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偏在此時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纏纏綿綿的沒個止勢。就在此時昏昏沉沉的發起了低燒。整個人清醒的時候極少,總是昏沉的睡着,不時發出幾聲囈語。仔細聽聽,卻是極其驚恐的叫嚷。
這樣一幕,急的香塵和碧荷團團轉,偏又沒有絲毫辦法。路啓更是一直守在茉香牀邊,吃飯也是不離開片刻,唯恐茉香出了什麼岔子。
而請了好幾個大夫,都說這是心病,藥石只能治標,不能治根。而果然開了幾幅湯藥,總是白天吃了稍微有些效果,可晚上很快又會恢復原狀,甚至更加糟糕。
大夫說,若是一直這麼下去,別說孩子了,大人都保不住。
只是折騰了好幾日,卻是半點效果不見,反而茉香已經整整瘦了一圈。看着茉香那副樣子,誰也不忍再折騰她,只是暗暗焦急,暗罵那條蛇該死。尤其是碧荷,每日悄悄不知抹多少回眼淚,香塵勸了幾次,反而自己最後卻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最後,路啓想起太醫院的大夫,請了一個,可人家大夫來了,連藥都不肯開,也說這是心病,病人自己沒法放鬆下來,任吃什麼藥也不管用。而且病人虛弱如斯,也根本不敢亂吃藥,一個不小心,反而壞了事。
甚至於那大夫臨走之前,有些隱晦的對路啓言道:“看這情況,只怕輕易不能好,依我看,還是提前準備一些東西比較好。另外,也別折騰病人了,越折騰,病情惡化得就越快。”
一聽這話,路啓心都涼了半截了,看着茉香那樣,半晌都沒再言語。而香塵雖然沒聽見大夫說什麼,不過看路啓這樣子,卻是隱約也猜到了大夫說的。當下,也是腳下一個踉蹌,浮起一絲苦笑來。
從來路家,到如今才短短不到兩月,可茉香待她卻極好,如今茉香如此受罪,她如何不難受?看着茉香這一路的辛酸和痛苦,香塵甚至覺得,若茉香不能有個好歸宿,上天便真的是瞎了眼。
可是現在……香塵除了苦笑之外,便是憤怒。上天何其不公?
整個院子裡,都籠罩了一層愁雲慘霧,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等着路啓做決定。
而路啓在沉默了足足有幾個時辰之後,他終於嘆了一口氣開口對碧荷言道:“碧荷,你回去許家一趟,把茉香的情況和他們說說。若是想看,就趁現在看幾眼吧。大夫說,可能茉香熬不住……”
這話一出,碧荷愣了愣之後,就再也忍不住的放聲哭了起來。她跟了茉香這麼些年,感情早不知多深厚,此時聽見這話,如何能夠不傷心?
碧荷哭得涕淚俱下,香塵想去勸,可是方纔將手搭在碧荷的肩上,眼淚卻已經是止不住的落下,一張口,除了嗚咽之外,再發不出其他聲音。
而碧荷哭得傷心時,忽然恨恨的衝着路啓道:“路啓,若是我家小姐就這麼去了,我們許家上上下下,都不會放過你自我小姐來你家,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頭?可你怎麼對小姐的?甚至如今,害得小姐丟了性命你就是個掃把星我家小姐倒了八輩子的血黴才遇見你這個無情無義的薄情漢”
碧荷話音沒落,所有人俱是變了臉色。這樣辱罵主子,就算主子一怒之下拉去打死也是沒人敢說什麼的
只是滿屋子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說話。跟着茉香的人,都覺得這是實話。而路啓,只是抿着脣,沒說話,不知是怒急還是怎麼的。
而就在滿屋寂靜的時候,一聲怒斥從門口傳來:“住口一個小小的丫頭,也敢如此說話,真是放肆給我掌嘴”
緊接着,樊青桂陰沉着一張臉踏進屋來,狠狠瞪着碧荷,顯然是怒急。她身後一個老媽子聽了她的吩咐,立刻上來,扭住碧荷揚起巴掌就要打下去。
碧荷卻是倔強的昂着頭,一副不懼怕的樣子。甚至嘴裡更是咬牙切齒的衝着樊青桂罵道:“你這個老妖精,你以爲你是正室夫人就了不起了?你這個醜八怪,醜人多作怪嫉妒我們小姐,所以就想法設法的害她。這下你得意了?我呸我告訴你,我家小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難怪你生不出兒子哈哈,真是老天有眼”
“打,給我狠狠的打”樊青桂幾乎氣得七竅生煙,指着碧荷一陣怒喝。
那老媽子得了令,當下狠狠的將手往碧荷臉上扇去。香塵想要攔,可是卻又礙着身份不好動作,只得看向路啓。
路啓此時也是氣得不行,猛的起身,一腳就踹到那老媽子的身上,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對樊青桂道:“夠了沒有?你來鬧什麼鬧?是不是嫌這裡還不夠亂?還是你特地來看茉香死了沒有,看如了你的意沒有?病人需要休養,你不知道嗎?一進來就大呼小叫的,這算是什麼意思?”
