情的經過,劉正淡淡的咳嗽了幾聲:“天畫師叔捨去法身,總算練成了這道崑崙劍陣!”
溫樂陽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拍劉正的肩膀:“害死兩位劍仙的奸徒,到底是誰?”
劉正的目光低垂,根本不看其他人,聲音也淡漠的有些清冷:“黑白島、崑崙道的仇,不假手於他人,這件事我們自己來,你就別打聽了!”
這時候一直在旁邊沉默不語的非非突然開口了:“是不是天音真人!”劉正一直表情僵硬,任誰都看不出他真實的想法,可是既便如此,也逃不過非非的觀察,劉正心裡每一個變化,都會反映在他的臉上,最終落進了非非的眼底。
她的聲音冰冷而清脆,彷彿切金斷玉般的堅決,一下子擊碎了所有崑崙弟子的冷漠!小掌門劉正霍然擡頭,死死的盯住了非非,目光沒有恨意、沒有威脅更沒有凜然煞氣,只是像即將凝固毫無波瀾的死水似的,硬邦邦的讓人窒息。
小沙立刻晃了一步,擋在他姐姐身前,生怕崑崙弟子會暴起發難。
非非把弟弟拉開,毫不示弱地回瞪着劉正:“黑白島三位真人隱世護天,於世間生靈只有無盡的功德!天書、天畫、天音三位真人盡皆如此!他們每個人都俯仰無愧,你若隱瞞真相,反倒小瞧了他們!”
劉正的眼神跳了一下,那股死氣沉沉的硬朗變得有些鬆散了。
非非頓了片刻,把聲音也放得柔和了許多,說了一句拗口的話:“天音真人已經不再是天音真人,你要明白這一點!現在那個邪佞的雜碎,根本不配叫做天音!我只是個凡人,幫不上你什麼,只盼着你們戮力同心,”說着伸手指了指溫樂陽和劉正兩人:“殺了那個雜碎,才能坦然夢到天音英魂含笑九泉!”
劉正的眼中不知何時已經滾下了兩行略帶渾濁的淚水,喉結上下顫動着,不停在喉嚨間發出咔咔的悶響,彷彿一股盤旋、糾結在心頭已經千萬年的悶氣正在奮力地掙脫桎梏,想要衝出來!終於,那一股噬魂蝕骨的傷心變成一道穿金裂石的嘯,從劉正的口中噴薄而出!
在他身後的七十二名崑崙弟子,隨着掌門人的痛嘯一起放聲大哭!
每一位劍尊都是百歲以上,白髮蒼然,現在卻好像一個痛失親人的孩子,哭得捶胸頓足,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只剩下了自己!憤、恨、心痛、哀傷,這世上最凜冽的、最淒厲的嗥,剎那響徹了整座雪頂!
溫樂陽擦了擦眼角的溼潤,對着非非認真的點點頭,明白非非已經通過劉正的表情,明白了誰纔是真正的兇手。
劉正自始至終不肯提及此事,把它當成了黑白島和崑崙道永遠也無法擦掉的恥辱。
非非這一番話,好像醍醐灌頂,一下子打開了劉正的心結!天音真人現在做下大惡,卻與他本人無關!黑白島隱世護天,三位劍仙永遠都當着起四個字:俯,仰,無,愧!
長嘯當哭,久久不絕。
直到半晌之後,小掌門劉正才漸漸收斂了嘯聲,臉上的淚水早就縱橫一片,表情依舊悲慟,但是目光中已經盤起了久違的生氣和盎然,跟着也不用溫樂陽再追問,就緩緩說出了天書天畫兩位真人遇害的真相。
黑白島三位劍仙修煉的功法非常特殊,進境比着其他的門宗都要緩慢得多,但是可以獲得千萬年的性命,就算進境再慢,積年累月的修煉下來,功力也足以睥睨天下,兩千年前含忿追殺貓妖萇狸,會同各大門宗的高手,與拓斜和萇狸兩位師祖驚天一戰,三位劍仙各自負傷,就此返回黑白島。
這時候溫樂陽做了個手勢,打斷了劉正的話:“當初事發之後不久,拓斜師祖曾經遠赴黑白島,向天音真人說明了柳相的孽魂的事情……”
劉正的臉色明顯一愕:“拓斜還曾經到過黑白島?”跟着又搖頭苦笑了起來:“這個事情,師叔和師傅兩人都不知情,否則又怎麼會在兩千年裡窮盡心裡尋找柳相孽魂!你繼續聽我向下說吧!”
