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安慶王府的路土,趙玉臻攬着洛紫堇的肩膀閉着眼睛養神,三更半夜被折騰起來到這會兒他還沒閤眼呢,累都累死了。這會兒好不容易在馬車上可以抱着媳婦休息一會兒了。
洛紫堇卻推了推他,輕聲說道:“王爺,你躺下好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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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玉臻不依,偏生掛在她身上半摟半抱的睡。
洛紫堇嘆了口氣,不理他。
趙玉臻便睡不着了,枕在她肩膀上悶聲悶氣的問道:“捱打的又不是本王,王妃嘆什麼氣呢?”
洛紫堇淡淡的笑道:“郡王爺這輩子都不會爲這樣的事情捱打。”
趙玉臻徹底的沒了睡意,蹭得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扳過洛紫堇的肩膀問道:“王妃這話什麼意思啊?”
洛紫堇直直的看着他:“難道我說錯了麼?王爺。”
“你那意思是我不像盧峻熙對雪濤那樣對你唄?”
洛紫堇搖搖頭,嘆道:“他們兩個是不能比的。”
“有啥不能比的?回頭把家裡的那些侍妾都打發了不就得了?以後誰再讓本王納妾,本王也一併都推了。”
洛紫堇好笑的看着趙玉臻,這男人此時生氣起來倒是蠻可愛。
“你看我做什麼?不相信?前幾天你打發了那幾個人,我不是也沒說啥嘛?”
“那是因爲你很長時間不理她們了,幹嘛還讓人家在這裡空守着?剩下的幾個我可不敢動了呢,一個個兒都不是好惹的主兒,回頭去母妃那裡告我一狀,別說把她們趕出去,恐怕我得被休出家門了!”
趙玉臻憤憤的瞪了洛紫堇一眼:“說來說去,王妃那意思還是本王不如盧峻熙就是了!都是柳雪濤挑唆的,以後我不許你見她。”
洛紫堇淡淡的說了一句:“這卻不行。”
“我就知道!”趙玉臻恨恨的捏着她的下頜逼着她和自己對視,“在你的心裡,柳雪濤比我這個丈夫還重要是不是?”
“是啊。”洛紫堇平靜的看着他:“之前王爺不也是這樣的麼?時時刻刻不忘把你的雪濤妹妹掛在嘴上。那時候你們男女有別我都沒說什麼。如今我們兩個好姐妹這樣,王爺先受不了了?”
趙玉臻看着洛紫堇半天沒說話。然後忽的笑了,放開鉗制她下巴的手指,嘆道:“你跟我這兒找後帳呢?”
洛紫堇笑笑:“沒有。只是我下午想進宮一趟,希望王爺能准許。”
趙玉臻皺眉:“這事兒跟進宮有什麼聯繫?”
洛紫堇淡淡的說道:“我自然是爲了雪濤進宮。雪濤是我最親最親的妹妹,比宮中我姐姐還親。所以,我希望王爺能夠理解一下我的心情。”
趙玉臻嘆了口氣,說道:“你要去找皇上,對麼?”
洛紫堇點點頭。
“你終究還是忘不了他。”
“我與他本來就只有約定,沒有其他。有什麼忘不忘的呢?盧峻熙爲了雪濤可以和夏侯瑜成爲朋友,爲什麼王爺的胸懷不能寬闊一點呢?何況那時候他還不是皇上,我們只不過是朋友而已。如今他高高在上是九五之尊,而我只不過是個卑微的罪臣之女。我要的,他這輩子都給不了......”
趙玉臻看了她半晌,終究是不願多說什麼,轉過臉去看着車窗外的街景,嘆了口氣。
洛紫堇擡手握住他放在腿上的手指,嘆道:“玉臻,你瞭解那種死而復生的感慨麼?你知道那種在死亡的絕望裡掙扎的痛苦嗎?我曾經有過兩次那樣的經歷,我不想再有第三回。”
聽見她叫自己的名字,趙玉臻驚訝的轉過臉來看着她,半晌方說:“你什麼都不跟我說,我又如何能知道?好吧,你之前所受的苦是我父王的失誤造成的,那就由我來補償你好了。可是——我不希望在你的心裡除了我還有別的男人。這應該不過分吧?”
洛紫堇點點頭,嘴角帶上了甜甜的微笑:“那——你和我一起進宮?”
“好。”趙玉臻反握了她的手,臉上的陰霾一掃而光。
......
柳雪濤安撫好了盧峻熙,讓他乖乖的睡了之後,便換了衣服叫家人準備了一輛十分普通的馬車悄然出府。
此時中午時分,原本應該繁華的街道上因爲陰雨連綿的天氣和泥濘的街道而變得冷清了幾分。行人不多,閒逛的人更是寥寥無幾。這種天氣若非得已,誰也不願意出門找罪受。
柳雪濤的馬車沿着寬敞的街道不緊不慢的走着,在經過左丞相王明舉大人的府邸時稍作停頓,柳雪濤掀開簾子看了看大門口的守門的家人,輕聲吩咐道:“去角門。”
趕車的人是石硯本人,柳雪濤這次出門也沒叫丫頭隨行,只有石硯和紫燕夫婦兩個跟着。
石硯應了一聲趕着車往丞相府東南上的角門走去。
柳雪濤把自己的名帖從東南角門上遞進去,門上的家人不敢怠慢,急匆匆的送到了王明舉的內書房。
王明舉一看是雪濤夫人的名帖,先是一愣,沉思之後吩咐門上的人:“叫夫人去後花園的聽濤閣等我。”
家人應聲出去,自然有人領着柳雪濤去丞相府後花園的聽濤閣等王明舉。
聽濤閣乃王丞相府中後花園一處非常陰涼的小樓,四周種的都是松柏之樹,四季常青,風過時松濤陣陣,頗有幾分幽居在僻靜山谷的感覺。這是王丞相平日裡會見重要客人的地方,他命家人請柳雪濤來這裡,可見他對柳雪濤十分的不同。
柳雪濤在聽濤閣等了一刻鐘的時候,王明舉方從前面過來。一進門便拱手道:“庶務繁雜,讓夫人久等了。”
柳雪濤彼時正站在聽濤閣的正廳裡看着那副中堂,乃前朝著名書畫家的一副水墨山水畫。聽見王明舉說話忙轉身過來深深一福:“雪濤冒昧求見,實屬無奈,還請丞相見諒。”
王明舉捻着花白的鬍子笑了笑,說道:“夫人不是莽撞之人,匆忙前來必有緣故,這裡也沒有閒雜之人,夫人只管說便是。”
柳雪濤便把盧峻熙半夜被召進宮,然後皇上要將華貴妃之堂妹許給他做二房,以及盧峻熙抗旨不尊被打了四十板子在家養傷且不得延誤公務的事情詳細的對王明舉說了一遍。她說到最後想想盧峻熙身上猙獰的棒傷,又忍不住掉下淚來。
只是她生性倔強縱然是傷心也只是無聲的流淚,連哽咽都沒有。
王明舉見她這般更是生氣,長嘆一聲,右手握拳重重的擊了一下桌案,說道:“後宮不得干政!這是多少年來的祖訓,這個華貴妃真是太過分了!”
柳雪濤嘆道:“妾身聽說皇上在華陽殿喝醉了纔會這樣。”
王明舉恨恨的說道:“哼!後宮不安寧,朝堂之上便不安寧。朝堂不安寧,江山怎麼會安寧?這事兒老臣絕不會坐視不管!”
柳雪濤聽了這話,便款款起身對着王明舉深深一拜:“此事有勞大人從中調解,雪濤感激不盡。”說着,便又跪下去。
王明舉嘆道:“此事錯不在你們。盧峻熙一心爲國爲民,皇上原本也是要獎賞他。只不過被有心人給攛掇了。後宮之事自然有皇后會做主,雪濤夫人放心就是。皇后是明事理的人,不會任由這些妖魅惑主的人橫行霸道的。”
柳雪濤忙道:“丞相如此說,雪濤便放心了。以後丞相和皇后若有用得着雪濤的地方儘管吩咐。”
王皇后乃王明舉的侄女,從小養在王明舉夫人身邊,跟親生女兒一樣。王明舉說皇后會處理此事就不會有假。這種時候柳雪濤也知道自己不能進宮所以纔來這裡。不過細想想,柳雪濤覺得皇后應該已經出手了。自己來找王明舉不過是明着表個態,婉轉的告訴皇后,這個情分自己承了。
王丞相點點頭,微微笑道:“夫人言重了。盧大人這次爲了賑濟災民的事情煞費苦心,連老夫都自愧不如。此等大才,能夠未雨綢繆,周旋於廟堂和江湖之間,將來必將擔當大任,爲國爲民且有的操勞呢。老夫老了,還能活幾年?皇上的萬里江山必須要有幾個忠臣爲他打理纔是啊。”
柳雪濤忙又福身稱是,說完了正事她也不久留,只放下幾樣禮物便告辭回府。
後宮之首,鳳章殿。
皇后一早起來便聽到了御書房所發生的一切事情。初時,她芳眉微蹙,聽到後來,臉上便有了薄薄的怒容。待身邊的總管太監彙報完了之後,她的嘴角又帶 出了微微的笑意。她點點頭,彈着長長的指甲微微的笑道:“這麼說,抗旨不尊也只不過是打了四十板子而已?”
“回娘娘,是的。人已經被謹郡王帶走了。並沒傷着筋骨,調養幾天應該就沒事兒了。”
皇后淡淡的說道:“如此說來,皇上還算理智。這樣的人若是打壞了,以後誰還肯爲這江山社稷出力呢!難道治理國家都要靠那些武官莽夫麼?只是此等妖魅惑主的人實在可恨。若是昨晚皇上醉的再厲害些,可就釀成大錯了!尋常百姓家,家主犯點小錯大不了損失幾兩銀子,可皇室天家若是出了什麼差錯,丟的可是江山!”
站在下首的太監忙躬身回道:“皇后娘娘深明大義,皇上有皇后娘娘相伴,不會出那樣的錯的。”
王皇后笑了笑,說道:“不過她到底也是個貴妃,咱們總要給他們李家留個臉面。既然都在皇上那裡哭暈過去了,咱們還是去瞧瞧她的好。別是真的有什麼宿疾沒有診治出來,到時候皇上又怪罪本宮沒有照顧好後宮的姐妹們。”
太監忙附和道:“是,娘娘仁慈。”
王皇后又吩咐:“帶上前幾日嬸孃叫人送進來的極品血燕。”
“是。”旁邊的宮女答應着進內殿去,不多時提了兩盒東西出來,隨着王皇后出了鳳章殿,朝華貴妃的華陽殿而去。
華陽殿,華貴妃極其鬱悶的靠在鳳塌上,看着身邊坐着抹眼淚的妹妹李嬌,忍不住連聲嘆息。
李嬌早就哭夠了,此時也只是紅着眼睛勸華貴妃:“娘娘也別生氣了,咱們哪裡知道他會是這種性子。如此莽撞,多半成不了大事。不跟着他也好。”
華貴妃生氣的說道:“你呀!還是不懂事兒!你可知道如今這個盧峻熙有多炙手可熱?忤逆皇上,這是多大的罪過?皇上居然只打了他四十板子。這若是別人,恐怕腦袋早就搬家了!我敢說,連王明舉也不敢當面忤逆皇上。偏生他就敢,你還瞧不出來他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麼?”
李嬌一愣,細想了想也忍不住點頭,又嘆道:“咱們已經這樣屈就了,人家一口回絕,寧可冒着忤逆的罪過都不答應,還能怎樣啊?”
華貴妃又嘆道:“這事兒怪我,還是操之過急了。不想等了這麼久,時機還是不成熟。”
李嬌聽了這話,低下頭去,沉默不語。她今年已經十八歲了,爲了能夠給家族帶來順利的和文官之首聯姻,婚姻一再的推遲。再等下去可真的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女兒家的婚事由父母做主,這一點乃天經地義。
可是選來選去,最終還是這樣的結果,這又讓李嬌心裡很是不服。憑什麼姐姐可以是貴妃,而自己非要去給一個戶部侍郎做二房?甚至,連二房都做不成,照樣被人家當面拒絕。
正是沉默間,外邊的宮女太監們已經跪了一地,衆口齊聲道:“奴才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華貴妃一愣,看了一眼李嬌。李嬌忙起身扶着華貴妃起身,二人從臥室裡迎出去,剛走到門口卻見皇后已經扶着一名宮女的手款款而至。華貴妃忙福身請安,皇后淡淡的笑道:“妹妹免禮。”
華貴妃站了起來,李矯卻依然福身在那裡等着皇后說話。
皇后自然看見李嬌了,卻像是沒看見一樣轉身走到上位上坐下,方問道:“妹妹身邊這位美人兒是誰呀?本宮看着有些眼生,不像是宮裡的人吧?”
華貴妃忙回道:“回皇后,這是臣妾的堂妹,閨名單一個‘嬌’字。”
“哦!原來是妹妹孃家的堂妹。”皇后很是驚訝的看了李嬌兩眼,依然笑得很淡漠,“本宮聽說妹妹昨晚在御書房暈倒了,還傳了御醫。所以特意過來瞧瞧妹妹,妹妹這會兒沒什麼大礙了吧?李嬌姑娘是進宮來伺候妹妹生病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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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貴妃聽皇后明知故問,心裡暗暗地生恨,她連自己在御書房暈倒都知道了,如何能不知道李嬌因何進宮?於是也不想隱瞞,索性直接說道:“不,皇后娘娘誤會了。妾身是想撮合我妹妹和盧峻熙盧大人的姻緣,才把她召進宮來的。只是不想——盧峻熙不識擡舉,竟敢忤逆聖意,連皇上的面子都不給。”
皇后聽了這話,臉色立刻拉長了:“妹妹說盧峻熙不識擡舉,忤逆聖意?”
華貴妃生氣的點頭:“不錯。他把皇上給氣的半死,聽說被打了四十板子回家思過去了。”
皇后冷聲道:“你不是說是‘你’想撮合他們的姻緣麼?怎麼又成了‘忤逆聖意’?莫不是你假傳聖旨吧?”
華貴妃立刻急了,轉頭看着皇后,冷着臉回道:“皇后娘娘此言從何而起,妾身縱然有十個腦袋,也不敢假傳聖旨。那可是欺君之罪,要誅九族的!”
皇后不經意的笑笑,淡淡的問了一句:“假傳聖旨是欺君,要誅九族。那‘妖魅惑主,結黨營私’呢?”
華貴妃被皇后的話徹底的激怒,原本她就一肚子火氣沒處發呢,此時皇后又來左右拿捏,似乎不給她栽贓誓不罷休似的,於是生氣的回道:“妖魅惑主也是要誅九族!只是不知道皇后娘娘說的是誰,誰——妖魅惑主了?誰結黨營私了?”
皇后淡淡的笑:“喲,妹妹急什麼呀?本宮又沒說你妖魅惑主結黨營私。你這是梗着脖子跟本宮較勁兒呢?誰妖魅惑主誰結黨營私難道還寫在臉上不成?”
華貴妃別過臉去,冷冷的說道:“皇后娘娘的話令人驚心,這樣的玩笑可開不得。妾身的三魂七魄都被皇后娘娘給嚇掉了大半。”
皇后愣愣的笑着,說道:“喲,這就嚇着了?來人,把我的禮物呈上來,給貴妃娘娘壓壓驚。”
華貴妃不得不再次冷靜下來,看了一眼皇后的貼身宮女送過來的兩隻盒子,又對着皇后輕輕一福:“臣妾謝皇后娘娘的賞賜。”
皇后笑了笑,又看着李嬌,說道:“這麼漂亮的姑娘給人家做妾,真是可惜了啊。妹妹怎麼捨得呢?”
華貴妃無奈的笑了笑,沒說話。說啥?說自己家妹妹就是喜歡盧峻熙?這是不守婦道。說自己瞧上了盧峻熙的人品?這是結黨營私;說自己聽了皇上說要賞盧峻熙卻沒什麼好賞的,便建議皇上把自己的妹妹賞過去?那還是人嗎?況且,盧峻熙因此事而被打了四十板子,皇后肯定會給自己扣上妖魅惑主的帽子。剛剛皇后已經敲打過了,這個時候自己能說啥呢?無話可說。說啥都得跳到對方的陷阱裡去。
皇后見華貴妃的臉黃黃的,站在那裡乾着急卻說不出話來,心裡很是痛快。嘴角的笑意也更深了些。又滿眼愛憐的看了李嬌一眼,嘆道:“去年恩科耽誤了事兒,今年春天又是災情又是水患的,鬧得人心裡不能沉穩,皇上心裡也很不是滋味。本宮看李嬌姑娘國色天香,定能讓皇上賞心悅目。倒不如入宮來跟你姐姐做個伴兒,一起陪伴皇上爲本宮分憂,如何?”
此言一出,華貴妃和李嬌都愣住了。
皇后見二人都不答言,便收了笑意,淡淡的問道:“怎麼,李嬌姑娘不願意?或者——不中意皇上的人品相貌,心中另有他人?”
李嬌嚇得魂飛魄散,忙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回道:“奴家謝......謝皇后娘娘恩典......”
皇后笑了笑,說道:“平身吧。雖然你父親只是個五品帶刀護衛,但你又是李將寫的侄女,自然與別的五品官員家的女子不同。就封作——寶林吧。本宮覺得,之前選秀女的制度有些迂腐了,這滿朝文武的女兒多了,並非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宦家有才女美女,你看看,像李嬌這樣的好姑娘之前就沒有機會承澤聖恩,本宮看,以後這選秀制度要改改,但凡官宦之家的女兒十六歲之前都要入宮篩選,落選之後方可自由婚嫁。華妃妹妹覺得本宮的主意如何呀?”
按照規定,朝廷五品官員家的女子入宮,只能從采女封起,有特別的才藝能獲得皇上喜愛並寵幸者,方可封爲御女,爲皇上生育子女者,方可封爲寶林以上的品級。李嬌身爲五品武將之女,尚未進宮便封爲寶林,實在是特別的恩寵。
但是,後宮之事素來都是皇后打理。皇后掌管鳳印爲皇上選美充盈後宮,也的確有這個權力。
此言一出,連華貴妃都要謝皇后恩典了。
但此舉分明是拆了華貴妃的局,讓她斷了籠絡朝廷大臣的心思,從此以後乖乖做人。
華貴妃心中難免不服,暗暗地痛恨皇后的陰險。
皇后卻淡然一笑,問道:“怎麼,妹妹覺得這個品級還不滿意?本宮瞧着李嬌姑娘的品貌,只要入宮來肯定能得皇上的歡心,至時候若是能爲皇上開枝散葉,生個皇子或者公主,到時候封妃封嬪還不是皇上一句話的事情麼?你們姐妹倆共司服侍皇上,在這後宮裡也正好做個伴兒呢。難道本宮的一片苦心,倒是惹了妹妹厭棄不成?”
華貴妃此時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再沉默又要被皇后拿捏錯處了。於是忙福身謝恩:“臣妾謝皇后娘娘恩典。皇后娘娘賢良淑德,恩澤天下,臣妾萬分感念。”你的陰招的確多,這次是你贏了!
華陽殿諸位宮女紛紛給李嬌行禮道賀,李嬌心裡痛苦萬分卻不得不強作笑顏應付衆人。
皇后則長出了一口氣,做出一副極爲疲倦的樣子來緩緩起身離座,嘆道:“哎喲,來了半天了本宮也乏了。妹妹先好生送李嬌姑娘回家,待本宮選了良辰吉時安排了後宮住所再把李嬌姑娘接進宮來,和皇上玉成好事吧。”
華貴妃忙福身恭送皇后,李嬌也只好在華貴妃身側一同行禮。
送走了皇后,華貴妃一咬牙,擡手便把旁邊的一隻花瓶拿起來,重重的摔了出去。
“啪”的一聲,珍貴的瓷器變成萬千碎片,紛紛崩裂開來,稀里嘩啦濺得滿屋都是。
宮女們嚇得紛紛抱頭,片刻之後才都紛紛跪下,齊聲請罪。
華貴妃卻長出一口氣,喝了一聲:“都給我滾出去!”
宮女太監們紛紛叩頭,匆匆退下。李嬌卻輕嘆一聲,說道:“娘娘,事已至此,恐怕再無回天之力了。”
華貴妃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從小被特別教養以用來爲家族利益聯姻的妹妹,冷冷的笑了笑,說道:“嫁給皇上,總比嫁給戶部尚書要體面吧?你也該知足了。”
李嬌低了頭。嫁給皇上自然體面,可是皇上後宮粉黛三千,還有這位貴妃娘娘在側,自己恐怕這輩子也只有守活寡的份兒了。
華貴妃卻真正體驗了一回掀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滋味。這樣年輕美麗的妹妹若是到了皇上身邊,自己還能維持這份恩寵麼?本來就沒有兒子,費盡了心機拉攏了大皇子,如今恐怕又要雞飛蛋打了......
“行了,你先回家吧。反正用不了多久,你也可以長住宮裡了。咱們姐妹說話的日子長着呢。”
李嬌看着自己堂姐的臉色,心裡自然明白以後她都會把自己當成對手。只是這種時候她自然不會同這個姐姐鬧翻了臉。士是乖順的福了福身,勸道:“姐姐保重,妹妹回去了。”
華貴妃看着李嬌窈窕的身影,嘴角緊緊地抿着。姐姐?妹妹?還沒進宮呢,就急着換了稱呼?
午飯後,趙玉臻陪着洛紫堇進宮。二人先去慈元殿給太后請安。之後太后因要午休,趙玉臻藉口去東宮找太傅和幾位皇子說話,洛紫堇便說去慈元殿裡看姐姐。太后自然不多過問,隨他們二人各自去了。
從太后那裡出來,二人並沒有分開,而是一同往御花園走去。
233-2
說來也巧。皇上今日早朝沒有理政,上午在御書房睡了兩個時辰,中午用了點午膳後,不能再睡,便一個人去御花園散悶。趙玉臻和洛紫堇並肩走着,正想着知何去打探一下皇上在何處,卻遠遠地看見一道明黃色的身影從那邊的牡丹叢中慢慢悠悠的晃過來。
洛紫堇拉了拉趙玉臻的衣袖,趙玉臻點點頭,轉身躲到了一旁的竹叢裡。
洛紫堇便站在水池旁邊漫不經心的看着水面上剛剛鑽出來的小荷,新綠的荷葉玉盤滾珠,淡粉色的花骨朵尖尖的立在一片深淺不一的綠色之中,宛如亭亭玉立的少女,輕紗遮面,欲說還羞。
英宗皇帝心裡很是鬱悶。想想自己一時衝動辦了件費力不討好的事情,弄得自己沒面子不說,現巴巴戶部一大攤子事兒就沒人替他去管。所以他一邊穿花渡柳一邊長吁短嘆,漫不經心的從那邊牡丹園走到了這邊的荷花池,冷不防一擡眼卻見一個身穿品月色春衫的女子嫋嫋婷婷的站在水池邊,挽着嫩綠的柳條,蹙眉沉思。再仔細看時,此人不是他心底深處戀着的洛紫堇又是誰?
一時間英宗陛下恍若夢裡,竟呆呆的站住腳步不敢向前。生怕前面站着的女子只是他的一個幻覺,再向前一步,那個美麗絕塵的女子就如夢中一樣瞬間消失。
洛紫堇雖然沒有回頭,但從水影裡已經看見十步以外的皇帝。皇帝身邊跟着的總管太監已經帶着身後的小宮女和小太監悄然退下,柳蔭裡只剩下英宗一個人站在那裡發愣。於是她也不回頭,只是看着湖面的新荷發呆。
半晌之後,英宗終於忍不住叫了一聲:“紫堇?”
洛紫堇方徐徐回頭,淡淡的看了英宗皇帝一眼,也不行禮,只把手中挽着的柳枝啪的一聲折斷,在手裡晃了晃,繼續看水面的荷花。
英宗皇帝往前走了幾步,一直走到洛紫堇的身邊,又叫了一聲:“紫堇,真的是你?”
洛紫堇往一側躲了躲,方慢慢的福身,畢恭畢敬的請安:“臣妾給皇上請安。”
“紫堇......”英宗皇帝嘆了口氣,轉過身去看着水面,“你如今也變了。是不是也覺得朕很討厭?”
洛紫堇忙又一福身:“皇上乃萬乘之尊,衆人敬重都唯恐不及,誰敢討厭?”
“哎!你直接說朕很令人討厭就是了,何必拐彎抹角。這又不像你的性子了......”
洛紫堇沉默不語。
英宗皇帝又嘆了口氣,問道:“紫堇,朕聽說你和玉臻你們二人最近很好?”
洛紫堇依然不語。
“紫堇,你今天進宮來是看你姐姐麼?”
洛紫堇還是不語。
“紫堇?”英宗皇帝忍不住擡手去拉她,洛紫堇卻猛然往一旁閃開,轉頭來冷冷的看着英宗,不語。
“紫堇,你怎麼了?誰得罪你了不成?”英宗皇帝不解的看着洛紫堇,心頭不由得一慌。
“洛緊堇卑微如同一粒塵埃,不敢當皇上如此隆恩。”
“紫堇!你跟朕說這話?當初那個果敢的人哪裡去了?是不是趙玉臻爲難你,嗯?朕找他算賬!”英宗皇帝被洛紫堇淡漠的口氣激怒,好像是被奪了心愛的東西一樣,不尋常的惱怒。
竹叢裡的趙玉臻看的咬牙切齒,一雙拳頭幾乎都攥出了汗水來。
洛紫堇淡淡一笑,仰臉看着別處,冷漠的問道:“郡王爺和臣妾之間的事情,乃是我們夫婦之間的私事。皇上若是過問,是不是有些不合適?或者,最近皇上真的很閒,總喜歡攪合到人家夫婦之間的事情去?把人家好好的一對夫妻拆散,很好玩麼?”
“朕哪有拆散誰?朕只是關心你!”
“皇上把盧峻熙打得半死,柳雪濤差點兒成了寡婦,怎麼皇上這還不算是拆散麼?”
“這事兒......跟你有什麼關係?”
