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
心裡一驚,囁囁道,“哪有什麼事瞞着你們啊?只是覺得這般不大好而已。”
只見他一雙眼通透的看了那三人一眼,淡淡笑道,“雖無名分,也是過了明路的——你何時在意過這些?生死安危事大,其他又有何妨?”
頓時語塞,面上卻帶了些不高興出來。
只見非月和輕柳交換了一個視線,忽的帶笑着朝我走來,“原來漓紫這般不想讓我們陪啊?莫非我們是什麼地方得罪了不成?”
我一看這幾人的視線便知道他們已然起疑,只好按下心中煩躁,儘量自然,“沒有人得罪我啊。我只是覺得被你們管的像小孩子,太沒有自由人權了。”
這幾人對我口裡偶爾冒出的新詞彙已經習慣了。且都是聰明人即使沒聽過根據我說話的神情和語言環境也能猜個十之七八出來。
如今看我這樣一說雖還有疑心但也去了幾分。
輕柳輕笑搖頭,“你這丫頭偏生想法古怪,何等能比你安危重要——何況這幾人難道還會限制你自由不成?”
我也只能應出一個笑來,心裡卻是愈加煩悶。
他們對暗族之芥蒂如此之重,恐怕我就是眼下說出是白仞給我的信息,他們定然會馬上反應白仞喝了我的血。
到時候“物證”一看,就算我如何解釋也是沒用的。
兩千年的恩怨啊……
在心中長嘆一聲,又只能徐徐圖之了。
這邊聊了這麼一通,歸離卻也端着一盅湯回來了。
打開一聞,竟然是當歸北芪魚湯,調補氣血——一時感動,衝他一笑。
他也笑了笑,“魚湯費時少些。”
輕柳也笑了笑,“喝了就早些歇着吧。”說着若有深意的看向歸離,“好生看着她,注意動靜。”
歸離一愣,只見輕柳輕聲道,“白仞。”
歸離霎時明白,臉色一整,點了點頭。
幾人魚貫出去,只餘我心中悵然有堵。
默默的把魚湯喝完,歸離已打好溫水,擰過毛巾替我抹臉淨手。
我扯開一個笑,嗔怪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微微一笑,“這般做,歸離心裡很喜歡,可不是爲着你。”
白皙俊秀的臉在笑容裡極其溫潤,心中頓時柔軟,靠上去抱住,卻不言語。
他帶着笑意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好了,到牀上去歇着吧。你看你眼都有些凹了。”
輕輕的“嗯”了一聲,便脫衣上牀,轉回頭卻見歸離有些發紅的臉。
低頭一看,自己赤裸的肩膀——頓時明白。
咬脣一笑,睡了下去。
不多時,歸離也脫衣上牀,便輕輕貼了過去,鑽進懷抱。
伸手攬過我,在額前輕輕一吻,“好生睡,什麼事也莫要多想。”
淡淡的青草氣息瞬間讓我安心。
唉,心裡低嘆,若不是擔心着白仞,我又豈不喜歡在這樣的懷中安睡!
可是想到那雙細長的灰眸,想到那份孤寂和悲涼——心裡卻只覺難過!
這一覺睡前心事繁雜,睡下之後卻是天昏地暗,醒來歸離早已不見。
一看滴漏,居然已近午時。
起身打開房門,那幾人卻在院中下棋。
微微一笑,這也算難得的悠閒了。
這些時日來除了東奔西走,在家的時日也是不停商討,他們也是夠累的。
慢慢走去,對弈的卻是輕柳和炎赫。
“如何?”我笑道。
非月攬住我,看了一眼面色,妖媚一笑,“果然陪着睡得好些。”
旁邊歸離面上一紅,看我的目光卻是溫柔,“我去把湯端來。”
待歸離走後,我恨恨的用手捏了他一把,他卻不以爲意,眼珠轉了轉,突然貼耳過來,細語道,“莫非歸離還未曾——?”
一愣,即時反應過來,磨了磨牙,手上勁兒立刻加大。
他吸了一口冷氣,卻是滿面帶笑,卻還摟住我不放。
我惱恨小聲道,“再胡說就不理你了。”
我們這邊說話,那邊卻已分出勝負,卻是輕柳贏了。
炎赫起身走來,挑眉對非月道,“該你了。”
非月勾脣一笑,“你竟然也是輸,就讓我來會會輕柳吧。”
炎赫笑而不語,伸手拉過我,“輕柳歸你,這丫頭歸我。”
丟下一個笑,非月施施然朝輕柳走去。
我不爽的看着炎赫,“什麼歸不歸的,我是人又不是東西。”
攬着我朝亭子走去,“幾日都沒見了,好好陪我說會兒話吧。”
這樣的語氣,讓我心裡又是有些難受,擡眼看他一眼,低聲道,“是我委屈你們了。”
他凝視我,“見不到你才更委屈。這般也無甚——”他擡眼看了他們那邊一眼,“跟他們一起,也甚是有趣。”
心裡低低一笑,豈能一絲難受都無?你是炎赫啊。
不是輕柳歸離,也不是非月軒夜,炎赫從來是睥睨天下的……
感覺他的手貼到我臉頰,“又在胡想了麼?”
