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到窗前坐下,看着窗外的月光柔柔地照在我的梳妝檯上,我掏出衣襟裡的象牙壎來回摩擦着。
它的色澤柔和,瑩瑩透亮,此刻它顯得特別溫潤。
我拿着它放在嘴邊悠悠地吹了起來,就好像在心裡早就已經譜好了曲子似的。
突然,我聽見有一陣洞簫的聲音悠揚而婉轉地傳了過來,與我的‘長相思’相附和!
這個是我之前在花魁大賽上聽到的蕭聲!
是的,一模一樣韻律和音調,我來不及穿上鞋子和外衫,便拿着手裡的壎跑到了院子裡來,尋找着這個簫聲的主人,我慢慢走進了院子後面的小樹林,看見一個穿着碧色衣服的人在吹着蕭。
“你是誰?我們是不是認識?”
那個人揹着月光,我只能看見他的身形,似乎是一個高大的男子,影子顯得很修長!他沒有理睬我,只是自顧自地吹着蕭,我提起裙襬便要跑過去,就在我快要看清他的臉的時候,我就醒了!
原來,剛剛只是一個夢,一個感覺很真實的夢!雖然我沒有看清他的長相,但是,更多的是讓我感到慶幸和喜悅,這是我第一次沒有夢到黑衣人和無盡的大火。
剛纔的那個身影,很熟悉,感覺和上次看見月下舞劍的那個身影很像!雖然這次也沒看見他的臉,但是一樣的碧色錦衣,一樣的身形。到底這個人是誰呢!
我突然感覺到口很渴,我披好外衣,便輕輕挪動着右腿,想要走到茶桌旁喝點兒水!只是纔剛剛落地便感覺到很疼了,不過還可以忍受,邁了兩三步,就吃痛摔倒在地了,幸好及時咬住了嘴沒有叫出聲來,我掙扎着想要起身,可右腿又傳來疼痛感。
哎,早知道就讓小翠把水放在牀頭的凳子上了,看來啊,我只得等這腳稍微好轉些了再爬起來。
突然一陣風吹開了窗戶,一擡頭就看見一雙有力的臂膀橫把我抱了起來,我嚇了一大跳,剛想要大叫就被捂住了嘴,耳邊傳來了熟悉的嗓音。
“桑丘,是我!”
這聲音?好耳熟,我不敢置信地轉過頭就看見他笑得好不溫柔的模樣,這眉眼,這笑容是齊睿纔有的,誒?難道我還在做夢?不可能啊,剛纔那麼痛,但是這感覺也太不真實了吧!嗯嗯嗯,應該是還沒睡醒,我閉閉眼再睜開就好了。
“我在這裡很奇怪嗎?”我睜開眼睛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那你爲什麼那樣看着我?!”看着他自動自發地轉身去給我倒水,我接過杯子喝下冰涼的茶水,這纔是敢真的確定我沒有在做夢,他怎麼會來看我?
他半跪在牀前,專心地脫着我的襪子,用手托起我的腳踝查看着我的傷勢。我低着頭看着他,好幾天沒看見他了,似乎憔悴了些,鬍渣都冒了好些出來。
“看來好多了,可能再休息半個月把就好了!”
這樣近了看,纔看見他眼裡都是血絲,手不自覺地想要摸他的臉,看見他有些微楞看着我的手,我才發現我的這個動作有些不妥,有些悻悻地收了回來拂了拂頭髮
“這幾天沒有休息好嗎?”
他微微一笑“沒事,家裡有些事耽誤了,倒是有些對不住你,說好來看你的,結果現在纔過來!”
“沒事,我又不是見不着了,你先坐上來吧!這樣蹲着怪累的。”
他聽見我的話,小小訝異了一下,我這才反應過來我這是在邀請他坐我的牀,牀榻的前面明明就有兩張圓凳擺在那裡,我幹嘛還要他做在牀上裡啊!
“我不是那個意思,是… …恩,是... ... ”
“是什麼?”
“就只是讓你能坐着,又暖和些而已,就只是這樣… … ”
“你現在這樣耳朵紅紅的,是在害羞啊?”
我楞楞地擡起頭,目光呆滯
“啊?”
聽到我的回答,他似乎很滿意我現在的表情
“你,你,你… ….”
我氣得說不出話來,平時見他都是很正正經經的樣子,即使知道我的那點小心思也不會像今晚這樣說出來。
“原來真的害羞了啊?”
“那你,你~~~你夜闖女子閨房,是想劫財還是劫色?”我不服輸地揚起頭,看他如何回答
“你覺得呢?”
“是我問你!”
“恩~~~ 我既不劫財,也不劫色!”
雖然知道自己沒什麼姿色可以讓他劫,但是從他口中聽見了真相,這心裡啊,還真是有些不是滋味,說話也太直白了
“那你來幹嘛,散步啊?”
“你難道沒看出來我是來逛窯子的嗎”
他故意做出一副富家子弟特有的紈絝子弟的風流倜儻摸樣,明明一點兒都不好笑,可我還是很配合地哈哈大笑了起來,哎,也許是我有病吧... ...