“盧峻熙跟我沒任何關係。只是如果柳雪濤的日子有一分的不好過,我便有五分的痛苦。她與我是從小的姐妹,對我恩深情重,比慈元殿裡我的親姐姐還親。誰若是爲難她,我洛緊堇第一個不高興。”洛紫堇撅着嘴巴,一臉的薄怒,英宗皇帝看着她這般模樣,立刻想起少年時自己還只是個皇子,而她卻是太后宮裡的宮女,自己總是偷偷的拉着她的手跑到這蓮池邊玩耍的情景。
後來她長大了,成了一個清麗懂事的姑娘,而他也成了太子,身上附加了很多重任。每天要處理很多政務,還要幫父皇監國,和那些大臣們討論朝政。每次他累得要死要活時,便特別想去母后宮裡找她,讓她給自己捏捏肩,揉揉背,她的手法和力道每次都是恰到好處,可以驅除一身的疲憊。
他很想娶她爲妃,曾經許她皇后之位。可是她不願意,她只想有一天可以被放出宮去,回江南,過自由自在的生活。於是他開始想辦法,先是利用自己登基時清除大齡宮女爲名,要她相依爲命的姐姐出宮。讓她們姐妹分離。果不其然,她姐姐不願出宮,和她商議着要想辦法留在宮裡。
好吧,他如她所願,在半醉半醒之間臨幸了她的姐姐。然後直接封她的姐姐爲昭儀。
那段時間看着她臉上洋溢的笑,自己也很高興。之後幾次都悄悄地問她,可不可以給他做妃子。
但她依然說,嚮往宮外的生活。
後來她莫名其妙的中毒,差點死掉。自己心急如焚,恨不得和她一起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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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奈二人的感情驚動了母后,母后不允許她們姐妹二人聯手霸住自己的心,所以揹着他一道諭旨把她賜給了安慶王世子爲正妃。從此後他們二人將是大伯和弟媳的關係,錯不得一絲半毫。
當時他恨不得對她用強,佔了她的身體把她留在身邊。可是,她依然不願意。
所以他無奈的放手,從而把一份孤獨的感情寄到宮外的青樓女子蔓雲身上......
今天,好不容有個機會可以在這蓮花池邊再遇舊情人,英宗皇帝心底的情緒莫名其妙的洶涌氾濫起來,他所熟悉的洛紫堇在宮裡生活十多年,都從沒提及那個叫柳雪濤的女子,怎麼如今她們二人卻如此親密了?
......
聽了洛紫堇的話,英宗一片迷茫:“這......這話從何說起?什麼時候她又成了你的好姐妹?朕......真是被你給弄糊塗了!”
洛紫堇看着英宗詢問的目光嘆道:“我之前之所以從不提及她,是因爲我怕我身上的罪會連累她。我不願看她因爲我受到任何牽連,何況她遠在江南,而我卻獲罪深宮,我以爲我們這輩子是不會再有什麼聯繫的了。可是老天憐我,把我小時候的親密姐妹送到我身邊來,我便不能再看她難過。小時候我們姐妹都寄居在親戚家裡,都沒有親生母親照料,可以說是相依爲命。如今大了,各自成家,她便是我回憶裡唯一的陽光。所以我不許她再難過,她難過,我也會痛不欲生......所以,我求求你,不要給盧峻熙安排什麼妾室偏房,如果你不信任他們,一定要在他們身邊安插你的眼線的話......我求你換一種方式好不好?不要破壞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你無法擁有的東西,請你不要去破壞......”
你無法擁有的東西,請你不要去破壞......
英宗皇帝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子,宛如陳舊的古鐘一樣發出蒼涼的聲響,這聲音由小到大,漸漸的轟鳴起來,把他徹底的震撼。
洛紫堇從宮裡出嫁的前一個晚上,他偷偷的潛入她的臥室,糾纏着她,欲強行佔有她。她毫不反抗,只是哀怨的看了他一眼便閉上眼睛一動不動,任憑他慌張的解着她的衣帶。而最終他卻在手忙腳亂中徹底失去了那份暴躁的勇氣,最後頹然的坐在她身邊,問她:“紫堇,你到底想要什麼?”
她說: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那一刻起,他知道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走進她的心裡了。
此時,她說:你無法擁有的東西,請你不要去破壞......
英宗皇帝慢慢的點點頭,嘆道:“紫堇,我懂了。我懂你爲何會這樣維護柳雪濤和盧峻熙二人了。你放心,我以後都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了,你放心......”
說完,英宗皇帝頹然的轉身,往來時的方向慢慢的走去。
洛緊堇慢慢的轉過臉來,看着英宗落寞的身影,輕輕的開口:“玉晟。”
英宗皇帝身形一僵,止住了腳步,卻不敢轉過身來。
“我希望你能做一個英明的皇帝,名垂青史。讓後世千萬代子孫都稱頌你的聖明,讓你的名字成爲所有陪伴着你的人最深的驕傲。”
英宗皇帝慢慢的轉過頭來,看着洛紫堇微微的笑:“紫堇,四年了,你一直不肯叫我的名字。今天,你的話我會記住的。”
洛紫堇也微笑,點點頭:“皇上,保重。”
英宗皇帝也微笑點頭:“謹郡王妃,保重。”
......
從宮裡出來,趙玉臻一直繃着臉坐在馬車裡,一聲不響。
洛緊堇卻很隨意的歪在他的身上閉目養神,身子軟軟的隨着馬車的晃動而輕輕的搖擺着,枕在他肩膀上的頭也輕輕的搖着,略顯凌亂的髮絲在他的耳邊輕輕的撩撥,些許微癢攪得趙玉臻的思緒越發的混亂。
慢慢的她終究是睡着了,身體漸漸的軟下去,頭慢慢的從他的肩膀上滑下來,枕進了他的懷裡。
趙玉臻輕嘆了一口氣,擡手把她摟在懷裡,讓她以更舒適的姿勢繼續睡着。低頭看着她安穩的如嬰兒般的睡顏,心裡紛紛亂成一團麻。
今日他親眼看見皇上對她那樣的不同。他叫她‘紫堇’,而她也叫他‘玉晟’。雖然早就想到她在宮裡十多年,肯定和皇上有一段不同尋常的感情,可猜測是一回事兒,親眼看見又是一回事兒。何況如今的她還是自己的妻子,是自己的兒子云驍的母親!
按說,他應該很是氣憤,應該把她大卸八塊,應該把她一紙休書休出家門,應該狠狠地辱罵她,狠狠地折磨她,讓她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可是他又偏偏該死的理智非常,僅僅通過皇上和她那簡短的對話,也猜測到他們發乎情止乎禮,他們之間並沒有那種令人唾棄的關係。她並不中意那個黃袍加身的人,她不願意陪着他,更不願意過深宮裡的那種日子。因爲從皇上對她的態度來看,只要她有那麼一點點的默許,她早已經是冠寵後宮的妃子而不是他謹郡王的王妃,慈元殿裡的那個洛婕妤也不會是今天的洛婕妤。
如果她和皇帝之間真的有什麼,此時此刻她更不會如此坦然的睡在自己的懷裡,安靜的如同一個孩子。
她說:你無法擁有的東西,請你不要去破壞......
皇帝思忖片刻,說道:紫堇,我懂了。我懂你爲何會這樣維護柳雪濤和盧峻熙二人了。你放心......
趙玉臻反覆的思索這一句對話,再想想柳雪濤和盧峻熙夫婦二人,不難猜測到皇上說懂了的意思。應該是她曾經對皇上說過什麼,那些話應該是她拒絕皇上的理由吧?
甚至,趙玉臻已經感覺某一句話已經就在嘴邊,那句話應該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長長地嘆了口氣,趙玉臻低下頭去看着熟睡的洛紫堇,如雪的肌膚帶着微微的紅色,如同三月裡新綻開的桃花一樣,粉嫩嫩的,吹彈可破。她這樣的美麗,也有一顆執着的心。她也是這樣的溫柔,如水一樣的清澈。她心裡嚮往的應該也是那種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生活吧?
只是她不像柳雪濤那樣的剛烈,她不會把自己的想法那麼明白的表現出來。多數時候她都在忍耐,像是牆角里默默開放的梅花,只待人循着一縷幽香去慢慢的發現,慢慢的尋找。
馬車回到了安慶王府,洛紫堇依然在睡。
沒辦法,昨晚她一夜未曾好好地睡,又陪着柳雪濟折騰了一個上午,中午吃了點飯便進宮去了,又費盡了心思同皇上說了那些話,此時終於把心裡的事情都解決掉,她從心底裡的倦意讓她靠在自己丈夫的懷裡沉沉的貪婪的睡着,馬車一路顛簸她沒醒,到了府門口馬車停了她也沒醒,趙玉臻抱着她下車一直送到臥室裡去放到牀上時,她倒是睜開眼眼看了看,一看是自己的牀,立刻又翻身向裡,沉沉的睡去。
趙玉臻不依了。他踢掉鞋子解開外袍褪去,屏退了屋子裡的丫頭們掀開帳子上了牀,貼着她的後背慢慢的躺下去,摟着她的腰在她耳邊輕聲喚:“堇兒,醒醒了......”
“唔......做什麼......好睏......”
“難道你就沒什麼要跟爲夫說的麼?”趙玉臻在她耳邊輕輕的問,手也不客氣的探進了她的衣衫,她都睡了一路了,早就該睡夠了吧?這會兒還睡,實在有些逃避的嫌疑。所以他一心把她弄醒,不惜手腳嘴並用。
洛紫堇不勝其煩,終於在全身酥癢難耐的狀況中醒了幾分,眯着眼睛看着身側的趙玉臻迷迷糊糊的問道:“什麼事啊?”
“還不老老實實的招了。你跟皇上之間,到底怎麼回事?”趙玉臻一邊在她耳邊質問,一邊揉着她胸前的柔軟,只要她的回答不能讓他滿意,他就決定狠狠地懲罰她。
洛紫堇實在是又累又困,擡手軟軟的推着他的手臂,模糊不清的說道:“別人的心我管不着,我只能管住我的心......我愛的是你啊,笨蛋......”說完,她便翻過身來蹭在他的肩窩處,繼續跟周公約會。
趙玉臻放在她衣衫裡的手一時無力的滑下來。眼角眉梢都帶着驚喜。
她說的是什麼?她說,她愛的是自己......
真是笨蛋,笨死了!趙玉臻擡手在自己的臉頰上拍了拍,只覺得胸口一陣火熱,猛的低下頭去咬住懷裡沉睡的佳人親個不夠。
“堇兒我也愛你。”趙玉臻嘆氣,雙臂緩緩收緊。
摟住她的細腰,動作堪稱溫柔憐惜,可惜她卻迷迷糊糊根本無心享受。
模糊間似乎聽到那火熱的身體主人苦笑低喃:“怎麼還睡......”隨即有溫柔的吻慢慢落滿身軀,讓她顫抖,輕吟。
春光旖旎,夕陽在那繁複的雕花窗櫺間投射過來的迷人光芒照在紫色的紗帳外,斑駁的光影落了滿滿一室。
一場顛鸞倒鳳之後,雲收雨散。
洛緊堇翻過痠痛的身體,背靠在他的懷裡再沒有一絲的力氣。
他從她身後擁住她,溫言軟語的哄她:“堇兒乖,我們一起睡。”
她的確是累了,小腹痠疼。他的眼睛清澈晶亮,聲音低沉繾倦,在他從沒有過的溫柔中,她蜷曲身體,酣然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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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丞相夫人高氏有事進宮請見皇后娘娘,皇后聽說後很是驚訝。
鳳章殿裡,皇后親自把高夫人接進內殿,宮女奉茶畢,皇后又問了丞相大人的身體可好,家中日子過得如何,答家常話。高夫人一一回畢,便從袖
子裡拿出一封書信來交給皇后:“這是永相叫臣妾給娘娘送來的。臣妾一個婦道人家連話也說不明白,還請皇后娘娘見諒。”
皇后聽了這話,忙伸乎接過書信來,撕開信封將信箋拿出來看。
王丞相乃文臣之首,寥寥數語便把柳雪濤的事情說得異詳盡清楚。
王皇后嘆了口氣,說道:“叔父果然英明。嬸孃回去跟他老人家說,我在宮裡跟個聾子一樣,外邊的事情還請他多多留意。皇上其他事情上都好,唯有‘情’之一字總是看不破,容易受人挑唆。朝堂上的事情,須得叔父多多留意。”
高夫人忙答應着,又說了些無關痛癢的話,天色漸漸的暗下來,朝廷外命婦也不宜在宮內久留,十是匆匆告辭回宮。
王皇后將丞相的書信丟到蠟燭土燒掉,自己悶悶地坐了一會兒,便叫貼身宮女進來吩些道:“伺候本宮更衣,本宮去給太后請安。”
“是。”幾名宮女手腳麻利的給皇后換了衣裳,又重新把髮髻整理了一番,方攙扶着皇后出了鳳章殿往太后住的福壽宮走去。
太后這裡正預備着傳完善,皇后來的正是時候。太后見皇后親自來伺候晚飯,心裡很是高興。便對自己的貼身宮女吩興道:“去,讓御膳房把皇后娘娘的晚膳傳到這裡來,哀家和皇后一起用晚膳,我們娘們兒也好說說話。”
皇后謝了太后恩典,便陪着太后說話,看宮女們調開桌椅,擺上了碗筷。不過是晚膳擡了進來,滿當當的擺了一大桌子。皇后扶着太后入座,自己在一旁相陪,佈菜,盛湯,極爲周道。
晚飯後,皇后又扶着太后去裡面說話。太后因問起了皇上今天怎麼一天不見,皇后嘆了口氣,說道:“兒臣正爲此事擔心呢。兒臣聽說昨晚華貴妃在皇上的御書房裡暈倒了,先是嚇了一跳,後又聽說貴妃身體並無大礙,方稍微放了心。到底還是親自去了華陽殿一趟。”
太后因皺着眉頭,問道:“她身子一直很好,怎麼好端端的會暈倒了?而且,後宮不得干政,她如何去了御書房?”
皇后忙起身行禮:“是兒臣統馭後宮不嚴,纔出了這樣的事情。兒臣心裡忐忑不安,請母后重責兒臣。”說着,她便跪下去。
太后重重的嘆了口氣,叫人把皇后扶起來,說道:“有什麼事兒你直接跟哀家說!哀家替你做主!”
皇后方把事情的原原本本一絲不差的跟太后回明,只是把時間顛倒了一下。又補充道:“母后恕罪,兒臣之前的確是看着李嬌的模樣好,才說要將她召進宮來陪伴皇上的。孰料華貴妃卻一心想着把她妹妹許給盧峻熙爲二房夫人。還趁着皇上吃了酒,命人把盧峻熙召進宮來當面賜婚。盧峻熙不肯背信棄義,拒絕停妻再娶,華貴妃便指責盧峻熙欺君。幸虧皇上聖明,沒有治
盧峻熙的欺君之罪,只打了他四十板子,給華貴妃出了口氣也就罷了。兒臣已經宣了口偷,封了李嬌爲寶林……母后,您看這事兒……”
太后重重的嘆了口氣,說道:“這事兒不怪你!你賢良淑德,爲皇上着想,爲我皇家子嗣着想。哀家很是高興。只是這個華妃太過分了!她這是妖魅惑主!仗着她父親的功勞,都忘了做后妃的根本!來人——傳我的懿旨,華妃李氏不守硯矩,讒言媚主,削去貴妃封號,降爲婕妤。告訴她不用來福壽宮謝恩了,好好在華陽殿閉門思過吧!”
後宮風雲果然變幻莫測,太后一句話,華貴妃便從貴妃之尊一下子降到了婕妤。而且還被無休止的禁足在華陽殿裡,何時能夠出頭,已經成了未知。
華貴妃,不,華婕妤聽到太后宮裡來宣太后口諭的太監尖着嗓子宣佈完之後,臉色由白變黃,由黃變得鐵青。終於雙腿一軟倒在地上,身子前傾,手臂持在地毯上的時候,又驀地一陣刺痛由指尖傳到心口,忙擡手看時,卻見手指不知被什麼刺傷,鮮紅的血慢慢的滲出雪白的手指,蜿蜒着流到了掌心裡,通紅一片。
“哎呀,娘娘……怎麼了?”宮女忙過來檢查,卻發現地毯的縫隙裡有殘留的碎瓷片,正是皇后走後華妃自己摔碎的那個花瓶種下的禍根。
“哼......死不了。”冷冷的笑意綻放在嘴角,華姬婷的眼睛裡悶爍着逼人的寒意。
第二日,皇上早朝,原戶部尚書馬雲瀚已經離京奔赴災區,代尚書盧峻熙捱了四十板子在家養傷不能上朝。戶部瑣事繁雜,無人主理,戶部的大小事情由戶部各個官員直接上湊皇上,把英宗皇帝給煩的一個頭兩個大。直接擺手對戶部的官員們說道:“盧峻熙現在是代尚書,你們這些繁雜小事先去同他商議了,再寫成奏本呈上來給朕看!”
散朝後,戶部的右傳郎程克賢無奈的嘆息着,自顧往前走,三位郎中,五位主事都匆匆的跟上來,圍着程克賢七嘴八舌的問道:“程大人,盧大人現在養傷在家,我們怎麼好去他家裡打擾呢?”
程克賢嘆了口氣,拍拍手裡被皇上扔回來的奏摺,嘆道:“我能有什麼辦法呢?這是皇上的聖諭,難道大家沒聽清楚?走吧,大家先去買點補品,咱們一起去看看盧大人也好。”
“是是是,盧大人昨天被杖責,咱們還沒時間去看看他呢,真是的……”
“哎,也不知洪衝撞了誰,居然受這份罪。”
“聽說是華貴妃呢,華貴妃被盧大人氣得昏死過去了……”
“胡說,盧大人身爲外臣,怎麼司能見得后妃?”
“就是,不許胡說,這話傳到皇上的耳朵裡,可是死罪……”
衆人議論着離開,卻不知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高玉璁卻慢慢的止住了腳步,臉上的神情高深莫測,令人難以捉摸。
一時間,戶部左待郎盧峻熙被杖責四十。華陽殿華貴妃被太后斥貴,降爲婕妤。兩件事情引發的風波還沒過去,李將軍府的侄女李嬌又被皇后選入後宮,直接封爲寶林。
恩恩寵寵一時輾轉劍纏,着實令人猜不透其中的隱情。
只是,戶部的衆位官員每日去盧峻熙的府上找他議事,卻次次都被柳雪濤招駕。
盧峻熙每天都發高燒躺在牀上,不是灌藥,就是冷敷,據說整日昏昏沉沉。程克賢不信,也曾進內書房的臥室探視,果然見他面色蒼白,趴在牀上,額頭的碎髮溼粘軲的貼着額頭,雙目微閉,嘴脣也沒有血色,着實的司憐。
程克賢身爲目前戶部職位最高的右侍郎,在這種狀況下,不待不去找雪濤夫人細談。
此時,柳雪濤身爲五品誥命夫人此時也不得因爲盧峻熙身上有傷而出來見外客了,請了程克賢在內書房的偏廳裡落座奉茶畢,抑雪濤嘆道:“程大人近日來多多辛苦了。妾身先替我們家大人謝謝程大人的關心。”
程克賢忙領首嘆道:“盧大人此番也是遭罪,這天也漸漸的熱了,偏上戶部的事情又多,下官和屬下們每日來府上打擾,夫人茶飯招待,也是每日裡麻煩。下官們心裡也是過意不去啊。”
柳雪濤嘆道:“朝中能人衆多,皇上偏生不願讓我們家大人休息兩日。這也是皇上對我們大人的隆恩。我柳雪濤又豈敢懈怠?”
程克賢又嘆了口氣,讚道:“夫人乃女中英豪,也該明白此事不宜長久。長久下去,恐怕對盧大人的官聲也不好。”
抑雪濤點頭,幽幽嘆道:“妾身多謝大人提點。這話之前孔大人也勸過我。司是——皇上聖命難違,我一個小女子又能怎麼辦呢?只是可憐了我們家大人,如今還不能下牀,又是一陣陣的高燒。這太醫院的藥也不見效。真真急死人了。”
程克賢忙建議道:“夫人如何不去求求安慶王妃,讓安慶王妃同老王爺說一說,此事恐怕也只有老王爺能勸得動皇上了。”
柳雪濤恍然道:“對呀!瞧瞧,我這兒每天爲我們大人的傷勢着急,都急糊塗了!多謝程大人提點,我這就去安慶王府,求老王爺跟皇上說說情。戶部之事就有勞程大人多多操心了。好歹讓我們家大人將養兩日吧。”
程克賢忙拱手:“夫人客氣,下官也是爲盧大人和夫人着想。至於戶部之事,下官也實在難當大任,不過相信皇工會找到合適的人選的。”
柳雪濤點頭:“是啊是啊,朝廷人才濟濟,怎麼可能離了我們家大人就不轉了呢。”
送走了程克賢,柳雪濤進了內書房的裡間,看視正在‘發燒’的盧峻熙。
翠濃和香葛兩個丫頭這幾日都是替換着在這裡服侍的,其他小丫頭什麼的一律不準進來。柳雪濤進門,正靠在牀邊腳踏上打盹兒的翠濃忙起身,輕聲笑道:“夫人,老爺剛還嘟囔着讓奴婢去找您呢。”
柳雪濤撇着嘴偷偷的笑了笑,點頭道:“你去吧。我在這裡就好了。”
翠濃答應着出去,關好了房門。柳雪濤方輕輕的坐在牀邊,擡手理了理盧峻熙額前的碎髮。
她一碰他,他便醒了,眼眼裡尚有淡淡的血絲,卻滿含着笑意的叫了一聲:“雪濤……過來,親親我。”
柳雪濤捏着他的鼻子笑道:“不過是四十板子而已,怎麼就打的你跟修遠一樣了?整天的叫着親親,親親的,也不嫌膩煩?”
盧峻熙立刻學着兒子撒嬌的樣子撅起了嘴巴:“嗯,是很膩煩。我叫了那麼多次你都不來。有你這樣狠心的人麼?”
柳雪濤笑着俯下身,在他的臉頰上親了親,小聲問道:“你想要怎樣才能出氣?”
“已經很出氣了。不是說那個華貴妃被太后貶爲婕妤了麼?那個什麼李嬌也被送進宮裡去了。戶部的人在家裡聚了三四天了,連我的一聲哼哼都沒聽見。皇上這會兒也該着急了,夫人真某高啊!真是佩服,佩服!”
柳雪濤卻歪着腦袋想了想,說道:“可是我的氣還沒出。好端端的被他打了四十板子,怎麼着他也得來道個歉吧?”
盧峻熙驚詫的看着柳雪濤:“夫人,你莫不是異想天開吧?讓皇上跟我道歉?叫呵……”盧峻熙連連搖頭,這怎麼可能呢。俗話說雷霆細雨皆是君恩,皇上縱然下旨殺人,被殺的還要磕頭叩謝皇恩呢。而自己頂撞皇上,也只是捱了四十板子,這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了,還要皇上道歉?
柳雪濤卻不以爲然。本來嘛,盧峻熙好好地爲朝廷辦差,一心一意的爲皇上分憂,他不感激就算了,還故意找茬,設個圈套給人家鑽,然後打了人家板子還叫人家謝恩,回頭還當牛做馬的使喚人家,當我柳雪濤跟那些窩囊廢一樣都那麼好欺負啊?
柳雪濤從自己的髮髻上摘下一枚象牙小梳子,把盧俊熙的髮髻打開,慢慢的爲他通發,又淡淡的說道:“做錯了事都要承擔結果的。怎麼,夫君覺得我的話太匪夷所思了?”
盧峻熙點點頭,說道:“雪濤,我只想安靜的歇息幾天,好好地和你在一起,你每天都這樣陪着我。等這傷好了,我都不知道會忙成什麼樣呢……”
柳雪濤點點頭,說道:“好。這幾天我都陪着你。”
二人正說着,門口翠濃輕聲回道:“夫人,侯爺來看望老爺的傷情了,還有老夫人也來了。”
柳雪濤一聽是自己二哥來了,忙道:“快請二哥進來,請老大人先去內院奉茶,我一會兒就過去陪她老人家說話。”
翠濃答應着,請了柳明澈進了內引。另有人陪着安老夫人去後面奉茶。
柳明澈進門後看見柳雪濤坐在牀沿上位盧峻熙通發。便羨慕的笑道:“有我妹妹親自給你梳頭,我看盧大人這板子捱得也算是值了。”
盧峻熙斜着眼瞥了柳明澈一眼:“怎麼,靖遠侯左擁右抱的守着好幾個,還不去偷着樂,這會兒又來嘲笑我們夫妻了?”
柳明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撩袍子翹起了二郎腿,笑道:“罷了罷了,不看在你挨這板子是爲了我妹妹的份上,我也懶得來看你。喏——江湖上的棒瘡藥,一天抹一次,七日後癒合,不留傷疤。”說着,他把懷裡的小瓷瓶扔到盧峻熙身邊的薄被上。
柳雪濤正擔心盧峻熙漂亮的屁股將來猙獰不堪呢,聽了柳明澈的話忙撿起那小瓶子打開看,卻見裡面是一粒粒小小的藥丸,因問:“這個真的管用?”
柳明澈笑道:“傻妹妹,哥哥我還能騙你麼?娶半盞溫水化開了,輕輕塗抹傷患處即可。此藥乃獨門秘方,我師叔祖給我的,換了別人,一粒也別想。誰的屁股開花隨他開去,管我什麼事兒。我還不是看在你這傻丫頭的份上,纔不得不忍痛割愛。這小藥丸別看不起眼,一千兩銀子一粒也沒處兒買去。我那師叔祖工個月就辭世了,這藥方也沒留下,哎!”
盧峻熙瞥了一眼柳明澈痛心疚首的死樣,就差上去啐他了:“行了行了行了!我說二舅兄,你敲竹扛的手段越來越高明瞭啊!你只說你有什麼事兒要小弟辦不就成了?用得着拐這麼大的彎兒麼?也不嫌累。”
柳雪濤忍不住笑着把盧峻熙的頭髮綰好,拿了那枚白玉髮簪別住。又拿起小瓷瓶站起身來,說道:“你們倆慢慢的貧,我先出去一下。”
柳明澈點頭,盧峻熙卻有些依依不捨。人家夫妻好好地在這兒說話呢,這人不長眼色的進來坐着,真是討厭。
柳雪濤出去後柳明澈往前彈了彈身子,認真的看着盧俊熙的臉,壓低了聲音問道:“四十板子,真的就受不住了?你瞞着別人也剩就罷了,可別瞞我!”
盧峻熙冷冷的瞥了柳明澈一眼:“我有什麼好瞞你的?”
柳明澈站眨眼晴,狡猾的笑着:“你會武功,有內力,那點板子對你來說也就是個皮肉傷,你故作聲勢的是不是還想撈點好處?”
盧峻熙不屑:“有什麼好處可撈?不然你也去頂撞一下皇上,挨四十板子試試?”
