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藍府才發現情況有點詭異,在這戰事急急可危的時刻,藍府竟彷彿在一日之間變得熱鬧非凡。門口掛起了紅色錦緞和大紅燈籠,一些家丁進進出出的,人人臉上都洋溢着濃濃的喜氣,還不時交頭接耳。
踏進大門的時候,發現下人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好象是憐憫,又象是惋惜,不過都是匆匆一瞥,不敢與我對上。
我正暗自納罕,卻見精心打扮過的藍瑩玉撇開身邊的丫鬟嫋嫋婷婷而來。可能是遺傳的關係,她原本就長得比我和藍瑩月美上幾分,此時經盛裝打扮後容光逼人,全身都洋溢着喜悅和年輕的氣息,自然更是嬌美不可方物。
“四妹真是好雅興,一個千金小姐日日出去閒逛,可有什麼收穫沒?”她的語氣帶着明顯的挑釁和鄙夷,而且還掩不住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
想起現在還在懷中的那塊白玉,我苦笑,還真不能說沒有收穫。
“問你話,沒聽見嗎?”
我扯出一個笑容,不鹹不淡地應道:“三姐你聲音如此之洪亮,氣勢如此之磅礴,小妹我就算想不聽見也難啊!”
“你!”藍瑩月面孔一陣扭曲,隨即又恢復了平靜,冷笑道,“你以爲自己真的能迷倒天下的男人?你以爲仗着大哥和風公子撐腰,爹就會不追究你私奔的事,仍舊把你捧在手心裡?你別做夢了!”
做夢的是你吧!我暗自冷笑,那姓藍的什麼時候把藍瑩若捧在手心裡過了?真是笑話。
藍瑩玉見我不答,忽而詭異一笑,湊近我耳邊道:“風公子已經正式代表鑰國皇太子來提親了,四妹不想知道他是來向誰提親嗎?”
提親?傅君漠的動作爲什麼那麼快?按理說現在仍不是最佳時機……不過,關我什麼事。我面上淡淡一笑,迎上她嘲諷譏笑的單鳳眼,回道:“看三姐高興地都快找不到東南西北了,看來風公子……不,那位太子想娶的必然是您吧?”
她一怔,可能沒想到我是這樣的反應,不由惱羞成怒道:“你說誰高興地找不到東南西北?”
“自然是三姐你啊!”我一臉正經,“你可是待嫁的新娘,不是應該躲在房裡乖乖想你未來的夫君外加準備嫁妝嗎?如今跑到這千金小姐不該來的大門口,可不是沒認清東南西北?”
“莫不是二姐是特意來迎接小妹,好羞辱一番?”
“你這個賤人!”藍瑩玉揚起手一個巴掌待要打過來。別說我不想展示自己的武功,可還沒等我出手,身後的無夜已經一把抓住了她揚在空中的手,心慧更是象老母雞似的把我護在身後。唉!可憐的心慧,是不是我上次被打了一巴掌把她嚇怕了。
無夜隨意一推,鬆手,藍瑩玉便重重跌倒在地上,可惜了她那一身名貴漂亮的衣服。
見她有些呆傻地看着我和無夜等人,顯然不明白爲什麼好好一場揚威怎麼會變成這樣。
想到這個囂張任性了十幾年的小姐,即將衆叛親離,很可能一生都再無好日子過。不由暗歎了口氣,蹲下去柔聲道:“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記住:想活在這個世界上,靠任何人都是沒用的,只有你自己才能掌握你的命運。”
“不過,”我起身,掃了還在呆楞中的她一眼,笑道,“我真懷疑你聽懂沒。連罵人的語言都這麼貧乏,來來去去都是‘賤人’二字。”
走了老遠,果不其然,身後爆發出咆哮聲。
“藍瑩若,你這個賤人——!!!!”
心慧“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小姐,你今天可已經把四個人的臉氣綠了!”
我也不覺好笑,轉念一想,笑容卻冷了下來,淡淡道:“你信不信馬上就有第五個了。”
心慧笑容一僵,神色有些瑟縮,囁嚅道:“小……小姐……”
“心慧,我只問你一句。”我依舊向前走着,卻沒有回頭,“你想回去鑰國嗎?”
身後半晌無聲,心洛拉着我的手上滿是冷汗,我不由緊了緊。
“我想跟在小姐身邊。”聲音雖輕,卻堅定無比。
我笑笑說:“那不就結了。”
其實,我也不清楚爲什麼要把無夜、心慧她們留在身邊。因爲回去的心從未變過,無論多艱難,我一定會找到穿越的辦法。
說到這個,從懸崖墜落的那一瞬間,我似乎想到了什麼。好象是一道耀眼的光在我腦中閃過,卻又什麼都抓不住,也許……那就是時空變幻的關鍵。
還是回到眼前的問題。雖然說把他們留在身邊這個舉動既不明智,也很殘忍,因爲能離去地時候我一定會頭也不回地拋下他們離去。
可是……我在心底深深地嘆了口氣,他們一個個都很嘴硬。可是當時……
銀月明明再無法忍受寂寞的煎熬,卻仍舍不下美好的回憶。
無夜幾乎沒有活下去的慾望,更沒了活下去的理由,卻還在拼命掙扎。
心慧表面上柔弱良善,卻把所有的陰謀血腥化爲枷鎖,背在身上。
心洛一身冷清,對人淡漠而疏離,卻掩不住幼小的心中渴望被守護的痛楚……
當我最軟弱的時候,他們沒有一絲猶豫,緊緊圍在我身邊……
我不想去管將來如何,只是現在,既然他們不願拋下我,也不願……被我拋下,那麼,以後的路,無論長短,我們便相互扶持着走下去吧!
