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於叔笑着點點頭,腳步歡快的邁進大門,便朝蘭園行去。
快兩個時辰了,“術數研討會”應該開完了吧。
走到蘭園門口,裡面傳來人聲。側耳一聽,秋婭的聲音正在其中。
不由有些嘀咕,這個公主臉皮還真夠厚呢。
一進去才發現,除了輕柳清九秋婭,居然還有一個熟人。
紅髮垂腰,淡黃羅衣,鵝蛋臉的火國美人——正是席晴。
看來輕柳這蘭園風水可真好,這火國雙花如今都來齊了。
“一大早的跑到哪裡去了?”輕柳看向我,臉上有些不贊同的神色,“爲何不讓歸離陪你?”
雖是責怪,但語氣親暱。秋婭臉色頓時有些不自然。
“我不是不想打攪你和公主的興致麼?”既然輕柳不介意表現親暱,我自然也配合,“放心吧,我只是隨便走走。”
輕柳還未說話,秋婭已柔柔開口,“我和輕柳不過聊了些術數而已,無謂打攪與否。不過術數枯燥無味,想必郡主是沒什麼興致的。”
切,又想諷刺我不懂數學是吧。姐姐我學高數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扯開嘴一笑,“公主可知何爲圓周率?”
秋婭楞而啞口。
輕柳目光一閃,“漓紫說的可是割圓術所得之數?”
笑着點點頭,“割圓術所求之值並不精確,真正的數其實是一個無窮數。整數爲三,而後爲小數,前七位爲一四一五九二六。”
目光變的柔和,輕柳微笑。
可唯一不舒服的感覺來自席晴。
看我的目光始終有些怪異,雖然她的表情很自然。
可她,應該不識得我纔對啊?
“去用飯吧。”輕柳看我道,見我點頭,又看向秋婭席晴,“二位若不嫌棄就一起用午膳吧。”
人家說三個女人一臺戲,可三個女人加上兩個男人,這戲,就更有意思了。
主角只有兩個,其他全是配角。
我剛給歸離夾了一夾菜,秋婭便用那一貫的溫柔聲音道,“郡主對歸長老真是體貼。”
懶得理她,我又給輕柳夾一塊雞肉。
見我沒接話,她又道,“聽說郡主和月皇子也是舊識,月皇子被譽爲‘水國第一美男子’,秋婭卻未曾得見,若是有機會,還請郡主引見一番。”
我看了輕柳一眼,道,“公主若是想見月皇子自然該去水都,至於引見。漓紫可沒這麼大的面子,月皇子要見誰不見誰,豈是漓紫可以左右的。公主去試試便知,在這裡問漓紫,實在是問道於盲了。”
秋婭淡淡的笑,“秋婭自幼生活在宮中,父皇母后雖寵愛,但管教甚嚴。哪裡比的郡主自由自在,相識滿天下。”
我皺了皺眉,擡頭看她,“我以爲火皇宮中的規矩是‘食不言,寢不語’,沒想到原來不是啊。”
她一噎。頓時清靜。
吃過了飯,秋婭帶着席晴終於離開。
我鬆了一口氣。
其實相處兩天下來,她那幾道菜我也清楚了。
不過是假裝溫柔的挑撥離間,或者假裝無辜的揭人之短。就算聰明,也不能不露痕跡。何況,老是被我們刺激,估計她也有些有失冷靜。
我倒也不怕她。就是有些煩。
偷看輕柳一眼,面色倒也如常。
“輕柳,你跟我說說樂善郡主的事吧。”我道。
輕柳楞了楞,皺眉道,“爲何問起她?”
我便把魯先生的事說了一遍。從昨日得畫到今日的拜訪。
聽完,輕柳嘆了口氣,“他也是個薄命之人。早年也曾才名卓著。可卻也就因這才名才招致無妄。樂善郡主在皇族中是個名聲極差的人。自小便不通文墨,可偏偏愛附庸風雅。她娶了六個夫君,全都是才子。”
我疑惑道,“這些人爲何肯嫁她?”
輕柳冷笑,“哪裡是肯的。全是她用錢買的,用權強的。那魯先生便是因着他父親在郡主手下做事,才嫁給她的。你以爲她只娶了六個?這六個不過是用來撐臉的。她府中的小爺ji子,從來是沒斷過的。”
想起魯先生那樣乾淨清俊的樣子,我默然了。
歸離也露出了同情,“漓紫說他身子恐有恙,要不我去看看吧。”
搖搖頭,“他性子有些孤高,我今日說替他診治,他都拒了。”嘆口氣,“我再想想辦法吧。恐怕要慢慢接近纔可。”
輕柳笑道,“得了人家兩幅畫,心裡便不自在了。”
我認真點頭,“他是好人。我這人就看不得好人吃苦。”
輕柳同歸離對視一眼,搖了搖頭。歸離淺笑。
醫族的藥送到了,歸離去給我制“養心丸。”輕柳又有事出去了。
我百無聊賴的在別莊裡瞎晃。
爹爹就快來了。和輕柳歸離的相處也還好。可爲何我心裡總有一絲淡淡的不安呢?
