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

沈三既是閉門讀書,且要隔絕那外界,無論親友之相邀亦或生意上之座談,只能一律外拒亦或是江河替他打點,而住鎮上,實則厭煩,便在中秋之後,送沈老頭沈老太回家之時,一塊兒回鄉下去了。

沈三暫且不同父母提科考之事,他要些臉面,若是不中,權且不提,若是中了,再告知。只道回鄉幫忙,此後秋收之時,家中繁忙,沈老頭沈老太亦是欣喜。

這一回來就遇上一場秋雨,那家中長久未有人住,竟是漏雨了,江氏先帶兩個孩子到沈大家休憩,沈三找人修屋頂。

江氏上回兒去了縣裡,買了些胭脂水粉,這會兒子回來也贈送些給兩個妯娌,大姑姐那兒回鎮上時已送過了,那二姑姐,江氏平日裡沒得來往,且也不願。

女人天性對着沒個抵抗,三人女人湊一塊兒研究那胭脂,平日裡那木訥的花氏倒也頭頭是道。

“這縣裡頭的就是不一樣,這香味可真好聞,梔子花的。”花氏欣喜地反覆聞胭脂。

黃氏:“這長得就好看不少,果真是給縣裡頭的貴人用的。”

沈興淮是沒看出什麼不同,幾乎就那幾個顏色那幾個味道,他姆媽看了半天,問他同沈三哪個好看,兩人真是瞧不出什麼不同。這縣裡頭和她往日用的也無不同,果真這女人就是追求“品牌效應”。現代的時候,女人追着阿瑪尼、迪奧,古代呢,估計就是城裡的&gt縣裡的&gt鎮上的。

夏至拿着一盒蜜粉聞了又聞,望着江氏,又張不開嘴,手指頭有以下沒一下地卷那衣服邊兒,當真是心裡糾結死了。

江氏心思細密,瞧夏至已是十多歲了,也是到了愛美的年紀,笑着說:“夏至,這盒嬸嬸送你,咱們夏至也是大姑娘了,要打扮起來了。”

夏至心中一喜,花氏卻道:“她還小哩,哪裡用得着這些!”

夏至臉一跨,悶悶不樂地歪了一眼她姆媽。原是夏至到了年紀,許是平時不大注意,臉上冒了一兩顆痘痘,這愛美的年紀就這一兩顆瑕疵也是不行的。

江氏摸了摸夏至的臉,這還沒有完全張開,臉上還是嫩嫩的一片絨毛,“大妞姐(花氏)可不能這麼說,這姑娘家的臉打小就要保護起來,我瞧着鎮上那些個姑娘,十歲就開始用香皂洗臉,塗寫簡單的花露,這蜜粉呢,夏至可不能多用,你還小,不用蜜粉都好看,不過,嬸嬸還是給你玩玩。”

夏至捏着蜜粉,高興地笑了起來:“謝謝嬸嬸!”

她高興地擺弄那蜜粉,花氏卻也不好說什麼,只道:“思娘破費了。”

夏至偷偷觀察幾個女人,大伯母長得雖好看,皮膚卻不大好,毛孔太粗,擦了粉還好,不擦粉太顯老。她姆媽長得雖一般,但皮膚還算好,有些黃,卻沒什麼瑕疵。就三嬸嬸,長得好看不說,皮膚還好,這般年紀了,還白嫩得不像話。

脫口而出:“嬸嬸是咋弄的,爲啥臉上啥都不長?”

花氏和黃氏笑作一團,黃氏且道:“原是看着她嬸嬸皮膚好,想偷點經哩,夏至,奈年紀還小,皮膚也好着。”

夏至略有些羞澀,但卻露出鼻翼這邊的小痘痘,“不,我長痘痘了。”

江氏湊近看了看她的臉,笑着說:“估計啊,你老是摸臉。啊是臉上有些油了?”