柳明澈放軟了口氣:“峻熙啊,別太較真了。差不多就算了吧,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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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峻熙看着柳明澈的臉,半晌方問道:“侯爺這是爲誰說話呢?盧峻熙聽着有些不明白。”
“李老將軍拖人來找我,想讓我勸勸你。華貴妃如今已經被太后貶爲婕妤了,你的氣也該消了。”柳明澈嘆了口氣,拍拍盧峻熙的肩膀,勸道:“你的性子我知道。只是雪濤的性子太烈。我怕她不肯罷休,回頭你勸勸她。大家同朝爲官,有些事情鬧得太僵了也不好。你說是不是?”
盧峻熙笑笑說道:“舅兄說的有道理。只是——你的妹子你還不知道啊,我是勸不動她,回頭舅兄自己去勸勸吧。我如今只能趴在牀上,一步也動不了,哪裡還敢得罪她。我家夫人若是不痛快,我這兒連飯都吃不上咯!”
柳明澈笑道:“你這傢伙,越發的蹬鼻子上臉了。我妹妹有那麼厲害麼?說的跟河東獅一樣。”
盧峻熙咬着牙忍着屁股上的疼痛慢慢的側身,嘆道:“侯爺的親妹妹,難道侯爺自己不清楚?”
“行。我回頭找她去,你好好養着。聽說戶部這幾天都亂了套了!皇上急得覺都睡不好。今兒早朝上還發了脾氣。”
盧峻熙笑了笑,沒說話。嗯,發脾氣好啊!發脾氣最好了,爺我就喜歡聽皇上發脾氣……
這幾日皇上真是暴躁死了,真是各種暴躁都齊了。
御書房裡他把戶部的奏摺全都標出來放到一邊,看着摞得兩尺多高的三大摞兒,長長地嘆了口氣,伸手去拿旁邊的茶的時候,又不小心把茶碰翻了,茶水灑了一桌子,還燙了他的手。於是英宗暴躁之下順手拾起茶盞給扔了出去。
‘啪’的一聲脆響,一隻官窯鬥彩蓋碗便粉身碎骨。
旁邊伺候的宮女手忙腳亂的想把奏摺挪開,卻又不小心把那些摞得好高的奏摺給碰翻了,紛紛亂亂的灑了一地。
英宗更是生氣,擡腳踹開宮女,生氣的吼道:“都是些廢物!戶部二十幾個人都不如一個盧峻熙!都是廢物!”吼完,他便轉身氣呼呼的出了御書房。
御花園裡,奼紫嫣紅,盡在細雨霏霏的籠罩之中,各種色彩都帶了一層溼潤。
英宗皇帝在雨中疾步而行,也不許太監撐傘。走了一段路之後,沁涼的雨絲把他暴躁的頭腦浸潤的清醒了一些,他方放慢了些腳步。
總管太監忙撐着明黃色的油紙傘上前來爲他擡住細雨,勸道:“皇上,您這衣裳也溼了,這若是着了涼可不是小事兒。這兒離着洛婕妤的慈元殿近,不如清皇上先去慈元殿避避雨,奴才們伺候皇上換了乾淨的衣裳再去太后宮裡請安。”
英宗皇帝聽了“慈元殿”三個字,想起那天洛紫堇叮囑自己的話,她要自己做個聖明的皇帝,要名垂青史,讓身邊的人都爲自己驕傲,心裡的暴躁平復了許多,點點頭說道:“去慈元殿。”
洛婕妤此時正坐在窗戶前精心的繡着一方帕子。
英宗悄無聲息的進來,站在她的身後,看她繡的入神,忍不住嘆道:“不寫情詞不寫詩,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拿了顛倒看,橫也絲來豎也絲。”
洛婕妤被嚇了一跳,一針紮在手指上,紅豆似的血珠慢慢的沁了出來,她忙用手捏住,起身行禮:“臣妾參見陛下。”
英宗陛下忙拉過她的手,看着她纖細的指尖,嘆道:“是朕嚇到你了吧?疼不疼。”
洛婕妤的眼圈兒忽然紅了。低着頭看着自己被皇上捏在掌心裡的手,輕聲說道:‘謝皇上關心,臣妾沒事兒。皇上的鞋子都溼了,快些去裡面換下來吧。”
英宗拉着洛婕妤進了裡間,洛婕妤蹲下身子替他脫下明黃色的長靴,又拿過一雙軟軟的布鞋套在他的腳上。早有太監取了皇上平日裡穿的龍紋箭袖長衫來,洛婕妤慢慢的解開英宗皇帝的外套給他換下。
英宗皇帝看着洛婕妤沉靜卻憔悴的面容,嘆道:“愛妃這些日子瘦了許多,可是身體不舒服?若是有什麼不適,宣御醫進來診診脈,調理一下。莫要不在意,積小成大,拖壞了自己的身子。”
洛婕妤低頭垂目,福身謝恩:“臣妾謝陛下關心。皇后娘娘昨兒還命御醫進來給臣妾診脈,並無大礙,請皇上不必掛念。”
英宗皇帝點點頭:“皇后很好,朕政務繁雜,難免冷落了你們。有皇后關照你們,朕也放心了。”
洛婕妤又趁便讚揚皇后的美德。
英宗皇帝連連點頭,見外邊的雨越發的大了,於是吩咐跟自己的太監:“叫他們把午膳傳來慈元殿,朕要跟洛愛妃一起用膳。”
諸人忙答應一聲退下去。英宗皇帝拉着洛婕妤去窗前看雨。
洛婕妤又勸皇上保重身子,英宗皇帝嘆道:“這雨不停的下,朕都要急死了。賑災的事情剛剛開始,銀子也不夠用,盧峻熙也不能來上朝……哎!這許許多多的煩心事,都沒人替朕想個辦法。”
洛婕妤想了想,因後宮不得干政,她不敢亂說,可皇上嘆息她又不能沉默,於是回道:“皇上可叫諸位大臣一起商議對策,還有幾位王爺們也該替王爺分憂啊。”
英宗皇帝嘆道:“別提那些王爺們。除了安慶王爺和謹郡王,其他的人不張口跟朕叫窮就不錯了。”
洛婕妤低了頭,不再多言!。
英宗皇帝嘆道:“也就盧峻熙這小子有些辦法。只是……哎!”被打了四十板子,高燒不退人事不清,不能爲國分憂……想想戶部那些人的奏本,皇上又連聲嘆氣。
洛婕妤便趁勢勸道:“皇上,別心煩。、臣妾陪您去雨中走走如何?”
“好啊。”英宗皇帝笑了笑,和洛婕妤並肩出了慈元殿的屋門。
洛婕妤撐着一把粉藍色的水墨畫油紙傘,陪着皇上慢慢的在雨中走着,一路出了慈元殿的門往不遠處的蓮花池走去。皇上依然是皺着眉,又嘆不盡的煩惱。
洛婕妤便依着皇后提前的叮囑,輕聲勸着英宗皇帝:“皇工,人都是要面子的。盧峻熙前些日子爲皇上辛苦奔波,結果卻因無心之過被打了板子,心裡想來是有些不舒服。皇工何不微服去瞧瞧他,給他幾分面子,又不用花錢,還讓他感激不盡。外邊的臣子們看來更會以爲皇上渴慕賢才。盧峻熙心裡一激動,說不定那傷就好的快些。他好了,出來主理戶部,皇上的煩惱自然也少了些。”
英宗皇帝詫異的側臉,看着洛婕妤,半晌方輕聲嘆道:“難爲你想的周全。這的確是個好辦法。”
洛婕妤忙福身回道:“臣妾不懂規矩,亂參政,還請皇工治罪。”
英宗皇帝拉了她的手,嘆道:“這有什麼可治罪的?你的話很有道理,即時提點了朕。朕這幾日被災情給鬧的頭暈腦漲的,幸虧你提醒。京城也是連日陰雨,恐怕百姓們也不好過,朕也有些日子沒微服出去瞧瞧了,也不知道順天府的人盡職不盡職。走吧,咱們回去,用了午膳朕也好出去走走。”
洛紫堇忙答應着轉身,爲英宗皇帝撐着傘往回走。
再說柳明澈和盧峻熙胡亂說了幾句笑話後,便同安老夫人告辭回府。柳雪濤原本是要留飯的,可安老夫人說婦老爺病着,自己何必再添亂,只勸了柳雪濤幾句便走了。
戶部的十幾位官員在盧峻熙的外書房裡忙亂,柳雪濤陪着盧峻熙在內書房的裡間裡說笑。
盧峻熙要聽柳雪濤唱歌,柳雪濤拗不過他,只好給他唱《三生三世》。
當柳雪濤唱到:“我用三世的情換你一生的緣,只爲尋找你太久可相聚卻太短,我用三世的情換你一生的緣只是不願再錯過你我生命中的每一天,時,盧峻熙緊緊地攥着柳雪濤的手,手心裡都是汗,黏黏的卻不願放開。
柳雪濤被他握的手指酥麻,血液不通,卻也不願做任何掙扎。
然後,他的頭枕在她的腿上,她的手指輕輕的捏着他頭頂各處的穴位,爲他緩緩地按摩,他昏昏欲睡,且在迷迷糊糊之間問她:“雪濤,下輩子你還跟着我好不好?”
柳雪濤剛微微的笑着:想說:“那多吃虧啊,那麼多帥哥我都來不及泡…”的時候,門外的翠濃焦急的回道:“夫人,皇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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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峻熙嚇了一跳,身子猛地一扭,卻扯動了傷口,疼的呲牙咧嘴,身後雪白的紗布又洇紅了一大塊。柳雪濤便拍了他一巴掌,輕聲斥道:“急什麼?趴下!”
於是他急忙抱着枕頭趴好,柳雪濤方端過旁邊的一盞溫水來伸手沾了沾水,三下五下彈到他的臉上:又把他整齊的髮髻揉亂了,扯下幾縷髮絲貼在額頭上,看着滿意了方長出一口氣,低聲說道:“裝睡啊!你現在是半昏迷的知道不?”
盧峻熙點頭,把臉埋起一半來裝迷糊。
外面已經傳來英宗陛下的聲音:“程克賢,盧峻熙怎麼樣了啊?”
程克賢身爲戶部右侍郎自然要陪着微服私訪的皇上進來探視盧峻熙,聽了問話忙回道:“回皇工,雪濤夫人說,盧大人早晨剛退了熱,這會兒還在昏睡。”
柳雪濤忙整理了表情,深呼吸一口氣,輕着腳步走到臥室門口,一掀簾子出去,對着微服到訪的皇上徐徐跪倒在地上:“臣妾柳雪濤參見皇上,臣妾不知皇上駕到,有失遠迎,請皇上降罪。”
皇上忙虛扶一下,說道:“夫人請起。朕也是微服出宮,偶然經過這裡,想起峻熙負傷在身,順便進來看看。不怪夫人,起來回話吧。”
“謝皇上隆恩。”柳雪濤又恭敬地磕了個頭,然後才慢慢的站起來,卻再不說話,只低着頭站在那裡,等皇上發問。
英宗皇帝低頭看着柳雪濤,卻見她白暫的臉龐,素顏以對,也不上妝,眼圈兒微青,脣色略顯蒼白,憔悴消瘦,低眉順眼的站在那裡,再無往日的神采飛揚,一時又內疚起來。嘆了口氣,問道:“峻熙怎麼樣了?”
柳雪濤忙欠身回道:“回皇上,昨晚夜裡又發熱,早晨天亮了纔好些。這會兒吃了藥正沉沉的睡着。”
“朕看看他。”皇上說着,便擡腳往裡面走。柳雪濤忙上前打起簾子,請皇上入內。
屋子裡博山斗彩香爐裡焚着瑞鱗香,卻遮掩不住一股淡淡的中藥味。在看牀上趴着的盧峻熙,只穿着一件雪白的繭綢衫子腰上搭着一條松花色的素錦薄被,髮絲凌亂微溼,像是剛發過一身透汗,抱枕遮住了半邊臉,只能看見蒼白的額頭和微閉的眼晴,人卻安靜的睡在牀上一動不動。那模樣看上去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英宗皇帝忍不住嘆道:“哎!到底是書生家,侍衛們沒輕沒重的,給打的如此厲害。”
柳雪濤聽了這話,便拿着帕子拭淚,嘆道:“如今已經是皇上格外開恩了。是我們大人這脾氣倔,也都怪臣妾……是臣妾氣量太小了……”
英宗皇帝忙擺手:“不關你們的事,是朕那日吃醉了酒。哎!”說完,皇上便嘆了口氣轉身往外走去。程克賢和柳雪濤忙跟出去。出門時,柳雪濤又悄悄回頭,卻看見盧峻熙正眯着眼晴對自己偷笑,於是瞪了他一眼纔跟出去。
英宗皇帝出去後落座,柳雪濤親手奉上香茶,然後站在下面敢聽聖訓。
皇上嘆道:“雪濤啊,這幾日辛苦你了。”
柳雪濤忙福身:“一切皆因臣妾小性兒而起,臣妾只恨不能替夫君受刑,再辛苦也是應該的。”
皇上依然擺手,略有所思的問道:“有筆墨麼?”
“有。”柳雪濤不知皇上又搞什麼名堂,但他要啥這會兒都得說有啊,於是忙吩咐身後的丫頭:“準備筆墨紙硯。”
此處爲盧峻熙的內書房,筆墨紙硯都是現成的。香葛和翠濃忙去書案前鋪紙磨墨。
英宗皇帝走到書案前,默默地沉思後,提筆在雪白的紙上揮灑筆墨卻是‘琴瑟相攜’四個字。寫完之後,他對程克賢說道:“克賢,朕知道你文采也不錯,回頭替朕擬一篇聖諭昭告天下,戶部尚書盧峻熙和夫人柳雪濤夫妻結髮,奉案齊眉,情深義重,恩愛百年,當爲本朝夫婦之楷模。昭告天下,令朝野文武百姓,男要效仿盧愛聊修身齊家爲國效忠,女要學習雪濤夫人忠貞和順,德才兼備。”
程克賢忙跪地接旨,柳雪濤和盧家上下奴僕皆跪地謝恩。戶部其他陪侍的主事們也都跪在地上,山呼萬歲英明。
皇上又把自己手腕上的一串明黃玉珠摘下來遞給柳雪濤,嘆道:“峻熙這會兒還昏睡着,等他醒了你把這個給他看。朕的意思,都在這裡面了。”說完,便跟自己身旁的總管太監說道:“走吧!”
柳雪濤接了黃玉珠串後,又跪地叩頭:“臣妾恭送皇上。盧家滿門謝皇上聖恩。”
英宗皇帝來的匆忙,去的也匆忙。
一時間程克賢帶着戶部的主事們向柳雪濤說了恭賀之詞,忽然間聽見內室盧峻熙沉吟着喚人時,衆人方散了。柳雪濤握着那串明黃色的玉珠串進了內間,卻見盧峻熙側臥在牀上,嘴角噙着淺淺的微笑,雖然面色依然蒼白,但神色卻好了很多。
柳雪濤也笑了。坐在他身邊又拿了個靠枕給他墊在腋下,說道:“行了,也該見好就收了。”
盧峻熙接過那串珠玉,說道:“皇工這是讚揚我們珠聯璧合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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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雪濤笑道:“也是警示你,以後最好別納妾,否則可是打了皇上的臉了。”
盧峻熙立刻苦了臉:“你這女人可真是陰險啊……居然就這樣把爲夫的一輩子給算計了。”
“你若不想被我算計,早就該把那李家的美人接進府來呀,還用得着受這份罪呢?”
“唔……還是算了吧。美人雖好,卻是穿腸的毒藥。我可不像跟父親一樣,莫名其妙的一場暴病丟了性命,到如今還是無頭公案。”
柳雪濤聽了這話,便收了玩笑,嘆了口氣,點頭不語。
第二日,夏侯瑜又拿出二十萬兩銀子來交給戶部,說此乃江南商會基金專門捐獻給朝廷賑災的銀子,是江南八大家商會效忠皇上的一點心意。
程克賢將二十萬兩銀票在朝堂之上交給皇上的時候,皇上的臉上終於有了喜色。當時便下旨,將運河漕運之事移交江南藍家掌管,派戶部右侍郎程克賢做漕運督察,協助藍家清除漕運積弊,務必保證南北疏通。
原本,皇上是要盧峻熙做這個督察的,可是他後來想了想盧峻熙還有大用,此時不能什麼事兒都往他肩上放。何況,漕運如今也不過帶來四十萬兩銀子的好處,按照盧峻熙的話,還有鹽政,鑄造,金銀鐵礦及稱礦的開採等事務,朝中還缺着好幾位督察呢。若這些督察都落在盧峻熙肩上,還不得把這小探花給累死啊?
至於程克賢突然間白白的撿了個大便宜,這都是因爲程克賢和盧峻熙的關係甚好的緣故,皇上想着將來有事他們自然會去商議着解決,自己這個皇帝總不能大小事情都操心。
程克賢自然是滿心裡感激盧峻熙。如果盧峻熙不挨這四十板子,他也不會在這種時候去盧峻熙的書房裡辦公。如果他不去盧峻熙家,皇上當時也不會讓他草擬聖諭,甚至皇上都不會單獨跟他一個不上不下的右侍郎說幾句話。
如今都是託了盧峻熙的福,他纔有機會在皇上面前表現了一把,才撈到了這樣一個有財路的好差事。於是程克賢認定了盧峻熙是自己的福星,打定主意以後要跟着這個比自己小二十多歲的年輕的戶部尚書混下去了。
235
皇上駕臨盧家府邸之後的第二天,聖諭昭告天下。
神都上京上至丞相王明舉下到皇城根兒上逃難來的災民,人人對盧峻熙夫婦羨慕的死去活來。
男人們都在感慨,人家戶部新尚書盧大人甚走的什麼運?居然能娶到那麼好的媳婦,連皇上都表彰她才德兼備,真是了不起啊。
女人們都在哀嘆,爲什麼自己沒有那麼好的命,自家男人不僅左一個侍妾,又一個姑娘的往家裡弄,還整天往青接裡鑽。看看人家雪濤夫人,不僅有個貌比潘安才高八斗的丈夫,人家愛還沒有一房妾室!不僅如此,連皇上都下旨表彰。
有些愛動心思的女人就說,皇上表彰盧峻熙夫婦堪爲當世夫婦之楷模,是不是就暗暗地表明男人們個個兒都得像盧大人那樣,不納妾呀?
而有些喜歡花天酒地的男人也說,人家雪濤夫人那是一般的女人麼?就尋常的女人,十個也抵不上人家一個呀!人家是論相貌美如天仙,論才華堪比道韞,不僅有才有貌,還手握數千萬兩銀子的家產,人家賢良淑德,盧大人養傷期間每天都親自服侍左右,吃喝拉撒連丫頭都不用。男人若是能擁有這樣的女人,幾輩子都知足了!別說納妾,給個天仙也不換啊!
柳雪濤偶然聽見家裡丫頭們學着外外邊的傳言,也不過是莞爾一笑罷了,並沒有當真。
倒是盧峻熙對這些很感興趣,每每丫頭們講完了他還能問上幾句:他們就說了這些?還有麼?還有什麼?回回都惹得丫頭們偷偷的笑他,怎麼大人這一養傷,反倒跟個孩子一樣了呢?
經過幾日的調理,盧峻熙的傷勢算是得到了鞏固,又過了三四天的時間,傷口癒合,據說能拄着柺棒扶着丫頭慢慢的下地走動了。就是沒走一步都會牽動傷口,他得呲牙咧嘴的叫兩聲痛。
戶部的官員還是每日散朝後過來,盧峻熙開始的時候是側躺在榻上同他們商議事情,後來漸漸的好了,也能坐上一別鍾。只是傷口開始發癢,每坐一會兒都得起來走動幾圈。
他一可以出來理事,戶部的事情便順當了許多。皇上那裡少了許多聒噪。又把後來的二十萬兩銀子派人專門送到災區交給馬雲瀚。馬雲瀚聽說了銀子的來路,又不得不暗暗地對盧峻熙豎起了大拇指。
如今馬雲瀚人在災區方纔體會到,不管是男人女人,只要能弄來銀子就是英雄,之前他也不服氣柳雪濤一個女人家卻和皇室的儀仗司合夥得了那麼大的一個便宜,如今是真的服服帖帖了。也對盧峻熙這個人有了更深刻的看法。
皇上把漕運之事從駙馬房壽嶺的手裡收回來,交給了藍家。藍家掌管京城生意的四字藍情文和程克賢二人一起着手清理漕運積弊,官商聯合,專職專權,繞過朝廷裡那些無關的官員門檻,雖然是萬事開頭難,但藍家人也是有手段的。藍惜文雖然年輕卻也不比夏侯瑜差,一通軟硬兼施下來,漕運也相對有了些起色。
這日,連續下了十來天的雨終於停了。天光放晴,太陽一出來便熱辣辣的烤着大地。如今已經是五月底,仲夏的季節,神都上京正是萬物蒸騰,一片欣然之景象。
盧峻熙今日康復上朝第一天,柳雪濤在家裡伺候了他這些天,也終於可以走出家門,去已經開業的私房菜館兒轉一圈。洛紫堇不在,菜館也沒什麼客人,只有李氏帶着幾個標緻的丫頭在收拾各處的擺設裝飾等物品。
柳雪濤進門便嘆了口氣,手裡的宮制紈扇不停地扇着,說道:“這天,真是要熱死人了。”
李氏聽見柳雪濤的聲音忙從裡面轉出來,見果然是她,忙笑着迎工來:“妹妹終於能出來瞧瞧了?盧大人的傷無礙了吧?”
柳雪濤接過丫頭遞上來的涼茶,喝了半盞後方笑道:“好了。今兒上朝去了。不然我哪裡能出來,他能折磨死個人。”
李氏悄聲笑道:“你們夫妻恩愛已經成了我朝典範,在一起膩歪點兒也是常理。”
柳雪濤羞紅了臉,啐道:“如今你也學壞了,跟着那些不長進的人們學,一句好花兒也沒有。”
正說着,洛紫堇也匆匆的進門,喘着氣說道:“快給我一碗涼茶,這鬼天氣,可真是要熱死人了!這才什麼時辰哪,這太陽跟個活火爐似的烤。”
柳雪濤忙把自己吃了一半的涼茶遞給她,洛紫堇接了連問都不問仰臉就喝。
李氏忙攔她,話未說完她已經將剩下的一半喝完,嘆了口氣說道:“真是痛快!”於是嘆道:“也沒見你兩個,整天好的跟一個人似的,連一碗茶也要一起喝?”
柳雪濤笑道:“小時候我們都鑽一個被窩,如今大了,到底生疏了些。”
洛紫堇也笑道:“如今我倒是還想跟你一起睡,只怕你們家盧大人不樂意。”
柳雪濤啐道:“呸!你只說他不樂意,難道郡王爺是樂意的?”
李氏和丫頭們都偷偷的笑,幾人往裡面放了冰盆的屋子裡去坐着涼快,丫頭們給三人各上了一碗涼茶後便都退出去。這間小雅間原是前面正房的西里間,此時已經成了她們三人平時議事的屋子。
柳雪濤因吃了涼茶便懷念起二十一世紀的冰激凌來,便問洛紫堇:“是否能用牛奶做冷甜點。”
洛紫堇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細細的想了想:說:“可以試試,拿蜂蜜,鮮奶,炒熟的澱粉,加工白砂糖和各色水果,說不定還真能做出可口的冷點。”
李氏聽了笑道:“我這兒光聽一聽,便覺得饞了。王妃快些動手,我這就去準備這些東西去!”
洛紫堇笑道:“還要冰呢!”
“知道!”李氏說着,人已經匆匆的出門去。
柳雪濤握着洛紫堇的手,嘆道:“這次多虧了你了。”
洛紫堇又悄聲取笑:“被表彰的感覺不錯吧?盧峻熙沒好好地謝謝你?”
柳雪濤給了她一個大白眼,不滿的哼着:“你不知道他被打了屁股麼?怎麼謝我啊?”
洛紫堇嘆道:“也是啊,你說皇上是不是忒缺德?居然大人家屁股!哎!”
柳雪濤擡手捏她:“你那是什麼表情啊?嗯?”
“姐姐這是替你惋惜啊,你說這都半個多月了吧?真是的,讓我妹妹守空房,太過分了!”
“你這色女!”柳雪濤在她腰上掐了一把,笑罵:“都不知道誰是色女!你看你滿腦子都是些什麼。原來多好一個人啊,都讓趙玉臻給帶壞了!丫個色胚!”
洛紫堇聽了這話又嘆了口氣:說道:”‘雪濤,你整天跟那小屁孩混,都是怎麼過的呀?如今我屋裡的那些鶯螢燕燕都打發的差不多了,怎麼我這兒覺得這日子倒是沒什麼好過的了呢?想看好戲都看不上了,真是的……無聊啊!”
柳雪濤撇嘴:“你就不能過點安生日子?要是我早打發了!”
洛紫堇嘆道:“我覺得我如今已經成了一個真正的古代人了。原來那些現代的意識都沒有了。每天晨昏定省,跟婆婆陪笑臉,之前想象都頭疼,怎麼現在每天都做反倒很自然了呢?”
柳雪濤嘆道:“哎!你呀,這是陷進去了!”
洛紫堇認真的看着柳雪濤:“什麼意思?”
“你愛上趙玉臻了唄。你這個人我很瞭解,你輕易不會愛上誰,可萬一真的愛上了,恐怕下下輩子都會死心塌地的愛人家。所以呢,我下次見了郡王得好生敲打敲打他,讓他對你好一點,不然到時候吃虧的可是你這個傻女人。”
洛紫堇探究的看着柳雪濤,低聲問道:“你什麼意思?難道你沒有死心塌地的愛上盧峻熙?人家爲了你都愛了四十廷杖,你還沒對人家交付真心?”
柳雪濤笑了笑,有點心虛的躲開洛紫堇的目光:“難道你忘了,我柳雪濤人生三不信?”
“啥?”洛紫堇懷疑的看着柳雪濤。
“一不信命運,二不信男人,三不信天上會掉餡餅。”
“且!”洛紫堇鄙夷的瞥了一眼這個自以爲自己很孤傲的女人,“你就是嘴巴上愛逞強。我看,你也是早晚讓盧峻熙給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不信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看是姐收拾他,還是他收拾姐!”柳雪濤壞笑着回頭,眯着眼晴看洛紫堇。
洛紫堇忽然低頭嘆了口氣,說道:“哎!你家裡人少事兒少,多清淨。不像我們府上——”
柳雪濤皺眉,回身來問道:“你們怎麼了?不就是老王爺和老王妃麼?”