“笑得這麼假,不像嗎?”我連連點頭
“你還是正經些吧,不然別人會以爲你是瘋子的!”
結果他一把推倒我,做出一副我經常在來焉閣看見的那種很急色的摸樣。
頭重重地倒在了被褥上,感覺腦袋震了一下,適應了之後才反應過來現在是什麼情況,這下我是笑不出來了,應該說是被嚇傻了。
他就那麼把雙手撐在我的耳邊,臉靠得有些近,我都可以感覺到我的呼吸跟他的呼吸是一起的。
我僵直着身子,垂下了眼睛不敢看他,可他一直那麼炙熱地看着我,讓我更緊張了。
周圍很安靜很安靜,安靜到連氣氛也變得越來越微妙,靜得連彼此的呼吸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我感覺到自己的身子越來越熱,呼吸也越來越急促,心跳得也越來越快,感覺要跳出來似的。
“桑丘,你很熱嗎?”
聽見他說話,我這纔是擡眼看他,結果他一副很認真卻又掩飾不住笑容的摸樣,看得我又氣又恨
“是你這樣壓着我太熱了!”我作勢要推開他的手,可怎麼也推不開,只好作罷。
“有嗎?可我怎麼覺得有些冷啊,可能是才從外面進來,還沒暖過來,我再靠近一點兒吧 … … ”他話沒說完,人就已經往前靠了,我現在的視線只能看見這張臉,剩下的都看不見了!
我感覺到我全身都充斥着他身上的特有的淡淡香味,好像是梨花的花香味!可這個季節沒有梨花了啊,不過真的很好聞,很清淡,很清雅!忍不住閉上眼睛,仔細地聞着那股味道,覺得很熟悉,好像在哪裡有聞到過這個味道… …
“你在聞什麼?”被他的話一驚,我立刻回到了緊張的氣氛裡,他的呼吸全都撒在我的臉上,害我緊張得揪着褥子,又不敢盯着他的眼睛,便看着他的手臂。
“沒,沒什麼!”
“那你怎麼不敢看我?”雖然沒看見他的臉,但我知道他現在笑,他用右手撥正我的頭,讓我不得不與他對視。
他看着我良久,用手摸着我的眼。
“桑丘,你的這雙眼睛,太倔強了!很像我我認識的一個人,都是一樣的聰明,卻又認準了就往死裡扭的,八匹馬都拉不會來。”
“噢?那個人也是個女子吧,怎麼,是你的心上人?” 他又只是笑着,笑得那麼好看,笑得那麼讓人看不透。
“其實她並不是我的什麼人,只是一個待在我身邊的一個女子,她幫了我很多,我很感謝她!後面把她送走了,覺得有些對不住她!”
“你爲什麼要送她離開?”他只是摸着我的眼睛,說了句很模糊不清的話。
我們沉默了很久,久到我都幾乎快睡着了,可是他突然問了一句讓我驚慌失措的話
“桑丘,禹兒是你兒子吧?”
聽到‘禹兒’這個問題的一瞬間,我是多麼地希望自己已經睡着了,他又接着說了句
“爲什麼不去找孩子的爹呢?”
我又怎麼不知道一個人帶孩子不容易呢,現在失憶了,以前自己是什麼樣的人,認識什麼樣的人,生活在怎樣的環境中,我都不清楚了。貿然去找他,我和禹兒都不會自在的,況且我跟禹兒兩個人也挺好的。
“其實我幾年前不慎摔下山崖,很多事都不記得了。也許是天意吧,讓我忘記一些不開心的事!其實我跟禹兒現在這樣也挺好的!”
“可孩子還是需要一個爹啊!”
“我知道,可是我感覺得到孩子的爹不喜歡我們。如果那個人是喜歡我的,又怎麼會不來找我,讓我一個人呆在外面這麼久,四年了,四年的時間,我覺得這時間也夠了。我一個人帶着他也很開心,他很懂事,很聰明,很會安慰人,呵呵呵,明明我纔是那個做母親的人,卻老是要兒子來安慰我,你說,我怎麼捨得把他讓給旁人”
“... ... ”
“ 其實,我那天就想說了的,只是... ... 我也不是有意想要瞞你!”
“沒什麼。這天色也很晚了,你快睡覺吧。那,我就先走了,有空我再過來看你!”我就目送他從窗子走了,突然感覺這個樣子像是在偷情一樣,偷偷摸摸的!
齊睿走了之後,我從枕頭底下拿出了今天早上收到的一封用火漆封好的匿名信。
我挪到牀頭,拿起一旁的打火石,點亮了牀頭一旁的一小截兒蠟燭。我打開信,粗略地看了一下內容,隨後把信紙對着微弱的燭光,仔細瞧着,不久便看見了重冥宮慣有的標誌,炙熱的太陽!
這是半年來,重冥第一次給我下達任務,信上說計劃有變動,要我於半月後參加御前表演的篩選,之後就是由宮裡派過來的副右使來幫助我執行計劃。
哎~~~真是弄不明白他們這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