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住他,我道,“這幾天我出門須得在我身邊保護我。”
他點頭。
我又道,“不要太明顯,最好隔遠一些。”
他又點頭。
停頓下,“若是有人對我不利,儘量抓活口,留證據。”
他再度點頭。
最後,我看着他,“此事——我們知道就行了,不要告訴公子。”
他搖頭。
翻了翻白眼,我就說,哪有這麼容易
嘆了口氣,我開始引經據典,威逼利誘的從大義講到小節——他還是搖頭。
最後,我不得不狠下心腸,做出一副有些委屈的樣子,“其實,其實,昨日提親,長公主很是不高興。她看我的樣子——我有些擔心。可我也不願因爲我讓他們母子之間生了嫌隙。你想想,若是我同長公主有什麼不愉快,最難受的是誰?還不是你們公子。所以我就想,這兩天,若是有什麼,只要我沒事,我們偷偷瞞下就好。反正明日下午就有結果了。只要木皇下了旨,長公主就算不高興,也定然不會對我怎樣了。其實,也許是我的錯覺,不過,未雨綢繆也是好的吧。”
對不起,長公主,抹黑你了。不過,日後我一定會好好孝順你的。
我眼巴巴的望着夜影,他低頭想了半天。終於——點了點頭。
“那爲何要留證據?”突然,他開口道。
我笑眯眯,“雖然我擔心長公主不喜歡我,但是也難免會有其他人不喜歡我。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麼。有證據可以查個明白,萬一是別人想対對付我,總不能讓長公主她老人家被黑鍋吧。”
在街上轉了幾圈後,來到一條最熱鬧的主街上。
叫車伕馮大哥停下,我一身盛裝的走下車。成衣店、銀樓、古玩店,我優哉遊哉的轉了個遍。
一路上吸引目光無數,車伕大哥拎着一大堆東西亦步亦趨的跟着我。
最後,我自己也累了。
偏頭一看,正好是個茶樓。余光中有一個面容平凡的男子——在銀樓看見過他一次,出古玩店又看見他一次。
我轉了轉眼珠,“馮大哥,我們去茶樓歇歇吧。”
在茶樓大堂坐定,裡面的說書正到精彩處,迸發出一陣轟然叫好聲。
我壓低了嗓子,“馮大哥,是不是有人跟着我們?”
他低聲回我,“那個是地二,是公子的人。”
額,原來我發現的不是敵情,是自己人。白激動了一回。
第二?是夜影安排的人麼?
“第二,還有第一麼?”端起茶水喝一口,我小聲問。
他也端起茶杯掩飾道,“地一就是夜護衛。天字是長公主的護衛,地字的便是公子的。不過地二這樣出來,就是提醒我們有人跟着我們,順便也擾亂對方。”
原來是地二,不是第二。我汗顏。
不過好消息是魚兒的確上勾了。想着也對,明日下午就要比試了——時間不多了啊。
我脣角微翹。
地二這招倒高明。你跟我也跟,反倒讓對方摸不清底細,分不清敵我。
不過,與我的目的卻是相背啊。
“馮大哥,這附近有沒有什麼比較僻靜的地方?”我壓低了聲音。
他面帶不解,“就是人跡較少,”我見他還是不理解,“就是那個偏僻一點,比較適合打劫什麼的地方。”
他明白過來了,“南城邊兒有個小樹林,三月前有個貨商在那兒被搶了。”
我站起來,“馮大哥,走吧。”
馬車平穩的向南,走着走着漸漸建築稀疏起來了,人也越來越少。
“郡主,前面就是了。要進去麼?”馮大哥放慢了車速問。
“不用,就按平常的速度走就行。”我道,“不過,馮大哥你最好小心一點,你那個位置得小心暗箭。”
輕柳設計的飛車,車頭位置也是半封閉的,只視野和繮繩的位置是空的。可惜我不是學化工的,燒不出玻璃。還好的是他們車伕冬天都有一套特製擋風的衣服,上車便可披上。
他好似笑了笑,“我們在公子手下,這些都是訓練過的。”
正說着,一聲尖銳的破空聲傳來,隨着箭簇入木聲——“什麼人?”馮大哥一拉繮繩將綠馬穩住,大喝。
掀開一角車窗簾一看,樹林裡跳出,一、二、三……一共六個黑衣人,手裡有刀有劍。
從頭到腳包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連根頭髮絲也看不見
一躍出,其中兩人就舉刀朝兩匹飛馬的腿上砍去。
“你們是何人?這是柳郡王府的馬車。”飛車被擋住去路,馮大哥一面控制繮繩將趕向綠馬一邊,一面自報家門。
可黑衣人根本不接話,直接撲了上來——
眼見躲避不及的那匹綠馬就要傷在刀下,我不忍的閉上了眼睛
悶哼聲傳來,竟然不是馬,是人
我又睜開眼睛,一、二、三……八個灰衣人,還有那個穿着常服的地二,一共九個,圍着六個黑衣人。
不對,是五個.