洛紫堇搖頭:“我們府上的大爺要回來了,人家這次可是在北疆立了軍功。皇上已經下旨,封他爲忠烈大將軍呢。”
“什麼大爺?”柳雪濤一頭霧水。
“趙玉臻庶出的哥哥,趙玉郅。”
“啊?”柳雪濤頹然的嘆氣:“你們府上也有個庶出的哥哥啊?額滴神啊……”
“很煩人吧?據說從北疆帶了二十多個漂亮的俘虜回來獻給皇上。 北疆的女人應該跟咱們那兒的俄羅斯妞兒差不多吧?個個兒性感的要命。不知道皇上會把那二十多個美女賞給誰。”
“這個……恐怕你們家郡王爺是少不了要沾大便宜的。我們家的那個……估計不會了,正在風頭上呢。總不能皇上剛表彰了我們,又賽美女進來吧?”
洛紫堇點頭,嘆道:“這話兒倒是真的。”
柳雪濤沒再說什麼,只暗暗地嘆了口氣。誰知道呢?前面的事情,只能是抹黑慢慢的走了。越是打算的長久,越是會遇到一些不可預測的事情。二十一世紀的人都難保不出軌,何況這種男尊女卑的社會。
趙玉郅回京的那天京城十分熱鬧。忠烈將軍凱旋迴京,禮部專門準備了迎接隊伍,禮樂,鞭炮,煙花,歌舞,每樣都不少。
京城的百姓更是不畏炎熱,把北城門到南轅門之間的街道圍得水泄不通。安慶王府更是張燈結綵。雖然是庶子,但也是爺啊,安慶老王爺,謹郡王,再加上一個忠烈將軍,這是多大的榮耀啊。連安慶老王妃都面帶笑容,吩咐洛紫堇一定要好好地張羅一桌家宴。
洛紫堇自然是逃不開的。原本想讓柳雪濤過來幫忙,偏生柳明澈的媳婦這天要生孩子,一大早的把柳雪濤給叫去了,索性連李氏都沒辦法出門。
雖然楊氏生孩子柳雪濤倒不用忙活什麼,但柳明澈緊張的不得了,非得以她有生產經驗爲由把她給接了來。盧峻熙自然還忙着賑災的事情,天氣炎熱容易產生瘟疫,此時又有北疆軍隊在城北駐紮,萬一瘟疫流傳到軍隊裡更是了不得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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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對於柳雪濤來說好像滿京城就忙兩件事。
一是迎接忠烈將軍進京。二是靖遠侯夫人生孩子。
雖然這兩件事兒跟她都沒啥關係,可是她周圍的人一個個都在爲這事兒忙?忙來忙去,索性把柳雪濤也忙的暈頭轉向了。
楊氏辛苦了一整天,叫道嗓子都啞了,到了晚上的時候才把孩子生下來,也是吃盡了苦頭。
不過因爲是個女孩,所以一家子並沒有想象中的高興。古人到底還是重男輕女的,柳家人也不會因爲柳雪濤的緣故而特別喜歡女兒排斥兒子。不過大家也沒有想象種的那麼過分,
柳裴元倒是看了看孫女,微笑着說:“很好,很好。將來能跟我們雪濤一樣就行。”便回房歇着去。
楊氏聽見抱孩子的奶媽子回來學了柳裴元的話:氣得直掉眼淚。又恨自己的肚子不爭氣。又暗暗地寫決心下次一定要生個兒子。
柳明澈倒沒什麼,女兒也很喜歡,抱着看個不停。楊氏見了心裡還舒服了幾分。
碧蓮忙裡忙外外的,到了這時候已經累得腰痠背痛,端着一碗十全湯進來要服侍揚氏進補呢,柳明澈又把孩子交給奶媽子,叫着她出去了。
楊氏又愣了半天,最終還是自己的貼身丫頭服侍着好歹吃了半碗湯才沉沉睡去。
柳雪濤回到家裡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盧峻熙和她前後腳進門也是灰頭土臉的。見子她第一句話就是:“夫人,爲夫累死了,你幫我洗澡。”
柳雪濤啐道:“你還是不累,累了索性連澡也不洗了,直接去牀上睡了。”
盧峻熙哪管那些,拉着她直奔浴室,倆人一起洗了一個時辰方清清爽爽的出來。回屋時泓寧已經過來等着給二人請安,奶媽子也報了泓宣過來。柳雪濤一看見自己的兩個兒子,一身的疲倦更少了幾分,笑着同盧峻熙說道:“二哥今兒得了一個千金呢,小模樣長得很是俊俏。”
盧峻熙立刻兩眼放光:“真的?”外說着又附到柳雪濤的耳邊,悄聲問道:“咱們是不是也該加把勁兒了啊?”
柳雪濤生氣的瞪了他一眼:“當着孩子的面兒就胡說八道的!”
盧峻熙笑嘻嘻的退回去,拉着泓寧去問他的課業。
柳雪濤抱着泓宣問了奶媽子一些尋常的小事,紫燕進來問可否傳晚飯,柳雪濤方把孩子交給奶媽子,說:“傳飯吧,這一天折騰的真是累死了。”
奶媽子抱着泓宣下去,泓寧則留下來同父母一起用飯。又問柳雪濤:“孃親,二舅媽生了小姓娃了沒有啊?”
柳雪濤笑道:“生了,很可愛的小妹妹呢。過幾天孃親帶着你去看她。”
“嗯,我最喜歡小妹妹了。孃親回頭也給我和宣兒生個妹妹吧?”
盧峻熙笑着擡手敲了一下兒子的腦門,說道:“乖兒子,真孝順,知道爹的心意。”
柳雪濤瞪了這父子二人一眼,專心對付碗裡的紅豆慈米粥。
第二日私房菜館兒那邊有人定了兩桌宴,洛紫堇因爲府裡有事兒走不開,柳雪濤只好過來對付。她的廚藝雖然比不上洛紫堇,但也不算太差。因爲菜館兒剛開業,菜金的要的又不是一般的貴,比京城裡最貴的館子還得翻四五倍,很多人都互相傳送說來這‘靜雅軒’吃飯就是燒錢玩呢,所以平日裡很少有人一定就是兩桌。
一桌菜金一千二百兩,兩桌就是兩千四百兩,酒水自備,靜雅軒裡只有菜沒有酒,這是一開始就定下的規矩。
柳雪濤一早過來忙活,因爲李氏說來交銀子定菜的人說來定宴席的人是個南方的口音,所以柳雪濤今兒準備的都是南方人喜歡的清淡口味的飯菜。提前一天擬定的菜譜,叫人把材料都準備好了。柳雪濤只是一早過來進廚房忙活。
潮味燒雁鵝,香茶海蔘,肉沫燒茄子,鮑翅木瓜船,滷水鵝片,豆醬雞,雙丸蟹柳炒,欖菜蒸豆腐,香始魚丸羹還有一道薑絲塔香鮮烤湯,另外配了蝦餃,蟹黃包,碧粳米飯等幾樣主食。飯菜一式兩份,兩桌宴席完全相同。這更省了不少的事兒。
有錢人吃飯,不只是講究一個色香味,而且還將就一個環境。柳雪濤和洛紫堇弄得這個私房菜館兒講究的出了飯菜之外,也是這個環境。
因爲貴,所以一般人都進不來。因爲人少,所以環境特別幽靜。
屋子很寬敞,卻用大株的綠色植物裝點,即使是夏天,也是清幽寧靜,玉簟生涼。
兩桌宴席安排在一處寬敞通透的三間屋裡。左右裡間個安放大屏風,並用綠植將裡空間隔開,稱半開放狀,說話時能互相聽聞卻又半遮不見。空間用的很是巧妙。
中間一間空着,正對着屋門掛着一幅海棠春睡圖,兩面的對聯直接引用紅樓夢裡的句子:“嫩寒鎖夢因春冷,芳氣襲人是酒香。”這就更添了一份閒適清幽。
客人來的比較早,已正二刻的時候,四輛大馬車相繼進了院子,車裡陸陸續續的下來一羣人。柳雪濤透過廚房的窗子看出去,卻見十七八個人里居然還有白皮膚藍眼晴黃頭髮的人,於是不由得一陣激動——老外啊!想不到在這裡也能見到老外。看來今天在這裡訂餐的人一定大有來歷。
的確。這次在這裡訂餐的人的確不是一般的人,乃是當朝的禮部侍郎鄭鶴勐鄭大人。不過帶人來的卻不是鄭鶴勐本人,而是他的長子鄭少琮。鄭家祖籍福建,來定宴席的乃是他們家的老管家,操着一半的南方口音,所以李氏猜到他們是南邊兒來的人。
鄭少琮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紈絝子弟。不過此人只是喜歡吃喝玩樂奢靡敗家而已,從不欺壓良善,也不會爲非作歹。說白了就是一吃貨。、
他來這裡定宴席也是慕名而來,聽說城北開了個私房菜館兒,裡面的菜色很是地道,精緻異常,掌勺的是風姿卓越的美人兒,不但貌若天仙,而且多才多藝。當然這菜也貴的嚇死人。一道菜就是尋常酒宴的兩桌菜錢,還得提前七天預定,否則一律不接侍。更沒有人有機會見見所請的美女廚娘,聽那所謂的音律歌舞更是白日做夢。似乎一切都是傳言而已,但所有又說進過
這傢俬房菜館兒的人沒有一個不是心滿意足帶着驚喜出來的。
初時他覺得那是吹牛,後來經不住衆人的攛掇,又加上近日有外邦來朝的大使,禮部侍郎鄭大人負責接待。鄭少琮便趁機起興,約了衆人來着靜雅軒嘗這所謂的‘美女私房菜’。順便瞧瞧傳說中的美女廚娘,當然能揩油更好,順便把這美女廚娘收了豈不更是人生一大樂事?
衆人下車後,跟着清麗的丫頭往後走,一直走到了後進院子裡,進了題爲‘海棠廳’的雅間,鄭少琮進門擡頭看見那幅海裳春睡圖和那一副對聯後,便不由得把扇子啪的打開,連聲叫了幾個“好。好啊!的確是個美妙的所在,能在這樣的屋子裡用飯,今生亦無憾事矣!”
隨着鄭少琮來的駙馬都尉房壽嶺也嘆道:“貴亦貴乎,然卻物有所值啊!”
鄭少琮哈哈一笑,回身握着扇子拍了拍房壽嶺的肩膀,說道:“房都尉,你這些之乎者也在咱們這些貴賓的耳朵裡,可聽不出滋味來呀。是不是,諸位?”
跟着進來的六個外邦人中,爲首之人淡淡一笑,用十分別扭的語氣說道:“是的,鄭大公子。”
“波霍王子,請這邊坐。”鄭少琮說着,便讓那個爲首的外邦人往東面的席上坐。
而房壽嶺卻讓着另外的幾個人去西里間的宴席上落座。
一共十六個人,八人一桌。衆人落座畢,丫頭們先給每人上了一道解暑冰碗。這裡的冰碗與這些富貴人家尋常用的冰碗不同。裡面除了水果丁之外,並不是冰塊,而是雪一樣的東西,有的碗裡潔白如雪,有的碗裡卻是粉紅粉紫,甚至鵝黃,還有的是淡淡的綠色。一個個都是雞蛋大小的圓球,每個碗裡都有四個。
鄭少琮又是一陣驚訝,嘆道:“這麼雅緻的冰碗,難道是用三九嚴寒時留下來的雪做的麼?”
站在他身後的丫頭微微笑着,福身回道:“回公子,這是我們家獨門秘籍製作的雪碗,與尋常的冰碗不同,滋味更好。公子儘管放心品嚐。”
鄭少琮點頭,拿了餐盤工的銀質小湯匙來,挑了一點粉綠色的雪沫方道嘴裡,卻是淡淡的哈密瓜香味,於是嘆道:“美味!美味!諸位,都來嘗一嘗,果然美味!”
衆人聽了,紛紛拿起湯匙各自品嚐,果然讚不絕口。
那邊房壽嶺嘆道:“三伏天裡食香雪,卻疑梅花六月開。妙,真是妙啊!”
席間立刻有人附和:“好詩!好一句‘三夥天裡食香雪’。這可不正是‘香雪碗’麼?”
鄭少琮笑道:“這三個字好,‘香雪碗’比冰碗聽着更有食慾,也貼切。”
於是席間有人跟旁邊服侍的丫頭笑道:“去跟你們廚娘說,我們鄭大公子給你們這冷點想了個好名字呢。”
丫頭笑道:“多謝貴客讚賞。”
鄭少琮又吃了一點紫色的,因問:“這是什麼味道?怎麼有些香芋的樣子?”
另一人也常了一點自己碗裡的紫色的雪球,細細的品了品:搖頭:“我覺得不像是芋頭。”
衆人都笑,又各自去品嚐自己碗裡另外外的雪球,居然各有不同的味道,黃色的鳳梨,也有香蕉,還有甜橙蜜桔,紫色的香手,也有紅豆,紫薯,粉色的楊梅,也有蜜桃,西瓜,綠色的哈密瓜,也有青蘋果,綠豆沙等。居然各重口味不重複,衆人都齊聲稱奇。
其中一位乃鄭家的幕僚,懂的西洋語,很受禮部侍郎鄭大人的看重,因問邊上的丫頭:“外這個香雪碗多少銀子一份兒?”
丫頭微笑一福:“回爺,這一份四個雪球,乃是十兩銀子。”
“我的天……”有人立刻嘆息:“這四個雪球竟然是我一個月的月例,真真是天價。”
鄭少琮卻擺擺手笑道:“天價也是價,只要有價就有人要,怕的是無價。來來來,二兩五錢銀子一個的雪球,大家敞開了吃。今兒都算在爺我的帳上。”
衆人立刻歡呼,更有西洋人吃上了癮,居然有人吃了兩份還要。丫頭卻勸着:“這可不許吃多了,吃多了腸胃會受不了的。”
鄭少琮便大方的說道:“大家彆着急,等會兒走的時候大家每人帶兩碗回去,給家裡的女人們嚐嚐。哈哈……”
“好啊!大公子真是想得周到!”
“就是,跟着大公子出來,就是長見識,來……吃吃……這個楊梅味的好吃,酸酸的,很是爽口。”
“這個蘋果的也好吃,你那裡面沒有吧?我的給你一點……”
柳雪濤在後面窗戶外外邊聽了會兒,方悄聲吩興身後的管事媳婦:“等他們吃完了,喝兩口熱茶再上涼菜,不然這些傢伙的肚子可真是受不了了。”
管事媳婦忙答應一聲,又笑道:“夫人,只這雪碗兒一項,今兒就得二百多兩銀子的進賬呢,頂上外邊的兩桌酒席了。”
柳雪濤笑道:“你沒聽裡面那位公子說麼,有價就行,這年頭就怕無價之物。花多少錢都沒處兒買去!”
有些人爲了溫飽拼命的耕作,可有些人的兜兒裡揣着銀子卻不知道如何花出去。自古以來窮富的差別便在於此,柳雪濤想着,要賺錢自然要賺那些富人的錢,把他們手裡的銀子都賺過來,自己花不了拿去救濟窮人也好。
管事的媳婦笑道:“是,是……夫人說的奴才們記住了。”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這些人的細瓷天白小碗裡的雪球都吃得一乾二淨,丫頭們重新換了清香的雲霧茶來,大家嘴巴里冷嗖嗖的再品香茶,又別有一番風味。
半盞茶的時間後,每個桌子上各上了八個小涼菜,白綠相見的香菜千張絲,橙色的果汁瓜條,碧綠的核桃菡筍,每一塊菡筍上都放着一個香酥核桃仁。紅豔豔的老醋花生米,紅綠相見撒着黑芝麻的涼拌蘿蔔皮,紅綠白雜燴的杏仁拌雙丁,還有一道耗油火腿娃娃菜。
精緻的填白青花瓷七寸盤,八樣精緻的涼菜擺在可以自動轉動的圓桌上,衆人更是瞪大了眼晴。這些看上去也不算罕見的食材怎麼擺在這桌子上就是那麼美味呢?
鄭少琮身爲主家,自然是先開口,對坐在他身旁的波霍王子笑道:“聖人有言,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波霍王子,今兒這頓飯是我鄭少琮專門招待您來我華夏的接風宴,主菜還沒上,咱們先嚐嘗這些開胃小菜。”說着,又吩咐身後的丫頭:“姑娘,把波霍王子帶來的酒給我們都斟上吧。”
旁邊伺候的丫頭答應着,把琉璃瓶子裡血紅的酒倒進專門燒製的硫璃酒標裡,琉璃本身徇爛的色彩應着鮮紅的美酒,更是徇爛奪目。
波霆王子不怎麼懂華夏語言,要靠鄭少琮帶來的幕僚翻譯才能和鄭少琮交流,但簡單的詞語還能說一兩個。今日他也是豪情萬丈,舉起酒杯和鄭少琮相碰,用十分別扭的語調說道:“乾杯!”
柳雪濤在窗外外站了一會兒,見他們喝的是西洋紅酒,便吩咐丫頭把冰塊拿出來,去把客人帶來的紅酒冰起來。然後再回廚房掌勺,開火做熱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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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藝也是一門藝術,做菜也不僅僅是爲了自己的溫飽,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一種享受。
這一點柳雪濤是受了洛紫堇的影響,把烹飪當成一種生活藝術來做,心裡自然充滿子熱情,充滿子創新,也充滿了激情。聽着,看着那些人在品嚐自己做的菜餚時感慨驚歎的話語,她那點虛榮心多多少少也是膨脹的。
波霍王子在看見服侍的丫頭用裝滿了冰塊的瓷盆把他帶來的紅酒冰起來的時候,立刻驚訝的瞪大了眼晴,激動的用西洋語司鄭少琮:“難道貴國裡有懂我們波霧國酒的釀酒師?她們怎麼知道我們的酒要放到冰塊裡冰過了才更加美味?”
鄭少琮見波穿王子忽然間這麼激動,還以爲他怎麼着了呢,聽完幕僚的翻譯後:則哈哈笑道:“我們泱泱華夏,什麼人才沒有,你們這種酒——不是我吹,其實我們也能釀的出來,只是我們華夏人喜歡烈酒,是那種用糧食釀造的烈酒。我們華夏人講究‘煮酒論英雄’,烈酒是給英雄豪俠喝的。不想貴國的酒,雖然後勁兒綿長,但總帶着幾分胭脂氣息,看看這顏色,便是
胭脂色,應該是閨房之中的佳釀。”
鄭少琮此番言論,隱含着幾分對波掌國的輕視。按照當朝的習俗,說某某人胭脂氣,女人氣,實際上是一種貶低。但是這對波霍國王子來說卻無所謂,因爲人家國家掌權的是女王陛下,在人家國度裡,尊重女性是每一位男士所必有的風度,也剩就是俗稱的紳士風度。
所以,波霍王子聽了這番話之後,並沒有生氣,反而豎起大拇指對鄭少琮樂叫叫的說道:“閣下說的真是太好了!我們這國釀侍品正是我們女王陛下最喜歡的東西。”
鄭少琮聽了翻譯之後,忙擡手捂住嘴巴,一顆花生米差點沒噴出來。原本是有些嘲諷的話,居然成了讚揚。這真真是一個巧宗兒。
酒過三巡,熱菜也陸續的端上來了。這位西洋王子吃的不亦樂平:想來他們西方那種喜歡吃生食的國度也的確沒什麼美味:於是非要認識一下這裡的廚娘。
鄭少綜爲了把自己泱泱大國的氣度表現出來,自然要答應這位王子的要求,於是轉身對旁邊伺候的丫頭道:“這會兒廚房也該忙完了吧?請你們廚娘過來說兩句話如何?”
丫頭恭敬地福身,回道:“對不起,公子。這恐怕不行。”
鄭少琮皺眉,但依然和顏悅色的說道:“不是說你們這兒的廚娘都多才多藝麼?聽說她們也是大戶人家的女子,不願意出來見人無所謂,要不給我們表演個歌舞什麼的也行啊。”
丫頭依然恭敬地拒絕:“對不起,這恐怕也不行。”
房壽嶺不樂意子,擡起手指點點桌子,沉着臉司道:“剛纔我們鄭大公子說了,不管什麼事兒,只要有價就好辦。你們去問問,請你們家廚娘露露面,要多少銀子?”
伺候的丫頭也沉了臉,不卑不亢的回道:“對不起,房都尉,我們這兒是菜館,不是青樓奴館。”
衆人立刻起鬨,七嘴八舌的胡亂嚷嚷起來。
有的說賣菜也是賣,賣唱也是賣,有什麼區別嘛!
有人說人家這是正經的菜館,而且這宅子之前是戶部尚書盧大人的產業,如今雖然不住了,也不會隨隨便便租給什麼人,大家還是收斂點吧。
有的說不露面也行,彈個琴唱歌曲兒的,隔着帳幔也可以了。這總無所謂了吧?
有的說人家是廚娘,又不是琴師戲子,咱們還是別爲難人家了。
波霍王子聽不懂大家的議論,只好求助於幕僚翻譯,終於明白了其中意思之後,卻微笑着站起來,對着那兩個丫頭躬身行禮,右手放在左胸的位置,神情十分的恭敬。
此一舉動,倒是把兩個丫頭給嚇壞了。她們是買來的奴婢,是伺候吃飯的客人的。怎麼能讓這位什麼王子給自己行禮呢,於是二人嚇得慌忙跪倒磕頭,連聲說道:“奴婢不敢當王子大禮。”
鄭少琮也坐不住,忙起身把波霍王子拉起來,笑道:“王子不必對兩個丫頭如此客氣,有什麼話只管說就是了。”
波霍王子微笑道:“我只是想見一見能夠做出這麼美味的飯菜的人,尤其是她還懂我們的國家釀造的美酒。不然將來回去見到我的母親,說起來也是一種遺憾。”
幕僚把王子的話翻譯給鄭少琮聽,鄭少琮便對那兩個丫頭說道:“聽見了嗎?這可常扯到兩個國家的禮尚往來。我看你最好還是去問問你們家主子,說不定你們家主子深明大義,就肯出來一見呢。再說,就算咱們男女有別,不宜相見,難道你們不能讓廚娘帶個幃帽蒙個面紗什麼的?做人要懂得變通,知道不?這可是國賓、回頭王子吃着高興,以後禮部的招待都定在你們
這兒了,銀子還不流水一樣的往你們家主子的衣袋裡裝啊?”
柳雪濤做完了菜已經悄悄地過來聽牆根兒,聽了這位鄭家大公子說的話,也覺得很有道理。於是對身邊的管事媳婦說道:”你去告訴他們,我可以從屋子後面臨水的涼亭內爲波霍王子彈一首曲子。但要波霍王子留下一件他們王室的信物給我。問他願意不願意。”
管事媳婦答應一聲,從後門進了雅間,悄悄地走到鄭少琮跟前,低聲說子幾句話。鄭少琮手中水墨畫摺扇啪的一聲合上,拍了拍手掌心,笑道:“有門了!”
波霍王子看着鄭少琮的表情便猜到自己的要求人家允許了,一時很是高興,忙跟旁邊的翻譯說道:“是不是可以見到那位傳說中美麗的廚娘子?”
鄭少琮笑道:“不,見是見不到的。不過人家願意爲王子撫琴一曲。不過人家想要王子留下一件貴國皇室的信物,估計是……想給自己的子孫六個紀念吧,不知王子可方便?”
波霍王子聽了翻譯的話後:急忙答應:“方便,方便。”說着,把自己衣領上一枚鑲嵌着藍寶石的玫瑰胸針摘下來交給鄭少琮,又說道:“這是我的母親爲我們兄弟三人專門打造的同樣款式的胸針,請轉交到那位夫人的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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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霍王子的胸針由鄭少琮親自交給柳雪濤身邊的管事媳婦,管事媳婦拿出去交給柳雪濤,柳雪濤看了看那枚白金鑲嵌藍寶石做成的玫瑰微章,微微一笑,這是傳說中波霍家族的皇室徽章。再反過來看了看背面,卻是用繁瑣的復古字體刻着一個‘3'字,由此可以猜測波霍王子在兄弟之間應該是排行第三。
柳雪濤的確很喜歡這枚胸針,於是把它小心的放在隨身的荷包裡,又吩咐人把瑤琴取來擺在那邊的涼亭內,自已又去換了一身雪白的廣袖長裙,髮髻也全部散開,長長地烏髮在腦後用一根金線繡萬字花紋的絲帶綁住,鬆散的垂下去,一件首飾也不帶,只在手腕上留了一對通透的翡翠鐲子。
涼亭外綠柳扶風,紅菜照水。碧水藍天,豔陽高照。雅間內衆人透過湘簾往外看去,但見遠遠地,一白衣女子,長裙飛舞,髮絲如墨,腳步輕緩地進了涼亭。
因爲離得遠,衆人都看不清她的容貌,唯覺得她縹緲如仙的身影風姿卓絕,如凌波仙子一樣,空靈幽雅,美麗絕塵。
二十一世紀的柳雪濤是不會彈琴的,別說這種古琴,就是比較普及的鋼琴甚至連電子琴她也不會彈。不是她笨,而是她從小被學習任務壓迫着,基本沒有時間去學那些東西,只練過兩年的舞蹈後來也是無疾而終。不過幸好,她佔有的這具身體本尊卻是琴棋書畫無所不通的。如今她擁有兩個人的記憶,便擁有兩個人的本事。雖然許久不彈有些生疏,但問題也不是很大。
柳雪濤認爲彈琴重在選曲口這次是爲了這位西洋來的王子彈琴,若是給他聽那些古調,恐怕他不會很喜歡,雖然音樂是無國界的,藝術是相通的,但文化背景卻不一樣。尤其是在古代,東西兩方人的審美觀點還是會有些許的差別的。
所以柳雪濤想了想,還是決定彈一首通俗易懂的曲子一一《梁祝之化蝶》。
這原本是小提琴協奏曲,不過柳雪濤覺得用古琴來彈奏這首曲子也不會影響它震撼人心的藝術魅力。想當初西方人嘲笑華夏是一個沒有文化沉澱的民族,嘲笑新華夏沒有一首能夠拿得出門的曲子,華夏某偉人便帶着這首《梁祝》去參加某國家某界音樂會,一炮走紅,徹底打破了西方人對華夏文化的鄙視和偏見,讓他們不得不用新的目光來審視東方文化。
這次,柳雪濤也想用這首曲子來征服這個波霍王子,試想效果也不會太差。
你可以想象嗎?一個白衣女子,在綠柳紅菜碧水藍天之間,坐在一角小小的涼亭裡,雙膝盤坐,膝頭一架小小的瑤琴,琴聲叮咚,卻是那首震驚全球的愛情金曲《化蝶》。
第一遍的時候,柳雪濤要把自已記憶裡的曲子和本尊的琴技融合到一起,多少有那麼一些生澀,但第二遍,便生澀盡退,第三遍的時候,曲子本身和她嫺熟的琴藝已經完美的融合到一起,達到了一種物我兩忘的境界,連她自已都被琴聲陶醉,沉浸在美好的愛情裡不願醒來。
有人說過,音樂是有翅膀的,它擁有不同的質地,這不同又包裹在無限混沌中,這混沌反而讓想象有了自由飛翔的可能。它可以穿越很遠的地方,到達人類心靈的彼岸,那是靈魂的力量。
也許今生人們到過的地方很有限,但不要緊。
只要有放鬆的自由的心魂,那麼你就可以無所不在,可以挖掘很多神奇。
《化蝶》的旋律彈奏了三遍之後,柳雪濤方收住琴聲。但卻不急着起身,依然坐在那裡垂目冥思。似乎在無聲的發問: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愛情,是化蝶的悲哀,也是雙飛的美麗。
不管是東方華夏還是西方羅馬,愛情這個字眼一直是鑲嵌在人類文明史上最璀璨的一顆明珠。
聽琴的人,不管是禮部侍郎的大公子鄭少琮,還是來自波霍家族的波霍王子,不懂得管是懂得東西兩種語言的幕僚師爺還是私房菜館裡最卑微的婆子,所有的人無不爲這琴聲打動。
最後還是鄭少琮首先嘆了一口氣,略帶惆悵的說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這曲子真是妙,妙不可言。是我鄭少琮有生以來聽到的最美妙的曲子……”
波霍王子湛藍色的瞳眸裡閃爍着晶亮的光彩,他雖然聽不懂鄭少琮說的是什麼意思,但卻也感受到了他話語裡淡淡的惘悵。於是用他的母語說了幾句話,鄭少琮見他神色也帶着幾分惆悵,卻更有一層虔誠,於是問着旁邊的幕僚:“王子說的是什麼?”