夏至點頭。

“大妞姐給她買塊兒香皂吧,偶爾洗洗,也別天天用,你還小,兩天用一次就行,別用手摸,髒東西都給你摸臉上去了。”

幾個小女娃娃瞧着大人們玩漂亮的盒子,也湊過來要玩。

“給我聞聞嘛!我也要聞香香。”小冬至在黃氏身上撒嬌。

黃氏怕那昂貴的胭脂被她摔着了,不樂意:“乖乖,這東西小孩兒聞不得。”

秋分找着她姐姐,吸上了幾口香氛,看着那漂亮的盒子,有些羨慕。

小蜜娘歪着江氏,瞧上了那漂亮的盒子。

“姆媽不是給過你幾個盒子嗎?不是家中有嗎?”江氏問道。

小蜜娘想了想似是確有此事,“可是這個好看。”

江氏捏了捏她鼻子:“等姆媽用完了,這個給你行不?”

小蜜娘笑嘻嘻地點頭,從江氏身上爬下來。

小冬至見蜜娘得了承諾,瞧自個兒姆媽連聞都不讓,委屈地一癟嘴,大哭起來。

黃氏終是打開盒子,放她鼻翼下:“諾諾諾,小祖宗,奈聞聞,可不就這胭脂的味道。聞到了不?好了,別哭了。”

小冬至仍是哭。

蜜娘懵懂地看着她,趴在江氏腿上不知所措。

黃氏恨恨道:“小祖宗,不是給奈聞了嗎?還哭啥喲?”

小冬至哽咽地說:“我也想要小盒子......”

“好好好,等姆媽用完了也給你。”黃氏頗有些心累。

小冬至:“我現在就要。”

黃氏大怒,覺這孩子得寸進尺,把她擱腿上,擡手就下去幾巴掌,小冬至復又哭了起來,嚎啕大哭。

花氏和江氏皆勸她,把她拉住。

黃氏把哭鬧的冬至往邊上的椅子一扔,氣言:“這孩子,最是會得寸進尺。”

江氏帶着小蜜娘到冬至身邊,蹲下來:“蜜蜜,冬至姐姐想要漂亮盒子,你有很多,你給冬至姐姐一個好不好?”

小蜜娘思索着,內心在做鬥爭,但瞧着冬至哭得這麼悽慘,還被她姆媽打了,便應道:“好。”

“乖冬至,不哭不哭,嬸嬸家有漂亮盒子,到嬸嬸家來拿可好?”江氏溫言安穩。

小冬至不停抽泣,小身子一抽一抽,眼淚鼻涕掛在臉上,“我就要那個......”

當真是應了沈老太那句話,性子太扭。

黃氏終是如了她的願,把那盒胭脂放她手中,冬至終是不哭鬧了,拿着那盒胭脂高興得很,在秋分和蜜娘面前擺顯。

夏至偷偷在秋分耳邊道:“等回在阿姐的別奈頑(等回家阿姐的給你玩)。”

秋分抿着嘴笑,也不羨慕冬至了。

幾個姑娘玩了一會兒過家家,蜜娘卻是不願玩了,跑到沈興淮旁邊,任是冬至怎得叫喊且不願過去,冬至鼓着腮幫子生氣。

蜜娘膩在沈興淮旁邊,還樂意把向來不樂意背的弟子規背給他聽。

沈興淮聽着她甜甜的小奶音,揉着她小軟毛,悄悄問道:“爲何不願同冬至一塊兒玩了?”

蜜娘飛快地瞥了冬至一眼,嘟起嘴:“她總要我聽她的,我不樂意......”