三位真人的功力,以大師兄天音最高,兩千年前那場惡戰之後,他們都受了不輕的傷,但當時天音的情形最好。
回到黑白島之後,天書天畫兩人立刻閉關療傷,天音似乎傷的不太重,所以不用閉關。
溫樂陽點了點頭,明白拓斜師祖遠赴黑白島的時候,正趕上其他兩人閉關修養,所以把掠落和靡續所爲,只對天天音真人和盤托出,並且抽離巫力注入玉符,把它交給了天音真人請他代爲轉交自己的弟子後代。
天音真人是一代劍仙,爲人自然值得信任,而且雙方雖然有極深的仇怨,但是此刻目的一致,都是要想盡辦法重新封印九頭怪物,隨後拓斜師祖離開黑白島不知去向,不過他要做的事情,歸根結底會和柳相有着莫大的關聯。
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天書天畫兩人恢復如初,可是等他們出關的時候愕然發現,本來傷勢最輕的天音真人已經處在了瀕死的邊緣。
按照天音自己的說法,他在那一戰中受了隱傷,就連他自己也沒發覺,現在真元散亂馬上就要逆血攻心而亡。
小掌門劉正嘆了口氣,輕輕的搖頭:“其實那時,天音師伯就已經不對勁了,不過師父和師叔都沒察覺到。”
其他兩位真人看到師兄瀕死,毫不猶豫的將自身的功力度入天音的體內,幫他護住心脈歸攏真元,最後總算保住了天音的性命,隨後天音閉了死關,開始龜吸療傷。
天書天畫兩人這次幾乎耗盡了真元,直到百多年之後才盡數恢復,開始四處尋找逃逸掉的那隻柳相孽魂,同時着手建立崑崙道,幫助他們在人間行走,崑崙道雖然源自黑白島,但是功法與黑白島迥然相異,天書真人培養弟子當然不能讓他們和自己一樣,上來就先拿出幾千年緩緩築基。
說到這裡,劉正突然對着身後比劃了一個‘九’字的手勢,在他身後的崑崙劍尊立刻走出來了九個人,並排站到了溫樂陽等人的面前。
劉正指了指那九位劍尊,岔開了話題:“他們九個人一奶同胞自幼心思相同……”
溫樂陽滿臉詫異,眼前這九個老道醜俊不一身材各異,長的沒有一分一毫的相像,別說他九個是兄弟,就算說他們是九個物種估計都有人信。
劉正看見溫樂陽納悶的樣子,難得之極的笑了:“我就是舉個例子,這九位前輩當然不是親生兄弟。”崑崙劍尊都是長輩弟子,劉正雖然是掌門,但是言語之間對他們也異常恭敬。
“但是如果九個人合作施展一個繁複到了極點的法術,或者合力操作一臺無比精密的儀器,光靠心意相通還遠遠不夠,”劉正的話讓人莫名其妙,不過誰也沒打斷他,都凝神聽着他繼續向下說:“他們還需要一個指揮,一個統馭全局的指揮!”
劉正剛說完,溫樂陽就哎喲一聲,臉上充滿了不肯置信,猶豫着問道:“你是說……柳相!”最後兩個字,溫樂陽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來的。
劉正地神色一派鄭重,認真的點頭:“不錯,我說的正是柳相,九頭柳相!”
大穿山甲聽得雲山霧罩,到現在終於忍不住了,氣哼哼的甩着尾巴:“有話直說!繞來繞去的很有趣麼?”
別人還沒說話,裹環就冷冰冰的罵了一句:“笨到了極處的蠢蛋!枉你修煉幾千年,這都聽不懂,他是在說,柳相九頭,而十魂!”
啪的一聲悶響,穿山甲的大尾巴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就連黑白島的劍仙事先也只知道,柳相九頭之中各有一隻孽魂,但是任誰也想不到,在柳相的身體裡,居然還有一隻魂。
小沙呵呵笑着,下眼睛已經眯得看不見了:“柳相的魂兒還真不值錢。”
劉正微微的撇了下嘴角,作出了一個苦笑:“柳相九頭十魂,其中九魂分別去控制一隻頭顱,而身體裡那段魂魄,纔是那個駕馭全局的真魂!”
老顧、非非、溫樂陽、讓炯等人面面相覷,都已經隱約猜到了天音真人的遭遇,十之八九和這隻柳相真魂有關。
果然,劉正繼續說道:“我們誰也沒想到,當初萇狸打碎水行天錐,藉機遁出身體的,遠不是隻有那顆頭顱中孽魂那麼簡單,那隻真魂也逃走了!”
那顆頭顱裡的孽魂逃脫,在兩千年裡不知道引起了多少風波,現在又冒出來一個明顯更強大的柳相真魂,溫樂陽滿臉的通紅,當年的萇狸師祖一時興起,就讓天下變了個模樣!
