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茉香突然不經意的看見許景受傷有傷,而且看樣子傷口似乎還很新,於是忍不住問了句:“怎麼這麼不小心受傷了?擦藥沒有?”
許景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來,用袖子遮了傷,看了旁邊的許父一眼之後,含糊的應了一聲:“恩,擦了。”
“我看看。”茉香卻是有點不信,伸手捉住許景的手拉過來撥開袖子就要看。
許景一驚,倏地一縮手,很不自在的樣子。但是又見茉香被他這舉動弄得愣在當場,一臉狐疑,於是又出聲解釋:“不用看了,小傷而已。吃飯的時候,認真吃飯。”
“茉香,越來越沒個規矩了。雖說你們從小感情深厚,可你現在這樣沒個閨秀樣子,若是讓人看見可怎麼好?別忘了你也是有夫家的人了。”許父這時插嘴進來,看了茉香一眼後如此告誡了一句。
茉香吐了吐舌頭做了鬼臉,滿不在乎:“這不是沒人麼。有人的時候,我纔不會這樣咧。”
“行了,不管有人沒人,都該注意注意。”許父無奈,語氣緩和了幾分。只是還是有些警告的味道。
茉香不敢再說什麼,當下皺皺鼻子繼續刨飯。只是,每次不經意掃到許景手上的傷口時,她卻是總覺得不對勁,有些心疼。心下於是思量等會吃晚飯,私底下再去找許景看看傷口,然後給他上藥比較保險。
雖然許景說上藥了,可是她卻不太相信。從小到大,許景總是不太愛惜自己。
“來,這個是景哥最喜歡的黃金丸子。出門這麼久,景哥一定很饞了?”看許景一直低頭扒拉飯粒沉默寡言的樣子,茉香皺了皺眉,決心緩和一下氣氛,於是笑眯眯的夾起一個丸子,放進了他的碗裡。“你看你,在外頭肯定沒好好吃飯,都瘦了一圈了。”
“嗯,出門一趟,是瘦了。”許父看了看許景,亦是點點頭表示贊同:“回頭好好補補。可不能仗着年輕就不愛惜身體。”隨即看了一眼茉香,然後大搖其頭,無奈的提醒;“茉香,你總說你沒問題,你看看,你夾菜都忘記用公筷了。”
“額……”茉香咬着筷子,用舌頭舔了舔,果然嚐到丸子的味道,當下有些尷尬。不過隨即又狡辯:“哎喲,一個家人在乎這個幹嗎啊。就爹你事多,人家景哥纔不會介意。對,景哥?”說着眼巴巴的看着許景。
許景笑笑,夾起丸子塞進嘴裡,三口兩口嚥下去:“我是不介意,不過以後還是要注意點。”
“嗯嗯嗯。”茉香滿不在乎的應了,心下卻暗自腹誹:除了你們,我還不稀罕給別人夾菜呢。
一頓飯下來,除了茉香不停說話之外,許景和許父二人都沒怎麼說話,氣氛稍稍顯得有些沉悶。起初她還未曾察覺,可是一席下來,卻終於還是覺得有些反常。最後,她沒再繼續找話題,而是也閉上嘴認真吃飯。
嘴裡嚼着的飯菜,分明是美味無比的,可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她卻味同嚼蠟,索然無味。同時心裡,更是有些失望和難過——以前一家人吃飯的時候,明明都是興高采烈的,怎麼久別之後第一頓飯,卻是這麼個情景?