樊青桂被訓得愣住,頓時忘了生氣,愣愣的看着路啓,有些怯怯,卻又不肯在下人面前失了面子,只得強硬道:“什麼鬧?是這丫頭太不知好歹了。你聽聽,她都罵了什麼話什麼叫我活該生不出兒子?”
說到最後那句,樊青桂有些委屈,更多的卻是怒氣。
然而路啓卻是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疲憊的開口道:“現在大家心情都不好,我不想管這些事情。青桂,得饒人處且饒人,現在什麼情況?你就不能大度些?非要計較嗎?你過來,是來探望茉香,還是來吵架的?”
路啓的語氣緩和下去,樊青桂也有了臺階下,頓時語氣也是緩和了幾分,嘆了一口氣後柔聲道:“算了算了,現在大家心裡都不好好受,我也就不計較了。我聽說妹妹她身子不大好了,所以過來看看。或是能幫上什麼忙也好……”
路啓此時不想和樊青桂爭論這些事情,當下只是不耐的言道:“你只要好好呆在你院子裡,別過來鬧騰就算是幫忙了。茉香這樣,你能幫上什麼忙?若是你真的關心她,不如去佛祖跟前求求,讓茉香好起來。”
樊青桂對路啓瞭解無比,自然知道什麼時候路啓好說話,什麼時候路啓惹都不能惹。而現在,正是惹都不能惹的時候。所以當下她不敢多說,又說了幾句話之後,便是匆忙離去了。不過在走出院子大門之後,她卻是低聲的掩脣笑了起來。
一旁的老媽子剛纔被無端踹了一腳,此時正是暗怒,見樊青桂笑起來,頓時不解的問道:“夫人莫不是氣糊塗了?怎麼不生氣反而笑了呢?”
樊青桂笑聲不減,低聲解釋一句:“那個狐狸精要死了,我怎麼能不高興?”
老媽子明顯不信,撇嘴道:“哪能那麼容易就死了?夫人你莫不是開玩笑吧?”在她看來,樊青桂這明顯是氣糊塗了的表現。
樊青桂搖搖頭,仔細分析道:“你想想,剛纔咱們去屋裡是個什麼光景?這狐狸精就算不死,也是離死不遠了。否則,她那丫頭敢那樣不要命的罵將軍和我?還有將軍,你看他那樣,說話都帶着悲音。所以我想啊,那狐狸精看來真的是不行了。”
樊青桂笑着,得意而快意,甚至心裡有一種舒暢的感覺。可是很快她忽然想起——上一次,路啓這樣子是什麼時候?好像是他娘和爹雙雙染病病入膏肓彌留之際吧?
想到這一層,忽然她心裡就是一驚——茉香在路啓心裡,竟是這樣的地位了?當下心裡便有些酸溜溜的不是個滋味。不過很快的,她又高興起來——在意又怎麼樣?反正也要死了不是麼?她幹嘛跟一個要死的人計較這些呢?反正最後,路啓不是還是她一個人的麼?
呵呵,這就是那個狐狸精不識好歹的下場樊青桂惡毒的想着,嘴角的笑容越發燦爛。在這個秋雨淋漓的日子裡,她卻是覺得彷彿晴空萬里,心情格外舒暢。
只是,這得意的她,卻沒看見前面亭子裡,一個人正盯着她,神色冷漠陰沉,一絲嘲諷的冷笑,在脣角若有若無。而那一雙薄脣裡,兩個字冷冷的吐了出來:“蠢貨。”
而此時屋裡,碧荷在哭過罵過之後,也終於意識到——這件事情,已經成了定局,沒法挽回了。所以雖然傷痛萬分,卻也只能依照路啓說的那樣,回去許家報信。就算是茉香真的要死了,至少也在去之前,跟家人見個面不是?
香塵守在牀邊,不住在在心裡禱告,希望漫天神佛能夠開開眼,救茉香一命。
路啓則是呆呆的坐在椅子裡,沒有焦距的看着桌上茉香練字用的帖子,也不知在想什麼,彷彿整個心思都不在軀殼裡一般。
新買的那個丫頭入畫,則是張羅熱水,不停的給茉香換敷額的帕子。只是面上,也是悲慼之色。
茉香依舊昏昏沉沉,依舊不住的顫抖和驚恐的喊叫。只是,聲音卻是越發的弱了下去。彷彿她的生命力,正在一點點的抽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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