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古怪的瞥了一眼不拘小節的藍彤彤,抓起懷裡的糖,剝了一粒又一粒,全塞進嘴裡,直到塞不下,鼓着一張奇形怪狀的臉,沮喪的拖長了音,“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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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廂。
美酒佳餚,燭光搖曳,月色怡人。
“對了,我忘了你對酒過敏,我馬上讓人換了。”柳羽城把玩着酒盅,興致高昂的觀察着蘇應麟的每一個反應,“房間的佈局滿不滿意?我是完全根據小曼的喜好擺放的。”
“我知道。”
“可是你讓給了藍彤彤,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她在你眼裡,和小曼是同等地位的呢?”
“你一定要這麼歪曲的話,我無話可說。”毫不避諱的迎上柳羽城挑釁的眼神,蘇應麟從容的執起筷子,“不是說請我吃飯嗎?菜都涼了,你還不動筷?”
“我看你吃。”柳羽城一寸寸視奸着進餐的人,從那似二月春風剪出的柳眉,臨去秋波那一轉的杏眸,隨着吞嚥一起一伏的喉嚨,再到衣襟處若隱若現的鎖骨,視線最後停留在那張總是讓人又愛又恨的薄脣上,柳羽城猥瑣卻不失風度的舔了一下脣,笑道,“等一下沐浴,我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放心,你回去的時候我會拿另一套衣服給你。我可不會那麼傻,讓你穿女裝出去誘惑別人。”
起身走到蘇應麟身邊,手從後環過脖子輕輕捏起他的下巴,柳羽城把頭擱在他另一邊的肩上,手腕稍稍一轉,就逼迫蘇應麟和他眼對眼鼻對鼻,近距離呼吸着對方的氣息。
蘇應麟把手中的筷子往後一擲,準確無誤的擦過柳羽城及時收回的手腕,否則後者的一隻手就廢了。
“對不起,我對你的惡趣味沒興趣。”
“別忘了這裡我說了算。除非,你給我一個能說服我的理由。”
一挑柳眉,蘇應麟起身,揚了揚嘴角,俯身湊到柳羽城耳邊,故意壓低的酥麻嗓音帶着說不出的挑釁,“我怕你看多了,會真的愛上我。”
十四無聊的彈着牀上一堆五顏六色的糖紙折成的紙鶴,藍彤彤說這些糖紙這麼漂亮丟了太可惜,就花了一個時辰的時間全部折成了紙鶴,折完後又不負責任的丟在這裡,回房去了。
擡頭從半開的窗戶望出去,正好對着轉角相鄰的蘇應麟的房間,自黃昏時分對方被請走,都過了二更,還沒回來。
十四鬱悶的無處發泄,怎麼躺都不舒服。
終於看到有人影出現在視野裡,藉着月光,看清回房的人的那一刻,他睜大了眼睛。
明明白天穿的是素色的長衫,爲什麼吃了頓晚飯回來,就換了件衣服?
在月下山莊的日子似乎老天也要和十四作對,天天陽光明媚,他卻只能待在屋裡欣賞。
試嚐了一口飯菜,蘇應麟倒了杯茶一起端到牀邊的方椅上。
“我知道你這兩天悶的慌,再熬一天就可以下牀了,到時候你想怎麼玩就怎麼玩,但是記住安全,你是二哥的心頭肉,就算你不爲自己考慮,也要爲二哥想想。好了,我有些事,晚飯的時候我會過來看你。”
而這兩天蘇應麟就像是失蹤一樣,只有一日三餐的時候才能看到,每回像是例行事務似的,外加一成不變的問候,然後就走了。
十四無聊的只有降低品位和那個藍彤彤吵架,消磨時間。
被置之不顧的感覺真的很糟糕,想起以前在家裡萬千寵愛集一身的溫馨場景,十四不由的鼻子酸,如果現在在家,舅舅一定又在找殺傷力最小的武器說要打他,語冰叔叔們肯定在旁邊勸,尹叔叔只會冷眼旁觀,可是即使舅舅氣得揚言要扔了他,半夜還是會悄悄來看自己有沒有踢被子。
“我幹嗎要離家出走?就算娶個不認識的女人,還是有舅舅和大家疼我,也好過在這裡沒人管我……”
“哎呀呀,哭啦~小野狗也有家喔~”藍彤彤從窗口跳進來,絕不走正門。
“關你什麼事!”擦了一把鼻涕,十四撇過臉,誓不讓人看見自己的軟弱。
“真的哭啦?”藍彤彤畢竟是女孩子,看見十四抽着鼻子的倔強側影,也心軟了,“好啦,我不笑你了。你有沒有看見蘇應麟?這兩天都找不到他人。”
“我怎麼知道,你去問你那個未來老公!”
