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留在了御書房裡陪着天慶帝下棋,馮源臉色微白地進來回稟錦麟衛的事情時,天慶帝也沒讓太子避開。
聽馮源說起錦麟衛副使被三皇子收買,連帶着下頭也有幾人私下與外間暗傳消息。
天慶放下棋子說道:“杖殺。”
馮源低聲應下後便請罪:“是奴才御下無能,纔會讓下面的人惹出這般是非,還請陛下責罰。”
天慶帝見他跪在地上時背脊雖然挺直,可額頭隱見冷汗。
昨天夜裡送走了成國公和三皇子後,馮源就自己去刑司領了三十杖責,雖然行刑的人未必真下了狠手,可他這態度已經足以讓天慶帝對他緩了怒氣。
“行了,這次的事就算了,若有下次定不輕饒。”
“多謝陛下。”
“起來吧。”天慶帝隨口讓馮源起身後,才朝着他說道,“刑部的事情你多盯着些,讓伍金良早些給個結果。”
馮源恭謹:“奴才明白。”
“寧敬水還沒回來?”
天慶帝垂頭看着棋盤,心裡頭卻琢磨着成國公的病,早朝之上那些朝臣跪求時他雖震怒,可怒氣消減之後倒也想知道那成國公是不是真的病的有那麼重。
馮源像是知道他想問什麼,低聲回道:“早間永順侯去了成國公府一趟,成國公被氣的嘔血不止,寧太醫讓身邊藥童回來了取了很多藥材,又叫上了胡太醫他們,只是他們在宮門前撞上了徐大人耽擱了一會兒。”
“永順侯,他去成國公府幹什麼?”天慶帝疑惑。
馮源有些欲言又止:“放鞭炮。”
天慶帝:“……”
雖然早就知道柳家那滾刀肉撒起潑來讓人頭疼,可這麼損也的確出乎人意料。
“他還幹什麼了?”
“聽說柳侯爺還去城東棺材鋪裡定了上好的金絲楠木棺材,要不是錦麟衛的人攔着,他還打算敲鑼打鼓給成國公送去。”
天慶帝嘴角微抽,半晌忍不住笑罵出聲:“那老東西!”難怪把人氣得吐血。
天慶帝原本還陰雲滿面,聽了永順侯乾的缺德事反而露出笑來,他笑着搖搖頭一邊與太子下棋,一邊想起別的事不由多問了句:
“你剛纔說胡太醫他們在宮門前撞上了徐立甄,他怎麼了?”
太子原本還在旁聽笑話,一聽徐立甄的名字瞬間警醒。
馮源說道:“奴才也不是很清楚,當時急着回來跟陛下回稟錦麟衛的事,只路過時匆匆看了一眼,徐大人瞧着挺狼狽的,像是跟人動了手。”
在宮裡跟人動手?
天慶帝不由挑眉,徐立甄那性子向來謹慎,斷然不會做這麼不着調的事情。
他朝着一旁的隨侍太監看了一眼,那人便走了出去打聽消息,等過了一會兒回來後就朝着天慶帝道:
“回稟陛下,奴才問過了,聽說是早朝散後韓大人他們找上了徐大人,爲着朝上徐大人說要嚴懲成國公的事情在殿前爭執了幾句,推攘之中徐大人吃了些虧。”
天慶帝微眯着眼:“吃虧?”
那隨侍太監低聲道:“徐大人腿傷未愈,被人故意撞倒傷了腿,人也摔進了積水潭子裡。”
天慶帝倒沒想到會是這樣,徐立甄的性子向來好強,打從幾年前起復回朝後就從來都是隻有人怕他的,近來這段時間他對徐立甄頗爲冷淡,卻沒想着連韓金園幾個都敢在宮裡朝他動手了。
天慶帝摩挲着棋子,揮揮手讓那太監退了下去。
太子坐在天慶帝對面心中隱道不好,他忍不住看了馮源一眼,猜測着他剛纔提起徐立甄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
“啪。”
棋子落盤,天慶帝收走了數枚棋子說道:“元煜,你這棋藝可是退步了。”
太子連忙回神笑着說道:“兒臣前些日子還得太傅誇讚了,是父皇棋藝精進,不過父皇可別讓我,兒臣今兒個定能贏您一局。”
天慶帝聞言頓時朗笑出聲:“是嗎,那朕等着!”
……
父子難得和煦,太子陪着天慶帝下棋閒談,偶爾提幾句朝堂之事,等陪着天慶帝用了午膳見他閉眼小憩之後,太子這才脫身回了東宮。
沈卻一直在東宮等着,見太子回來就連忙起身:“殿下…”
“不必多禮。”
太子壓着沈卻讓他坐下,自己也跟着坐下就說道,“這陪着父皇下棋簡直比讓我看一天摺子還累。”
輸的多了不行,顯得他無能,可贏得多了更不行,那掃了帝王顏面。
太子已經很久沒這麼費盡心思做一件事情,滿腦子想的都是讓自己既要輸,又不能輸的太明顯。
他揉了揉指腹:“本想早些回來跟你說事的,可父皇難得興起非得讓我多下幾局,而且還定下趕在入冬之前再行一次秋獵。”
“又要秋獵?”沈卻皺眉。
太子點點頭:“父皇說重陽要祭祖,正好要去皇陵那邊,皇陵隔壁就是九黎山。”
“今年朝中事情不斷,父皇覺得煩心,正好想要趁着祭祖讓一衆朝臣都去九黎山散散心,還說要把這次秋獵和祭祖的事情交給我來操持。”
沈卻聞言就眉心皺的更緊,祭祖讓太子操持是很正常的事情,既能顯示儲君之位穩固,也能讓人知曉天慶帝對太子的態度。
可是秋獵的事情……
如果是尋常獵獮自然不麻煩,可聖駕也要去,又要帶上朝中的人,隨行必定還有宮妃、女眷,到時候光是御守方面就是一腦袋的包,而且三月他隨太子狩獵在獵場出事,太子墜馬不了了之。
沈卻還記得夢裡大概一年多後太子已經身亡,卻不知道太子是怎麼出事的。
他如今對於這種危險性十足的事情下意識排斥。
沈卻忍不住說道:“秋獵之事本該交給馮源和禁軍四營的人準備,殿下還要理政怎不推掉?”
太子嘆口氣:“我說了,可父皇只說是給我歷練,他這幾年難得主動交代我一件事,而且還答應將禁軍和錦麟衛暫交我調用,甚至連五城兵馬司那邊也隨我安排。”
“我要是推了,父皇怎麼想?”
祭祖和秋獵的事情放在一起,他總不能只答應操持祭祀不管秋獵。
天慶帝向來自我,覺得交給他事情是委以重任和信任的表現,他要是拒絕了那就是不識好歹,恐怕好不容易纔緩和下來的關係又得完蛋。
太子說道:“我知道這事情安排起來麻煩,可麻煩也只能去做,好在離重陽還有小半個月,來得及準備。”
沈卻也知道聖言已出容不得拒絕,此事也只能如此了。
太子想起秋獵的麻煩也頗爲心煩,讓人送了些涼茶過來壓壓燥氣,等感覺心頭氣順了些才說道:
“好在父皇已經定下了補缺之事,黎崢他們能夠順利回京了,李尚榮運氣好,能進了戶部佔了空出來的侍郎位,其他幾人也都還不錯。”
“不過有件事情怕是麻煩,今天早朝上老三的人替成國公求情時跟徐立甄起了爭執,下朝之後就攔着徐立甄動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