劉正的眼睛不易察覺的眯了一下,彷彿看穿了溫樂陽的心思,淡淡地說:“兩千年風波惡,多少無辜都被牽涉其中,不若此,又怎麼算是彌天大禍,那位萇狸仙子,崑崙道上下遲早要向她討回一個公道。”
溫樂陽心裡堵得難受,換目四顧,崑崙道、玉刀裹環、破土的祁連仙宗、眼前的隱修花家、五福中的鵝羊道、還有兩千年間被屠戮殆盡的妖門、甚至他們溫、苗、駱三家,所有人的厄運都隨着兩千年前一聲銳響,天錐短碎而降臨!眼前一下子浮現起當初在斬雁峰初遇萇狸時,她巧笑倩兮的話:“要闖,就得闖出大禍來!”
一時興起,天下風波惡!
非非看溫樂陽臉色不善,伸出冰涼的小手,在他的太陽穴上輕輕捻了幾下。
讓炯大喇嘛也知道事情的經過,突然開口對着溫樂陽說:“隨心隨性,不用管那麼許多!”
溫樂陽這才驚醒了回來,又皺着眉頭仔細想了想,倏地開口,哈哈的笑了一聲:“當年師祖爲萇狸出頭,就已經擔下了這件事,拓斜傳人自然唯師祖馬首是瞻!諸位將來找萇狸師祖報仇的時候,先過姓溫的這一關!”
讓炯喇嘛充滿詫異的啊了一聲,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望着溫樂陽:“喇嘛不是這個意思……喇嘛是說,前塵往事與你無關……”
溫樂陽自從不斷獲知兩千年前發生萇狸闖下的大禍、和隨之而來的種種波折之後,心裡一直有個疙瘩,實在牽扯到太多的無辜了,而身邊的許多親密戰友,實際上也是拓斜和萇狸兩人的生死仇家……到了此刻終於豁然開朗,什麼千年恩怨、什麼是非對錯,拍拍肩膀啪啪響,再重的憤恨再難理清的糾結,擔下了也就擔下了。
姓溫的,從來幫親,不幫理!
溫樂陽繼續大笑着,甚至還有點眉飛色舞的小人得志:“你們練功也好,煉製法寶也罷,沒人阻攔你們,要是自忖有能耐報仇,就先來殺了姓溫的,然後再去找我家萇狸師祖,等柳相的事情了結,你們來找我喝酒的記得帶着點好菜,來報仇的別忘了帶上刀子,我來者不拒!”
花家的白袍弟子們現在已經都從冰壁裡鑽了出來,聚集在花小腰周圍,他們不知道過往,都不明白怎麼回事,剛剛還同仇敵愾的一羣高手,說着說着怎麼就變成喝酒報仇了,此刻都有些吃力的看着花小腰,顯然是想弄明白,一旦他們打起來,花家應該幫着哪一邊。
圖塔吞忒聽不懂中國話,但也感覺到了漸漸濃烈的火藥味,跳起來站在溫樂陽身後,很有義氣的衝着一羣崑崙弟子呲牙咧嘴。
劉正的臉色鐵青,冷冷的看了溫樂陽半晌,倏然在已經憔悴不堪的臉膛上,綻放出一個只有源自心底才能如此真誠的笑容,雖然沒有笑聲相伴,但是語氣裡的鏗鏘也將豪邁之情發揮得淋漓盡致:“好,等九頭柳相的事情瞭解,劉正找你喝酒報仇!”
破土把它的大尾巴砸的劈里啪啦亂響,也哈哈大笑着:“還有我們祁連仙宗,先喝酒,再……再說!”一想到滿身鱗片被拔的痛苦,他剛剛從大腳趾直衝天靈蓋的豪氣一下子又都鑽回到骨頭縫裡躲了起來。
溫樂陽和劉正相視而笑,當務之急誅殺邪修、重鎮柳相,至於以後的事情,喝酒也好報仇也好,現在懶得管它那麼許多!
兩個年輕人的大笑中,裹環硬邦邦的聲音在冰壁之間來回激盪:“你們別忘了,當年打碎天錐,也有我這山鬼一份力道!裹環何其幸哉,能惹下這份亙古大禍。”
能惹下一份亙古大禍,何其幸哉!
能讓天下修士咬牙切齒視爲邪魔,恨不得寢其皮骨啖其血肉,貓妖萇狸何其幸哉!
能與天下爲敵,只爲一場男歡女愛;薄涼了世上所有人,只爲暖了心裡的那個她,何嘗不是拓斜的至性!
能爲一句囑託隱忍兩千年,撕碎了自己的千秋萬載,更何嘗不是掠落與靡續兩位奇人的豪邁!
豪邁、至性、何其幸哉,萇狸、拓斜、掠落、靡續,四個人各自掄起一巴掌,打出了這個世上千年的風波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