那位幕僚想了又想,方翻譯道:“王子說,這曲子是什麼愛情之神的輕嘆,是玫瑰盛開時的聲音。公子恕罪,奴才……也說不清楚,大概是這個意思吧。”
鄭少琮笑了笑,不以爲意。其實心靈深處真正的激盪震撼,是語言所無法表述的。這種時候不管是什麼語言,都不能表達他們心中感慨只萬一。於是他對身旁的服侍丫頭說道:“很感謝那位女子的琴聲,波霍王子很滿意,如果可以的話,請允許我們向那位撫琴的人敬一杯酒,絕無其他,這只是我鄭少琮的一點心意。”
丫頭微笑着向鄭少琮福了福身,說道:“奴婢替我家夫人謝公子的好意。”
“夫人?”鄭少琮微微一怔。原來那個白衣女子已經名花有主子……
這頓飯是鄭少琮光臨靜雅軒的第一頓飯,如此靜雅軒之前神秘的面紗被揭開,一夜之間名動京城。當然,人們在說起這傢俬房菜館的時候,不再圍繞着‘貴’字抒發感慨,而是圍繞着其別具一格的菜品,精緻周到的服務,還有那裡面某位廚娘空靈的琴聲,絕塵的身影……
當晚,盧峻熙從衙門回來時看見柳雪濤坐在院子裡的西府海棠村下的涼塌上納涼,手裡捏着一枚亮晶晶的東西,像是半開的寶藍色玫瑰,於是湊過去看了一眼問道:“這又是哪兒淘來的寶貝?倒是蠻精緻的。看這樣子有些西洋人的風格。”
柳雪濤笑道:“這是波霍王子的東西呢。是波霍家族的徽章。”
盧峻熙皺眉:“既然是人家波霍王子的東西,怎麼會在你的手裡?可別跟爲夫說是你撿到的,我是不會相信的。我說——夫人,你總不會跟那什麼王子在那條大街上狹路相逢吧?”
柳雪濤笑道:“哪兒那麼多狹路相逢?我一首曲子換來的。想着將來若是有一天我有機會遠渡重洋去了波霍,手裡拿着這個東西或許還能撈到什麼好處。”
盧峻熙擡手把那枚胸針從柳雪濤手裡拿過來,左看右看,最後還是忍不住心裡的那股醋意:“好好地誰會去波霍?遠渡重洋,穿過漫漫無際的大海,有多少兇險?這次來的波霍王子據說在他們國家很不受他母后的待見,波霍國爲了和我們建立友好關係,從我們國家購進絲綢,茶葉,瓷器等物,纔派他過來和談建立邦交。這事兒是禮部負責啊,你好好地去湊什麼熱鬧,也
不跟爲夫說一聲。下次可不許這樣啊。”
柳雪濤又擡手從他手裡奪回那枚胸針微章,哼了一聲說道:“喲,這是來立規矩呢嗎?”
盧峻熙坐在她身邊,樓着她的肩膀,輕嘆一聲:“禮部的人可都是康王爺的人,你要小心些啊!”
“那又怎麼樣?我又沒去招惹他們。是鄭少琮帶着人來靜雅軒吃飯嘛。吃着飯菜很合口味所以非要見我。我自然是不能出去見他們的啦,所以就遠遠地彈了一首曲子給他們。可是我想這吃飯要飯錢,彈琴呢?銀子對我來說不算什麼稀罕的東西了,這回來的是個波霍王子,不如干脆敲詐他一樣皇室的信物吧,如果他捨不得給,我還正好不用彈了呢。誰知道我叫人過去一說
,那王子立刻就給了這個。再不彈琴也說不過去了……就這樣了,盧大人瞧着發落吧,妾身都招供完了。”說完,柳雪濤轉身躺倒榻上,揹着身對着盧峻熙,不再理他。
盧峻熙便湊過來在她身後摟住她的腰,趴在他耳邊小聲問道:“這就生氣了?”
柳雪濤不語。
“夫人,好夫人……哎呦……嘶一一好痛……”盧峻熙說着,身子一僵,只在柳雪濤身後嘶嘶的抽氣。
“怎麼了?”柳雪濤緊張的翻過身來欠身看他的身後,“碰着哪兒了……唔……”嘴巴被堵住,呼吸被奪去,小屁孩使詐成功,柳雪濤中計。
沒有嘴脣之間的輾轉廝摩,盧峻熙直接深深的吻進去,讓自已的舌頭糾纏住柳雪濤的,然後再放緩,引誘她和自已一起互動,追逐自已。他的吻細細密密纏纏綿綿,他的手溫暖溼潤,他的懷抱裡,都是她熟悉的溫度和味道,盅惑着她,忘情的投入。
柳雪濤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不會那些矯揉造作。
喜歡就是喜歡,她喜歡這種親吻的感覺,所以她熱切的迴應着他,在激烈糾纏後躲藏,這樣會引來他重重的喘息和更加激烈的料纏。
她喜歡這樣的直接的熱烈,喜歡能夠點燃並分享激情的親密。彼此吮吸着,好像要把對方吞噬似的撕咬着,卻在其中有着不能言說的興奮和滿足。
但就是她最真實的或緊或慢的呼吸,她有些迷濛的眼波流轉,讓他清楚的感受得到,她很投入,也很陶醉,這樣她很快樂。此間帶來的愉悅無關技巧,是涌動着的激情的碰撞。
就是她此時的毫無保留,讓盧峻熙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渴望,他願意付出一生的時間只擁有這一個女人,已經勝卻那些左擁右抱花紅柳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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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的夏日似乎比之前的每個夏天都要炎熱。不過幸好盧家新宅子的設計和用材很是費了一番心思。夏天柳雪濤睡在臥室更裡面的那間碧紗廚裡,這間屋子終日不見太陽,十分的陰涼,屋子後面還有一片水池,裡面種着紫色的睡蓮,從後窗子裡看出去一片碧綠,紫色的蓮花也透着涼爽。不用冰盆,晚上怕熱的柳雪濤便可以安然入睡。
此時差不多已經是三更天了吧?鋪了玉簟的牀有些硬,夜涼如水她有些不適應,於是婉轉着身子迷迷糊糊的蜷縮到牀裡面的薄被上。抱着柔軟的被子昏昏欲睡。
現在的柳雪濤,早不是幾年前的樣子,蛻變得十足女人,舉手投足,都是嫣嫣嫋嫋的味道,眉眼中也是清冷中有着難掩的高貴,但她的骨架,還保持着少女時的纖細,小小巧巧,柔若無骨,盧峻熙看着這樣的她,自已都有些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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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上午柳雪濤醒來時,身邊早就沒子某人的身影,和田玉簟帶着溫潤的涼意輕微的刺激着她的肌膚,拉過薄被裹住自已,她忍着腰身的痠痛翻了個身,抱着枕頭想繼續睡下去。卻發現枕頭和某人的確是天壤之別,抱着枕頭再也無法入睡。
哎,朝廷哪有那麼多忙不完的政務,讓人連個懶覺都睡不好。
柳雪濤嘆着氣坐起身來,擁着薄被叫人:“翠濃,香葛……”
兩個丫頭聞聲進來服侍她起牀,尚未梳洗完畢便有人進來回話,說大舅奶奶叫人捎了信兒來,今兒那邊府上還是有許多瑣事,靜雅軒那邊她沒空過去。
柳雪濤皺眉:“孩子不是已經生完了麼?再說,坐月子的是二嫂子,還有老夫人在一旁照顧,二哥身邊的侍妾也有兩三個,哪裡用得着大奶奶照應什麼?”
來傳話的是李氏的心腹婆子,聽見柳雪濤問,便不由得嘆了口氣,說道:“夫人這幾日不怎麼去那邊府上,一些事情奴才原也不該多嘴。只是我們家二夫人對我們大奶奶……有些過分了……”
此言一出,柳雪濤自然明白了八九不離十,肯定是李氏經常不在家,楊氏趁着坐月子拿捏起她的錯處來了。只是自已的父親素來是公正的,怎麼此時倒是轄制不了這位二嫂子了呢?
打發走了李氏派來的婆子,柳雪濤簡單用了點早飯,又看了看泓宣,問了問泓寧跟着先生讀書的事情,正要叫人預備馬車去靜雅軒瞧瞧,外邊的人進來回道:“夫人,安慶王府老王妃派人來,說要請夫人過去聽戲呢。”
柳雪濤不解:“這大熱的天兒,聽得什麼戲啊?”
那人回道:“是忠烈將軍帶回來的幾個姬妾,說是會演北疆胡族歌舞,老王妃叫人弄了戲臺子吩咐她們就演,所以特地叫人來請夫人過去一起瞧熱鬧呢。”
柳雪濤笑道:“安慶王府這些日子可真是熱鬧。行了,既然是老王妃親自叫人來的,我這臉面上越發的有光彩,自然是要去的。只是這衣服還要再換,叫來人先回去吧,說我一會兒就來。”
翠濃又去取了一身華麗些的夏衫來,柳雪濤又回屋裡換了衣裳,髮髻也重新梳了,又多戴了一支絨花,一根鎏金鑲紅寶石的喜鵲蹬枝的簪子,對着鏡子看了看,嘆道:“如今我也是一個大俗人了,居然也喜歡這些金銀珠寶了。”
香葛笑道:“夫人已經夠簡單了,平日裡誰家有宴會,那些夫人們個個兒都是花技招展的,滿頭的珠翠,恨不得把家裡的頭面都帶上,生怕別人小瞧了似的。也就夫人,只這麼兩三樣首飾。不過那些人倒也識趣,從沒有誰敢在背後說夫人的。”
翠濃瞥了嘴巴哼道:“我們夫人的東西,拿出來不怕羨慕死她們。敢跟我們比金銀珠寶呢,她們也得長長眼睛,看仔細了再說。”
柳雪濤搖頭嘆道:“你們兩個閒着沒事兒了?怎麼想起說這些無聊的事情來了?人家誰有多少家底,難道都戴在頭上不成?難道不怕把脖子給壓彎了?”
香葛和翠濃都捂着嘴巴笑,然後兩個丫頭也都換了衣裳,柳雪濤又叮囑了泓宣的奶媽子幾句話,方坐了車直接去安慶王府。靠在車裡柳雪濤眯起眼睛,暗暗地盤算着有三天沒見着洛紫堇了,還真是想她。
安慶王府府邸更是大得出奇,前面看不出什麼,和別的王府府邸一樣的格局,但是後面卻真的很大。一個王府裡住着一個親王,一個郡王,一個忠烈將軍,能不大麼?
所以這王府一再擴建,前面不能動,只能動後面和東西兩面,西面原本是趙玉臻夫婦住的屋子,因趙玉郅回來,安慶王爺早就叫人把西面的一片地也收拾出來,挨着趙玉臻住的屋子又另起了一片屋子給趙玉郅,又叫生了趙玉郅的周姨娘跟着搬過去住,平日也不叫她過來伺候。反正都有年輕的姬妾丫頭們,周姨娘如今也是半老徐娘,早沒了往日的顏色,伺候老王爺已經不
再合適。
不過也正是因爲如此,周姨娘也水漲船高,在趙玉郅那邊竟有些老夫人的意思了。趙玉郅的幾個妾室爲了討好她都揹着老王妃等人叫她老夫人,周姨娘越發的飄飄然起來。
其實這日老王妃設宴請了柳雪濤過來也是有緣故的。趙玉郅雖然是庶子,但到底還是老王爺的兒子。他在北疆帶兵打仗這幾年,耽誤了終身大事,如今凱旋歸來已經二十有六的年紀了,又封了忠烈將軍,總該娶一房正室夫人才算是成了家。
所以老王妃藉着趙玉郅回京受封這件事的餘熱,請了幾家關係不錯的公侯世家的夫人小姐一起過來玩一天,也算是從中給趙玉郅選媳婦的意思。
按照世家的道理,趙玉郅的婚事自然是由老王妃操心,周姨娘是一點發言權都沒有的。但是她如今自以爲身份不同不甘落寞。一大早便打扮了,帶着趙玉郅的幾個姬妾往老王妃這邊來伺候。
柳雪濤來的時候,安慶王府的二門外已經停了七八輛豪華的馬車,瓔珞流蘇無不十分講究,還有幾輛根本就是從江淅府寶馬行裡定的貨,只是比不上柳雪濤用的馬車那樣大,但也是橡膠的車輪,坐工去很是舒適享受的那種。
下車後柳雪濤便跟身邊的丫頭笑道:“瞧瞧,咱們京城的車行只跟宮裡打交道,卻帶動了江淅府那邊的好些生意。”
香葛笑道:“這正是夫人的高明之處呢。有了皇家的招牌,那些人縱然花再多的銀子也不會心疼的。反正規格不一樣,不會借越。有銀子誰不圖個舒服呀。”
柳雪濤輕笑。香葛的話說的很有道理,她和翠濃兩個丫頭跟了自已一年多,長了不少的見識。說話辦事都透着麻利果斷,再看看這兩個丫頭一般也是花一樣的水靈,柳雪濤難免心生不捨。這樣的好丫頭,不知又要被誰給娶了去。
如今的柳雪濤,越發覺得女兒的劣勢,好好地培養了許久,終究會是別人家的人。想想碧蓮,就看見這倆丫頭的將來了。不管是妻是妾,反正她們都不會在自已身邊呆一輩子。
老王妃把這次宴會設在王府後花園的湖上。一艘大大的三層樓船靠在湖邊,湖邊翠綠的蘆葦叢連成一片,再往裡去是層層疊疊的碧荷。船裡已經有女先兒在唱地方戲,五六個三四十歲左右的公侯夫人們坐在裡面說笑,另有一席坐了六個貌美如花的小姐,宛如一把六根兒水蔥,一個個兒都是嫵媚嬌軟,水靈靈的惹人喜愛。
柳雪濤一進門,老王妃便衝着她笑:“等來等去就等她了。怎麼這會子纔來。”
洛紫堇已經起身迎到樓船外,站在船頭看着她笑:“懶丫頭,這都什麼時辰了纔出門。”
柳雪濤笑道:“昨兒那邊忙了兩桌宴席,我都快累死了,你還說風涼話。”
洛紫堇牽了她的手進去,幾位夫人有級別低的或者同級別的都起身同她問候,那邊的幾位姑娘更是早就站起身來,一起給柳雪濤福身問好。這些姑娘們都是知道柳雪濤的,皇上都下旨表彰的德才兼備的五品誥命夫人,稱她爲當朝婦女典範,姑娘們自然更是要效仿學習,以她爲榜樣將來好相夫教子。
柳雪濤笑道:“今兒可真是熱鬧,王妃這兒是要辦一場選美比賽麼?”
老王妃笑道:“哪裡是什麼選美比賽呢。是這幾位姑娘們素日仰慕你的才華,幾次三番的說要我找個機會幫她們引薦引薦,我這兒一直忙的抽不開身,今兒好歹有空,她們也來的齊全,所以才硬生生的把你也拉來,你是跟我們幾個老的坐在一起呢,還是跟那幾位姑娘們坐在一起?”
按照品級,柳雪濤是誥命夫人,她不比洛紫堇有老王妃在場自然不好往上湊,只得和姑娘們坐在一起。所以,柳雪濤是應該跟老王妃坐在一處的。可是老王妃說姑娘們仰慕柳雪濤的才華,分明是在暗示讓柳雪濤幫她參詳參詳這幾位姑娘的人品,況且柳雪濤也是要和洛紫堇坐在一起的,於是笑道:“王妃恕罪,雪濤還是喜歡跟姑娘們坐在一起,說話玩笑也隨意些。”
坐在安慶王妃身邊的鄭國公夫人笑道:“雪濤夫人是嫌我們老了!”
柳雪濤笑道:“國公夫人說笑了,我這性子直爽,又喜歡玩笑,還是在這邊更自在些。”
安慶王妃本意如此,自然也不爲難她,便跟旁邊的周姨娘吩咐道:“伺候雪濤夫人入座。”
周姨娘原本是想着自已很有體面的,來這裡伺候幾位國公夫人郡王妃也就罷了,卻還要她去伺候柳雪濤這個小輩兒的女人,心裡多少都有點不高興。但老王妃說了,她又不敢反駁,只得答應一聲親自過來,給柳雪濤把洛紫堇身邊的一把椅子拉開,等着她站過去之後,方又往前推了推,伺候柳雪濤坐下。然後又從小丫頭手裡拿過碗筷巾帕一一放在桌子上。又賠着笑臉兒說
道:“請問夫人喜歡喝什麼茶,奴才好去給夫人準備。”
洛紫堇笑道:“不用你去了。”說着,又轉頭叫自已的丫頭彩霞去自已房裡把郡王爺拿回來的白牡丹給柳雪濤。
周姨娘的討好被洛紫堇淡淡的招了出去,心裡越發的不自在,臉上的笑容立刻收斂了去,默默地轉身站回到老王妃的身後。
坐在柳雪濤身邊的一個穿杏紅色輕紗夏衫的女子搖着繡着大朵牡丹的紈扇,輕輕的笑道:“雪濤夫人這衣裳顏色真是好,這料子看着像是霞影紗,只是又覺得不大像。不知夫人可否告知,也讓咱們長長見識。”
柳雪濤回頭看這姑娘,洛紫堇忙爲她介紹:“這位姑娘是豐國公府的大小姐,閨名素月。在家裡排行老二,她的姐姐是如今御前一等侍衛李大人的夫人了。”
柳雪濤暗暗地點頭,李廣源雖然官職不高但卻是當今皇上極爲信任的近臣,能做李廣源的夫人,定然不是一般的女人。這位素月姑娘說話嬌軟溫和,但目光裡卻透着精明,是那種外表和軟內力剛烈的姑娘。於是她微笑着說道:“素月姑娘好眼力,這不是霞影紗,這是雪綺羅,專門做夏天的衣裳用的,薄而透氣,卻不透亮。”說着,柳雪濤微微一笑,壓低了聲音,“最重要的是,做裙子穿不會走光。”
洛紫堇噗的一聲笑了,擡手偷偷的捏了捏柳雪濤的胳膊,低聲啐道:“這些都是姑娘家呢,你就說這樣的話。”
柳雪濤輕笑:“我這話最實在了。姑娘們出門才更要注意細節,一般的紗羅輕透是有的,但也正因爲輕透,卻不夠遮掩,咱們還得加一層裡衣。如此倒是白白的多穿一層,又麻煩,又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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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女孩子都紛紛點頭。大戶人家的姑娘走光自然是不會的,嬤嬤們會給她們穿一層又一層,裹得嚴嚴實實的,不許走一點光。殊不知她們也會被這一層層的輕紗薄羅給裹得透不過氣來。
柳雪濤又笑道:“這雪綺羅是仿了進貢給宮裡特製的雲霓錦,雖然比不上雲霓錦色彩華麗,但勝在清涼。夏日裡穿着最是舒服。”
素月忙問:“不知夫人說的這雪綺羅是在哪家綢緞鋪買呢?我們家的採買也不知怎麼當差的,有這麼好的衣料居然都不知道,白白的害的我們受這些罪。”
柳雪濤心想我們柳家就是做綢緞生意的,姐的衣裳料子還用買麼?於是告訴了她們一家綢緞莊的名號,素月畢竟是國公府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對外邊的店鋪生意並不瞭解,只記住了名號暗暗地想着讓家裡的採買去弄這種雪綺羅,卻不知道這種衣料卻是寸羅寸金,等閒人家是看的着買不起的。
彩霞拿了茶來,給柳雪濤衝好。船孃便解開了船頭的纜繩,把船慢慢的劃到了湖心。
湖面上碧波盪漾,涼風送爽。老王妃在那邊問着女先兒:“今兒可有什麼好書說給我們聽?”
女先兒便笑着上前回道:“今兒我們給王妃和諸位夫人說一部新書,此書的名字叫做《五女拜壽》”
老王妃聽了忙說:“唉喲喲,你這是饞我呢吧?你知道我們沒有女兒,偏生要說這個。”
豐國公夫人馮孫氏笑道:“王妃沒有女兒,那邊席上卻坐着六個姑娘。倒是比她這書裡說的還多一個呢。今兒咱們就聽聽這《五女拜壽》吧!”
衆位夫人都說很好,老王妃便讓那女先兒說起來。
這邊柳雪濤心知這類的書無非是說的孝女之道,所以她沒幾分興致。洛紫堇見她淡淡的,便悄聲說道:“你不喜歡聽書?”
柳雪濤輕笑:“這些書都是一個套路,她一說我便猜到了後面的故事,所以聽不聽倒沒什麼兩樣。”
素月對面的一個姑娘是南陽長公主的女兒,閨名玉芙的,因聽了柳雪濤的話後,便笑道:“夫人既然猜到了,倒不如夫人先說給我們聽聽。若是說對了,便叫那女先兒換一個來,如何?”
那邊老王妃聽了這話,忙笑道:“雪濤,你說說。若是果然猜中了,今兒這說書的錢咱們便可以賴掉了。”
柳雪濤笑道:“既然這樣,我便猜不到了。”
玉芙便問:“夫人怎麼又說猜不到了?”
柳雪濤道:“若是我猜中了,老王妃果然賴了人家說書的錢,斷了人家的生財之道,回頭我離了這王府回家去的時候,怕是要被人家打悶棍呢!”
此言一出,衆人皆呵呵的笑起來。說書的女先兒忙上前福身,賠笑道:“夫人說笑罷了。夫人千金貴體,我們見了磕頭還來不及呢,豈敢動那些歪念想。”
柳雪濤笑道:“既然這樣,那我就說了?”
女先兒忙笑道:“夫人請。”
柳雪濤便呷了一口茶,說道:“你這書叫《五女拜壽》,這家定然是有五個女兒的。而且必定沒有兒子,是也不是?”
女先兒點頭:“是的,的確是只有五個女兒沒有兒子。”
柳雪濤笑道:“這定是個老員外家,五個女兒個個兒都許了人家,必定有富有貴,也有貧窮的。這貧窮的也不是尋常百姓家,定然是個落魄的秀才舉子之類的書生。”
女先兒笑道:“夫人可是曾經聽過這部書?”
柳雪濤笑着搖頭:“沒聽過,我不過是猜的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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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先兒驚詫的笑着:“夫人說的分毫不差,就是這樣的開頭兒。”
那邊靖國公夫人忙笑道:“你別打岔,讓盧夫人一氣兒說下去。說完了你再說。”
女先兒答應着站到一旁。柳雪濤又笑道:“這家老爺子和老夫人必然是那種嫌貧愛富的。初時女兒女婿來拜壽定然是根據壽禮的輕慢貴重把女兒們分出個三六九等來,那個嫁了落魄書生的女兒自然要遭冷遇。後來這老爺子告老還鄉,沒了朝廷職務,那些富貴家的女兒們便少了來往,一個個兒不再獻殷勤,更有甚者連爹孃都不認了,只做陌路人。倒是那落寞書生夫婦還算
有良心,接了二老一起住,吃穿用度雖然艱難,但對待老人很是孝敬。再後來,這書生定然是科舉高中,得了官職,這一對老夫婦又跟着這女兒女婿沾了光,又有了往日的風光。之前那些富貴家的女兒們又紛紛上門來。這對老夫婦終於明白不能嫌貧愛富的道理,狠狠的教訓那些不孝的女兒女婿們一通,或者繼續往來,或者閉門不見,也就是終了。是也不是?”
那女先兒連連稱神,笑着說道:“夫人說沒聽過這書咱們說什麼也不信,夫人說的竟是和書裡的故事分毫不差呢!”
柳雪濤笑道:“這些書無非是教導世人不要鼠目寸光,看人看事要看長遠,當時的富貴不代表一世的富貴,當時的落魄也不會是一輩子的落魄,又告誡天下子女一定要孝敬父母纔能有好結果。把這些道理編入書中,不過是起個教化萬方的作用罷了。只要稍微用點心思,也就能猜着了。”
女先兒忙笑道:“夫人說的很是。既然夫人已經猜中了,我們自然不能再說這一出,只請夫人再另點一出我們細細的說來,也就罷了。”
柳雪濤忙搖頭:“我真的不懂,還是請王妃和諸位夫人們點吧。”
王妃便笑道:“既然這樣,咱們也不點了。索性大家一起行酒令更熱鬧些。想來她們年輕的姑娘們讀書識字的,平日裡也沒少讀那些書,再聽這些倒是叫她們煩悶了。”
在座的六位姑娘忙站起身來,齊齊的向着老王妃一福身。老王妃忙笑道:“好了好了,大家都坐下吧。酒令麼……越簡單了越好。不如咱們就行個‘佔花枝’的令好不好?”
