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忽略了一個人,在史健的催眠記錄裡,我看到了諸葛蓉慧的名字。史健告訴我,佔小滿醒來後提及到了兩個名字,一個是何大河,另外一個人沒有說,但從當時的行爲記錄上分析,好像就只剩下這個諸葛蓉慧了,只是不知道這憑空多出來的新人物到底跟她佔小滿又是什麼一個關係?
“這可算不上什麼新人物了!”
“啊?”史健一臉迷茫的看着我。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流露出這樣的表情,大概是因爲他有些驚訝,居然會有我好像知道,而他壓根都不知道的事情。
我告訴了史健關於那天晚上的偶遇和後續的事故。史健聽完得出的結論是,要麼諸葛在撒謊,要麼佔小滿的記憶線錯亂了。目前來看,後者的可能性很小,因爲所有的線性邏輯都非常連貫,並沒有出現不尋常的邏輯跳躍。
所以前者撒謊的可能性很大,至於理由和動機,這就要去問當事人了。說這個的時候,史健看着我,我明白他的意思,甩掉手中的記錄冊就去找這個女騙子。
如果按照之前諸葛跟我描述的情況來看,她只在校園裡呆了兩年,之後就輟學跟人南下了,如她所說,再也沒有回來。而佔小滿與何大河的事故都發生在畢業那年,而這個時候她應該在另外一座城市,而不是像佔小滿催眠記憶裡出現在KTV並且還跟佔小滿在廁所門口吵了一架。
我開車來到諸葛的住處已經接近黃昏,她剛起牀不久,剛畫好了眉毛,準備開工。我的到來讓她有些詫異,她給我倒了杯水,在我面前坐下。
我也懶得拐彎抹角,把自己從史健那裡知道的事情拋了出來。她聽完倒是發出了一陣耐人尋味的笑。諸葛告訴我之前的故事確實是自己編的,從大一到大二,她都是佔小滿最好的朋友,她們是上下鋪。用諸葛的話來說,她們二人有着相同的世界觀和家庭背景,都是普通工薪階級的子女,相比起來,佔小滿還比自己要稍微好點。
諸葛的爸爸是個賭徒,爲了給家裡的男人還賭債,母親一直都過的非常辛苦。她說這種家庭悲劇在她們那個小城市裡挺普遍的,大家相安與一方,總有一些人沒有什麼本事更沒有什麼追求,日子過得平淡又無聊,賭錢也許是他們唯一能尋求到的刺激。
諸葛說她從上大學那天開始所有的學費都是自己掙的,她羨慕同寢室的另外兩位女同學,覺得世界不公平。從大三開始她在酒吧打工時候認識了那個男人,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的三觀顛覆了。
後來大二的時候,何大河出現了。看到佔小滿與何大河每天開心的樣子,她嫉妒過,她說她每天都在用高檔化妝品和包包來證明自己活的比所有人好。她更知道自己在樓道里的名聲已經徹底爛了,她也介意過,時間久了也就變成了麻木。大二下學期,她搬了出去,除了佔小滿之外,她幾乎斷了與其他所有同學之間的聯繫。
畢業晚會的時候她有來,但是沒臉進去,她覺得自己已經不再是個學生的模樣。所以當她知道何大河拋棄佔小滿的那天以後,她只是想幫忙,就這麼簡單,只不過沒想到的是,最終發現自己終究是那個被別人看不起的人,而這個別人裡也包括佔小滿。
“那後來呢?後來發生了什麼?”
“後來我就真的不知道了,我之前跟她吵過一次,從那以後,兩個人的關係就很僵,也再沒有什麼聯繫。”
諸葛點了一支菸接着說:“她一直想來上海我是知道的,在來之前,她在杭州一家賣玩具的公司幹過一陣,後來我就不清楚了,可能小滿辭職後就直接來上海了吧。再後來,就是那天晚上咱們見面的事了。”
“那你爲什麼之前不告訴我這些?”
