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中了二榜進士雖然是在盧峻晨意料之中的事情。但當這個消息真的傳到盧家大院時,盧峻晨依然好像是經歷了漫漫長夜終於看見了曙光。
這些年來一直站在自己身邊爲自己謀劃算計的姨娘沒有了,這對他來說乃是徹骨之痛。但幸好五百兩銀子沒有白花,能給自己換來一個進士的頭銜。雖然是二榜的進士,但也比盧峻熙這個名落孫山的強多了。
嗯,與其說讓盧峻晨振作起來的是他的二榜進士,還不如說是盧峻熙的名落孫山。
第八日的早晨,盧峻晨拖着痠痛的雙腿衣冠楚楚的從他自己的屋子裡走出來時,眼睛裡閃爍着幾絲陰狠的目光。嫡出的少爺又怎樣?娶了個有錢的媳婦又怎樣?男人自己不爭氣到頭來不還是要低人一等?
盧峻熙,你給我等着。總有一天我要把原本屬於我的東西都拿回來!
盧家上房議事廳。
柳雪濤簡單的吃了早飯後便坐在議事廳裡聽林謙之等幾個管家管事回說家裡外邊莊子上和店鋪裡的事情。
因爲盧峻熙沒有考中,家裡的人好像對春闈一事都比較避諱起來。所以關於盧峻晨的事情,也絕對沒有人提及。
當議事正在進行中,有下人進來回報說晨少爺有事求見少奶奶時,衆人立刻錯愕的對視了一眼,趕緊的低下頭去看着地面。
柳雪濤倒不覺得什麼,不管盧峻晨要如何對付自己,只要他出招,就沒什麼可怕的。怕就怕他什麼也不做,只躲在屋子裡冥思苦想。
盧峻晨穿着一身青色長衫面容略帶幾分憔悴的樣子走進議事廳的時候,很明顯的感覺到了屋子裡氣氛的變化。不過他要的就是衆人的忐忑不安,那些狗奴才們越是怕,他心裡就越是舒服。
“峻晨給少奶奶請安。”盧峻晨說着,對着柳雪濤輕輕的躬了下身子。
如今的盧峻晨是有功名在身的人了。進士出身的他在外邊行事,是要有一定的架子的。所以此時縱然他嘴上說着給柳雪濤請安,而那一躬身也不過是略做做樣子而已。只是他謙虛的意思。
柳雪濤按理是不能受他的拜的。不管怎麼說,柳雪濤都只是個平民女子。
這世上哪有官拜民的道理?
但柳雪濤好像不懂這個,只是坦坦然然的坐在椅子上受了盧峻晨的一拜,淡淡的笑道:“峻晨啊,這幾日把自己悶在屋子裡不出門,想必一些事情也想通了吧?”
林謙之心頭一顫,暗道:我的少奶奶!您怎麼一開口便去戳人家的心窩子?這位晨少爺如今可是進士呢。您坦然受他一禮也就罷了,怎麼還能把這種話直接問到人家的臉上?若是他翻臉不認人,給您個下不來臺,可如何是好呢?
不過盧峻晨並沒有翻臉,這倒是讓林謙之暗暗地送了口氣之餘,又有些奇怪。
“峻晨連日來趕路勞累,便貪睡了幾日。未能按時來給少奶奶請安,請大少奶奶不要同峻晨一般計較。”盧峻晨一味的退讓謙遜,好像那進士功名根本就不是他的一樣。
柳雪濤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她一邊輕輕地搖頭一邊笑道:“請安不請安的沒什麼要緊。我原本就不在乎這個。只是峻晨你如今不同以往了,二榜第一百七十六名進士的功名,給咱們盧家爭了光呢!雖然朝廷有旨意下來,說二榜的進士不用去京城面聖,但你也可以尋些門路在咱們紹雲縣謀個一官半職的,慢慢的歷練了。將來必定如大鵬展翅,錦繡前程啊。”
“借大少奶奶吉言。我今兒來求見大少奶奶正是因爲此事。”
“哦?”柳雪濤驚訝的笑笑,目光從盧峻晨是身後的諸位管事身上掃過,吩咐道:“林謙之和盧之孝留下,一起商議晨少爺的事情。餘下的人都先下去忙吧。”
衆人忙答應了一聲,行禮退下。柳雪濤又命丫頭們重新上了茶,面帶微笑的說道:“咱們有話都坐下來說。”
盧峻晨點了點頭,便轉身坐到柳雪濤下手的第一把椅子上。林謙之和盧之孝忙行禮,說了聲:“主子面前,奴才不敢坐。”然後依然站規規矩矩的站在那裡。
盧峻晨便微笑道:“都說大少奶奶持家嚴謹,行事說一不二。怎麼這二位管家卻還敢不聽話?少奶奶讓坐下,你們二位應該是不敢站着的吧?”
話中帶刺!絕對的話中帶刺。
林謙之聞言剛要辯解,卻聽見柳雪濤笑道:“正是我規矩及嚴格,他們纔不敢在我的面前放肆。不敢壞了主子奴才的規矩。若我隨便說聲坐,他們便都坐下了,豈不是有些蹬鼻子上臉的意思?”
