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刺殺!許奪身上有傷,在牢裡絕對不好過。現在最先該做的,就是給他換個舒服點的地方養傷。那虎牢獄陰暗嚴酷是出了名的,你們這一去行刺,獄司不可能不徹查上報。只要許奪一出事,獄司定會爲他換個看守地,我估計多半是移到刑部監獄,刑部監獄雖說條件也不太好,但比起虎牢獄已是天上。起碼牢房要乾淨的多,也不會有人公然動用私刑。”
歸海莫燼說到這裡看聶鈞辰已是瞭然,拿過茶杯喝了一口才又接着道:“在行刺時,先看看許奪的狀況,然後再讓獄卒注意到,最後跟獄卒對打時讓他們以爲你們不敵被刺傷,然後再逃,逃跑的時候在路上滴點血,你讓他們血跡往城北工部左侍郎府的方向延伸。分寸把握好,趁着別人都不注意的時候再把人折回來。”
“工部左侍郎府?”聶鈞辰不無茫然地問着,平時處理染舞樓的事情他也算遊刃有餘了,在江湖上好歹也混了個“智囊”的稱號,可這一觸及朝堂他是真的毫無用武之處了。
“章廖章府,這個章廖是那曹煥的親孃舅,在京都也算是小有人脈。平時曹煥那般作威作福怕多半是依了章廖的勢。哼,章廖也不是什麼好官,趁着在工部任職不知道搜刮了多少錢財,刑部尚書黎溫素來多於章廖不和,只要虎牢獄獄司把這事上報刑部,不怕黎溫不查個底朝天。到時候就是虎牢獄不把許奪移交刑部大獄,那刑部也會主動去提人的。”歸海莫燼知道聶鈞辰對朝堂的事情不是很清楚,講得也仔細了些。
“妙!我也是想既然這事情鬧到了朝廷,最好就是按朝堂的辦法解決。如若按照我們江湖的手法,就算是把人從牢獄救出來,也是要做一輩子的通緝犯,整天東躲西藏的。這把事端引向章府,那刑部定是以爲曹煥斂財都是章廖指使的,如今曹煥事發怕受到牽連,這才殺人滅口想把事情終結在虎牢獄。只要染舞樓能再查得章廖和曹煥貪污一事的證據送到刑部,到時候就算黎溫查出進入虎牢獄的不是他章廖的人,那章廖也罪責難逃了。我這就吩咐染舞樓的弟兄到寧州去收集曹煥欺凌鄉里、徇私枉法的罪證。到時候上得公堂,就是許奪狀告曹煥爲虎作倀,而不是追究許奪殺人之罪!想來只要刑部證實了曹煥之罪,那許奪也不會重判,多半能量情釋放的。王爺才智,鈞辰服矣!我這就把人都叫回來,刺殺許奪去!”聶鈞辰也是個智謀之人,歸海莫燼方一說清厲害關係,他就已是瞭然,所有的後招都已想好,起身就往院子裡發信號去了。
歸海莫燼也不攔他,起身坐到桌案前,兀自研磨,動筆就畫起了虎牢獄的獄圖。/“至於葉染,你們就不用再找了,本王會派人尋他的。他暫時想是沒什麼危險,要是落到泣血樓的手裡不會到現在也沒個動靜。那‘七日醉’是什麼毒?百里夫人能解嗎?”歸海莫燼弗一畫好,聶鈞辰已經從外面走了進來,他把那畫好的圖遞給聶鈞辰說道。
“那葉染就勞煩王爺找尋了。聽曉舞嫂嫂說‘七日醉’是泣血樓藥師百里平創的毒,百里平此人爲人陰險,毒術卻爲人稱道。他本也是百花山莊的人,算是曉舞嫂嫂的師叔,因十三年前犯了族規被老莊主趕出了山莊。百里平離開南翼國來到海天,後來投靠了泣血樓,專門爲那些殺手配製毒藥。他用毒狠辣,制的毒多數兇狠,很多毒只名字就讓人聽之發怵。而越是聽之無害的毒卻越是厲害,中者越是痛不欲生,也越是難解。這‘七日醉’就屬此類,中毒者第一天會感覺筋骨舒爽,往後一天比一天痛苦,它會讓中毒者從內臟開始腐化,直到第七日肝腸寸斷而死,這七日人的知覺和頭腦卻是異常清醒,毒藥會刺激中毒之人連昏睡都是癡念,等這人熬到第七日怕是不痛死也折磨死了。