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江小姐

有很多人憧憬過因禍得福,覺只要能夠福如東海,自己禍不單行那也不叫事,一咬牙一跺腳的忍過去了,就是金色美好的廣闊天空。但凡會這麼說的人,都是沒遭過禍,我之前想過一萬種與佔小滿複合的場景,其中就包括了,我被一輛卡車撞,然後佔小滿終於知道了我的諸多不容易,主動放下身段爲我倒屎端尿。

現實是很殘酷的,卡車飛過,你可能連渣都不剩。雖然一個洋酒瓶子重新拉近了我和佔小滿的距離,但我還是後悔,因爲疼。我在醫院足足躺了三天,佔小滿每天都會來呆上個把小時,實在是因爲醫院就在她們公司附近,相隔不過一條街,這叫順道探望。

至於我們的關係,我甚至開始迷茫。期間佔小滿告訴了我兩件事,一件事她說她有問題!她的問題集中體現在對心愛之人的心跳回憶上。其實佔小滿自己也描述的亂七八糟,我大概理解下來就是她對一個人的好感會突然的消失,這種消失不是日久天長,被時光磨平棱角後一句簡單的老孃不愛了。而更像是嘴裡念着要記的一串電話號碼,不小心絆了個跟頭,起來後發現忘了。

我與她的關係便是如此被演化成爲如今的局面。我一身的臭毛病,但至少是勇敢的,一個能用自己的身體去阻隔愛人與危險相遇的人,壞不到哪兒去。這是佔小滿的原話,她上一次說這些溫暖的話,還是答應做我女朋友的那天。

她說的第二件事就有點八卦了,她說自己的閨蜜江婷看上何大河了,根據是她女人的直覺。我們總是如此,從小學到大學,學遍了數理化和馬哲鄧論,最終還是把自己交給了星座和直覺。否則那位浦東神算子也不會在夜場叱吒風雲。

都說女人的直覺極準,我估計第一個說這句話的人一定是個女人,在一個非黑即白選項的選擇題中選中了正確的答案,然後選擇題就成了證明題,證明了她的直覺極準,再深推下去,因爲她是女人,所以全天下女人的直覺極準沒毛病。

出院那天是何大河來幫我辦的手續,下電梯的時候他告訴我,我那臺最心愛的跑車他已經叫人開去撞成了廢品。他說這沒辦法,下週就要開董事會了,我這腦袋包的跟前線傷員一樣,老嚴要是過問不好搪塞,老嚴不傻,隨便找個不當心摔跤的藉口蒙不過去,只能用僞造車禍來過這關。

“可惜了你那輛法拉利,但總比讓你爸知道你在外面爲了個姑娘跟別人打架的好,你也知道你爸……”

“行了,我知道了。”

老嚴很反對我在外面交女朋友,老頭不近人情,把生意看的比什麼都大。在我交朋友這件事情上他有鐵血原則,他總是給我打預防針,說在外面玩玩他不管,但婚姻我做不了主。像咱們家這樣的龐然大物,是絕對不允許普通老百姓跨進來的,老頭有老頭的主張,雷打不動,還總說自己是個傳統的人。

這些我沒有和佔小滿透露過,不過我猜佔小滿這種聰明人心裡估計也有點數,我承認我是喜歡佔小滿,但還沒到結婚的那一步,我不敢往那邊去想,娶她跟取經一樣,肯定要過八十一難。

在我住院期間,婁子沒閒着。

不光提供出了史健今年所有的行程安排,而且把人家診所的財務狀況都翻了底。關於史健,除了診療費貴的出奇,還真沒什麼特別的。倒是江婷,她偷偷的去了一趟宏創資本二樓的咖啡廳坐了三十分鐘,然後打了個電話便離開了。

這是我納悶的地方。沒錯,從那個咖啡廳的玻璃門推出去,走差不多十米,就會有兩座高速電梯,順着電梯上二十三個樓層,一出來就能看到被玻璃牆體阻隔的人力資源中心,沿着玻璃旁的大理石走道至盡頭,有一件氣勢恢宏的辦公室。偌大的對開門,推進去,首先印入眼簾的必定是放在正財位上的一塊怪石。

這塊怪石是02年老嚴從雲南弄來的,跟我說通靈、旺財。老嚴口中的這塊靈石最早是放在他老人家自己辦公室的,後來傳給了我,算是有個盼頭,望子成石!

