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雪濤被盧俊熙的一番話說的心中酸溜溜的,還微微帶着點甜。
這樣一個少年,實際上還是個孩子。他居然會這樣幽深的看着她,嘆息着過年不能給新婚的她添置幾件像樣的衣裳,那淡淡的無奈便像是春蠶吐出的絲絲縷縷包裹纏繞着她的心,把她輕輕地網在其中,幸福而甜蜜的掙扎。
紫燕從外邊進來時,被牀上二人相對無言的景象嚇了一跳,忙福身給盧俊熙行禮,嬌嗔到:“大少爺,您怎麼就讓咱們少奶奶這樣坐着?好歹也要把這薄襖穿上呀,這剛剛的出了一身透汗,身上才退了熱,若再受了涼,可如何是好?”
盧俊熙被紫燕數落,倒也不吃惱,忙身後把柳雪濤身上的襖拉了拉,說道:“剛不還是好好地裹着的?這會兒怎麼倒是鬆了手?都是我不好,只顧着說話兒了,忘了娘子還病着。”
柳雪濤被這二人說來說去,早就不好意思起來,索性把胳膊伸進了棉襖的袖子裡,又推盧俊熙:“相公儘管去讀你的書,這些瑣事妾身自有打算。相公只別忘了明年應試中個功名了卻母親的心願,妾身自當把家裡的事情料理清楚,絕不辜負母親生前的重託。”
盧俊熙聽了這話,便衝着柳雪濤拱了拱手,笑道:“一切有勞娘子,爲夫自然是知道娘子的本事的。娘子先去洗澡,爲夫且在這屋裡看一會兒書。”
柳雪濤見他又恢復了原來的頑皮樣,便笑了笑不予理睬,穿着睡裙下了牀,趿上鞋子披上大披風便隨着紫燕出了臥室。
林謙之這幾日奉了少奶奶的命令,出城去各處的莊子上視察,一去竟然五六日的光景。回來時順便從盧家祖塋上兜了一圈,看了看自己的女兒。
林芳菲在莊子上過的雖然清苦些,但少了平日裡的是是非非,倒也安心。況且有王氏生前陪嫁丫頭如今的陳嬤嬤在莊子上守着她,每日裡都說些道理解勸她,她縱然心中壓抑了許多不滿憤懣,也在這些日子裡漸漸地消磨掉了。
見了父親,林芳菲少不得哭了一場,卻也說不出什麼委屈來。用那些老婆子的話,這叫自作自受,是她自己不小心處處跟大少奶奶作對纔會落到今天這樣的下場,怪不得別人。只是,她心裡一直想着大少爺放不下,哭啼之間又帶了出來。
林謙之聽出了她的意思,便趁着左右沒人又說了她一頓。左不過是那些女兒家要賢淑溫良,不許胡思亂想的那些話,以及那些婚姻大事向來由父母做主,做奴才的更是半點沒有自由,婚配之事要聽從主子安排等等一些大道理。
林芳菲有些聽進去了,有些根本沒聽進去,哭了一陣子自己便收住了。又擦着眼淚問父親眼看着就要過年了,何時能把自己接回去。林謙之也只能是嘆了口氣,說了句,等大少奶奶高興了才能提,如今家裡事多,你暫且還是在這裡的好。
見父親這樣的態度,林芳菲的心涼了半截。原本淚汪汪的眼睛裡都是思念委屈孺慕之情此刻卻變得意興闌珊索然無趣的神色。
林謙之有事在身,也不敢多耽誤。當下茶也沒吃一口便又叮囑了女兒幾句話,又拜託陳嬤嬤照看芳菲,便離了莊子騎馬趕回城裡。
柳雪濤泡了個熱水澡,全身舒服了許多。就連身上的那些淡淡的紫痕也消失了不少,只有幾處原本就深的地方還有些痕跡而已。
換了身乾淨的衣服,用手巾把長長地烏髮擰的半乾,鬆鬆的綰了個慵妝髻披着大大的斗篷從後面出來回到臥室的時候,盧俊熙依然靠在窗下的軟榻上看書。
聽見動靜盧俊熙擡頭看時,卻見柳雪濤嚴嚴密密的裹着雪青色的大斗篷,頭上戴着昭君帽,只露出一張雪白的小臉,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顧盼有神,轉身和自己的目光相遇,便彷彿有絢爛的煙花在夜空中綻開,絢麗繽紛的,美麗了寂寞如雪的冬季。
“怎麼這麼磨蹭?都過了午飯的時辰了。”盧俊熙從軟榻上下來,迎上去替她解下了昭君帽。
“相公餓了就先吃嘛,不必等着妾身一起。”柳雪濤難得心情極好,自己解開了斗篷掛在一邊,只穿着一身粉紫色的棉綾中衣去櫥櫃裡找衣裳。
初嘗情事的盧俊熙便一陣心神盪漾,不由分說從她身後摟住她,蹭着她的鬆散髮髻低聲嘟囔着:“不是說夫妻一體嗎?豈有妻子不回來,做相公的自己先吃飯的道理?”
“不是說,夫爲妻綱嗎?丈夫是天,妻子是地,這世上哪有讓天等地的道理?”柳雪濤扭着身子,從衣櫥裡拿出一套粉藍色的蘇繡衣裙來,轉過身子,推着身後的盧俊熙,“相公躲開點,大白天的,想像什麼樣子。再說了,你這樣鬧,不讓人家穿衣服,回頭又要受涼了。這回可說好了,相公若是再鬧的妾身生病吃藥的,妾身可要拍拍屁股回孃家住着去了,再不敢跟着您當着藥罐子了。”
“嗯?娘子這是在抱怨爲夫沒有照顧好你?”一聽這話盧俊熙來了勁,索性一拱身子把懷中的佳人抱起來扛到肩上,右手臂箍着她的腿窩處,左手騰出來在她粉嫩的屁股上拍了一下,佯怒道:“回孃家去?回孃家去又能奈何?難道你還想讓岳父大人來給咱們評評這牀第間的道理?虧你剛纔還知道說‘夫綱’呢!如此不聽夫君的話,自作主張,這還了得?今兒相公我就讓你知道知道什麼是夫爲妻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