毒倒是可解,哦,解藥曉舞嫂嫂已經配了好,只等葉染回來呢。但是這毒越早解越好,第一日得解可保一月內恢復如常,待拖到第二日沒有武功護體的人解了毒也要帶上一身的病,而會功夫的解毒之後身體也許沒有大礙,可那一身的功夫怕是留不住了。等到了中毒第三日,內臟皆已受損,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得了。現在離葉染中毒已有四個時辰了,可一點的消息都沒有傳回來,所以我這才急了!”聶鈞辰接過圖紙,有些焦慮的說着。
“葉染是在那裡出的事?”歸海莫燼聽了聶鈞辰的話微微蹙眉。
“在城北靠近虎牢獄的那片松樹林,‘七日醉’中者半個時辰內會渾身癱軟,所以葉染如果沒有被泣血樓的人抓到,應該會還在城北一帶。”
聶鈞辰的話剛一落,院子裡就傳來了一陣喧譁,一個清脆的聲音帶着焦慮由遠及近:“辰哥哥,你把我們都找回來,是有哥哥的消息了嗎?哥哥回來了?”
話語剛落從外面進來一個妙齡少女,正是葉染的小妹葉染晴,只見她穿着淡綠衣裙,從外面快步跑了進來。雙眉彎彎,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翹,臉如白玉,項頸中掛了一串明珠,發出淡淡光暈,映得她更是粉裝玉琢一般。
葉染晴進得屋來,見聶鈞辰旁邊還站着歸海莫燼,面上微一惦,隨即浮出狂喜,叫道:“莫燼哥哥。”
葉染晴幾步就蹦跳到了歸海莫燼身邊,伸手就要拉上他的手臂。歸海莫燼對她微一點頭,繞過桌案走到原來落坐的桌椅旁去拿他放在桌上的冥峰劍,也藉着動作避過了少女的動作。
這時候從院子外又進來一個少婦裝扮的女子,但見她容貌清秀絕俗,容色照人,實是一個絕麗的美人。樣子只有十六七歲,身形婀娜,一身水藍的裙子,穿在她身上說不出的空靈輕逸,面有愁思,添了一種說不出的柔弱。她進屋面有期待,見到屋裡只有聶鈞辰和歸海莫燼失望之色顯而易見。隨即對歸海莫燼微一俯身行了個禮才道:“王爺來了!”言語中略有疲憊。
“曉舞嫂嫂,有沒有找到什麼線索?”聶鈞辰幾步過來問着那美麗少婦。
百里曉舞對着聶鈞辰輕搖頭,滿臉疲憊。轉念又期待地看向歸海莫燼:“王爺,染哥……”
“葉染我會盡力找的,最晚明天此時一定把人帶回來。”歸海莫燼對百里曉舞略有寬慰地說完,回身對聶鈞辰輕點頭,便轉身大步出了屋子。
葉染晴見歸海莫燼說走就走,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心裡難過非常,失落地追了幾步,待她跑出屋子,那院子裡哪裡還有歸海莫燼的身影。
百里曉舞見她寥落地站在院裡,神情低落,也沒那心情去理她,只能嘆一句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自古情一字讓多少人癡纏一生,又豈是她勸上幾句就能管用的……歸海莫燼出了院子就直奔雒陽北門定鼎門,選了個守城較鬆的地方,一個起落身形如一道閃電,瞬間已是出了城。
歸海莫燼來到城北的一處高坡,自懷中摸出一支通體翠綠的小玉笛,湊到嘴邊,灌以真氣,一聲長嘯自笛中傳出。歸海莫燼放下笛子,隨地就坐了下來,撫摸着那玉笛靜靜地等着。
沒一會兒從遠處飛奔而來一匹通體黑亮的神駒,身型如疾風,眨眼間就到了歸海莫燼身邊,前蹄騰空一聲嘶鳴,看上去極爲高興,正是馳焰!