“其實那天看到她的時候,我還以爲她現在跟我一樣,也跟着富二代玩呢,後來你找我後,我才知道不是這樣,她混的比我好,你看看你我。”諸葛攤開雙手,露出自己暴露在空氣裡的乳溝。
諸葛的解釋有些牽強,她說像她這種人,混跡在這種圈子裡,要不了多久名聲就壞了,所以這些年,北上廣深的,她四處流竄。賣慘是職業病,只要是別人問起來她都會隨機應變的瞬間給你編出一個悽慘的身世來,至少僞裝出沒辦法的勵志模樣,這是套路,也是人之常情。
你跟人說你就享受這種驕奢淫逸的生活,人家看你不起;可你要跟人說你是因爲生活所迫、渣男拋棄、家庭慘劇等等一系列悽美的韓劇情節,導致你最後不得不成爲現在的模樣,那叫生活所迫。
自願和被迫本質上就是不對等,別人給你的定位也是不對等的。所以那天,諸葛一直要我聽她的故事。她從大二開始基本沒怎麼好好上學,內心渴望像何大河與佔小滿那樣的愛情,骨子裡又牴觸這樣的愛情,矛盾的遊離在紙醉金迷的花花世界裡。
諸葛說我和那些富二代不一樣,而且她也能感受到我是真的喜歡佔小滿,她還說佔小滿的命真好,身邊總是會有一些優質的男人,而自己身邊都是些衣冠禽獸。
從諸葛那裡出來,我心情又點複雜,我對她的遭遇並沒有過多的同情,她沒有什麼可抱怨的不公,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後不後悔都不是我該去考慮的。倒是現在,佔小滿不光想起了諸葛,更關鍵的是她想起了何大河,我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史健與江婷在日料館吃了頓飯,他把最近幾次的催眠情況給江婷做了個彙報。席間他還問了江婷與何大河的關係發展的怎麼樣了,江婷回答的很敷衍。她知道史健對自己的感情,而江婷也需要史健去幫助她完成一些事情,所以有的東西還是一筆帶過的好。
史健問江婷,如果有一天佔小滿想起來了所有的事情怎麼辦?江婷只是笑着說她相信史健不會讓這一切發生的。
二人在黃陂南路的地鐵站門口分開,史健看着江婷的背影,有些惆悵。江婷也意識到自己這位師兄的立場已經開始動搖了,她要抓緊時間。
要想鞏固兩個人的關係,見家長是第一步。可這裡面存在一個bug,就是佔小滿是浙江人,而自己是江蘇的。之前大學的事情,何大河就將信將疑,雖然事後也沒有再過問,但江婷還是有些心虛。現在在編個不着邊際的家庭喬遷大劇本,真把人何大河當二百五,人家只是失憶,又不是失了智。
江婷現在也很矛盾,兩個人雖然在一起,但何大河平時事業繁忙,自己也不閒。雖然相處的還算融洽,但終究有一顆定時炸彈在身邊,讓江婷睡不安穩。
江婷不是那種低端的心機女,搞什麼針扎保險套,喜當爹的套路。這對她沒有任何的好處,畢竟由於特蕾莎的原因,自己在宏創的地位一直也都是搖搖欲墜的,這個時候懷孕,無疑就是直接扔掉了這令人羨慕的工作。她要的是事業和愛情雙豐收!
其實即便是到了現在這種時刻,江婷依然保留着一份對過去友誼的念想,她不想傷害任何人,當然更不原因因爲任何人而失去如今得來的局面。可如果非要在二者之間選擇,她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後者。
在江婷這裡最好的結局就是,她與何大河美滿的婚姻,蒸蒸日上的事業,到時候還能有個可愛的孩子。至於佔小滿,會面對現實的祝福,哪怕她已經想起來一切,這麼一來,兩個人或許還是可以做回朋友,關係也許會有點尷尬和大不如前,但至少不需要帶着仇恨詛咒對方一輩子。
期待是好的,可這一切都沒能按照她江婷的劇本走。佔小滿終於沒能控制住自己,單獨約何大河見面了。
這次會面突然又隱蔽,連我也是後來聽何大河提起時才知道的。
何大河說,那天是佔小滿用電郵約的他,神秘兮兮的約在了北里酒吧街。電郵裡讓他一個人去,說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講,並且點名不能告訴我,同時也不要告訴江婷。時間約在不尷不尬的黃昏。
這個時間段不是北里營業高峰期,只有稀稀拉拉的幾個服務員。佔小滿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帶着墨鏡坐在那裡。何大河說她那天的打扮就像是準備和上級接頭的特務。
何大河在佔小滿對面坐下,環顧了四周,然後表情詫異的問:“挺神秘呀,你這是欠了錢還是殺了人?”
“滾,我今天找你來是有事情問你,當然我希望我們彼此都開誠佈公,不要有任何的隱瞞。”
“那我也得聽聽到底是什麼事情,我纔好答應你是否真的有必要開誠佈公。”
“你是不是腦子有病?”佔小滿把腦袋湊過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