那個砍馬的那個已經倒下了,喉間露出一截黑黑的箭尾,雙目翻白——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我方十個對方五個,二比一。
想要衝到我這裡的四個黑衣人瞬間就被圍攻起來。
憑我有限的經驗來看,我方人員的單兵作戰能力是不如對方的,但是勝在數量是對方的一倍,所以一時間雙方便殺得個難分難解。
突然,地二抽空放了個響箭。
藍色煙火上天,炸開。
對方一看這邊又要召集同伴,一個黑衣人打了個唿哨,五個人都朝不同的方向衝過去,竟然是想突圍。
果真是訓練有素啊,從這些黑衣人出現到現在,武藝高強不說,一聲未出卻配合默契,六人好似心意相通一般。
五個人中三個人衝了出去,很快人影就消失了。
留下兩個掛了一點彩的動作稍慢被圍住了。
兩人背靠背,舉劍對着我們。
我下車慢慢走了過去。
地二馬上分出兩個人來護住我。
忽的面對我這方方向的黑衣人眸光一沉,我心裡電光一閃,“地二,他要自盡”
地二他們也是反映極快,三個人同時出手,可是還是遲了一步,面對我這個方向的黑衣人身子一抽,嘴角流出黑血來,身形幾晃之後,倒在了地上。
而他背面的那個黑衣人,卻被地二一把捏住,下了下巴,手中兵器也被下了。
我慢慢走了過去。
看着他的眼睛,“我們不殺你,也不會對你用刑——”
眸光一閃,他好似不相信。
我嘆口氣,“只要你告訴我們,是誰派你來的就行了?”
我說的是真話。雖然我此刻面色如常,但看見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那樣死在我眼前。雖然是敵人,可還是很難受。
他垂眸不語。
再嘆氣,“如果你不能說,那我問幾個別的問題,你能說的就告訴我,不能說就算了。你同伴的屍體也可以帶回去。”
“郡主——”地二上前一步。我舉手,止住他的話。
他擡起頭,盯着我。
坦然的看着他,“雖然你們對我不利,但是我敬你們是條漢子。我們無冤無仇,想必你們也是受人之命。天底下身不由己的人多了。我雖不喜你們做這樣的事,但不至於讓你們拿命來賠。誰都有親人,每個人的命都只有一次,在我眼裡,都很珍貴。”
他目光閃了閃,沒有說話。
我笑了笑,“我只有三個問題?說了你就可以走了。不說——”我頓了一下,“你也可以走。”
靜靜的看着他,“第一,你們的主子跟我有仇嗎?第二,你們的任務是殺我,傷我,還是抓我?第三,你們是爲錢辦事,還有爲人辦事?
他默默的站着,半晌不說話。
無奈的嘆口氣,“好男兒縱不惜命,也當馬革裹屍還。暗族大戰在即,卻爲了我這麼個小女子捨命,實在是不值得。”說罷,揮揮手,“你走吧。”
他看向地二,地二看了我一眼,在他身上點了幾下,退了開去。其他人也讓開了一條道。
他警惕的看了我們一眼,先是在下頜自己敲了一記,然後俯身,一手提起一個同伴的屍體,慢慢的走出了包圍圈。
走出數十米後,他揚手一扔,一物破空而來。
地二大駭,縱身擋在我面前。
但那物到了我面前三米遠,就去勢已竭,“咚”的一身掉到地上,卻是一個鐵牌。
地二上前拾起一看,擡頭對我道,“郡主,這是‘風雨樓’的身份令牌。”
“風雨樓?”我低聲。
地二眼中很是帶了幾分意味,“‘風雨樓’是一個江湖組織,認錢不認人。但因從不泄露僱主資料,所以信譽極好。加之,他們雖在五國都有活動,但從來不害皇族成員的性命,五國也就對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我沉吟了片刻,“那這個令牌會不會是假冒,或者是別人得了來冒充的。”
地二搖頭,“風雨樓曾揚言,若是有人冒充其行事,則會天涯海角追殺,至死方休何況,聽聞風雨樓分爲三人組,六人組,九人組,組員之間默契十足,宛若一人。今日這六人——”
我明白了。這塊鐵牌已經回答了我的三個問題。不殺皇族?那是想囚禁我,還是想讓我殘廢?毀容?
秋婭,還真是高。居然買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