沒錯,宏創資本就是我的公司,這是我的辦公室,但被老嚴的企業文化歸置成了水墨山水的風格,裡裡外外全是風水講究,連廁所裡手紙的擺放都有個說法。我不喜歡自己的辦公室,一點都不與時俱進,但沒辦法,家裡老嚴說了算。

何大河的辦公室在樓下一層,跟會議室和市場部挨着,他是個工作狂,其實我一直以爲他辦公的地方就是會議室,而真正的辦公室則是他睡午覺的地方。

另外何大河有一個習慣,每天下午三點的時候,只要沒什麼重要的會議他都會坐電梯下到三層去喝一杯美式咖啡,看會《每日財經》,估摸着得呆個十五分鐘的樣子。

所以我推斷江婷是專門奔着何大河去的,但婁子說二人並未遇見,江婷只是孤獨的在那裡耗了三十分鐘就獨自離開。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何大河正在跟人開會討論應付即將到來的集團董事大會。

女人的直覺又一次走在了無法被反駁的正確方向上。

愛情總是來勢洶洶,讓你猝不及防。自己初見佔小滿時想來也是這個狀態,她的一個側面,一個眼神,便徹底的融化了我。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好感,就像被點燃的焰火,瞬間繁花四起,燃燒着,狂歡着,值得銘記。

看來江婷已經被點燃,可何大河貌似還是冷木頭一根,這反倒讓我對他當年口述的那個心上人產生了無比的好奇。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能夠融化何大河這座龐大的冰山?而這個神秘的女人現在又身在何方?

我對何大河的瞭解基本就是停留在工作上,我似乎從來都沒有關心過他下了班以後在幹什麼?在我看來這是一個沒有任何愛好的男人,似乎工作就是她的全部。另外年收入足夠在上海黃金地段買上一套房的人,爲何還倔強的租房子住?

我翻過他的簡歷,孤零零的一條光棍,母親幾年前就過世了,在南京讀的大學,畢業後在杭州一家外貿公司做過一年的業務員,後又在寧波的一家外資企業當了兩年的市場部經理。

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履歷,要不是橫空殺出來一個小迷妹江婷,我都不會有心思去關心他的私生活,因爲何大河這個人物和他的背景,很容易就讓人覺得這就是一個小人物走上巔峰的勵志典範,人家確實做到了,而且做的百分百的出色。這種人能有什麼私生活?

記得他才進公司那會,幾個前臺小妹就經常套近乎,他卻總是一笑而過,公司的集體活動他也總是躲在角落裡裝隱形。即便是後來他當了CEO,一般的基層小姑娘不敢僭越了,可還有人力資源部的老大特蕾莎衝鋒陷陣。

特蕾莎是中德混血,兩條腿跟東方明珠塔似的修長,兩人無論是年齡還是身份都登對,可何大河反應卻是極其冷漠,爲這事我還專門跟他扯過淡,說這種貨色你都看不上,莫不是喜歡男人?何大河還是那句心裡有人,可來者何人他就是不肯說。

原先我覺得他可能是故意找個幌子來敷衍我,現在我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判斷,或許何大河心中的這個神秘人物真的存在,搞不好是段孽緣,不然他爲什麼總是遮遮掩掩的?

不用說,查人這種事還得交給婁子。婁子畢竟手下有“獨立團”!他養的這批人,每天不幹別的,就幫他收集各種情報。在沒有我和佔小滿插足進這個圈子之前,他們主要的任務是幫婁子查一些姑娘的背景,婁子說他從小的夢想就是像蝙蝠俠那樣行走在夜色裡,打擊罪惡。

我總是笑他,說他和蝙蝠俠的共同點都是行走在夜色裡,只不過蝙蝠俠是打擊罪惡,你老人家本身就是個罪惡。婁子說這能怨他嗎?上海市畢竟不是哥譚市,治安好太多了,黑車都沒一輛,別說黑幫了。你還別指望有個小丑拿着炸藥滿大街的跑,在上海你就是放個鞭炮,附近的鄰居都能報警。

婁子的意思是,有這個噱頭就夠了,反正自己過了一把地下組織的癮了,怎麼不是個玩法啊!

倒是我自己,這些日子與佔小滿的關係也有了質的飛躍,她不再排斥與我見面,我們甚至還一起去看了年度最爛的電影,吃了滿是蒼蠅飛舞的油爆蝦,喝遍了魔都大小的酒吧。我覺得這就是我想要的愛情,有一個舉手投足都會讓你盪漾起來的姑娘,有市井裡最人間的煙火氣,有一份不錯的心情,有一些我從未聽說過的話題,來上一段爵士樂,就一杯烈酒,佔小滿就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纖細的手指夾着純白的香菸,荒涼的看着你,令人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