隱約的,她猜到,只怕二人說是不介意了,可是心底還是放不下她給路啓做妾的這件事?如果真是這樣,只怕憑她一時言語怎麼也沒辦法讓他們除去憂患,只能靠時間長了來慢慢平息……
吃罷飯,許父說累了,要去歇了,於是茉香和許景便沒多留,一起離開了。
並排和許景走着,走着,茉香忽然有一種回到小時候的感覺。從小到大,這一段路,她不知和許景一起走了多少次。
“景哥,這趟出行還順利?”自然而然的,茉香開口問道。以往每次許景出遠門回來,她都會問,而許景也都會跟他講一路的趣事。久別的重逢,加上一路新鮮的見聞,總是能讓氣氛格外的活躍。
可這一次,許景卻似乎並不想多說,隨意點點頭:“嗯,順利。”
“沒什麼特別的嗎?一路上也沒什麼見聞嗎?”茉香不甘心的追問。
“沒有。”許景還是一樣的簡短和隨意。
“哦。”茉香失落的低頭,心頭涌起一股無力感。
“我想去坐鞦韆,景哥你幫我推好不好?”路過那棵頗有些年紀的老桃樹時,茉香看見了小時候扎的鞦韆,突發奇想的冒出這麼一個主意來。
而許景在聽見她這樣的提議之後,頓時愣了愣,片刻之後纔回神。而這時,茉香早已經跑過去坐在了鞦韆上。笑盈盈的等着他過去給自己推鞦韆。
無奈而寵溺的笑笑,許景走過去,站在茉香背後,輕輕的開始晃鞦韆。
“景哥。”茉香笑着喚了一聲,歪頭看他:“還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你總是幫我推鞦韆?”
“嗯。那時候你最喜歡這個鞦韆了。”許景點點頭,似乎想起過去,嘴角不自禁露出絲笑來。
“景哥,說實話你有沒有覺得我小時候很霸道?”茉香也不嫌累,頗有興致的一直那麼歪着頭說話。
“沒有。”許景想了想,搖搖頭。
“可是我經常欺負你。”茉香自己都有些赧顏,因爲這個是事實。小時候許景傻傻呆呆的,她總是使喚他替自己做這做那。一轉眼,時間過去這麼久了,許景開始幫着許家打理生意上的事情,漸漸的也就和她很少接觸了。
“我覺得我們長大了之後,似乎比起小時候生疏了不少。”茉香感慨,然後感覺到許景晃動鞦韆的手僵住。鞦韆頓時停了。順勢將頭靠在背後許景身上,她怔怔的看着地上的石頭,莫名眼睛就酸澀起來:“我們真的生疏了不少。好久好久,都沒有過來盪鞦韆了。”
“對不起。”許久,空氣裡傳來許景輕輕的一嘆:“都怪我,光顧着忙生意,都疏忽了你。現在只怕是我願你替你蕩一世鞦韆,也輪不到我了。”
茉香搖頭:“路啓對我而言,永遠比不上你和爹。替我盪鞦韆的人,也只有景哥你一人而已。路啓他又怎會替我盪鞦韆?”話完,她忽然驚覺這話似乎有些酸,頗有些怨婦的意思,當下趕緊笑着掩飾:“我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這麼多感慨了?真是老了。”
許景沒接話,沉默了下去。
許久,茉香嘆了一口氣,輕聲的哀求:“景哥,你不要怪爹。現在我出去了,爹只剩下你了。你知道爹一直把你當親生兒子一樣看待的,你和我,在他眼裡其實沒什麼分別。所以,你替我好好照顧爹,好嗎?”
“別說胡話,出去了,難道就不回來了?”不知是不是錯覺,許景說着話時候聲音有些勉強。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茉香喃喃的唸叨這一句,然後苦笑。縱然她倒是想天天回來,可路家會同意麼?
“如果,你過得不好,就回來。其他的,我來處理就好。”許景說着,聲音頗爲認真,且含着一絲心疼和期待。
“嗯。”茉香未曾察覺,笑着點點頭,壓住心底無奈笑道:“到時候,你們可是我唯一的依靠,我不靠你們,靠誰?只是到那個時候,景哥你不要嫌我賴着不走就好了。”
“怎麼會?”許景啞然失笑,隨即輕聲嘆道:“就算是你要我這條命,我也不會捨不得。”
後半句,剛好起風了,加上聲音頗低,故而茉香根本沒聽清。
“起風了,回房。”茉香跳下來,然後笑着往屋裡跑去。
許景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許久,脣角露出一絲苦笑來。而握着鞦韆的手,卻是更加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