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歡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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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彤彤在心裡‘耶’了一聲,立刻又裝出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你胡說,你們都是男人,怎麼可能?”
“我沒有胡說,我們在一起好久了,這次我離家出走,就是因爲他。你也知道我們不僅都是男的,而且還有血緣關係,家裡人當然不同意。所以,我們只好一起相約私奔。在你認識他之前,我們已經好上了。”十四一口氣說完,視線亂瞟,誰的臉都不敢看,自己怎麼就答應了?!
一陣詭異的沉默之後。
“你們在玩什麼?”從藍彤彤故意把‘千刀萬剮’那句重複三遍,蘇應麟就看出了蹊蹺,“以後這種玩笑不要亂開。”
蘇應麟的話讓十四覺得心寒,嘴裡卻繼續揹着藍彤彤設計的臺詞,“你爲什麼不肯承認?我們說好了,有什麼都一起承擔,不管外界怎麼看我們,我們只在乎雙方的想法。如果你是怕傷害她而不敢說出事實,今天說出來的是我,你不用擔心,她恨的也是我。”
一切照計劃發展,蘇應麟果然被噎得反駁不出一句話,藍彤彤抓緊時間,極富感情的‘啊~’了一聲。
“天哪,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我不過是想找個可以保護我的男人陪我過一輩子,你爲什麼要對我這麼殘忍,讓這種事發生在我身上~難道我註定孤獨的度過一輩子嗎?啊~我的男人,你在哪裡~”
誇張得扶着額頭,藍彤彤跌撞了幾步,向柳羽城的方向倒去,通——
“哎呀!”她和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不解的看着柳羽城走到對立無言的另兩人面前。
“小可愛,我不知道你和這個瘋女人搞什麼,如果是演戲,以後記得把戲演足。只是用嘴,是沒有說服力的。”
這句話,從來是十四數落別人的,什麼僞裝在他面前全都不堪一擊,什麼時候輪到別人來教訓他?
“誰說只用嘴是沒有說服力的?”
十四瞪了一眼認準自己做戲的柳羽城,要強的性子一上來,心裡只想着要贏,揪過蘇應麟的衣襟往下一拉,踮起腳尖湊上去。在柳羽城自信的視線和藍彤彤快要瞪爆眼珠子的表情中,十四硬生生的停了下來,兩人的脣幾乎只隔了半寸的距離。
看着近在咫尺的臉,他退縮了。
他忘記了,他就曾把真的受傷的蘇應麟誤當作裝病,他就把遷就他關心他又會戲弄卻又教他道理的蘇應麟錯當作僞君子。
一味忍讓的蘇應麟有些動怒,擰眉推開突然呆滯的十四,以長輩的語氣呵道,“鬧夠了沒有?”
被推得踉蹌了一步,無地自容的十四握緊了拳,耳邊傳來柳羽城諷刺的哼笑和藍彤彤的鬆氣聲。
拳越握越緊,猛然他擡頭,衝上去踮起腳尖,拿嘴迅速碰了一下蘇應麟的脣,轉身就跑。
剛爬起來的藍彤彤又摔回了地上。
“糟了,他不在房裡。”
“我已經跟柳莊主商量過了,他說會騰出些人手來幫忙,但是你不要寄予什麼希望,品劍大會在即,沒人會去關注一個沒有出處沒有名號的小鬼。”
“都怪我,出的什麼餿主意破點子!”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找我幫忙,總得讓我知道起因經過吧。”
“我付了你錢,你閉嘴去找就可以了,打聽那麼多幹嗎?”
“這話傷感情了。你讓我跑腿,我收你點費用,是合法交易。十四是我的小兄弟,我關心他有什麼不對?”