沈興淮沒說什麼,只是笑着捏了捏她的辮子,冬至太過自我,喜歡誰都繞着她轉,性子又扭,而蜜娘也是有主見的,應是玩不到一塊兒。

範先生到村後,又找到了新的樂趣,垂釣。

每日早上天剛矇矇亮,就到湖邊去釣魚,待江氏他們起來,範先生就拎着他的戰利品回來了,然後自家留幾條,沈大家沈二家也送些去。

起先一家人還挺高興能吃到新鮮的魚,可日子這麼一天天地過去,那餐桌上日日都是魚肉,養魚的缸裡也是裝得滿滿的,待一週後,一家人實在是不願再吃魚,且叫那範先生釣了魚放生吧。

範先生自個兒也不樂意吃魚,卻又不捨扔下這戰利品,釣上來養個兩日,缸子裡滿了,再把那魚兒放生。

這鄉野的生活平靜而嫺適,比起鎮上,範先生倒是喜歡起這村裡,同那老人們談天說地亦是有的聊。

沈三且不管外頭之事,悶頭苦讀,又不理那生意場之事,也錯漏了那不少的消息,待聽得那江河過來告知他,那供書的印刷坊不樂意再給他們書了,要自個兒開書局了!

沈三勃然,他那前頭生意剛是蒸蒸日上,這後頭的蛇就咬了上來。給他供書的印刷坊是一家子開的,供着不止這一個鎮的書,且不過是瞧着他生意興旺了,也想來分一杯羹。一個月前就明裡暗裡地漲了些價,沈三想着那書局剛穩定下來,權不願同他們鬧翻,沒想着這後手在這兒。

那頭江河打聽到那印刷坊的夫妻在鎮上也買了個商鋪打算開書局。

沈三這些年都是同他家拿的書,來往也多年了,竟是被他們反咬一口,氣急而怒,沈三此人頗爲記仇,此時且把這一一記心底,待閒下手,再同那夫妻兩好好算賬。

好在沈三有庫存的準備,他做事好留一手,那些字書應是能支撐一個多月,此刻他卻不得不考慮之後事兒。

且只能撐一時半會兒,得趕緊找個新的印刷坊。

沈興淮卻拉住他:“且吃過一次虧,誰知下一家且不會如此?”

沈三素知這兒子頭腦不同尋常,主意也素比常人多,也不將他當尋常小孩看待,有事也竟是問他如何。他這般說,定是心中有想法。

“你說該是如何?”

沈興淮:“這求人不若求己,若這從造紙到印刷再到那售書,都能夠包攬下,且就不用受制於人。”

沈三同他盤膝而坐:“咱們並無技術,紙從何造起?印刷也無經驗可言,”

沈興淮瞧了他一眼,似是在說他怎的如此之笨,且耐着性子:“不會挖人嗎?專門找那些會這些技術的人重金引誘,就是那小徒弟也姓,只要知道那步驟,多試上個幾回,並不難做。這造紙且先放一邊,就那印刷,我曾在一書中看過一印刷術,名活字印刷術。”

沈三好奇:“何謂活字印刷術?”

“在用膠泥刻成的毛胚上刻上反體單子,火燒令堅,排版時放置一個鐵板......”沈興淮努力想着《夢溪筆談》的內容,說至最後也是說不下去,道:“問問先生吧,許是他知曉。”

“你在哪本書上看到了?”

“哪裡記得,野書吧,亦或是道聽途說,記不大清。”沈興淮囫圇地說。

問過範先生,範先生還真知此事。

“我前些年在徽州之時,曾遇到一人,姓畢,做過此種印刷,印刷速度極爲之快,而他描述關於印刷的著作也跟他一起進了棺材,我也不知細節,而他那印刷之術還未傳及天下。我也只知那活字印刷,字是刻在膠泥之上,也可用鐵塊、銅塊。”

沈興淮默想着,果真活字印刷術已經出來了。歷史總是有這般驚人的相似,即使如今已不是宋朝了。

沈三有些意外,思索着想來試一試,尋來沈二,他於這手藝活最是在行,描述於他,不日便用膠泥燒製胚胎,這雕刻一項確實繁瑣,皆是那細小的字,需那木活手藝靈巧之人做得,做成幾排活字,放入鐵框,印上一次,那字跡清晰同雕版印刷也不差分毫。

只是這回且是試驗,做的粗糙了些,若是再能研究改進一些,且可更快速美觀。

沈三下了個主意,這法子可行!

作者有話要說:  晚了點,各位晚安~謝謝各位的支持,最近特別喜歡看留言,哈哈哈,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