這話在他人聽來,言外之意便是,盧峻晨你這庶出的上不了的族譜的少爺如今可有些蹬鼻子上臉,忘了規矩了!
盧峻晨聞言臉上有些掛不住。不過幸好他極能忍耐,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事情。又時刻提醒自己如今的處境,所以才強壓下心中的火氣,淡淡的笑道:“如此,卻是峻晨不知道好歹了。”
“好啦,何必在這些小事上來來回回的說個沒完?峻晨說有事找我,該不會來跟我討論主子奴才那些規矩的吧?”柳雪濤見盧峻晨服軟,便輕輕地帶過此事,切入了正題。心中暗暗地想着,如今且只有功名還沒有什麼職務。那些閒散的皇室宗親還不敢得罪地方上的實缺呢,何況你盧峻晨不過是個二榜的進士而已?
別人把你當棵蔥,老孃可不怕你。柳雪濤用眼睛的餘光掃了盧峻晨一眼,心裡暗暗地冷笑着,陳大富如今已經是老孃的一條狗了,這條狗若是反咬你一口,不死你也得是個重傷。你還別跟老孃擺什麼臭架子。也別以爲你娘張氏服毒自盡便可以抹去你之前做過的那些事情!
盧峻晨見柳雪濤說到了正事兒上,便不再說些沒用的,直接從椅子上站起來,對着柳雪濤一抱拳,說道:“大少奶奶說的是。大少奶奶是咱們紹雲縣赫赫有名的柳家的大小姐,原本在閨閣的時候便見多識廣,有殺伐決斷之才。
縣裡各界名流的太太奶奶們,想必少奶奶也是熟悉的。今兒我來是想求少奶奶能出面幫我在外邊活動一下,看能不能幫我在縣臺夫人那裡說得上一句半句的話,謀得一個小小的職位,從此後也好自食其力,不再給家裡添亂,讓少奶奶操心。”
柳雪濤聽了這話,便撲哧一聲笑了。
她坐在上座上,手裡拿着一方粉藍色繡着彩蝶的帕子,掩着嘴巴嬌聲的笑,那小模樣要多嬌豔有多嬌豔。直把地下兩個中年管家大叔都給笑得一顆心突突的直跳。
盧之孝相比林謙之來說道行要淺些,一時間臉居然紅到了脖子根兒上。若非此時盧峻晨和柳雪濤都沒注意他們,這下肯定是丟盡了老臉。
“哎呦!”柳雪濤笑了兩聲嘆道,“聽聽咱們晨少爺說的話。之前都聽說晨少爺是個沉默寡言一心只讀聖賢書的老實人,如今看來卻不盡然。聽這一番話說的,要多老道有多老道。只是晨少爺呀——你求錯了人呢!”
“如何求錯了人?大少奶奶若肯幫我謀得一官半職的。在這紹雲縣裡,咱們盧家也是有光彩的。我雖然是個庶子,但到底也還是老爺的兒子,這一筆寫不出倆’盧‘字來,大少奶奶說是也不是?”
盧峻晨一味的給柳雪濤往頭上扣高帽子,好像是一定要柳雪濤爲他出面謀官一樣。
柳雪濤聽着這話似乎不好再拒絕,再細想想,也明白這是盧峻晨先把自己這邊給堵死的意思。這話說到這裡,縱然自己不去幫忙,也必定不能從中作梗了。
索性便點點頭,微笑道:“既然晨少爺信得過我,少不得我就去試試罷了。成與不成,都要看咱們盧家的造化。晨少爺可別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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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峻晨只有感激,絕無怨恨。”盧峻晨又淺淺的躬了一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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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感激絕無怨恨?恐怕全都是仇恨吧?
柳雪濤自然不會相信盧峻晨的話,通過他今天的行徑,她更加確定盧峻晨這個人是個陰險無比的傢伙。其陰險程度絕對不是張氏那個女人可比的。
甚至說,這個盧峻晨的心思深不可測,連自己這個穿越而來的現代白骨精也有些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嗯,與其把他放在一個未知的位置上,讓他去做那些自己無法掌控的事情,任憑他再來謀害自己的性命,倒不如想想辦法讓他安定下來。這樣自己心裡也好有個底,縱然他要興風作浪,自己也好提前有個準備。
盧峻晨見柳雪濤算是答應下來,便要告退,客氣的說道:“大少奶奶當家理事,自然還有很多事情要辦,峻晨就不打擾了。”
柳雪濤微笑道:“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只是既然你要謀一份差事,咱們這頓酒宴定然是少不了的。昨兒還有人跟我提及,說咱們家三代人裡終於出了名進士。也該慶祝一下了。這件事情我就交給盧之孝了,要好好地辦,不可讓外邊的人小瞧了咱們家的新科進士。”
“峻晨謝大少奶奶的一番好意。只是如今大奶奶孝期未滿一週年,家裡若是大設宴席,總是與孝道有違。所以,還是不要過熱鬧了。”
“這我有分寸,你就放心吧。”柳雪濤點點頭,樣子像極了和藹可親的當家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