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
萬籟俱寂。
突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和開門聲。
隨之而來的,是死刑犯的腳鐐聲。
“嘩啦”!
“嘩啦”!
踏出牢房的那一刻,江小呆知道他的時間到了。在前往刑場的路上,他的心出奇的坦然,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沒什麼好爭的。
他知道,一聲槍響,他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再也沒有了未來。
姍姍、汐汐、高隊,還有亡故的師傅,所有人都將永遠定格在他的腦海深處。
這條肅穆的生死之路很快走到了盡頭,看到刑場門口擺放着一尊地藏王菩薩,江小呆揮揮手,讓獄警搬走。
左右兩個獄警怕他腿軟走不得路,想要上去攙扶,他搖了搖頭,輕聲卻堅定的告訴所有人:“請讓我體面乾淨的離開。”
說完,坦然走向一個巨大的鐵皮屋子。
這裡,就是讓所有人望而卻步的地方。
當典獄長和檢察官問他還有什麼話時,江小呆要了瓶酒,酒入喉中,有種刀割般的疼,慢慢擡起頭來,他說,如果時光能夠倒流,他一定會第一時間衝出來殺了張山路,再也不會讓陳姍姍受到半點傷害。還有,請轉告汐汐,讓她不要等我,找個好人家嫁了。
交待完遺言,許是酒精起了作用,他昂起頭,突然吼了一句:“動手吧,老子要是眨一下眼睛,就不是好漢!”
一聲槍響!
子彈擦着他的左臉呼嘯而過,在他臉上留下鮮紅的刮痕。
又一聲槍響!
這回打的是他右臉。
“你怎麼專打臉啊!”
吼叫聲中,江小呆醒了。
陳姍姍坐在牀頭,滿臉慍怒地望着他。
啊,是個夢!
可是,臉怎麼生疼生疼的?
“總算把你打醒了。”
看着他齜牙咧嘴的模樣,陳姍姍不由莞爾。
“你怎麼打人?”
江小呆滿腹牢騷。
“誰是汐汐?不把話說清楚,還打你。”
陳姍姍伸出玉手,輕輕撫摸着他的臉龐。
要死了,這個女人生氣的樣子都是那麼美,江小呆便是有再大的火氣再多的委屈,都在她溫柔的話語中消磨殆盡了。他記起剛纔在夢中交待的“遺言”,暗暗叫苦不迭,恨不得一巴掌將自己拍暈。轉念一想,反正遲早會有這麼一天,晚知不如早曉,於是便將和蘇汐汐的事情說了一通,然後可憐巴巴地望着陳姍姍,乞求她的原諒和認可。
“你想兩女侍一夫麼?”
這是個送命題。說是吧,他肯定被揍死,說不是吧,另一人必傷心欲絕。
所以,他乾脆保持沉默。
“如果擇其一,你會選誰?”
這是個戳心題。他當然會選擇陳姍姍,只是蘇汐汐爲了他雙目失明,異國他鄉,他不能棄她不顧。
所以,他還是保持沉默。
“誰爲妻,誰爲妾?”
這是個捱揍題。無論哪一方做妻子,他必然會被另一方暴揍。
所以,還是不要說話爲好。
“你中毒了?!”
見他不說話,陳姍姍臉色突變,顧不上矜持,掀開綢被鑽進被窩,將他摟在懷裡。
“傳給我,把毒傳給我,寧可我死,我也不會讓你有事的……”
焦急的話語,關切的眼神,讓江小呆眼眶一熱,突然緊緊抱住了他,同時噘着嘴親了上去。
“原來你……”
輕輕抗拒着,來不及說話,未盡的語聲隨即淹沒在江小呆激情四射的親吻中,殘存的理智一點一點的消磨殆盡,她突然不再推拒,環繞住他的脖頸,勇敢的回吻了過去。
好一個纏綿悱惻又蕩氣迴腸的吻!
忽而,她努力地扭開脣瓣,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這一吻,差點讓她憋死。
“討厭,你想整死我呀?”
江小呆苦笑:“我想我會被你整死。”
陳姍姍露齒一笑:“想不想要?”
江小呆反問:“你呢?”