“呸呸呸,誰說我要嫁給那個花花公子,他那麼風流,指不定身上有什麼暗病。呦~”藍彤彤說的自己一個哆嗦,“以後看到他一定要離他五步,這裡的東西要消毒後再用。可我真的好擔心。”
“只要你不跟他上牀,不會傳給你的。”
“誒,你明明比我小,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
“哼哼~”十四得意的聳聳肩,語冰叔叔教他的還不止這些。
“我說的擔心不是指這個。你有沒有覺得奇怪,明明他要娶的是本小姐,可是自從我住到這裡,他居然一次都沒有來看我,卻老是三番四次請蘇應麟去聚賢雅舍,一會兒品茗一會兒暢談。”
“你純粹是心理不平衡吧!”
“你敢說你不好奇?我真的怕我一直以爲我和蘇應麟之間最大的障礙是那個已經死了的羅小曼,結果到頭來卻是一個男人!”
“咳咳咳咳……”十四嗆到了自己的口水。
“誒,你陪本小姐去聚賢雅舍。”
“不要用這種命令的口氣跟我說話!”
“我知道你腳好了,那瓶活血化淤膏的效用我很清楚,快起來!”
半炷香後。
兩個人影鬼鬼祟祟的偷入了聚賢雅舍外的桃林。
“幹嗎非要拉我來?”十四下意識的排斥這種偷窺方式。
“萬一被發現了,我就說是你這隻小狗想主人了,我不用負任何責任。”
“恐怕說你想心上人,更讓人信服。”
兩人互瞪一眼,卻動作一致的躲到一處假山後,遠遠觀察着雅舍中的兩個人。
伏在案前低頭執筆專心書寫的自然是蘇應麟,旁邊一個側對着他們的人正在磨墨,背景是一扇菱花格心的直櫺窗,窗外落英繽紛。
“好像……有種很和諧的錯覺……”藍彤彤說完,就用力搖頭甩掉這個想法。
“……”十四說不上來心裡這種感覺,不由的想起那晚看到蘇應麟換了身衣服回來,像吞了蒼蠅一樣難受。
那磨墨的人忽然說了句什麼,轉身離開。藍彤彤迫不及待的衝了出去,她輸也要輸個明白!
此刻,十四卻只想回家,他不要待在這裡。可是剛準備轉身,背後就傳來一個笑嘻嘻的聲音。
“你怎麼老喜歡擅闖私人領地?”
“你不也一樣!”十四瞪了一眼,那黑漆漆圓滾滾的雙眼睜的老大,就像一隻被搶了肉骨頭的狗。
“哈……”柳羽城覺得可笑,他是察覺有人在這裡才故意離開繞到背後,結果卻是一隻亂咬人的野狗。
“我可不是擅闖,這裡的莊主說了隨便我的什麼要求都答應。”
“你不知道我是誰?”
“我當然知道你是誰,你剛纔給那個僞君子磨墨,最多就是個高級下人。小爺現在肚子餓,我要吃滿漢全席!”
“僞君子,你指蘇應麟?”好笑的看向遠處雅舍中和藍彤彤對話的人,正巧那兩人也向這裡看來,估計是解釋完了,柳羽城一把拉起十四的胳膊,“過來。”
“幹嗎?放開!這個月下山莊到底有沒有規矩!”
“你不記得我的名字了?真是好傷心啊。”柳羽城牢牢的鉗住掙扎的十四,邊走還不忘表示遺憾。
“你個自戀狂!放開我!”突然十四停止了掙扎,他想起了自己和藍彤彤來這裡的原因,也回憶起了這個人奇怪的姓……“那個是你的名?你姓柳?”