‘佔花枝’乃是富貴人家閨房裡常行的酒令,原是把各種名花都寫在箋子上,總共二十四箋。每種花都有一句詩詞,暗合着花的品性情操,又有借花喻人的意思。
今兒這頓家常宴明着是大家仰慕柳雪濤的才德兼備,想借着安慶王妃認識認識她以後也好常交流,實際上是老王妃藉着柳雪濤的才情品貌給趙玉郅選媳婦。
安慶王府有兩爲少爺,趙玉臻乃嫡子,如今又因爲在除祿王反黨的時候立了大功才封謹郡王。雖然他的王妃才情品貌樣樣都是拔尖兒的,但到底是前朝罪臣之後,是籍沒入宮的宮女出身,當時太后賜婚,只帶來了少的可憐的妝奩和兩個宮女做丫頭。這樁婚事在老王妃的心裡一直是個遺憾。”
如今老王妃讓行這個令,也有借花相人的深意。想給趙玉郅選一個合適的妻子,也讓安慶王府錦上添花,喜工加喜。
所謂合適,自然是爲人處事要圓滑懂事,才貌品學也要好。既不能壓過洛紫堇去,也不能太差了。壓過洛紫堇,將來嫡庶之間的矛盾必然尖銳,老王妃再怎麼說也有些死心眼兒。才貌品學也不能太差,否則只能給安慶王府丟人。
如此一來,這倒真的成了一件藝術活,這火候可是要細心掌握的。
柳雪濤也跟着細細的想了想,明白老王妃這個酒令選的可真是合適。
一時丫頭們把箋子取了來,又拿了一副骰子來,衆人又把兩桌宴席各自撤掉,重新把桌子拼到一起,十幾個人圍坐在兩張大桌子拼起來的桌子上,令擺了珍饈佳餚,果品差點,按照次序紛紛落座後,老王妃便命洛紫堇當令官兒,擲殿子數點,開始行令。
洛紫堇便抓起骰子來在碗裡隨意一撒,三個散子在碗裡嘩啦啦的轉了幾圈,最後停了下來,柳雪濤幫着數了數,卻是一個四,一個五,一個一,加起來剛好是個十。於是洛紫堇從自已數下去,數到十剛好是素月姑娘。於是忙對丫頭說道:“把竹簡給素月姑娘,讓她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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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紫堇叫人把竹筒遞給素月,素月微笑着接過來,對衆人笑道:“素月就先搖一個,不知搖個什麼好的出來。”說着,抱着竹筒輕輕的搖,搖了三四下子,果然有個蓮花頭的竹箋子落在桌子上。
坐在她旁邊的一個穿着秋香色夏衫的女孩子名花錦雲,乃是工部尚書家徐千金,今日隨她的母親來赴安慶王妃的宴,乃頭一遭來王府。不過她之前便和素月相識,所以這次才挨着她坐。見箋子落下來錦雲忙擡手撿了,笑嘻嘻的撿了起來,驚訝的笑道:“哎呀,素月姐姐居然擲了個山茶花!”
素月便笑吟吟矯接過那支箋子,輕聲念道:“葉厚有梭犀甲健,花深少態鶴頭丹。”
錦雲認真的想了想,讚道:“‘葉厚有棱,花深少態’,這花果然是姐姐的品格。”
旁邊的幾個老夫人也紛紛點頭,說在座的幾個姑娘都不及素月穩重大方。
洛紫堇微微一笑,說道:“到底怎麼個吃酒法?那箋子後面寫着呢。素月姑娘倒是快些說話吧。”
素月點點頭,將箋子反過來看時,上面寫着:本家吃一門杯,對面相陪,左右各陪半杯。於是她含笑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柳雪濤,微微笑道:“還要請雪濤夫人與素月一起同飲一杯,左右錦雲妹妹和付妹妹一同陪半杯。”
坐在素月右側的付姑娘乃鎮南侯付勇昆的女兒,閨名換做鳳蝶。付勇昆長年鎮守雲滇邊境,維護西南邊疆,他的老母親和女兒不習慣那邊溼熱的氣候,所以留在京城居住。因也是戰功赫赫公侯之家,英宗皇帝十分的侍重,所以平日裡諸王公貴族家有什麼宴會也都少不了付家老夫人。
衆人依令,各自吃了酒,然後由素月擲骰子。卻擲了三個一點。這也是極少見道的,洛紫堇便打趣素月:“今兒很該賭兩把的,這手氣巨好,估計能贏不少銀子。”
衆人又笑,竹筒便遞到了素月數請去第三位姑娘雅蘭的手裡。
鳳蝶兒見雅蘭握着竹筒只管笑,便催促她:“快些搖,看搖出什麼好的來!”
雅蘭禁不住畸催,便抖着手腕搖起來。她雖然用力搖,但那些箋底只散竹筒裡轉,轉來轉去總不肯出來,於是她又加了幾分力氣,搖了幾下,終於有一隻箋子掉散桌子上,鳳蝶兒便擡手搶了先看,卻見上面畫着一隻芍藥花,一旁也有兩句詩:香清粉淡怨殘春,蝶翅蜂須戀蕊塵。
鳳蝶不解其意,因問旁邊的素月:“素月姐姐,你看這是什麼意思啊?”
素月笑道:“不過是玩的罷了,此乃酒令,且看如何吃酒再說。”
雅蘭的父親是安慶王妃孃家兄弟,雖然她是安慶王妃的內侄女,但父親早逝,家族勢力自然比不上這些當朝大員,所以她從小卻比別人更多了及分乖巧的心思。這兩句詩也正好和着她的心意,於是卻不多言,只翻過箋子來看,一看又笑:“席間年長者喝一杯,年小者喝一杯,左右各飲一杯相陪。當事人自飲——兩杯!”說着,她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可要好好地論一論了,最小的我知道,定然是桂枝妹妹了,她今年十四歲,尚未及笄,咱們中間可沒有比她小的了。”
洛紫堇笑道:“若論年長者,自然是付老夫人。”說着又指着風蝶兒笑道:“瞧人家的孫女都這麼大子。”
老王妃笑:“這倒是,付老夫有同他們小輩兒們喝一杯吧。酒令大如軍令,咱們是不敢違的。”
付老夫人笑道:“說不得,我也在這裡倚老賣老一回吧。”
桂枝乃是禮部侍郎鄭鶴勐的小女兒,鄭少琮的妹妹,此次是陪着母親一起來的,聽了衆人的話,忙端起酒杯,笑道:“桂枝最小,只好先乾爲敬了。”
桂枝幹了後,雅蘭左手的鳳蝶和右手的洛紫堇也只好幹了,然後付老夫人也喝了一杯。雅蘭自己方吃了半杯後,重新拿過骸子來擲。卻得了十點。一次數過去,正好是最小的姑娘禮部尚書鄭大人的女兒桂枝。
桂枝笑嘻嘻的拍手:“我剛還在心裡唸叨着下一個要是我纔好呢,不想雅蘭姐姐果然擲了個十點。我來我來……”於是忙轉身接過丫頭遞過去的竹筒,三下五下便搖出一隻箋子來。自己忙去撿了看時,卻又紅了臉丟開:“唔……不要這樣的,重新來!”
柳雪濤心裡暗笑,莫不是這個也跟紅樓夢裡的探春一樣,搖出一個招歸婿的箋子來?於是忙起身撿了過擄看時,卻見上面畫着的果然是杏花,更有一樣的詩句:日邊紅杏倚雲栽。於是笑道:“這個好得很。將來必是夫榮妻貴的,你如何丟開了?很該多喝一杯纔是。”
桂枝紅着臉轉身笑道:“夫人喜歡,這箋子送夫人就是了。”
柳雪濤笑着搖頭:“這可送不得。”說着,又翻過箋子來看,卻是:得此箋者貴不可言,席間衆人同賀一杯。於是笑道“大家一起幹一杯,爲鄭姑娘祝賀。”
於是衆人紛紛舉杯,笑着痛飲一杯,又把髓子送過來讓掛枝擲。
席間歡聲笑語,妙語不斷。柳雪濤細細的觀察下來,這六個姑娘各有所長,素月穩重大方;鳳蝶靈秀脫俗;桂枝嬌言憨語的可愛;錦雲聰明內斂,話不多;雅蘭乖巧懂事,體貼人心;玉芙孤高,有些目下無塵,畢竟是長公主的女兒,身上有皇家的血統,算起來和趙玉郅好有血緣關係,自然是不用考慮的。
一時酒令行下來,衆人多多少少都吃了七八杯酒,難免面紅耳赤。柳雪濤便搖着扇子笑道:“不得了了,我這會兒時吃醉了。得去洗洗臉,不然待會兒可要鬧笑話兒了。”
安老王妃已經把幾位姑娘都摸了個七七八八,此時只等着柳雪濤的意見,於是忙笑道:“叫你姐姐陪着你一起去。”
洛紫堇忙起身,拉着柳雪濤的手應道:“母妃放心,我陪着她一起去。”說着,二人和其他夫人告辭,往外面船舷上來吹風。
柳雪濤索性坐在船舷上,靠着欄杆搖着扇子,嘆道:“老王妃這頓羣芳薈萃,可真是叫人有點吃不消哦!這些姑娘們個個兒都這麼好,叫人看着就羨慕。哎——”
洛紫堇拉着她往裡靠了靠,坐在她身邊笑問:“你羨慕什麼?你坐在那裡自有一股風流別致,把她們都壓下去了。”
柳雪濤嘆道:“我羨慕人家年輕嘛,你看看一個個兒花骨朵兒似的。哪像咱們,不管怎麼說都老了都老了……”
洛紫堇拿着扇子笑着拍了她一下,罵道:“竟胡說!你不才二十一歲麼?這在某些事情上說你都不夠年齡呢!在這兒跟我說老啊老的,找打呢是不是?”
柳雪濤噗的一聲笑了,嘆道:“是啊,這若是在咱們那兒,這可是典型的早婚早育,恐怕要受法律制裁的。如今呢!姐連孩子都有兩個了,大的都讀書識字了!真是莫名其妙啊!”
洛紫堇剛要說什麼,卻見樓船後門的簾子一掀周老姨娘從裡面鑽出來了,見二人並肩坐在船舷上吹風,忙笑着上前勸道:“喲——王妃身子弱呢,可不許坐在這兒吹風兒,這水面上的風帶着溼氣,仔細頭疼。雪濤夫人也請快些起來吧!回來頭疼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柳雪濤對這位周老姨奶奶沒什麼印象,之前只是聽泓寧提及過一次,後來再也沒見過她。不過她從洛紫堇剛纔對她的態度上便聽出了幾分不喜,知道這位定然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此時聽她如此關心自己,便淡淡的笑道:“謝謝姨娘關心,這大六月的天兒,我們正想吹吹涼風呢。好歹我們涼快涼快就進去了。”
周姨娘聽了這話,索性也不進去,只站在一旁陪笑着問道:“夫人覺得,裡面那幾位姑娘哪個更好些?”
洛紫堇微微皺眉,看了柳雪濤一眼轉過臉去,問着周姨娘:“你覺得呢?”
周姨娘大概也知道洛紫堇不是那麼好拿捏的,忙涎這笑臉說道:“奴才哪裡知道這些?郡王妃的眼光也是好的,好歹這次是給咱們家將軍選正妻,郡王妃定然心裡有數了吧?”
洛紫堇淡淡的說道:“我心裡能有什麼數兒?你不如去問問母妃的意思。這事兒總還是要母妃說了算的。”
周姨娘被洛紫堇不冷不熱的擋了回來,心裡自然不痛快,不過她一直都有鍥而不捨的精神,這點小痛快可以忽略不計,於是又往前湊了兩步,俯下身子悄聲笑道:“剛纔奴才在裡面站了會兒,聽着老王妃話裡話外的意思,頗中意雅蘭姑娘呢。”
“雅蘭?”洛紫堇略感驚詫,不由得轉臉看了一眼周姨娘的臉,似乎是要從她的臉上找出點端倪來。誰都知道雅蘭是老王妃孃家的侄女,老王妃孃家的兄弟去年病逝,堂兄弟裡並沒有成大器者。老王妃孃家的勢力頗有些走不景氣,這雅蘭雖然出身高貴,但父兄皆不能成爲她強大的依靠,老王妃自然有心把她聘到自己眼前,也好有個照顧。可是這樣的話兒在周姨娘這個人的嘴巴里說出來,總是透着幾分詭異。
按道理,她應該更看重其他的姑娘,比如國公之女素月,比如公主之女玉芙,比如鎮南侯的女兒鳳蝶……六個人裡面不管周姨娘怎麼挑,都不會瞧上雅蘭。
洛紫堇愣神之際,柳雪濤卻已經微笑着開口:“雅蘭姑娘是老王妃的內侄女,做姑母的偏愛內侄女也是正常的。但將軍的婚事總還要聽聽老王爺的意見吧?”
周姨娘聽了柳雪濤的話,眼晴不自覺的一亮,卻又故作沉吟的說道:“夫人的話有道理。不過家裡的事情,老王爺素來不怎麼過問。我們老王妃說了就算的。以奴才看來,雅蘭姑娘的確很不錯,溫潤賢淑,將來定然能跟郡王妃妯娌和睦。老王爺應該也沒有什麼意見。”
洛紫堇已經多少明白了這位周姨娘的意思,只是淡淡一笑,說道:“你的話的確不錯。回頭母妃問起來,我就這樣回她。”說着,便站起身來對柳雪濤笑道:“走吧,咱們也該進去了。”
柳雪濤起身,對着周姨娘笑了笑,跟着洛紫堇進了船艙。
周姨娘卻站在原地,細細的想着洛紫堇的話,忽然擡手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又自言自語的罵了自己一句:“糊塗東西,這回又被那小蹄子給算計了去!”
原來之前周老姨娘總該和洛紫堇針鋒相夫,每每她說什麼,洛紫堇總要反向而行。所以這次她便想着不如自己說句反話,激着洛紫堇這個小狐狸跟自己作對,然後能把雅蘭給推出去,這樣將來自己身邊的兒媳婦就不會是老王妃的人,多多少少都會自在一些。
可誰知道,那個柳雪濤忽然又提及老王爺,把周姨娘的激將法給緩了緩,趁這機會洛紫堇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讓她的完美計劃成了泡影。
周姨娘來不及多想,知道這會兒裡面的談話定然涉及到自已兒子的婚姻大事,於是忙又理了理耳邊的碎髮,悄悄地進來服侍。
裡面正是熱鬧的時候,周姨娘進來的時候恰好柳雪濤在說笑話,引得大家笑的前仰後合的,付家老夫人卻笑跟拿着帕子捂着嘴巴靠散椅子上咳嗽。小丫頭忙上去幫着捶背。
只聽老王妃又笑道:“咱們這一屋子的人,也總沒雪濤這麼會說笑話。”
付老夫人也笑着附和:“這話很是,到底是她的見識廣,比不得我們是籠中之鳥,一年到頭的都悶在家裡,除了聽書就是聽戲,滿腦子都是那些東西了,什麼新鮮事兒也沒見過。”
旁邊禮部侍郎鄭鶴勐的夫人笑道:“我瞧着錦雲那孩子倒是個有見識的,比我們家桂枝好多了。我們這個丫頭從小嬌生慣養的,只知道嘻嘻哈哈,連京城都沒出過呢!”
錦雲的母親桑夫人笑道:“我們也只是那年跟着她父親去了一趟江南,左右不過半年的時間就回來了。到底比不得雪濤夫人的見識廣。”
洛紫堇笑道:“雅蘭也不錯,剛纔雪濤還跟我說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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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慶王妃自然是中意雅蘭的,聽見洛紫堇這話當時便扭過臉來問道:“怎麼說?”
洛紫堇笑道:“說雅蘭話不多說,最是清透的人呢。”衆人捧着安慶王妃,自然又附和了及句。卻把雅蘭說的不好意思了,只拉着鳳蝶兒悄悄地退了出去。
柳雪濤悄悄地瞥了周姨娘的臉,果然見她的臉色不怎麼好看,心中忍不住的樂。別的事情她不管,跟洛紫堇做對的人再來算計自己?哼,當本夫人是傻子呢?
衆人又吃了幾杯酒,到底是經不起這數杯佳釀喝盡肚子裡,一個個兒的不是去洗臉就是去更衣,席間諸人散了一半兒。丫頭們又重新端了瓜果來,將酒杯撤下,換了新茶。
老王妃便拉着柳雪濤的手,悄聲問道:“這幾個女孩子你覺跟哪個更好?”
柳雪濤悄聲說道:“這卻不好說。王妃還得細細的斟酌。畢竟婚姻乃是大事,不僅僅要取中一個姑娘的品貌,還要看孃家人的品行。一旦聯姻,兩家的利弟可就結結實實的綁在一起了。”
安慶王妃點頭,說道:“你說的是啊!所以我才慎重了又慎重,把你也叫來幫我參謀參謀樹。”
柳雪濤又悄聲說道:“以妾身的意思,倒是取中了雅蘭姑娘,她的性子溫和,將來必然是好相與的。可是太過懦弱,又怕被刁奴拿捏,老王妃總不能跟着她一輩子。所以以妾身的觀點,雅蘭姑娘不適合嫁給身份地位比她家裡高的人家。倒是應該選個有前途的中等人家的子弟,或許會更合適。”
安慶王妃聽了這話,心中立刻一亮,拍着柳雪濤的手笑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今兒多虧叫你過來,不然的話我卻想不到這上頭。”
柳雪濤自然知道老王妃對雅蘭更好些,自己孃家的侄女,叫誰誰也會特殊對待。想着能在眼前里長長久久的。可是趙玉郅不是趙玉臻,庶子未必會聽嫡母的話,趙玉郅對於老王妃而言,多得是陽奉陰違,虛張聲勢。讓他娶雅蘭爲妻,心裡必然會懷着一種憤恨,明着對她好,實則會冷落她。依照雅蘭的性子,恐怕眠轄制不住這個將軍。
安慶王妃聽明白了柳雪濤的話,便把雅蘭選來給趙玉郅做妻子的想法給丟開。
當晚,安慶親王從外邊回來,很難跟的同老王妃一起用飯。老王妃便把今日宴請各家夫人小姐的話同他說了,安慶王便問:“可有合適的人選?雅蘭那孩子聽說從小就乖順,何不直接說來給郅兒?”
老王妃便笑道:“我孃家原來很好,只是雅蘭如今沒了父親,哥哥也不爭氣,如今竟是沒落了。算起來門第有些不合適呢。郅兒雖然不是我生的,但好歹是王爺的親兒子,也是當朝的三品忠烈將軍。門戶上不配,要惹人家笑話的。何況王爺也知道我的心病。當時臻兒婚婚配……多少有些不盡人意,幸好如今他媳婦很能安穩,又給咱們生了孫子,也就罷了。哎!如今郅兒一定要風風光光的才行。”
安慶王笑道:“難得王妃如此想,這樣我便放心了。仔細的選選吧,回頭再問問郅兒的意思?”
老王妃點點頭,說道:“自然要問問他的意思的。不然新媳婦娶進門卻跟他不對眼,這日子也是沒發過的。”
安慶王點頭,老夫妻又說了些閒話,方纔睡下。
當晚,洛紫堇也跟趙玉臻說起此事。趙玉臻卻很不關係,只是摟着她做他喜歡的事情,她說什麼他基本沒聽進耳朵裡去。最後洛紫堇也沒興趣說了,愛誰嫁進來誰嫁進來,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也懶得操那份兒閒心了,目前爲止還是打起精神來應付自己身邊的這頭餓狼要緊……
俗話說,六月的天,孩子的臉。這話真是不假。
中午時老天還是睛空萬里,晚上卻又陰雲密佈,頃刻間電閃雷鳴,卻是一場暴雨突至。
盧家深宅大院的碧紗廚內卻剛好雲收雨散。盧峻熙滿足的摟着昏昏欲睡的女人,輕聲嘆道:“夫人啊,明天爲夫難得不用去衙門,今晚咱們就不睡了吧?”
柳雪濤擡手用胳膊肘搗了一下身後無恥的傢伙,低聲咕噥了一句,擁着錦被繼續迷糊。
“夫人……要不,明個兒一早咱們悄悄地出城去吧,找個僻靜的地方好好地過兩達,讓他們誰也找不到咱們,如何?”
柳雪濤實在受不了他的聒噪,嘆了口氣回過身來,懶懶的說道:“盧大人你睡不睡?不睡請去書房找人聊天。妾身困死了,要睡覺。”
盧峻熙長嘆一聲,伸出手臂去把炸毛的女人摟進懷裡,說道:“行,那就睡吧。睡醒了再說。”
外邊瓢潑大雨,玉碎珠濺。屋裡更香嫋嫋,春睡濃濃。
恰好應了那首膾炙人口的長短句:“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清晨柳雪濤懶懶的伸着懶腰,繼續往盧峻熙的懷裡拱,想借着這傢伙的臂彎多睡一會兒,多難得啊,他今天居然不用那麼早出門,可以留下來陪自己睡個懶覺。
然卻天公不作美,盧峻能倒是留下來陪她睡了,可外邊的事情卻不准她睡。卯時還沒過,翠濃就在外邊叫了:“夫人,夫人……大舅奶奶打發人來說,那邊老爺子忽然暈倒了!夫人……”
柳雪濤雜覺跟腦子裡嗡的一聲,猛的一下子從盧峻熙的懷裡鑽出來,厲聲問道:“你說什麼?!”
翠濃也是急得不得了,聽見柳雪濤醒了,又忙回道:“夫人,是大舅奶奶打發人來說,老爺子今早暈過去了……讓夫人趕緊的過去看看……”
柳雪濤只覺得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差點沒從牀上栽下去。幸好盧峻熙及時坐起來一把抱住了她,勸道:“彆着急,穿衣服我陪你一起去。”
柳雪濤只覺跟眼前還是一片模糊,雖然聽見盧峻熙在說話,也感覺到他正摟着自己安慰,卻說什麼也捕捉不到他的存在。彷彿置身於一片空虛之中,眼前一片慘烈烈的紅,那是鋪天蓋地的彼岸花,開在黃泉的兩岸。
“雪濤……雪濤……”盧峻熙見柳雪濤面色蒼白,自己怎麼說她都沒有反應,一時慌張起來,忙把她緊緊地摟在懷裡,擡手掐着她手上的合谷穴,在她耳邊一遍遍的喚她的名字。
像是過了許久,柳雪濤方漸漸的回過神來,看着盧峻熙無力的問道:“父親不會有事吧?峻熙……我好怕……”
“不怕,雪濤……不怕……我陪着你,我和你一起。”盧峻熙長出了一口氣,捧着她的臉,看着她的眼晴誠懇的說載,“無論什麼事情,我都會陪着你一起。不要怕……”
“快……我們快去看看……”柳雪濤彷彿有了些力氣,於是推開盧峻熙立刻下牀,匆匆的去衣櫃裡找衣裳。盧峻熙卻披上長衫喚了丫頭進來,吩咐她們立刻給柳雪濤梳妝,然後自己一邊繫着長衫的衣帶一邊匆匆出去,叫人把馬車備好。
二人匆匆的趕到柳府時,御醫也匆匆趕來,幾乎是和盧峻熙夫婦一同進門,柳雪濤見了方孝耘立刻問道:“父親怎麼樣了?”
“回姑奶奶,老太爺這會兒已經醒過來了,老夫人喂他喝了辦盞水,只是身上沒有知覺,手腳一時都不能動彈。”
柳雪濤一時心亂如麻,暗想難道這是中風?或者說是腦溢血?這古代的病症和現代人說法不同,這裡沒有西醫,不能透視拍片,只靠望聞問切也不知道能不能辯清楚病情。
盧峻熙自然不知道她心裡想些什麼,只是緊緊地握着她和手勸道:“沒事兒,你看白先生都來了,白家的醫術是祖傳的,你幾次在危難的時候都是白先生把你拉回來的。放心,沒事兒的!”
柳雪濤的手心裡都是冷汗,她知道盧俊熙說的話不假,但大夫也不是萬能的,誰也不能說此時柳裴元真的沒事兒。
衆人匆匆的進了柳裴元的屋子,柳皓波和柳明澈都沉着臉站在屋子裡,李氏和楊氏都躲在屏風後面,安老夫人守在裡面的涼塌旁,拿着帕子抹眼淚。
柳雪濤進門後來不及同兩個哥哥打招呼,便直接奔到柳裴元的跟前,哭着叫着:“父親……父親……你怎麼樣?”
柳裴元此時雖然全身不能動,但還是能聽見柳雪濤的聲音的,他的脖子無法轉動,眼珠兒卻轉過來尋找自己的女兒,嘴巴一動一動的,沒有聲音,根據脣形可以猜測,他是在叫:“雪濤……”
柳雪濤忙握住他的手,哭着叫着:“父親……”
盧峻熙忙跟過來,勸道:“雪濤,先比哭,先讓白先生給岳父大人診脈。”
柳雪濤聽話的點點頭,把柳裴元的手放到白蘇葉放好的小墊子上,衝着柳裴元強作笑顏,勸道:“白先生來了,父親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柳明澈和柳皓波自然要跟進來瞧着白蘇葉給自己的父親診脈。只是兄弟兩個誰也不說話。彷彿苦大仇深的樣子。
白蘇葉認真的給柳裴元診脈,然後又扒開他的眼皮看了看,點了點頭,說道:“老爺子,沒什麼大礙,待會兒在下給您月銀針疏散一下,再開兩服藥給您吃幾日就好了。”說完,便起身給盧峻熙使了個眼色,盧峻熙放開柳雪濤的手跟了出來。
柳明澈又恨恨的看了一眼柳皓波,輕輕的哼了一聲率先跟出去。柳雪濤聽見動靜擡頭看時,卻看見柳皓波正狠狠的瞥了那邊的楊氏一眼,然後一言不發的出去。
柳雪濤心中有些驚詫,卻始終猜不透爲何柳皓波會瞪楊氏,再加上此時她面對這樣的柳裴元。哪有心情去想其他,只是一瞥之後,又低頭來安慰着柳裴元,勸他不要擔心,自己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他。
外邊,白蘇葉對柳明澈和掌皓波嘆道:“老爺子這次是生氣的緣故。因爲情緒波動過大,又上了年紀,日夜操勞,所以導致瞬間昏厥,然後四肢經脈處於暫時的麻痹狀態。這次雖然問題不大,但下次卻不一定了,幸虧現在是夏天,人身體裡的血不像冬天那樣粘稠,所以好歹沒有中風。你們一定要注意了。”
柳明澈點點頭,說道:“有勞白先生,我們會注意的。”
柳皓波卻冷冷的看了柳明澈一眼,沒有說話。盧峻熙在一旁看着聽着,心裡好像明白了幾分,但又好像什麼也沒明白。於是催促着白蘇葉:“白先生,您剛纔說給老爺子用針來着,你看需要做什麼準備,好先吩咐人去做。”
白蘇葉搖搖頭,說道:“這次鍼灸主要是針頭上的幾個穴位,不用特別準備。”
盧峻熙一愣,柳皓波卻先一聲驚問:“針頭上的穴位?白先生,這……頭上可比不得別處……這……不會有事吧?”