雖然知道傅君漠肯定會來找我,可是也沒預料到會在房間裡看到悠閒喝茶的他,更沒料到他看到我的第一句話是:
“跟我回去吧。”
我退回一步,看看外面,沒錯,是東廂啊!那就不是我走錯房間,而是他擅闖嘍。
我在他面前坐下,小銀安靜地臥在我懷裡,心洛難得地沒有靠在我身邊,而是緊拽着心慧的手。無夜關上門,站在一邊,自動稀釋他自己的存在。
看他們一個個自發的行動,恐怕我說再多也沒用,感嘆這萬惡的奴性啊!
“若兒……”
忽然醒起對面還坐着人,我擡頭,看他複雜難言的神色,淡淡道:“跟你回去?去哪裡?太子,你說笑吧。”
“只要你跟我回去,我就能解了心洛身上的毒。”他自信滿滿地看着我,“到時你說要放他們自由也好,讓他們留在身邊伺候你也好,都隨你便。”
我握杯的手緊了緊,很有抽人的衝動,面上卻露出了冷笑:“我很奇怪,太子那麼想讓我跟你回去,爲什麼不向我爹提親,說要娶我呢?”
他臉色一變,茶杯擱到了桌上,手卻沒有放開。
“不如讓我來回答吧。”我笑了起來,“因爲太子的計劃,絕對不允許出半點紕漏,娶一個一無所知又言聽計從的女人來‘明修棧道’,當然,要比娶我這種隨時可能破壞你計劃的人保險的多,對嗎?”
我看着他臉色一變再變,握杯的手捏得緊緊,懶懶道:“至於現在要帶我回去。也許是有那麼一點感興趣,畢竟你都說了我是第一個敢威脅你的人。養這麼一個女人,閒時逗來玩玩,確實是不錯的消遣。”
“不過太子殿下,你我心裡都很清楚。你要帶走我,最大的原因,怕是爲了防止我在你計劃未成功之前泄露出去吧?”
傅君漠原本就有些陰沉的臉,冷冷地盯着我,聲音都有些陰惻惻的恐怖:“本太子現在沒那麼多時間跟你耗。你以爲我這是在跟你商量嗎?只要我一聲令下,你就算只剩下屍體,也得給我擡到鑰國去。”
“好啊!”我巧笑倩兮地站起來,把窗打開。
“你幹什麼?”他黑着臉問。
“你試試是你下令殺掉我或者綁走我的速度快,還是我喊出你計劃的速度快。還有,我們這裡一共有三個人,無夜的武功高低,你是行家,恐怕也不會看不出來。就算我真的好死不死被你幹掉了,你認爲他沒本事把我的訊息傳出去嗎?”
“啪——”他手中的杯子應聲而碎,眼中是滿滿的怒火,燃燒着幾乎要把我吞掉。
“你不要‘千蟲萬花’的解藥了嗎?”
“太子!”我一字一頓地叫了他一聲,“在你還是被稱爲太子的時候,還請別拿這個來跟我講條件。”
“心慧!”傅君漠眼睛看着我,聲音卻冷冷地叫着心慧的名字,“你雖然不是我直屬的手下,可當初這個任務卻是我下達給你的,你竟然敢背叛我?”
心慧的臉色慘白,全身都在顫抖,握着心洛的手更是捏的死緊。我以爲她會跪下去,象無夜看到衛聆風一樣的無奈,可是,她的身體雖然顫抖,弱如風中柳絮,卻始終沒有屈膝,沒有跪倒。
她終於從脣齒間擠出一句話:“過去是過去,現在也好,將來也好,心慧和心洛都只會認小姐一個主人,此生不變。”
我心中猛得一震,呆呆地看着眼前這個貌似柔弱,又毫不起眼的女子……其實,一直以來,打動我幫她的都不是那外在的柔,而是她內裡的剛吧。
“好!好!”傅君漠起身,一掌拍在桌上,桌子應聲而碎,木屑橫飛,他的手有些血肉模糊,臉色竟由紅轉白,直勾勾地瞪着我。
我起身,打開門,淡淡地道:“雖然知道你身份的人只有藍君清一個,可是這樣在婚前跑到新娘妹妹的閨房,恐怕對你的計劃也會有影響吧?”
“所以,太子請了!”
終於送走了瘟神,我一下子癱倒在牀上,想起傅君漠臨走前受傷的眼神、陰恨的表情和撩下的話:“終有一天,你會跪在本太子的面前,後悔今天說的每一句話。”
至於他爲什麼沒習慣性地掐我下巴,是因爲他擡到一半的手,硬是被我們家超級無敵霹靂勇猛的夜夜給制住了。
當時看到某人一臉的憤恨卻又無可奈何,心裡真是爽到爆,果然有無夜在就是不一樣。
瞟了地上的碎屑一眼,我悶悶地道:“這個變態,臨走還不忘破壞我房裡的東西。剛還在想着做一副紙牌,四人剛好打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