“你會關心別人?我看你又是嗅到了什麼商機,想拿這件事去賣錢吧。”
聽着藍彤彤和司馬金的吵聲逐漸遠去,西邊一間光線幽藐的房內,十四睜大了圓滾滾的眼睛,縮在牆角,驚恐的盯着桌前戴眼罩的男人撫摸着一把亮晃晃的劍喃喃自語。
“不要害怕,沒人可以傷害你。”
“我……可不可以離開?”十四小心翼翼的試探道,見對方只專注於和劍說話,便躬身一點點往門口爬,眼見大門就在一步之遙,突然耳側一陣涼風,一把劍貼着耳朵插入地裡三分。
十四被嚇得一動不動,頭也不敢回。眼角看見一隻粗糙的大手像是抱嬰兒似的拿過劍,一邊收回一邊道,“真調皮,不可以嚇人家,回來。”
那嬌嗔似的聲音聽得十四瞳孔收縮,矇頭衝了出去。
瘋子啊——
卻一頭撞上一堵牆,頂上傳來一聲‘阿彌陀佛’。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抱着彌勒佛似的圓空和尚,手指着後面張皇大叫,“瘋子,那裡有個瘋子要殺我……”
圓空和尚擡頭望向十四指的方向,只來得及在房門合上的那刻看到竇劍癡沒有表情的用剩下的一隻眼注視着嚇得大喊大叫的十四。
“阿彌陀佛,小施主,已經沒事了。”
十四臉色慘白的擡頭,覺得自己真倒黴,剛出完糗,半路就被一個瘋子抓到房裡,差點就死了。
“十四,終於找到你了!”藍彤彤氣喘吁吁的從院外跑回來,後面跟着一臉輕鬆以輕功盛名的司馬金。
“我就說我這小兄弟肯定躲在這裡~”
“十四,不要跑,蘇應麟沒有跟我們在一起。”
聽到藍彤彤聲音的十四第一個反應就是轉身跑。叫住想躲回房間的人,藍彤彤喘着氣繞到十四面前,“我想跟你聊一聊,有時間嗎?”
“什麼什麼,我也要聊~~~”
“司馬金,你給本小姐閃開!”
“你沒有權力限制我的自由~”
“二十兩!”
“你當我司馬金只認錢不認人啊,十四是我的小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五十兩!!”
“你休想拿錢收買我,這是尊嚴問題!”
“一、百、兩!”
“二百兩!”
“司馬金,你去死!”
“不要那麼生氣嘛~凡事好商量,一百兩就一百兩~七十兩!五十兩!!二十兩,這是你出的最低價,不能再低了~~~起碼你把剛纔的跑腿費付清啊啊啊~~~”
“想吃什麼?我請客。”城裡一處酒樓的廂房中,藍彤彤盡力使自己的笑臉看起來真誠一點,“要不想吃的話,喝點茶。”
“你別笑了,老巫婆,皺紋都出來了。”
“你!”藍彤彤氣結,繼而嘆了口氣,“我看起來真的那麼老嗎?我才十九歲誒~怪不得蘇應麟不喜歡我。”
“……”一聽到最不想提到的人名,十四立刻把頭埋得更低了。
“其實,尷尬的不是隻有你一個。都是我出的餿主意……我爹曾經告誡過我,和死人是爭不過的。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他不喜歡我,只是,有些話不親耳聽到從他口中說出,我不甘心。今天這個局,我也有想給自己一個解脫的意思。現在我確定了,他心裡一直放不下羅小曼,我一絲機會都沒有。”
藍彤彤哀傷的語氣讓十四擡起了頭,他怔怔的看着這個之前還喊打喊殺要抓人家回來做老公的女人,就這樣輕易說放手了。
“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爲了他,我把面子裡子全扔了,要知道女孩子最看重的就是名節。我付出的已經夠多了,沒必要再把我自己的下半輩子也搭進去。他讓我嚐到了愛一個人的甜和苦,付出也算有回報了。都說了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不是,我只是想起了我七歲時我們家過去兩條街上的那隻野貓知道我要把它扔進沸水裡煮的時候的眼神。”
“好歹你不要用這麼殘忍的事來形容行不行……”
十四和藍彤彤對視一眼,火星四射,然後,笑場了。
“哈哈哈,我覺得我剛纔說話好文學哦~~~”
“那我用我六歲時那隻被我拿橡皮筋喂噎死的老母雞臨死前的眼神來形容你好了。”
“你小時候怎麼那麼調皮?不過,我也有偷偷在夫子睡着的時候在他臉上畫烏龜~”
“那有什麼,我在那個老頭睡着的時候把一隻死老鼠放進了他嘴裡。”
“好惡心,會不會得病啊?”