白蘇葉笑了笑,說道:“無妨,我學鍼灸的時候,都是從自己的身體上練習的,頭上的幾處穴位,我自己也給自己針過幾次了,你看我不還是好好地站在這裡?”
柳皓波沒有什麼疑問了,柳明澈和盧峻熙也不再多說。
白蘇葉用燒酒把銀針泡了一遍,然後給柳裴施針,一刻鐘後,柳裴元的手指可以輕微的活動了,白蘇葉又給他推拿了一下腦後頸椎及背後的幾個穴位,柳裴元的手臂也可以動了,慢慢的能說出話來,衆人也就放心了。
只是柳裴元卻不願多說話,稍微好了一點便扶着柳雪濤的手去了牀上,吩咐兒媳和安氏全都出去。只留下柳雪濤一人在身邊。
李氏一言不發的出去,臨走的時侯還輕輕的碰了碰柳皓波,柳皓波雖然有些不甘,但還是跟着她一起出去了。
楊氏卻不願就走,正要說什麼都被柳明澈一把拉走,並低聲的喝道:“你今天鬧得還不夠麼?!”
安氏嘆了口氣,對着盧峻熙點點頭,扶着丫頭的手默默地出去。盧峻熙不好守在跟前,也跟着安氏往外邊去了。
柳裴元拉着柳雪濤的手,嘆了口氣,說道:“雪濤啊……爹爹只有你了……”
柳雪濤忍不住傷心,勸着柳裴元:“爹說的什麼話,不是還有哥哥嫂子麼?還有老夫人陪着您,有什麼事兒您說了,誰敢不聽呢,可別說這樣的喪氣話。”
柳裴元重重的嘆了口氣,連連搖頭。
柳雪濤又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把父親給氣成這樣?剛纔聽二哥的話,好像是二嫂子惹您生氣了?她月子還沒出,爹爹跟她生什麼氣呢?”
柳裴元又氣呼呼的說道:“哪裡是爹跟她生氣,分明是她要氣死我這個老頭子了!”
原來,楊氏不知從哪兒聽說了柳家的產業有柳雪濤的一半兒,當時便氣得不得了。再想想自己丈夫乃是侯爺,家中的生意雖然是公公打理,但至少是柳明澈佔大半,就算佔不了大半兒也是一半兒。
柳皓波如今算是庶子,總不能跟柳明澈這個嫡子侯爺平分秋色,給他一些產業把他分出去單過就是了。至於柳雪濤,以楊氏的意思是柳家的產業與她無關,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從沒有聽說哪個女兒帶着妝奩嫁出去了,還回來分家產的。
這原本是她臨生孩子的時候聽到的閒言碎語,當時跟柳明澈說,被柳明澈一句話壓下去:家裡的生意是父親說了算,誰也不許胡說。
楊氏心裡窩殘火便總找李氏的麻預,冷嘲熱諷,說她吃裡扒外,拿着自己的私房錢出去做生意,回來還乾等着家裡分紅。當時李氏因見她快生了也沒跟她計較。
後來楊氏生了個女娃,便越發的沉不住氣了。好像柳裴元現在就已經把家裡的一切都交給了大孫子柳景堯似的,也不等出月子,便抱着女兒去了柳裴元的書房,找他去討要家裡生意的股份去,說姑奶奶可以憑着大夫人的妝奩分家裡一半的生意,自己的女兒又能分得到多少?索性自己的妝奩也不比大夫人當初進門的時候少什麼,讓柳裴元現在就給個說法。
柳裴元早就不滿楊氏的作風,只是瞧着老友楊博雲的面子上不跟這個兒媳婦一般計較。凡事總不跟她多說就是了。卻絕沒想到楊氏居然潑辣至此,抱着孩子直接找公公理論家產的事情。
饒是柳裴元見多識廣,也被楊氏給氣死了。當場便暈倒在地,人事不省。
柳明澈一早是出去的,家裡出事方孝耘立刻着人出去找人。柳明澈早柳雪濤幾步進門,已經聽說了原委,當時便甩了楊氏幾個嘴巴子。還是柳皓波喝止了他,說請大夫要緊,其他事情以後再說。
柳雪詩坐在柳裴元的牀前,聽他把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不由得長嘆一聲,說道:“這世界上最狠毒的東西不是尖刀利刃,不是深仇大恨。而是銀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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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裴元聽了女兒的話,不由得也跟着深深地嘆息:“女兒啊,若是人人都能跟你一樣把事情看的這麼開,該多好啊!你說像你二嫂這樣的人,她好好地過日子,難道憑着柳家的家產還能讓她挨餓受凍?我敢說,連那些公主郡主的日子也不一定比她好過多少!只是貪心不足啊!總想着獨霸獨霸,這偌大的家業若是真讓這個婦人獨霸了去,恐怕用不了三年五載也就賠盡了!”
柳雪濤嘆道:“父親,家財萬貫不敵自己的身體康健。女兒勸你一句,這若大的家業將來總是哥哥嫂子們的。不是女兒誇海口,女兒爲今自己的銀子也是花不完的,要那麼多財產做什麼呢?我可不想讓泓寧將來再和景堯互相爭鬥。爹啊,你聽女兒的話,不如趁着現在大家臉面還在,分了家吧。你老留下一部分產業養老,剩下的平分給大哥和二哥,隨他們怎麼折騰去,你只清清靜靜的養身體,不好麼?”
柳裴元搖搖頭,不甘心的嘆道:“我當初接管柳家的時候,柳家上上下下所有的銀子加起來不足十萬兩。經過這二十六年的努力,我把柳家的家業翻了百倍有餘。這是我畢生的心血啊!這些產業盤根錯節,互相聯繫,就像是一頭猛獸,隨便的呼嘯一聲便是驚天動地!可是若是肢解了——也只能是七零八散的一堆肥肉而已。到時候只能等着人家來分而食之,最終連骨頭都不剩啊!”
柳雪濤默然。她自然能理解柳裴元的心情。人活到他這個年紀,絕不願意看着自己畢生的心血付諸東流水,換了是她她也不願意。難道真的要自己來趟這道渾水麼?
如果自己摻合進來,大哥柳皓波會怎麼樣?二嫂楊氏又會怎麼樣?還有老夫人會怎麼想?
最重要的,是二哥柳明澈會不會很爲難?這份難得的兄妹之情還在麼?大嫂和自已的這份友誼還能有麼?
就算自己力排衆議接收了柳家的產業,這個龐然的猛獸會聽自己掌控嗎?絲綢之路上連綿不斷的據點,大江南北四十多家鋪子,田產,作坊……各個地方的大小管事加起來足有上百人,他們會對自己這個女流之輩口服心服麼?
一瞬間,柳雪濤心裡思緒翻涌,想來想去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勸道:“父親此時說這話還爲時過早。女兒如今太年輕,也沒有掌控這麼大生意的本事。就算是着手接管,也要過渡兩三年的時間。所以還請父親保重身體,就算是爲了柳家的家業,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去啊!”
柳裴元點點頭,說道:“你這話說的很是。爹聽你的,好好地養身體,心平氣和的同他們過下去。但是雪濤,爹這個年紀了,一生勞碌,你總不能讓爹爹我活到老忙到老吧?你總跟給爹幾年的時間享享清福吧?所以,別讓爹等太久啊!”
掌雪濤握住掌裴元的手,重重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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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柳皓波和柳明澈兄弟二人從柳裴元和房裡出去之後,原本走在前面的柳皓波忽然站住腳步,側身看着後面跟上來的柳明澈,淡淡的說道:“御醫白蘇葉的話靖遠侯也聽見了。父親可再也經不住這樣的吵鬧了。我柳皓波夫婦不敢跟侯爺夫婦比,但也請侯爺和夫人看在父親生養一場不容易的份上,少折騰些罷了。”
楊氏一聽這話立刻火了,上前兩步指着柳皓波罵道:“你少在這裡貓哭耗子假慈悲。當初也不只是誰往老爺子的湯裡下子毒藥,想要毒死他老人家。這會兒又來說這話!我都替你丟臉!”
李氏立刻擋在柳皓波的面前,淡淡的說道:“弟妹這是怎麼說話兒呢?那件事兒大家都知道是方氏做的,而且爲了懲處她老爺子已經下令把她趕了出去。跟大爺有什麼關係?你這話倒要說明白些,不然傳出去可是好說不好聽。”
柳明澈已經氣得臉色鐵青,擡手把楊氏往後一拉,對李氏點點頭,說道:“大嫂,這話是素琴說的不對,希望你和大哥都看在弟弟的面上別跟她一般見識。如今父親的病情尚未穩定,我們兄弟們先吵起來,白白的叫人家笑話。請大嫂和大哥先回房去,父親的病情回頭我找了雪濤再去你們房裡再商議。”說完,便拉着楊氏離開。
柳明澈拉着楊氏回了自己房裡後,轉身冷喝跟進來的丫頭們:“都給我滾出去!”
碧蓮嚇了一跳,忙帶着幾個丫頭都下去,並關好了房門遣散了衆人親自守在廊檐下。
裡面柳明澈揮手一記耳光抽在楊氏的臉上。怒聲低喝:“你給我跪下!”
楊氏冷不防的被柳明澈打得腳下不穩,側身倒在地上,臉上立刻印上一個紅紅的手印子,嘴角也帶出血絲來。她原想着柳明澈一定會發火的,卻沒想到他什麼話也不說擡手便是一記耳光。頓時懵了。
柳明澈兩眼佈滿了血絲,猶不解恨的指着楊氏罵道:“你這賤人!你說!你到底跟父親說了什麼?居然差點把父親氣死……你……你今兒不說清楚,我一紙休書把你休出門去,絕不留你這個不孝的賤婦!”
楊氏哇的一聲哭起來,從地上爬起來便往柳明澈的懷裡撞去,一邊哭一邊喊道:“你打我!你索性就打死我!我是賤婦……你打死我吧……”
柳明澈豈能讓楊氏撤潑,擡手鉗制住她的一雙胳膊,不許她動彈,然後把她推到牀上去撕爛了帳子把她綁了個結結實實,然後丟在牀上問着她:“你到底說是不說?!”
楊氏哭道:“我沒什麼可說的!你要打就打,要殺就殺,想休我,我就一頭碰死在你面前!”
柳明澈見她還是嘴硬。便氣得上前捏住她的下巴,恨恨的問道:“你真是不要臉面了!虧你還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女人!你也想想你說的話,可像是大戶人家的女人該說的?嗯?”
楊氏知道自己這會兒無論說什麼在柳明澈聽來都是大逆不道的該死該休的罪過,於是乾脆挺着脖子不說。有本事他問他爹去。哼!
柳明澈見楊氏打定了主意不說,便冷冷的笑道:“好,你不說?更好……碧蓮!”
碧蓮原坐在廊檐下的臺階上,聽見裡面又吵又鬧的,知道這回夫人是真的讓侯爺生氣了,所以更不敢走開。這會兒聽見裡面叫自己,忙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後面的灰塵,推門進去。
“侯爺,您叫我?”碧蓮心裡很是惶恐,這種時候誰對上這位怒獅的眼晴都會害怕。
“說!到底怎麼回事兒,你可別告訴我你也不知道其中原委!”柳明澈恨恨的瞪了楊氏一眼,心想你不說我就沒辦法子嗎?爺我有的是辦法!
“回爺的話……”碧蓮爲難的看了一眼楊氏,吞吐着說道,“夫人去找老爺的時候。不許奴才跟着。奴才聽見夫人臨走時跟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頭金梅說了幾句話……”
“她們說什麼了?”柳明澈皺眉。
“好像是說——姑奶奶將來要分柳家一半兒家產的事情……然後夫人就急了,說哪有嫁出去的女兒還回來分家產的。金梅又說了些千真萬確的話,還說侯爺也是知道的……說當時大爺害姑奶奶也是因爲此事,若是假的,大爺怎麼可能會對自己的妹妹下手……”
柳明澈氣急嘻壞的怒喝:“去!叫方孝耘把金梅這個賤人給我綁到前廳上!”
碧蓮哪敢多話,忙答應了一聲轉身請去叫人。
金梅被方孝耘帶着人綁到前廳上的時候,安老夫人也抹着眼淚跟子過來,見了兒子怒氣衝衝的一上來就讓人打金梅,忙攔着問道:“先說清楚了緣故再打人!這丫頭到底怎麼着了?”
柳明澈從小在外邊長大,方氏之前只是姨娘,在柳明澈的眼裡就沒有立請多少威風。如今她被服了正,柳明澈雖然孝順,但到底也不怎麼怕她。此時柳明澈要懲戒母俾按說先要去母親跟前請一個不孝之罪。回明白了話等安老夫人處置金梅。但他此時盛怒之下聽了安氏的詢問也不行禮,只淡淡的說了一句:“母親請上面安坐,兒子今兒一定要教訓教訓這個背地裡教峻主子,橫生事端的賤婢!”說着,便一揮手吩咐家丁:“給我綁起來,先抽十藤條,回來爺再問她!”
金梅忙跪請去,磕頭求道:“侯爺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求侯爺看在老夫人的面上饒了奴婢的性命……”
柳明澈此時被楊氏氣得頭疼欲裂,恨不得殺了所有人替父親出這口氣。哪裡聽她辯解,只連聲吩咐把人拉請去狠狠的打。
還是安老夫人拉着柳明澈的胳膊。連聲問道:“要打人容易,你先說清楚了是什麼事兒?如今你父親還病着,你妹妹和妹夫都在府上,你就把人打得死去活來的,成什麼體統?”
柳明澈嘆了口氣,無奈的看了母親一眼,方問金梅:“你都跟二夫人嚼了什麼舌根,如實招來。否則爺今天就把你活活打死!”
金梅早就嚇得魂飛魄散,哪裡還敢撒謊,於是斷斷續續的回道:“回侯爺……不是奴才嚼舌根子……是……是二夫人問着奴婢的,夫人問奴婢,奴鼻若是不說,會被夫人賣出去的。之前就有三個丫頭被夫人賣了……都奴婢只是想留在府裡伺候老夫人罷了。別沒有什麼癡心妄想。夫人向奴婢打聽府裡陳年舊事。許奴婢給侯爺做屋裡人……奴婢……奴稗自知自己愚鈍,不配伺候爺……但是……但是奴婢需要銀子……奴婢的弟弟要去讀書……夫人給了奴婢銀子……奴婢就把府裡的舊事說給她了……奴鼻該死……不該亂說話,求……求侯爺饒了奴婢一條賤命……”說着,金梅便把連連磕頭,不多時便把額頭上磕的滲出了血絲。
柳明澈聽了金梅的話,越發的生氣。又指着她罵道:“你這該死的賤婢!你缺銀子可以直接跟爺說,再不行跟老夫人說,跟老爺說,我們家從來沒有苛待過下人!你卻仗着自己在老夫人身邊服侍多年,拿着家裡的陳年舊賬去賺銀子花?她許你幾兩銀子你就去胡說八道,若是外人給了你什麼好處,你定然會回來謀害主子了?!”
金梅嚇得連連搖頭,慌張的說道:“奴婢不敢……侯爺饒命……”
柳明澈怒不可遏,對方孝耘吩咐:“這樣的人家裡不許留,立刻賤賣出去,再提好的進來給母親使喚。”
方孝耘答應着命人把金梅帶下去,閒雜的家人都跟着方孝耘退下去。安老夫人拉着柳明澈連聲嘆息:“你呀!把你對你媳婦的惱恨發到一個丫頭身上,也真是的……”
柳明澈咬牙:“母親,我要休妻。”
安氏嘆道:“這可不行啊!你父親是不會同意的……就衝着你岳父和你父親的交情,也不會讓你修了你媳婦。你呀!就是平日太忙了,你得多在家裡呆一會兒,家裡這些事兒啊,你得多上上心了。你父親上了年紀,你大嫂是個女流,你大哥……如今什麼事兒也不管。我也是個有心無力的……這一大家子人哪,沒有個人主事兒怎麼能行……”
柳明澈生氣的說道:“父親素來持家有方,就是礙着和岳父的交情這些日子纔對素琴一忍再忍。她又是個爭強好勝的,沒人挑峻還想着往前衝着給人家當槍使呢,若再被有心人挑峻幾句,哪裡還有理智在?我看碧蓮的心思都比她更慎密些!”
安氏忙擡手捂住了柳明澈的嘴巴,焦急的勸道:“這話可不能亂說!這正妻和侍妾怎麼能放在一起比?這話要是被你父親聽見了,又是一場氣生。”
柳明澈卻氣呼呼的說道:“管不了那麼多了。讓素琴先回孃家去住幾天,昨兒兵部收到海寧的奏摺,說那一帶海寇又開始騷擾誘岸的漁民。恐怕用不了幾天我又要南下了。她這個樣子,我怎麼放心得下家裡?”
安氏嘆了口氣,搖頭說道:“爲娘無能,這些事情竟不能料理。我只想安安穩穩的過幾天舒心的日子,好好地照顧你父親。別的事情我想管也管不了。你如今在朝廷裡身居要職,做事自然是有分寸的,你自己瞧着處理去吧。”
柳明澈打定了主意要把楊氏送回孃家去住幾天,當時也沒跟柳裴元商量,便叫人備了馬車親自送她回去。見了楊博雲自然把事情的原委照實說了。楊博雲當場便把女兒一頓臭罵,又備了一份厚禮親自帶着來給柳裴元賠禮道歉。
柳雪濤不放心父親的身體,便同盧峻熙商議着自己留下來照顧柳裴元,讓盧峻熙先回家裡去照看家裡。盧峻熙再不樂意也不好在這個時候同柳雪濤彆扭,只好答應她自己先回去。留請她一人守着柳裴元。
楊博雲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後,柳雪濤身爲嫁出去的女兒此時自然不好在旁邊,只跟楊博雲行子禮問了聲好,便帶着丫頭出去。
湊巧李氏親自煎了藥給送過來,因見柳雪濤從裡面出來,忙問道:“老爺子睡下了?”
柳雪濤搖搖頭,挽着她往外走,悄聲說道:“楊家伯父來了。同父親在裡面說話兒,咱們先別處坐坐再來吧。”
李氏忙點點頭,把藥交給丫頭吩咐先拿下去熱着,便同柳雪濤出了柳裴元的正房院往後面的閒置小院子裡走去。
二人找了個涼快的地方坐下,李氏嘆道:“老爺子辛勞一生,也算是叱吒風雲大半輩子,不想到老子該享清福的時候了還會有這樣的煩惱。想想人生真是無趣。倒不如不來這世間的好。”
柳雪濤笑道:“這些繁瑣雜事,家家都有。也不獨是咱們家這樣。嫂子何必悲觀至此?”
李氏嘆了口氣。搖頭說道:“之前沒出閣的時候,在家裡看着兄弟們姨娘們掙來鬥去的,覺得真是累。原想着出嫁後會好些,因爲我早聽說柳家老爺子極明事理,柳家的兩位公子一個從商一個從政,將來也能夠朝中鄉野互相依傍着共同支撐家裡的產業。誰知道……哎!也是掙來鬥去的,想想真是沒趣兒!”
柳雪濤嘆道:“其實都是我母親生前留下的那份遺囑惹的禍。之前大哥對我心存芥蒂,如今二嫂又對我心懷不滿,都是因爲那份遺囑。可這事兒我又無能爲力。縱然我說一百次不想要柳家的家業,只要父親活着一天,他們就都不會信我的話。”
李氏嘆道:“如果我是老爺子,這會兒我也不會把這份家業交給下面這些人的手上。我也會贊同他的觀點,把家裡和產業交給妹妹打理。那樣的話,最起碼可以保證柳家子孫三代的榮華富貴。否則——恐怕老爺子前腳一走,後面這些人便會打破了頭,不但叫人家笑話了去,連老爺子辛辛苦苦創建起來的家業也將付諸東流都……”
柳雪濤聽了這話真是說不出的驚訝。怔怔的看着李氏。半天方笑着問道:“嫂子,你該不是說笑話吧?”
李氏微微一笑,看着柳雪濤說道:“我像是說笑話麼?”
柳雪濤搖搖頭,又嘆道:“不過你的話的確讓我很是吃驚。我覺得縱然嫂子不排斥我,也不會心甘情願的把自己的產業交道一個嫁出去的小姑子手中經營的。而且一一大哥也不會同意你這樣。”
李氏嘆道:“是啊!恐怕這世上有十個人,總有九個半不會像我這樣。連你也覺得匪夷所思。但你聽聽我的話,你便明白我的心情了:
柳家的家業極大,在江南諸大世家中,排名絕不在前五之外。老爺子曾經對我交過底兒,我們柳家大大小小的鋪子總有四十六家,這還不算江南紹雲老家的那幾間作坊。柳家如今在外邊流動週轉的銀子便將近一千萬兩,銀庫裡存放的和各大錢莊裡存放的,加起來也有兩千萬。還不算各處的房屋田產。
偌大的家業,夠幾輩子人吃喝玩樂的了。按理說,就算大爺和二爺一生碌碌無爲,也沒什麼好愁的。可是偏生他們兩個並不是碌碌無爲的。
大爺就不說了。之前受人挑峻和妹妹作對。犯了那些錯處已經夠他懺悔一輩子的了。二爺偏生又是侯爺。既然在朝爲官,難免得罪了人。得罪了人自然就會被人家背地裡算計。再說老爺子苦心經營這麼多年,也不是一帆風順的。更有那些如狼似虎的對手,無時無刻不對我們家的生意虎視眈眈。
按道理他們兄弟二人和和氣氣的。一個打點朝裡的事情。一個經營生意,卻是極好的搭檔。可正因爲大爺步步走錯,導致他們兄弟二人跟仇人一樣。而且——如今老夫人服了正,二爺便是嫡子,大爺這個庶子如何能配合二爺再來掌家呢?
若是這家裡沒有個明白人掌管,將來被人家背地裡算計了,說傾家蕩產也不過是一夜之間的事情。到時候別說三代子孫的富貴,只怕我們這一輩就過不到頭了。老爺子將來豈不是死不瞑目?”
柳雪濤聽了李氏一席話,更加對她敬重起來。便擡手挽了她和胳膊嘆道:“大哥真是好福氣,娶了嫂子這樣一個明事理的人。許多男人尚且不能有這樣的胸懷這樣的謀略,嫂子這番話,讓雪濤也自愧不如。我們柳家真是幸運啊!”
李氏又嘆道:“若是妹妹出面掌管柳家和家業,憑着二爺和妹妹從小的感情,自然是權力維護的。而我們這邊——妹妹也儘管放心。除非大爺休了我。否則我們也是全力支持的。妹妹還有什麼後顧之憂麼?”
柳雪濤笑道:“嫂子莫不是早就和父親商議好了,非要拉我這個嫁出去的女兒回來給你們當牛做馬吧?”
李氏笑道:“怎麼,嫁出去的女兒就不是女兒了嗎?妹妹走到哪裡不都是我們柳家的女兒麼?”
柳雪濤啐道:“就知道你沒安好心,花言巧語的算計着我回來給你們當長工呢。我不幹!”
李氏嘆道:“其實我也知道妹妹的難處。換作是我,我自家的鋪子還懶得管呢,哪裡還會操那個閒心去管別家的事情。可話又說回來了,妹妹一定要三思啊!咱們家的產業,總是大夫人當年拿出來的資本呢。就算是爲了大夫人能夠含笑九泉,你也不能撤手不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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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雪濤收了玩笑之心,仔細的想了想,還是搖頭:“我可真的說不準。這事兒不是小事,我不能輕易地做決定。而且,大哥這邊嫂子可以打包票,二哥那邊卻不一定呢。楊伯父現在就在父親的屋子裡坐着,楊家也不能那麼輕易就能得罪的。二嫂子絕不會請堂,二哥……哎!我也不想他太過爲難。總不能爲了一些幾輩子都花不着的銀子,弄得大家兄妹不成兄妹,父子不成父子的。何苦呢?”
李氏嘆了口氣,點點頭:“妹妹果然是有難處的,這嫂子我也理解。我的意思已經跟妹妹說清楚了,我這個人就是這樣。我是‘寧可給明白人牽馬墜鐙也不給糊塗人當祖宗’。我這輩子是打定主意要跟妹妹拍綁在一起的,妹妹說什麼也不能把我甩開。”
柳雪濤爲李氏這份情誼深深地感動,倒在她的懷裡嘆道:“嫂子,有你這句話,大哥之前做的一切,我都會忘掉的。你同他說,過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我只想他能好好地待你。好好地孝敬父親,什麼金銀錢財了……其實真的沒那麼重要。將來有那麼一天,人兩眼一閉什麼都沒有了。那些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爭得頭破血流有什麼意思?”
李氏忙驚訝的笑問:“妹妹這話當真?真的不怪他了?”
柳雪濤點點頭:“有嫂子這幾句話,我還有什麼好怪的?反正他也沒真正和傷了我。真正傷過我的是他的姨娘方氏。如今她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仇恨這東西,存儲在心裡沒什麼好處,所以我決定讓它隨風散了。”
“好……我一定會說給你哥哥,回頭讓他當面給你道歉……”
“不必了,嫂子。只要你能開開心心的,我就知足了。”柳雪濤感慨的看着小院子裡馥郁的花木,一個女子在這樣的世道上能獲得幸福是多麼的不容易。像李氏這樣的聰慧女人,更應該得到幸福。
柳裴元一肚子的氣,在幾十年的好友面前也只能像個被紮了眼兒的氣球,慢慢的撤了出去。
說來說去,做長輩的總不能跟兒女們一般見識。柳裴元拿楊氏當女兒看,所以纔對她一再縱容至此。如今楊博雲帶了厚禮登門道歉,再三說回去一定會好好地管教女兒,絕不會讓她再做這等混賬的事情,又再三央告柳裴元好歹看在二有這麼多年好友的份上,千萬別讓柳明澈休妻。給他留幾分顏面。
柳裴元只好滿口裡答應,又寬慰了楊博雲一些話,說二兒媳婦如此定然是受了家裡下人別有用心的挑峻,他又說等自己身子好起來一定徹查,決不允許再有挑峻是非的奴才們留在家裡。又說二兒媳婦一直都是孝順的,如今又在月子裡。還要好好的養身子。將來還指望着她能給自己再生幾個孫子。
楊博雲走的時候已經是慕色沉沉之時。柳明澈好歹沉着臉送了他出門上了車,看着馬車走了方轉身回來。
柳雪濤服侍柳裴元吃了晚飯後等了兩刻鐘的時間又勸着他喝了湯藥。方說自己要先回去。明兒再來伺候父親。
柳裴元便拉着她的手,連聲嘆氣。
安老夫人在一旁勸道:“老爺,雪濤家裡還有孩子呢。宣兒也才幾個月大,哪裡離得開孃親?我不是在這兒服侍着您呢嗎?你就讓她先回去吧。好歹明兒一早她還過來。好不好?”