“嗯哼~”柳羽城把十四提到雅舍中,理了理衣襟,清咳一聲道,“我正式介紹一下我自己——柳羽城,月下山莊莊主,我娘也只生了我一個,不過我上面有一個表哥,下面有兩個表妹一個堂弟。”
“……”十四臉上一黑。
而藍彤彤奇怪的看着柳羽城,“你這人腦子有病啊,哪有不先介紹父母而報上自己有多少兄弟姐妹的?我堅決不要嫁給你!!!”
“藍姑娘,你放心,其實我只是想認你做義妹,恐怕是藍盟主誤會了我的意思,等他來了,我一定向他好好解釋。”
“什麼嘛~”聞言,藍彤彤鬆了一口氣,不悅的教訓了一聲,“拜託你以後把話說清楚點!”
“你腳傷好了?”蘇應麟從一開始就盯着活蹦亂跳的十四,眉宇間隱隱有怒氣,“你撒謊?”
“……”十四第一次心虛的不敢擡頭,明明撒謊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這一次卻似乎有着什麼其他原因而讓他自慚形穢。
“啊哈哈哈~”害十四露餡的藍彤彤趕緊過來打圓場,“他是用了我們家家傳的那那那那……黑玉斷續膏,對對對,就是這個,只要擦一下,就馬上活蹦亂跳了。”
沒有人去揭穿藍彤彤漏洞百出的解釋,她自己也知道這個解釋有多麼撇腳,爲了避免大家那麼尷尬,她跑到十四身邊,大姐姐似的拍着十四的肩,轉移話題。
“那個,其實是弟弟想哥哥了,所以我才帶他來這裡。你也真是的,既然是來這裡抄佛經,幹嗎不告訴十四一聲呢。小鬼啊,我告訴你,原來你哥哥是爲了替重病的外公祈福,所以到處抄佛經積德,希望可以做些什麼來幫老人。”
“他不是我哥哥/他不是我弟弟。”兩人異口同聲。
“呃?”藍彤彤一愣。
“他是我外甥。”知道十四不願意承認,蘇應麟開口解釋道。
“啊?”藍彤彤驚訝的在十四和蘇應麟之間來回打量。
“少見多怪,我外公老當益壯,不行啊!”十四瞪了一眼藍彤彤,轉身跑了。
他不由的想起自己那次因爲好玩而把蘇應麟抄的佛經扔的滿地都是,怪不得會那麼生氣。可是那傢伙可以說啊,自己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一路奔回天月院,迎面碰上正要出門的司馬金。
“十四,我正找你,我去城裡買……”
砰!司馬金一腔熱情被關在門外。
“不去就說一聲唄~”司馬金繼續往外走,遠遠瞧見藍彤彤,揚手招呼,“藍姑娘~我去城裡買……”
一陣風掠過,藍彤彤直接同他擦肩而過,正眼也不看他一個。
司馬金一臉黑線。
“阿彌陀佛,司施主要是不介意,老衲可以陪同。”
“我是不介意,就怕大師不吃葷。還有,我、姓、司、馬!”
“沒有關係,老衲可以看司施主吃。”
“老禿驢,我說了我姓司馬!”
“阿彌陀佛,司施主,請注意用詞。”
“是你該注意吧!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
倍受打擊的司馬金沮喪的和笑眯眯的圓空和尚識趣的一起離開了院子。
“十四,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拿你當擋箭牌的!你知道我是女孩子,怎麼好意思說是我想見你哥,哦,不,你舅舅~人家會害羞的~”藍彤彤大言不慚的敲着房門,解釋道,“我害你被你舅舅罵,我跟你道歉,你要吃什麼我都給你買好不好?”
“不許在我面前提他!他不是我舅舅,他什麼都不是!”十四怒火沖天的拉開門,背上掛着行囊。
“不用氣得走吧,我都跟你道歉了。誒,你別真走啊,你去哪裡?”
“我回家!”十四一步一步重重的踩在地上,一臉吃人的表情,剛走到院門口,就見蘇應麟站在十步外。別過臉哼了一聲,徑直繞開他向外走。
“你怎麼不攔他?”藍彤彤急匆匆的追出來,奇怪的看着目送十四氣沖沖離開卻無動於衷的人。
“他想去哪裡是他的自由,我說過不會逼他了。他現在願意回家,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你們舅甥倆好奇怪!明明都互相關心,偏偏一個裝冷靜,一個倔強的不肯低頭,你們的交流方式真的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