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煙城是冥幽國除卻京城以外,最繁華的地方。
當一行人等踏上水煙城的那一刻,接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讓藍凌雪驀然想起那句—— 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重湖疊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三秋桂子,十里荷花……藍凌雪心裡默唸道,輕盈的身姿,站在河岸邊,闔上眼眸,深深的允吸一口,彷彿真的聞到了桂花的飄香,荷花的清新。
“雪鳶,走了!”烏古娜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藍凌雪轉過身去,遠遠的便看到了那坐在馬背上的男子,此刻正脣線上揚,手握繮繩的看着她。陽光的打在他墨色的發上,藍凌雪竟有微微的失神。
烏古娜拉不解的看着她呆愣的模樣,“雪鳶,在想什麼,快些上來啊!”
收回眸光,藍凌雪隨即臉一紅,便在冥寒冽那熾烈的視線裡,跳上了馬車,跟隨衆人離去。
下了馬車,看到眼前那門前的牌匾上寫着——念雪居,藍凌雪在心裡默唸一聲,隨即看向不遠處剛剛下馬的黑衣男子。
一旁的烏古娜拉見到如此漂亮的府邸,拉着她的手說道,“雪鳶,你聽這府邸的名字,真像是爲你而建造的。”
藍凌雪臉上有抹不開的溫柔,念雪居,的確,這名字讓她不禁聯想到了自己。可是,她和冥寒冽相識不過三月,他又是何時建造這座府邸。想來,怕是別有深意吧。
正在她疑問之時,身旁的烏古娜拉按耐不住的問道,“御史大人,這裡是你的宅子?念雪居,如此詩情畫意,想必府中更是景色怡人罷!”
冥寒冽微微眯起了眼眸,擡眼看這那金色的三個字,臉上竟然飄過藍凌雪捉摸不透的憂傷。良久他才牽動涼薄的脣瓣開口,“這是我一位故友的府邸,他原本打算建造完過後,便在此迎娶那心儀的女子,只可惜……”
他眸光裡的光芒瞬間臻沒,帶着沉痛的,眉宇鎖緊。“只可惜,沒等他親口告訴她,她竟絕情的棄他而去,從此他便再也沒有來過這個地方。以至於,荒廢了許久!”
藍凌雪不知怎的,聽到他的話,心竟然微微刺痛起來。她的視線落在了他的側臉,那極力掩蓋的疼痛,即使他掩飾的再好,卻還是不經意間流露了出來,以至於那眼眸幻化爲悲傷。瞬間,她又恍惚了起來,這樣的神色,在冥洛辰的臉上也曾出現過。
那年,月光下,她垂下眸,
“我從來沒有愛過你,一切,都是你自作多情!”呵,多麼絕情的話啊,她擡眼便看到冥洛辰臉上傾瀉的悲傷,那時,她的恨意正濃,摒棄他的疼愛,然後殘忍的將他最後的尊嚴踩在腳下。那時候,她以爲他痛了,她便開心了。可爲何當她知道真相的一刻,所有的畫面不斷的在她腦海裡劃過,然後如凌遲般的苦痛,折磨了她整整三年。
柳眉顰起,她緩緩的閉上眼睛,捂住了左耳。在心裡默唸到,冥洛辰,你還會悲傷麼?