柳裴元方點了點頭,放開了女兒的手。
柳雪濤又同安老夫人告辭,由李氏慢慢的送出來,走搖二門處待要上車時有遇見了柳明澈。李氏對着柳明澈點點頭,跟柳雪濤說了聲:“路歪小心點兒,回去早些睡。我先進去了。”便轉身走了。
柳明澈方緩緩地走到柳雪濤徐面前,擡手拍拍她消瘦的肩膀,嘆道:“今兒這事兒是哥哥的錯。多虧了你了……”
柳雪濤一時間心裡又涌起本尊的記憶裡柳明澈對自己從小的發自內心直到骨子裡的關心,於是深吸一口氣擡手抓住柳明澈粗糙的雙手,叫了聲:“哥……”
柳明澈卻募然擡手把她摟進懷裡,像小時候一樣輕輕的拍着她的背,嘆道:“丫頭,如果我們可以不長大該多好……”
柳雪濤默默地閉歪眼晴,沉沉的嘆了口氣:“時光如流水,我們都長大了。你當了父親我當了母親。哥哥……我們的肩上都扛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柳明澈也重重一嘆,放開手臂讓柳雪濤從自己懷裡退出去,說道:“你的話不錯。可能我不想因爲這些所謂的責任,這些亂七八糟的俗事,這些亂七八糟的人。壞了我們兄妹的二十年來的感情,你是我的妹妹,從你剛出生的那天起,我看着包在襁褓裡面的你就對自己發誓,今生今世這都是我的好妹妹。我絕不會讓她受委屈,絕不會讓她不開心……可是如今,那個讓你受委屈的人確是我的妻子,偏生我又休不了她……雪濤,你說哥哥該怎麼辦呢?”
柳雪濤淡然一笑,擡手摁在柳明澈的胸口上,勸道:“哥,你把我放在你這裡,就好了。我們是有血緣聯繫的。我們的身體裡都留着父親的血。這世上不會有任何事情任何人會壞了我們的兄妹感情。哥哥放心,在妹妹的心裡,你永遠都是我的好哥哥。永遠都是護着我寵着我的那個人。至於那些錢財家產……其實我真的不在乎。更不會跟哥哥的妻子去爭。”
柳明澈忙抓住柳雪濤的手說道:“不!不是你跟她爭,是本來就能你的,而她卻想要獨佔。我不准許她這樣,夫爲妻綱,哥哥說了話纔算……”
柳雪濤忙攔住柳明澈,不讓他再說下去:“哥哥!我不喜歡‘夫爲妻綱’這四個字。我以爲,這輩子兩個人能夠成爲夫妻,那是前世辛辛苦苦修來的緣分。佛家不是說麼,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換得今生的擦肩而過。所以說,今生能夠攜手百年,那是多不容易的事情。想想這世上那麼多的人,那麼多的男人,女人,偏偏是她和你拜了堂,成爲結髮夫妻。多不容易啊!兩個人爲什麼不能好好地相處呢?爲什麼不去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緣分呢?難道非要分出個上請高低,非要男人說算。要女人無條伴的無從男人才行麼?難道男人就不會出錯?”
柳雪濤最後一句話,讓柳明澈一下子想起了柳皓波。如今有大嫂在,這個大哥好像真的安分了很多。果然是大嫂相夫教子的緣故麼?再想想這個素琴——也真是太過分了!一味的驕縱要強不肯服輸,動不動就拿大家子的規矩來說理,若是她能有雪濤一半的性情,今天父親也不會被她差點氣死……
柳雪濤同柳明澈作別,然後上了自己的馬車直奔盧府。
盧峻熙當晚正叫人準備了她愛吃的飯菜。一個人坐在飯桌前毫無食慾的發呆。想着今晚自己的女人是不會回來了,可憐自己一個人守在家裡,怎麼想都有些怨婦的味道。於是這個已經頗有成熟男人卻依然十分年輕的戶部尚書。竟然守着飯菜嘆息了幾十次。碗裡的半碗碧粳米米飯愣是沒見下去幾口。
茶飯不思,茶飯不思啊!
柳雪濤一腳進門,悠悠的嘆了口氣:“哎喲,可累死我了……”
盧峻熙立刻兩眼放光從椅子上跳起來驚喜的問道:“雪濤,你回來了?”
“唔——不希望我回來呀?這兒是我家,我不回來我去哪兒啊?你還沒給我休書的不是嗎?”
“呸呸呸!胡說八道什麼呢?你又沒把我爹給氣死,我爲什麼要寫休書?這麼好的媳婦打着燈籠也難找呢,下輩子我還找你,不許你嫁給別人。”
說着,盧峻熙拉着她坐到飯桌旁,然後瞪着旁邊捂嘴偷笑的丫頭,“還不給夫人盛飯,瞎笑什麼呢?再笑把你們一個個兒都賣到倚紅閣去!”
翠濃和香葛看着自家大人鬱悶了老半天了。這會兒夫人一回來他立刻活蹦亂跳的衝上去,哪裡還是面對戶部諸位大人時那個老氣橫秋的尚書大人?於是強忍着笑上前來給柳雪濤盛湯盛飯。
柳雪濤早就餓了,剛在柳府就沒怎麼吃東西,心裡一直堵着不痛快。這會兒見了盧峻熙這小屁孩,又聽他及句甜言蜜語,心裡立刻舒服了。端起碗來開始扒飯,一連吃了幾口方發現這屁孩子正散一旁呆呆的看着自己,於是不解的問道:“看什麼?你怎麼不吃啊?”
盧峻熙嘆道:“夫人啊,爲夫發現一件事情很嚴重。”
柳雪濤皺眉:“什麼事兒啊?”
“我這輩子是離不開你了。見不到你連飯都吃不下,你說這事兒嚴重不嚴重?”
“噗——”柳雪濤嘴裡的飯一下子噴的滿桌子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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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裴元心裡的氣被楊博雲順了過來,楊博雲又把自已女兒狠很的罵了一頓,送她回來給柳裴元跪了半天,最後柳裴元實在看不下去了,想着楊氏還在月子裡,她的身子落下病根兒最後還是自已兒子吃虧,所以好歹讓她回房躺着去了。
洛紫董聽說柳雪濤的父親突然昏厥的事情,特地做了馬車帶了補品來柳府探望。柳雪濤又陪着她說了會子閒話後親自送出門來。嘆道:“這些提事真是煩死人,私房菜館兒那邊的事情我和大嫂這幾天都靠不上了。還是要你多費心。”,
“你跟我什麼關係,需要說這樣的話麼?”洛紫堇拍拍柳雪濤的手,安慰她:“伯父的身體要緊,咱門都是過來人,知道親情是摻不得假的。”
柳雪濤點頭,說道:“所以我才爲此事煩心。我不願父親爲難,更不願因爲這龐大的家業弄跟大哥和二嫂心裡都不痛快。雖然大嫂和二哥會支持我,但誰有能保證他們夫婦不會關起門來吵架?!”
洛紫堇笑道:“那就不是你能擔心的事情了。人家兩口子的事情自已關起門來解決,哪兒用得着你操心?”
柳雪濤笑笑,點頭說道:“也是。”
送走了洛紫堇,柳雪濤重新考慮柳裴元的建議。
一連幾日柳雪濤每天都是早上過來下午回去,盧峻熙難得清閒兩天她又沒時間陪他。兩個人就這樣忙碌起來,轉眼間竟是十來天的時間沒有好好地偎在一起談心了。
這日柳裴元已經大好,柳雪濤也放了心。早早的從柳府回來,想着好久沒和小屁孩甜蜜了,柳雪濤的心裡也有些癢癢的。先去廚房弄了麪糊糊放進自制的烤箱裡烤上蛋糕,又吩咐廚娘去牛棚裡擠了鮮牛奶回來煮上,又弄了水果和蔬菜,取了冰塊來把從鄭少琮那裡敲詐來的紅酒冰上。方去浴室泡澡。
盧峻熙從衙門裡回來,進門便看見翠濃香葛兩個丫頭在屋子裡收拾,便高興地問道:“你們夫人回來了?”
翠濃笑道:“早就回來了。”
盧峻熙一雙鳳目賊溜溜的在屋子裡逡巡了一圈,最後又不解的問道:“人呢?”
香葛捂着嘴巴偷笑,翠濃忍着笑回道:“去廚房忙了半天……”
盧峻熙聽了忙要去廚房,翠濃又叫他:“老爺,老爺……”
“哎呀什麼事兒回來再說……”
“老爺一一夫人從廚房回來了呀!現在去沐浴了!”
盧峻熙人已經走到了前院,聽見翠濃在背後喊的話,又氣呼呼的轉回來等着翠濃罵道:“死丫頭,怎麼不早說?耍你家老爺呢?真是欠打!”
翠濃嘟囔着:“誰叫你那麼急嘛……”
盧峻熙哪裡來跟及跟丫頭門磨牙,急匆匆的竄去了後院。
柳雪濤剛從浴桶裡出來穿好衣服,正對着鏡子綰着溼漉漉的長髮,忽聽見身後有腳步聲急匆匆的衝過來,嚇了一跳。忙轉身看時,盧峻熙已經衝到了跟前,笑呵呵的看着她,說道:“夫人,你今兒終於早回來了。”
每天回家看不見她的感覺真他媽的壞急了。如果柳裴元不是自已的老岳父,盧峻熙拿着刀去殺人的衝動都沒有了。霸佔着人家的老婆,真是天理何在啊!
柳雪濤輕笑:“難道我之前回來的很晚麼?瞧你急跟這一身的臭汗,快去洗洗。我去給你做好吃的,嗯?”
“晤……我要吃你……”盧峻熙不依,上前抱住她就要求歡。
“聽話……”柳雪濤擡手輕輕的拍擡他的臉,順着他的毛哄他,“你好好地洗澡,今晚我服侍你,嗯?”
“新花樣?”
“嗯。”
“真的?說話算數?”盧峻熙驚喜萬分,兩眼直冒綠光。
柳雪濤點頭,又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一句什麼,盧峻熙忙不迭的點頭,然後親了親她的臉,立刻乖乖的脫了衣服跳進了浴桶裡。
柳雪濤笑着看了他一眼,快步出了浴室。
不得不說,在這種古香古色的屋子裡吃西餐,還真是彆扭。柳雪濤端着挑了九根蠟燭的燭臺慢慢的走到餐桌前,把燭臺放在餐桌的一旁。紅紅的蠟燭無聲的燃燒着,照亮了紅木圓桌上的兩份西餐。黑椒牛排,水果沙拉,蒜蓉百合香辣蝦,蜜汁烤雞翅。還有抹了自制酸梅醬的蛋糕。
泓寧被紫燕帶走了,臨走時還帶着一份蜜汁烤雞翅和一大盤蛋糕,說是和紫燕家的妹妹一起去吃;泓宣有奶媽子帶着,不用柳雪濤操心。今晚的燭光晚餐是屬於二人世界的。
奶奶的,怎麼看都沒有西餐廳裡的浪謾。
柳雪濤嘆了口氣,拍擡手,把胸前自制的花邊圍裙接下來交給旁邊的香葛。
香葛看着這一桌子新奇的飯菜,讚道:“夫人,您真是心靈手巧,這樣的飯菜也虧您想的出來。”
柳雪濤笑笑:“這不算什麼,我是跟郡王妃學的。她做的菜那才叫一個好吃呢。哎!我做的這些在她的眼裡,也就是個學徒工的水平。”
翠濃嘆道:“這還是學徒工?那師傅做的又是什麼樣子啊!”
柳雪詩笑道:“這得問問郡王妃了!”
盧峻熙就在這個時候進了屋子,他的頭髮還沒擰乾,額前還滴着水漬,身上歪歪斜斜的披着一件長衫,腳上趿着鞋子,又因爲長得極美,所以竟有些吊兒郎當不務正業的花花公子的樣子。
柳雪濤嘆道:“你怎麼這個樣子就出來了?也不叫人給你整理一下。”
盧峻熙揮手讓丫頭門都退下,上前來拉着柳雪濤嘆道:“我可不願讓被人服侍,夫人,你給我收拾收拾。”
柳雪濤最受不了這小屁孩撒嬌的樣子,他一擺出這副懶洋洋的樣子來,她就從心底裡發膩。於是拉着他走到椅子跟前,推他坐下,然後擡手整理着他的衣領,把系錯了的衣帶解開重新系好,又把他的散落在額前的碎髮攏上去,拿了手巾擰的半乾手又重新給他綰了個發誓用簪子別住。
盧峻熙便樓着她的腰任憑她給自已弄弄這兒戳戳那兒,一雙手老實不客氣的揉着她腰上的軟肉,慢慢的探進衣衫裡去。
柳雪濤便回手把他的手拉出來掐了一把,嬌聲斥道:“別鬧!不聽話我不管你了……”
盧峻熙的臉已經埋進她的胸前,一邊隔着她薄薄的夏衫輕咬着她的豐滿,一邊悶聲哼道:“別管我?不管我行麼……本大人這輩子就賴上你了……別的女人不許進門,你還不管我……”
柳雪濤被他鬧跟全身酥癢,喘息着笑道:“你別急……等我走了,別的女人就可以進門了。”
他便猛地在她的胸口上咬了一口,恨恨的說道:“在胡說?!”
“呃……痛啊!”柳雪濤吃痛,擡手捏住他的耳朵把他從自已懷裡拉出來,生氣的斥責:“你屬狗的呀?咬人這麼狠?”
“我不屬狗,我屬狼……餓狼……!”他說着便把她拉進懷裡用力的吻住她的脣。
這些日子柳雪濤覺跟很辛苦,可是盧峻熙呢?她想想這些日子他一直默默地等着自已,每天晚上都坐在飯桌前茶飯不思的等自已回來,上牀後又擔心自已太累而合不跟糾纏。她是很累,可他也忍得很苦啊。想到這些她的雙手不知不覺地攏上他的脖子,輕輕地回吻,雖然只是很輕的動作,可是他能感覺到,箍在她腰上的雙臂驟然間狠狠地收緊,他用了太多的力氣,似乎是全部,緊緊地緊緊地把自已收進了他的懷抱裡……
終於親夠了,他放開她。透過旖旎的燭光和她對視。她嬌豔的小臉上閃着迷人的光彩,紅紅的脣微腫着,一雙媚人的眸子裡帶着閃着膩死人的春情。
目光灼灼凝視着她,盧峻熙笑了,展露出了這些年來最洋溢、最燦爛的笑。
最是那不經意的一眼,落在心尖上的微顫,涌出隔世彷惶的尋覓,說是仙人不爲過的風采,還有那,風流的姿態,透出骨子裡的神韻,剎那間喚起前世糾纏的紅線。
忠烈將軍趙玉郅的婚事終於定了下來,安慶王妃在權衡利弊,左右思量的情況下,終於選了禮部侍郎鄭鶴勐的小女兒桂枝給趙玉郅做正妻。這個結果完全出乎周姨娘所料,真是讓她大吃一驚。
原本週姨娘想着,就算退一萬步,老王妃不選她的內侄女雅蘭,至少也要選平南將軍的女兒鳳蝶。實在想不通爲何老王妃會選了官職最小的禮部侍郎的女兒入安慶王府,而且那個桂枝纔剛滿十五歲,在家裡又是個嬌生慣養的,言談舉止都稚氣未脫,選她進門,將來能幫扶自已的兒子麼?於是周姨娘越發懷恨在心,抽空兒便在趙玉郅面前抱怨幾句,說老王妃太偏心了,郡王爺的婚事她不能自已做主,被太后賜了個罪臣之女,將軍的婚事卻偏偏不好生挑選,竟放着那些公侯皇親的女兒不選,只挑了個四品官家的女心……
初時趙玉郅並不上心,對周姨娘的抱怨左耳聽了右耳便出了,根本不在乎。但卻經不住她時常的唸叨,再加上自已身邊幾個侍妾也衆口一詞,在他耳邊吹枕頭風,說老王妃有心彈壓將軍,怕將軍娶了公侯貴族之女,將來會壓過郡王妃去,所以才別有用心的挑了禮部侍郎的女兒給將軍做正室。漸漸的,趙玉郅的心裡便不痛快起來。
這日,趙玉郅恰好有事見老王爺,說完正事後,他方遲疑着跟老王爺說道:“父王,孩兒和鄭家的親事……您老怎麼看?”
安慶王爺沉吟片刻,說道:“你母妃不是同你商議過了麼?你母妃既然給你選了他們家的女兒,自然是你同意了的。怎麼,現在又有別的想法了?”
趙玉郅便道:“之前孩兒不知道那位姑娘的年紀。只想着母妃做主自然是不會錯的。可是今兒孩兒聽說那姑娘只有十五歲,是不是小了點?孩兒已經二十六歲,娶個比自已小十一歲的姑娘爲妻,將來還不得哄孩子一樣的哄着她?”
安慶王爺被自已兒子的話給氣的笑了,斥責道:“胡說!女兒家過了十五歲便是大人了。禮部侍郎鄭鶴勐也是朝中數得着的文人。家裡的規矩是極嚴的。他門家的女兒嬌氣些倒是有可能,但絕不會跟個孩子一樣叫人操心。那還像話嗎?”
趙玉郅被父親訓了幾句,不敢說什麼。悶悶地從書房裡出來,迎面卻遇見趙玉臻。
趙玉臻見他一臉的不自在,因問:“大將軍這是怎地了?這麼悶悶不樂的樣子,難道父王又訓你了不成?”
趙玉郅十幾歲上去了軍營,小時候和趙玉臻一起玩耍,後來長時間不在一起,也生琉了。如今他們哥倆一文一武,平日裡頗有些水火不相容的樣子,此時聽了趙玉臻連諷帶刺的話,便冷着臉哼道:“郡王爺很閒麼?倒是看起人家的臉色來?”
趙玉臻冷笑着說道:“忠烈將軍的臉很大呢,我就是不想看這迎面走過來也看見了。怎麼着?從父王那裡受了氣,到來我這裡耍威風了?”
趙玉郅心裡彆扭着呢,趙玉臻又這樣刺撓他,他便忍不住了,生氣的說道:“誰敢跟郡王爺耍威風?是郡王爺故意找茬吧?那我也只好奉陪了。你說吧,是動文還是動武,我都奉陪到底了。”
趙玉臻原是看這傢伙黑着臉從父親的書房出來,便想着拿話激他兩句,看能不能打聽出父親因何教訓他,不想這傢伙先惱了。只是他們兄弟二人從小就掙來鬥去的,小時候就誰也不服誰。之前趙玉臻身子弱,加上王妃又十分的溺愛,不許他舞刀弄棒的,他生就一副文質彬彬的弱書生樣。而趙玉郅從小身子強壯,十歲時練習騎射,十四歲歲父從軍,在邊疆一呆就是十多年的時間,如今已經是條頂天立地的漢子。
這二人一文一武怎麼比呢?
趙玉臻想了想,說道:“我門找個地方比酒吧。”
趙玉郅聽了這話越發的不屑。拼酒?軍營裡出來的將軍怕拼酒麼?於是他朗聲應道:“走!”
二人並肩出了王府,趙玉郅因問:“你在京城這麼多年,應該知道哪家的酒好。你選地方。”
趙玉臻笑道:“這個自然,你只跟我來就罷了。”說着,認鐙上馬,帶着趙玉郅直奔洛紫堇和柳雪濤合開的靜雅軒而去。
趙玉郅是個粗人,但也是粗中有細的人。單純的大老粗在軍營裡也混不下去。就算他有安慶王爺做後盾,但行軍打仗不是鬧着玩,一味豪爽粗心的話恐怕連命都保不住。
如今他跟着趙玉臻一路疾馳到了靜雅軒的門口,便覺跟這個所在極其幽靜,從外邊看上去這兒根本就是個小別院,哪裡像是酒家?於是奇怪的問道:“不是喝酒麼?怎麼跑小花園子裡來了?”
趙玉臻笑道:“來這兒喝酒安全。喝醉了也不怕被人算計,放心就是。”說着,便從馬上跳下來上前叩門。
裡面的下人打開門見是郡王爺,忙請安問好:“王爺安。您裡面請。”
趙玉臻點點頭,問道:“今兒有客人訂宴席麼?”
下人回道:“有一桌,已經忙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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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給我找個安靜的地方,爺要跟咱門大將軍好好地喝幾杯。”
下人哪敢多話,忙引着趙玉臻兄弟二人去了後花園子裡臨水的水榭裡,早有人匆匆的去回洛紫堇。洛紫堇聽說趙玉臻帶着趙玉郅來喝酒,很是納悶。但又不好多問,只叫下人好生招呼着,自己去廚房親手給他們兄弟二人做幾個小菜下酒。
恰好柳雪濤也在這兒,因聽見趙玉臻兄弟二人來了,便拉着洛紫堇問道:“他門倆不是素來不合麼?怎麼會在一處兒吃酒?”
洛紫堇嘆道:“我哪裡說得請楚?左右是來了,就讓他門喝吧。喝醉了把他門弄一邊兒睡去,不用管他門。”
柳雪濤悄聲笑道:“估計是郡王爺想你了,所以才找個由頭來這兒喝酒。待會兒我想個辦法把那個將軍罐醉了,弄一邊睡去,你去跟郡王爺談情說愛去吧?”
洛紫堇笑着罵道:“死丫頭,不是你門家峻熙是收擡你那會兒了?”
柳雪濤笑着跑開,叫人搬了一罈子紹興老酒來想了想,覺得不行,又吩咐下人去把我那次專門研究的陰陽壺拿來。
洛紫堇聽了,忙阻攔:“可別鬧過了火兒。那好歹也是個將軍呢,小心跟罪了他回頭有你的好果子吃。”
柳雪濤笑道:“不怕。不怕。頂多讓那個將軍喝醉了,而郡王爺還卻十分請醒。咱們也正好從那將軍的嘴巴里套套話兒,說不定郡王爺會誇我會辦事兒呢。”
所謂陰陽壺,就是一個特製的酒壺。外邊看上去和尋常的銀質酒壺沒什麼區別,只是裡面卻大有乾坤。壺裡分左右兩邊,完全隔開的空間。可以裝兩種不同的酒,壺把上有個小小的按鈕,按下去時倒出來是一邊的酒,推上去時倒出來的是另一邊的酒。
這本來是柳雪濤預防着有難纏的客人來踢場子時,自已上去跟人家拼酒用的。你想啊,用這樣的酒壺,一邊裝烈度酒,一邊裝白開水,還不跟把對方給喝死?
洛紫董本來沒心思管趙玉臻兄弟倆的事情,見柳雪濤非要如此,說不得也只好跟着湊熱鬧。反正不過是讓趙玉郅多喝幾杯酒而已,又不會真的出什麼大事兒。
那邊兩兄弟坐在水榭裡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對坐了一會兒,丫頭們先上了幾個涼菜,後拿了一把銀質的酒壺來,又擺上了兩隻銀質的酒杯,然後分別給兩兄弟斟上酒。
趙玉郅便舉起酒杯說道:“來,我門先幹三杯。”
趙玉臻無茶的笑笑,心想還真是兵匪習氣,聯句客氣話都不用說了,於是也舉起酒杯,說道:“幹。”
趙玉郅一口悶了杯中的烈酒,嘆道:“好酒!有些日子沒喝這麼烈的酒了。”
趙玉臻卻咧着嘴笑了笑——這他媽的什麼酒啊,分明就是白開水嘛!想,比白開水好喝一點,有那麼點酸,有那麼點甜,涼絲絲的帶着一點薄荷的味道。不錯!他咂吧咂吧嘴,點點頭、
趙玉郅見對面的傢伙如此淡定,頗有些意外,於是問道:“怎麼,你覺跟這酒不夠好?”
趙玉臻笑:“好,很好!再來一杯!”
說着話,趙玉臻暗暗地感嘆,我媳婦真是聰明啊,居然知道我跟這廄來拼酒,暗中幫我作弊。旁邊伺候的丫頭是經過特殊點撥的,自然知道該給誰倒什麼樣的酒。於是忙上來給二人斟滿酒杯。
二人連幹了三杯。趙玉郅的臉上便帶了一絲微紅,黑黝黝的臉上發着亮光,一看就是個來自西北的莽漢子。而趙玉臻則面色如玉,溫潤謙和,一看就是個紈絝公子。這兩個人坐在一起,任誰都不覺得他們是一個爹的兄弟。只有在二人蹙眉對視的時候,眼睛裡迸射出同樣高傲的目光十分的神似。
趙玉郅越喝臉越紅,眼睛裡閃爍着興奮的神采。
趙玉臻卻是怡然自得,面不改色心不跳,依然是那副丰神俊朗的紈絝形象,連搖扇子的動作都那麼不慌不忙的,眼角帶着笑,斜着眼看着趙玉郅,心裡暗暗地罵他:蠢東西,居然還沒發現這酒有問題。
其實這也不怪趙玉郅,因爲他曾經好幾次暗中觀察丫頭手裡的酒壺,分明是二人的酒都在一個壺裡倒出來的,分明是同一種酒。可對面這個小白臉喝了跟喝白開水似的,而自已卻已經漸漸的有了幾分醉意。
趙玉郅心裡也暗暗地罵着:媽的,難道這小子在京城經常在酒場上混,已經練得出神入化了?不可能啊……就憑他那一張俊的跟女人一樣的小白臉,也不應該是本將軍的對手啊!
熱菜端上來,六樣地道的西北菜色,趙玉郅見了更是連聲稱奇:“這兒怎麼會有這樣的菜?真是奇了啊!”
“嚐嚐昧道怎麼樣,或許是中看不中吃呢!”趙玉臻壞笑着譏諷對方。
“哼,也不知道是誰中看不中吃!”趙玉郅帶着幾分酒氣瞪了趙雖臻一眼,鄙夷的說道。
趙玉臻哈哈一笑,招呼丫頭:“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