陳姍姍嬌羞道:“我想要。”
江小呆樂了,打了一個響指:“安排!”
話落,伸手就要來解她後背的繩結。
“等……等下……”
陳姍姍羞紅了臉,忸怩着閃躲到一旁,可是,這牀終究寬度有限,在江小呆的追擊下,她最終只能靠在了牀角。
江小呆搓着手,壞壞的笑道:“看你往哪裡跑。”
“就不能等下麼?”
“等不及了。”
“張山路怎麼辦?”
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這傢伙不是死了麼,難道像她一樣要復活了?
見他發愣,陳姍姍掩口一笑,指了指牀底下。
啊!
這女人簡直瘋了,竟然把屍體藏在牀下?!
江小呆嚇得差點從牀上翻滾下來。
“我扛不動,趕緊處理一下吧,要不然,天亮了就不好辦了。”
的確。
牀下的不是屍體,而是一個定時炸彈。
江小呆暗自咒罵了自己一聲,美色當前,差點誤了大事,江小呆啊江小呆,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在這個節骨眼上可千萬不能犯糊塗啊。
他拖出屍體,在衣櫥中尋了一條牀單裹住打包好。
從來沒想到會殺人,現在殺了。
從來沒想到會毀屍滅跡,現在做了。
陳姍姍推開窗戶,望着遠處朦朦朧朧的山影,輕聲道:“天快亮了,處理好後,晚上過來。”
“自己小心點。”
“我知道。你也是。”
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臉蛋,江小呆微微一笑,所有的一切,都是爲了她。
朦朧的夜,朦朧的山,朦朧的樹,一切都顯得那麼迷濛,也不知誰家的雞蹄報曉聲清脆又嘹亮?
目送着江小呆漸行漸遠,直至徹底消失在她視線裡,不經意間,睫毛懸掛起兩顆淚花。
明知他會回來,可心裡仍然空落落的。
如果能夠長相廝守,那該多好?
深陷在美好的憧憬中,忽而,屋外的喊聲殘酷的將她拉回了現實。
“二小姐,該起牀了。”
這是錦兒的聲音,她每天五更時分都會叫她起牀,準時的就像屋外那隻報曉的公雞。
陳姍姍眉頭一皺,冷冷說道:“今兒累了,多睡會兒,少來擾人清夢。”
錦兒應了一聲,嘴角扯起一抹鄙夷,破鞋一雙,裝什麼矜持清高!想起昨晚的動靜頗大,她不由怒從中來。這個張麻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給點顏色就開染坊,怎麼沒把屋子給拆了?好在她機警,事先支開了附近守衛,否則哪還有命在?
想到這裡,她決定要爲自己討個公道,自己冒了這麼大的風險,必須把十年期限再提高五年,不然就虧大發了。
可左轉右轉,問遍了所有人,怎麼也找不到張麻子。
難道他還睡在陳珊珊房間裡?
就在她三步並作兩步衝向陳姍姍房間的時候,廊道拐角處,差點與陳大富撞了個滿懷。
“急急匆匆作甚?”
陳大富面孔一板,錦兒嚇得當場跪地求饒。
“正好,隨我一起去看看二小姐。”
聽到陳大富說要去看陳姍姍,她的心裡一陣發毛。事情一旦敗露,她和哥哥都將不得好死。
錦兒低聲道:“老爺,小姐說她昨晚沒休息好,想再睡一會兒。”
“病了?”
陳大富皺了皺眉,這個節骨眼上不能夠有任何差錯,揹負着雙手,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推門而入的那一刻,錦兒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甚至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爲何還不起牀?莫不是病了?給爹看看。”
陳大富溫柔的聲音響起,走至牀邊,伸手探了探陳姍姍的額頭。
“沒事,只是覺得睏乏,別吵我。”
陳姍姍搖搖頭,裹緊被褥,翻了個身,背對着他,做出一副睡意很濃的模樣來,心裡卻是一陣緊張。
她的額頭未見半點汗漬,體溫正常,臉色紅潤如初,完全沒了中毒的徵兆。陳大富眉頭緊皺,不發一言,默默地出了房間。
“錦兒,把大小姐喊到我書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