“好兄弟!”歸海莫燼起身,眼中有着暖意,撫摸着馳焰的鬃毛翻身利落上馬。
“走!城北大營。”歸海莫燼話剛一說完,馳焰就躍下了高坡,衝着北面的琅山方向奔去,竟是知道路的。
雖然馳焰並沒有上鞍,歸海莫燼坐在馬上的身型卻穩然如山,風吹動着衣炔,嫣然一副烈馬扯長衣,北風動青絲的畫面。
歸海莫燼到北營的時候已時過丑時,軍營靜悄悄的。京都少有戰事,夜晚的防衛也是可有可無,幾個守夜的士兵早已東倒西歪睡了過去,幾堆篝火燃着,在靜夜裡發出噼噼啪啪的火花聲。
歸海莫燼熟練地穿過前營,向裡面黑翊軍駐紮的後營而去。後營近百座營帳雖也靜謐,但相較前面顯得井然有序,整齊的營帳外每處都有士兵守夜,身型筆直。不時還有巡邏士兵出入經過,鬆弛的氣氛中不動聲色的保持着警戒。
歸海莫燼迅速地來到一個較大的主帳後,帳內一燈明照,帳前兩個鎧甲穿戴齊整的士兵一人一邊守護着大帳,目光炯炯。
歸海莫燼往帳前跨步,剛一動身影,就聽得一聲疾喝“誰?”
歸海莫燼從帳後緩步走出,嘴邊隱有笑意。那喝斥的兩個士兵一見他,均是略微一愣隨即單膝跪地同時行禮:“主帥!”
兩人都刻意壓低了聲音,想是也覺主帥深夜來這黑翊營不易聲張。
歸海莫燼正要扶他們起身,帳簾一掀,卻是守夜的黑翊軍四少將之一的呂勁聽到聲響步了出來。
“王爺?”呂勁見歸海莫燼站在帳前也是一愣,語出疑惑。
歸海莫燼對他點點頭,示意那兩個跪着的士兵起身:“王靖,陳路,反應挺快,看來到了京都也沒有疏懶,不錯!”
王靖,陳路聽得歸海莫燼誇獎,一臉笑意,高興地跟吃了蜜一般。主帥夸人可是不常有的事情呢。
“哈哈,敢偷懶,看我不扒了他們一層皮。”呂勁說笑着把歸海莫燼請進帳,倒好茶才站立一旁等候差遣。
“葉染在城北虎牢獄附近松林失蹤了,你帶偵察營去找找,務必在明日子時前把人找到。”歸海莫燼也不多言,直奔主題。
“好,我現在就去吩咐。”
“今晚就在城外找找,等明日開城再入城吧,偵察營連夜進城,動靜太大。一天的時間找個人沒把握?就在城北找,葉染中了毒走不了多遠。”呂勁領命就要轉身,卻被歸海莫燼喚住。
“呵呵,別說找個人了,咱們的偵察營出馬,就是找只鳥,它也別想飛嘍!王爺還要回宮吧?”呂勁面上打着哈哈,心裡卻有暖流淌過。葉染他是見過幾次的,是主帥師傅葉一封的兒子,也算是主帥的師弟了。像王爺這樣帶兵的皇子,在京都調動兵馬本就忌諱,一旦被海天帝得知,心中起了其他猜疑,怕便惹出些無謂的麻煩。王爺向來謹慎,回京以後甚至很少來黑翊營,如今卻是要偵察營全部出動找人。他一向都知道王爺面上雖冷,對在意的人卻是打心裡守護有佳的。
“這就回去!你今晚守夜,明天讓慕揚去替你,找到人立馬通知我。”歸海莫燼起身吩咐。
“守夜算什麼,咱們黑翊軍前年跟着王爺突襲右谷蠡王那一戰,五日五夜衣不卸甲,人不下馬不照樣生龍活虎殺得那北紇蠻子屁滾尿流。”呂勁聽得歸海莫燼言語中的關心之意,心底暖流涌過。
歸海莫燼也不再多言,擡手拍拍呂勁胳膊,舉步出了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