期盼的等待着那句迴應,可除了塵世的喧囂,她卻什麼也聽不到了。身旁的烏古娜拉見那宅子的門打開,歡快的跑了進去。
沒有了阻礙,藍凌雪情不自禁的對冥寒冽投以目光。兩簇視線在空氣中相撞,明明是如此相近的距離,他們卻是默默地看着對方,帶着彼此都不明瞭的悲傷,一動不動的望着。
烏古娜拉回眸,看到他們那均是哀痛的神色,臉上的笑容也漸漸的斂了下來。
他們這是怎麼了,怎麼提起念雪居,全都沉默了下來。她擡起頭,看了眼頭頂的三個金字,似乎也感受到那層淺淺的灰塵,彷彿爲這宅子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哀傷,讓她竟也情不自禁的想念起家鄉的阿瑪來,孃親早逝,而今她又遠行,那麼阿瑪也是否會是時常對着她的閨閣,獨自的想念哀傷……
果然,跟藍凌雪心中想的一樣,這念雪居中美的讓她移不開眼睛。所有的地方,都是她喜歡的模樣。層疊的假山,平靜的湖水,那撲面而來的花香,那四季常青的翠綠,還有角落裡那一畝方田,都跟她夢想中的宅子一樣。
進了房間,她推開窗,正好看到那謝了一地的桃花,鋪在地上,真的很美。忽的想起冥寒冽嘴上說的那位故友的悽美愛情,想必那位公子愛慘了那姑娘吧,否則也不會傾盡全力爲她建造這座人間天堂般的府邸。
這裡的一草一木,彷彿賦予了生命力,那載着愛意的每一個處,都讓她不由的羨慕起那位姑娘來。或許,那位姑娘並不知道,那公子那麼愛她吧,如果知道的話,怕是一輩子都會守在這裡,寸步不離。
正在她沉浸在思緒裡的時候,突然看到不遠處傳來了滾滾的濃煙。刺鼻的味道讓她輕咳了一聲。當她推開門,來到院中的時候,看到那冒着黑煙的廚房裡,烏古娜拉端着一盤燒焦了的菜跑了出來。
身後的隨行門端來一盆盆清水倒了進去,急匆匆的身影,讓藍凌雪走了過去。
烏古娜拉小臉上抹上了黑灰,她被煙嗆的不輕,緊張的端着手裡的菜猛咳着。
擡眼看
了眼,那廚房爐竈上的大火已經被撲滅,她這才放心的走到她面前來。
“娜拉,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
娜拉放下捂在鼻脣間的手臂,失落的看着她。“我沒事。可是,雪鳶,我真是無用,這菜燒糊了不說,又差點將這宅子燒了。”
低頭看着那盤慘不忍睹的菜,藍凌雪安慰道,“別愁眉苦臉的了,你看那火已經撲滅了,沒事了。這宅子裡不缺廚娘,你又何必親自做菜呢?”
說道這裡,烏古娜拉的笑容愈發的苦澀了。“我,我是想做給御史大人吃的,只可惜……”
說話間,身旁多了一抹人影。擡眼,正好看到那身如玉樹的男子,一身白衣,站在樹下。他看了看那燒的不成樣子的廚房,又看了眼烏古娜拉,神色頓時沉了下來。
烏古娜拉也看到了他的身影,怯懦的走到他面前。“御史大人,真是抱歉,差點燒了你朋友的宅子!”
男人沒有說話,只是看着那濃濃的黑煙,眼中閃過一絲不明的光芒。烏古娜拉雙手將那盤菜呈在他的面前,“這,是娜拉做的菜,本是想借此感謝御史大人一路的照顧,卻沒想到,娜拉是手藝不佳,將菜弄成了這番模樣,如果御史大人不介意的話,請……”
“我介意!如果手藝不佳,就不要胡亂的添麻煩!”男人一臉厲色,狠絕的打斷了烏古娜拉的話。
烏古娜拉收回手裡的菜,垂着頭,那斗大的淚珠就要躍出眼眶。不忍看她難過,藍凌雪走上前,“御史大人嘗一下吧,畢竟,這是娜拉的一份心意!”
對藍凌雪投以感謝的眸光,烏古娜拉咬着脣,看着面前的男人。男人聽到她的話,厲色的眼眸瞬間柔軟下來,他猶豫了下,拾起那盤子上的筷子,嚐了一口。那堅硬如鉄的菜還是讓他皺了皺眉頭,可他依舊說道,“味道還可以!”
烏古娜拉抹去臉上的淚珠兒,終於露出笑容來。他放下手中的筷子,“下次想要吃,就讓廚娘做就好,你不必親自下廚!”說完這句,男人深深的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藍凌雪,便轉身離開了。
那身影漸漸遠去,娜拉激動的抓住藍凌雪的衣袖。“雪鳶,他真的吃了,真的謝謝你!”娜拉擁上了藍凌雪的身子,便開開心心的端着那盤燒焦的菜離開了。
藍凌雪臉上佯裝的笑容斂了下來,原本以爲娜拉只是對冥寒冽不過是少女的愛慕,如今看來,似乎比她想象的還要認真些。輕輕的嘆息一聲,日後又該如何跟她解釋他兩人的關係呢?
藍凌雪擡起頭看那捲舒的雲彩,一時惘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