“哈哈哈,那是用泥做的啦~”
兩人痛痛快快的笑了一場,藍彤彤眼角泛着淚光。
放棄,真的不是那麼容易,尤其是在付出了那麼多以後。至少,她不是一無所獲。
“喂,小子,我做不成你舅嫂,還是可以做朋友的吧!”
“老巫婆,有你這樣的朋友會降低小爺我的品位。不過,偶爾讓別人沾沾光,就當做好事了。”
兩人從小時候的調皮搗蛋一直聊到現在,轉眼,已經天黑。
回月下山莊的路上,雙方都沉默了。
“誒,你回去怎麼說?”
“今天的一切都是你出的主意,和我無關。”
“我的計劃書中可沒寫要‘嘴碰嘴’~”
“都怪那個自戀狂在那裡多事,我的自尊心當然不允許他輕視我!”
“別裝了,我們現在可是同病相憐~”
“別拿小爺跟你這個老巫婆相提並論,我們不是一個檔次滴~”
“的確不是一個檔次,你的情節超嚴重的~”
“從小到大,我蘇十四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纔不在乎別人的看法。”
“也是,有些事情,不去爭取怎麼知道結果呢?姐姐我是過來人,要是碰到解決不了的問題,就來找我,我傾囊相授。”
此時,聚賢雅舍。
微風吹動燭火,倒映在土黃的宣紙,執筆的手抖了抖,好好一頁佛經就這樣報廢了。
蘇應麟嘆了口氣,看着手邊一疊都是這樣抄壞的佛經,放棄的擱下了筆。
“矮冬瓜呀矮冬瓜~沒人陪你玩呀沒人陪你玩~送你一隻小強解解悶~小強小強你保重,矮冬瓜生氣了會發大水~哎呀呀,真哭了~~~羞羞羞~”
“你這人有沒有家教?讓開,好狗不擋路。”
“別以爲你裝病我就會可憐你,這招我十歲就不用了。做戲記得做全套,既然曉得在臉上撲粉,就把嘴脣也塗的慘白一點,那麼紅,白癡都知道你是裝的。”
“蘇、應、麟、我正式通知你,你徹底惹火我了!”
“我不會說謝謝的。”
“蘇應麟,我今天是被你害死的,我蘇十四做鬼也會纏着你。”
“我要知道羅小曼的事。”
“誰說只用嘴是沒有說服力的?”
手指無意識的撫上脣,那種柔軟的觸感彷彿還流連在脣與脣之間,蘇應麟皺起了眉。
“那個小鬼真的敢說敢做。”柳羽城不爽的走了過來,他在旁邊看着蘇應麟走神一個晚上了。一手撐在桌上,把臉湊過去,盯着蘇應麟的嘴,柳羽城還是挎下了肩,悻悻的離開,他不知有多少機會一親芳澤,每次事到臨頭總是退縮,對他來說,喜歡蘇應麟是一回事,親一個男人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真羨慕那個小鬼,這種年紀什麼事都敢做,也不需要考慮後果。”突然回頭,緊張兮兮的觀察着蘇應麟的表情,“你該不會……”
“他是我外甥。”蘇應麟果斷的打斷柳羽城的猜測,重新展開一頁宣紙,執筆。
“他都向你這樣表示了,你還能這麼冷靜?”柳羽城忽而又換上了狡猾的笑容,“到底怎麼樣才能看到你在小曼死的時候那種天塌下來的絕望呢?”
“你不會再看到的。”
“你這是在拿你的專情來宣佈我的失敗嗎?”
“你真的很討人厭。”
正值此時,那二管家一臉嚴肅的走進了聚賢雅舍。
“莊主!劍冢出事了!”
柳羽城和蘇應麟一起趕到劍冢的時候,月下山莊的人正高舉火把,團團圍在石屋門口。
蘇應麟在看到這個被稱爲劍冢的石屋門外的大片針葉火絨草的時候,不由擰眉。
這種苦艾,被傳爲生長在死者不能安息的地方。以前的月下山莊是沒有劍冢的,蘇應麟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一件事,這又是柳羽城的傑作。
而十四氣極敗壞的尖銳叫聲自人羣中傳來。
“我說了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