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兒漂亮的不像話,可說出的話卻讓人毛骨悚然。
“吃人我都不怕,他有什麼好怕的……”
“別說了!”
不說承受力不高的扈夫人臉色慘白欲嘔,就連扈盛林和陶紀他們反應過來薛諾話裡那句“吃人”是什麼意思後也是一陣反胃。
薛諾被喝止後有些委屈的抿抿嘴,眼神都耷拉了下來:“是你們先問我的……”
她像是想起了姐姐,吸了吸鼻尖低聲說道,“我雖然討厭扈家的人,可我沒害他,我昨天夜裡被公子帶回來後就一直都在柳園,今天早上伺候公子用了早飯纔去了碼頭。”
“有人能作證嗎?”陶紀問道。
薛諾想了想:“我半夜的時候睡不着起來拔草,遇見了院子裡的護衛大哥,他還借了我鏟子和笤帚,後來去廚房挑水時那邊也有人的。”
沈卻一直留意着薛諾的神情,聞言捻了捻指尖朝着石安看了一眼。
石安就轉身退了下去,不過一會兒就將幾個下人帶了上來。
薛諾說的那個護衛是跟着沈卻從京中沈家過來的人,聽到陶紀他們問話時就說道:
“昨天夜裡公子讓我守着榮濟堂,他一直都在裡面待着,直到後半夜纔出來蹲在牆角拔草,他跟我借了笤帚和鏟子,後來他掃好院子又把榮濟堂裡面也掃灑乾淨纔將東西還給我。”
“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雨剛停沒一會兒,大概寅時兩刻。”
“那昨夜他可有離開過?”
那護衛搖搖頭:“沒有。”
陶紀皺眉:“這麼肯定。”
那護衛看了沈卻一眼,見他沒有阻攔的意思纔開口說道:“公子昨天夜裡將他帶回來後,就讓人守在榮濟堂外面,榮濟堂昨天夜裡也一直沒有熄過燈。”
“公子跟大夫離開之後沒多久,薛諾就起來在屋中來回轉了一會兒,後來就坐在窗邊發呆,屬下一直守在院前,擡眼就能看到屋裡的情形,他要是離開過我肯定能知道。”
“他出來打掃院子拔草的時候,屬下一直都跟他在一起,直到他去了廚房那邊屬下才沒繼續跟着。”
他說完之後,廚房那邊管事的羅叔連忙說道:“公子,這孩子進了廚房就忙裡忙外的幫着挑水燒火,廚房裡的丫鬟婆子都看到的,他說想要替公子做頓飯報答公子收留之恩,後來不小心燙傷了胳膊我纔將他攆去看火,一直到天亮之後小石來廚房時都沒離開過。”
石安在旁點點頭:“我去廚房的時候,他就蹲在竈爐跟前,那時候天已經亮了,就算他想要去扈家也不可能。”
柳園看着冷冷清清沒什麼人,可他卻是清楚這院子裡裡外外守着不少護衛,公子這次南下雖然是來找人的,可也同樣兼顧着正經差事,所以身邊帶着的幾乎都是府裡護衛中的好手。
這些人守着院子,想要無聲無息的出去談何容易,更何況天亮之後薛諾幾乎沒離開過他眼皮子底下,還跟他討教過怎樣伺候公子的事情,哪有時間跑去扈家傷人。
石安說完之後就衝着薛諾說道:“把你胳膊給他們看看。”
薛諾聞言拉着袖子露出小臂上的燙傷,那傷處敷了藥膏,一些燎泡已經蔫了下去,紅彤彤的看着就知道不是剛留下的。
陶紀看了眼那傷痕扭頭對着扈盛林說道:“這麼說他的確不是傷了貴公子的人。”
“誰知道他們是不是說謊替他遮掩。”扈夫人滿臉不甘。
沈卻眼神頓時沉了下來:“那扈夫人還想如何?”
扈盛林見他動氣想要說什麼,卻在這時外頭有人快步進來,說是府外有縣衙的人過來找陶紀,等人進來時才發現是縣衙的差役,那人進來就對着陶紀急聲道:
“大人,府衙那邊來了好多人。”
陶紀驚訝:“怎麼回事?”