甩了甩頭,我朝梅園行去。反正也想不出來,不如回去看我的綠萼梅去。
行到梅園門口朝內不經意一望,我停住腳步。
“小草。”席晴站在梅樹下朝我淡然而笑。
目光閃了閃,提步朝她行去。一年多沒見,席晴褪去了幾分天真青澀,神情看起來比原來更是沉着了幾分。
“軒夜告訴你的麼?”我看着她的眼睛。
回視我,笑得譏誚,“原來郡主還記得軒夜。”
我蹙眉,她又道,“郡主在這裡左右逢源。可還記得把‘通天丸’讓給你吃的人?”
讓?軒夜不是說——我明白了。
她定定的看住我,“你知道嗎?我真的很妒忌你。”
我沉默。她對軒夜的情愫,我早已知道。軒夜對我——也是知道的。
可我現在已經有了輕柳歸離了。
見我不語,她神情更加譏諷,“連問都不敢問麼?”輕蔑的瞥我一眼,“軒夜真是眼瞎了。竟然會爲你這樣無情的女人不要命”
說完,她提步便走。
“你說清楚”我抓住她的手臂,“軒夜他怎麼了?”
冷笑看向我,“你還關心他?”提步欲走,我緊握不放。
“好,”見我不放手,她擡高了下頜斜眼看向我,“你若是想知道,就求我吧。”
我定定看住她,“我求你”
她面色一呆,那冷冽和嘲諷慢慢淡去,漸漸的浮上了一層莫名的感傷來。
我慢慢鬆開了手。
“‘通天丸’整個軒族只有一顆,在老爺子手裡。當年軒宇,就是軒夜的爹,衝擊十層‘火紋功’時,老爺子也沒捨得給他。後來他走火入魔,沒幾年就死了。”席晴淡淡的開口,“可軒夜得了卻給了你,後來他去天火山衝擊十層功力的時候,熱毒攻心——差點就死了。回來之後,足足在牀上躺了三個月。”
她看向我,我低頭不語,袖中的手卻也成拳。
“還好,他挺過來了。也成了百年來軒族第一個衝擊到十層功力的人。”她笑了笑,轉而冷聲,“可又是爲了你,在五國大比後,他打傷了金國三皇子還有土皇。雖然他們二人說了不追究,火皇陛下也沒說什麼,只是說讓老爺子處理就行。但回到族中,老爺子要他認錯。他卻死都不肯。老爺子從來沒有發那麼大的火——”
“不過是認錯而已——可他就是犟着。老爺子用了家法,他的背都被抽爛了。可他還是不認錯。”席晴有些悲涼的看着我,“你說——他傻不傻?”
我咬了咬牙,“後來呢?”
席晴轉身背對我,吸了吸鼻子,“暈過去三回。海哥哥求老爺子不能再打了,再打真的會打死他的。老爺子便罰他跪祠堂。這一跪,便是七天。——兩條腿全腫了,膝蓋全是淤青。可老爺子說,若是他不認錯,就讓他跪一輩子。”
轉身看向我,眼圈通紅,“可他不認錯。我和海哥哥去求他。他說,這個世界上只有你是真正待他好的人。他爲你做的,也只有這點事。他是不會認錯的。”
拳頭鬆開,再攥緊,輕聲道,“至少你們幾個也是待他好的。”
她紅着眼搖了搖頭,“我們不是。”頓了頓,“我們只算是待他好而已。你知道麼?我們當時這也這般問他。他說,老爺子喜歡他是因爲他練功練的好。我對他好——是因爲他是軒族最傑出的弟子。海少爺對他好,是因爲他們是兄弟。只有你,是什麼都不圖,無親無故,只爲着他這個人。”
強忍着鼻腔的酸意,我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席晴呵的低笑了聲,“他說的沒錯。我從小就知道自己一定要嫁最強的人。我們席家女兒,自幼就是這般教導的。軒夜他其實最聰明不過,他什麼都清楚的很。”
停了一會兒,她又道,“後來無憂公主要來木都。我便求了公主。火皇下了旨意,讓軒夜護送公主。老爺子這才放他出來。”
“他現在怎樣了?”我輕聲問。
不是沒想問過,可是我之前聽說的消息僅僅是五國大比後的那兩場架。之前我不知道,之後我也不知道。
想着他來了木都,應該是好好的。
軒夜,我拿什麼還你?心中抽痛。
“知道我爲什麼找你麼?”席晴看着我,那層感傷又浮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