語聲溫柔,我卻鼻翼有酸,搖了搖頭,不說話。
拉入懷中,輕輕撫着我的長髮,“真的莫要亂想——八百多個日夜,我早已想清楚。如今這段日子,我很是開心。”
可他愈是這麼說,我眼淚反而止不住,溼了他胸前一大片。
他身子微微一顫,“傻丫頭,輕柳還真沒說錯。你有時還真是傻。”
我只是搖頭,卻說不出話來。
只聽他柔聲道,“他們幾人,何人沒有身份?我又有何不同。莫要哭了,待會兒他們還以爲我欺負你了。”
將我扶起,用指腹將我的淚拭去,隔着未乾的淚痕,我深深凝視他,俊美無匹的面容此刻帶着淺淺的笑,額前金月下的星眸中卻有情深似海。
反手抱住他,低低喚道,“炎赫。”
他“嗯”了一聲。
“對不起。”我低聲道。
他低笑一聲,“若真覺得對不起我,以後好好補償便是了。我不會推辭的。”
我也輕笑道,“好。”
說罷,兩人就這般靜靜相擁佇立。
良久之後,只聽他低聲道,“五鶴他——”
心絃一震,我咬了咬脣,沒有作答,輕輕搖了搖頭。
他也沒有言語,半晌之後,長嘆一聲,“你這般,我雖有些高興,卻也有些難過。”
我心裡也是莫名難言,想了半天才道,“他很好——可是我的心已經裝不下了。你們幾人已算是我欠下的債,我每日都生怕老天會罰我……況且,他對我應當不似你們這般——日子久了,自然會發現比我更好的。”
他輕輕撫着我的背,良久之後,“比你更好的麼——只怕……”
我心中除了低嘆,不能他言。
攪亂一池春水——風無辜?水無辜乎?
“炎赫,”我忽然想起,“你父皇除了擄去你的王爺封號,還有沒有別的罰?”
他搖頭,“沒有。”
我想了想,“他恐怕是在等你回心轉意——對了,那木國二公主又是怎麼回事?”
木國公主是可娶夫的,可炎赫卻是要做金皇的人,那她豈不是想下嫁?
他呵的一笑,在我鼻尖一點,挑眉道,“我還以爲你不會問呢?”嘿嘿一笑,自得的看着我,“吃味了麼?”
我眨了眨眼,“你又不喜歡她,我爲何要吃味兒?”
他勾脣一笑,一把摟緊我,語聲邪魅,“你這小妖精,真是吃定我了。”忽的一嘆,“也是沒法,我家這個小的,卻只認得你一個!”
我楞了楞,隨即明白,霎時臉發燙,只聽他又道,此番卻帶了幾分悠然的嚮往,“只盼這大戰早日了結,我們便可舒心的過日子了。”
語意中的真摯和憧憬也勾起我滿心的溫馨,“炎赫,我會讓你們開心的。縱然讓你們有失去,但我會盡力不讓你們失望。欠你們的,我會盡力補償。或許不能完全,但我會盡心。”
他低頭看我,眉目間溫情無限,“我記住了。”
我抿脣而笑,卻聽他道,“歸離,這邊。”
擡頭一看,卻是歸離端着湯來了。
見我們二人,歸離微微一笑,把燉盅拿了過來,“等下便是午膳了,先喝點湯吧。”
揭開一看,卻是人蔘枸杞大棗湯,燉的粘稠入味。
香氣入鼻,瞬間胃口大開。
“坳嗚——”
我擡頭一看,卻是七七叼着它最喜愛的一個人偶衝了過來。
不禁失笑,這小傢伙準是聞着了參味兒了。
伸手接住它,小傢伙先把人偶放在桌上,衝炎赫“坳嗚”一聲,然後又衝歸離“坳嗚”一聲。
最後轉頭看向我,討好的舔了掌心一下,“坳嗚”低鳴一聲。
我們三人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感情這小傢伙竟然學會叫人了。
炎赫一把抱過它,“好兒子,來,讓炎爹爹餵你吃參片。”
歸離卻已經把參片給挑了出來,炎赫便拿起一片餵它。
看着小傢伙半眯着眼極爲享受的模樣,我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般慣七七還好,若是以後這般慣孩子可就不好了。
輕輕的喝着湯,看着眼前歸離和炎赫逗弄七七,不遠處非月和輕柳還在難分難解,軒夜拍着五鶴的肩膀不時說這什麼,又不時喊上一聲——也不知爲誰在吶喊助威。
這便是我要捍衛的幸福了——我對自己說。
他們爲我失去的一切,這一生——我必定要用加倍的幸福來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