那衙差朝着扈家人的方向看了一眼,才低聲道:“那些人全是來狀告扈家的,說他們包庇扈二公子謀害人命,還帶來了好幾具屍體,都放在府衙門前……”
“胡說八道!”扈盛林豁然起身,“我兒子什麼時候害過人性命!”
那衙差被他厲喝嚇着,卻還是硬着頭皮說道:“告狀的人是這麼說的,現在他們都在府衙門前,說要讓大人替他們做主,師爺說讓他們先把屍體擡進衙內他們都不肯,非得等着大人回去,我來的時候衙門前都已經圍滿了人了。”
“大人,黃師爺請你快點回去,說不然怕是要出大亂子。”
陶紀沒想到前腳跟着扈家來柳園要公道,後腳就有人把事兒鬧到了縣衙那邊,他連忙急聲說道:“那還不趕緊回去。”說完他纔想起沈卻,扭頭說道,“沈公子,今天的事情冒犯了,縣衙那邊出事我得先回去,下次有機會在登門致歉。”
沈卻擺擺手:“查案本就是陶大人職責,談不上冒犯不冒犯,陶大人有事先去忙吧。”
陶紀也顧不得跟沈卻多寒暄,連忙擡腳就走,等走了兩步見扈盛林他們還愣在原地,直接皺眉道:“扈老爺,你還留在這裡做什麼?沒聽到剛纔說嗎,縣衙那邊的人都是狀告扈家的。”
“還請扈老爺跟本官走一趟。”
扈盛林臉色大驚,他沒想到他原本是來替他兒子討公道的,可轉眼就變成了被人告。
他張嘴想要說什麼,可陶大人卻根本就不給他機會,只開口讓人“請”扈盛林和扈夫人跟着他一起離開,從頭到尾都沒給他們拒絕的機會。
縣衙跟扈家的人匆匆來又匆匆走,眼見他們離開,沈卻皺眉開口道:“姜成,你跟過去看看怎麼回事。”
姜成點點頭就跟了過去。
廳內就只剩下柳園的人後,沈卻纔沉着眼看着薛諾,那目光裡滿是審視。
薛諾疑惑看着他:“公子?”
“扈家的事情當真跟你沒關係?”沈卻沉聲問道。
薛諾直接皺眉:“公子疑心我?”
沈卻沒說話,可臉上的神情卻顯然是在說他根本不信薛諾的話,扈容身上的那些傷太像是夢裡那小千歲折磨人的手段,他與人有仇從不會輕易讓人死了,反而會折磨的人生不如死。
薛諾緊緊抿着嘴角,手中突然握緊時桃花眼冷沉了下來,早上那種感激和親暱散了個乾淨。
她突兀的嗤笑了聲,扯了扯嘴角嘲諷道:“公子不是疑心我,是根本就認定了扈家的事情是我做的。”
“你不相信爛泥裡爬出來的人會是乾淨的,也根本就從來沒有想過要信我,既然如此,公子要我的賣身契幹什麼?”
她說話時死死看着沈卻,像是眼裡的光都滅了,半晌手中一鬆,譏諷道,
“我除了這張臉,公子還看上了什麼?”
“我身上有什麼值得你明明對我鄙夷不屑,卻還要故意壞了我之前入扈家的差事,對我趕盡殺絕之後卻還忍着噁心留着我?”
沈卻對上她滿是怒氣的眸子神色仲怔了一瞬,她眼裡全是被人不信後熊熊燃燒的火焰,原本蒼白的臉上浮出怒紅,嘴角緊抿着時豎着渾身的尖刺,像是想要將靠近的一切都刺傷。
薛諾見他不說話,冷笑了一聲轉身就走。
“薛諾!”石安連忙一把抓着她,“你去哪兒?”
“我賣身契在公子手裡,還能去哪?”
她小臉之上全是寒霜,“不管公子覺得我多低賤,你替我找我姐姐,我說過賣身二十年就是二十年。”
“公子要是認定是我害的扈二公子,就把我送去縣衙,抵了一命我也就不欠公子了。”
“反正我這條命也不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