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爐

這幢房子廢了很久了。裡面有個壁爐,身上長滿了青苔。

哥羅不知是什麼時候發現這幢房子的,他小心翼翼地保護着這個秘密,心靈卻在痛苦地抽搐,因爲自己好像愛上那個壁爐了……

那幢房子隱在一排梧桐樹之後,三層、尖頂、教堂風,爬山虎沿上了赫紅色的屋頂,雜草遮住了通向大門的小徑,空氣裡都是溼潤潤的泥土的氣味,琉璃色的牆角長滿了細膩的青苔,陳舊的外牆殼也脫落了許多,露出了裡面虛弱的水泥牆體;窗戶的玻璃沒有脫落,陽臺上的花盆裡散落着幾塊特好看的石頭,房子裡面都是灰塵和從房子外長進來的藤蔓,進門左邊有旋轉式樓梯,那個長滿青苔的壁爐就在二樓。

到處都是青苔,都變成一個青色的爐子了……就叫你青爐好了。

連名字都取好了,是不是更應該照顧她了呢?哥羅會帶塊溼布,在沒長勻的地方沾上溼溼的水汽,他希望整個壁爐都長好青苔,冬天快到了,青苔保暖,青爐就不會冷了。

這是間滿是灰塵的房子,但哥羅不打算打掃一番。只有灰塵和青苔纔可以營造出這樣寧靜的氛圍,他會在一個多陽的下午,坐在青爐身邊,面對着窗子,感受照射進來的太陽光,和青爐發上一下午的呆。

整個冬天都是如此,因爲他有很多朋友,而,青爐只有他。

“青爐,你在想什麼?”哥羅問。

青爐只能用沉默來回答他。

“我似乎愛上你了,我該怎麼辦?”哥羅嘆了一口氣。

窗子飄進一串風,帶起了一溜灰塵。

“青爐,我到了夏天,就要把青苔擦掉了,你說好不好?”

風停了,灰塵們吵吵嚷嚷,迷了哥羅的眼。

“你不想擦掉這些青苔嗎?好的,只要青爐想留着這些青苔,我就不擦掉它們。”哥羅揉了揉眼睛。

壁爐就大大方方地嵌在這間房子中間,軟磚加水泥黏成彎彎的拱形爐口,爐柵都生了鏽,生不了青苔,但也是黑綠黑綠的,本該放生火的木材的地方遺忘着一堆乾枯的樹梗和乾癟的枯葉。

哥羅喜歡的就是這看似殘破寂寥的景緻,總給他一種神秘的吸引力,在他看來,青爐的氣質,就是要摻雜這幾分落寞。

他默默不語地陪在青爐身邊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他擦掉了青爐身上的青苔,因爲青苔越長越厚,青爐覺得太醜讓他擦掉的。

青爐變成了灰濛濛的赫紅色,露出了上面的幾筆畫。

這是……什麼?爲什麼……我對它感到……如此的熟悉?

恍惚間,哥羅聽到有人喊他:“羅,你是不是快醒了。”

哥羅的眼前開始模不自覺地糊,等到再次清楚時,他發現自己躺在自己的牀上,僵硬地望着天花板。

“謝天謝地!羅,你昏睡了三年,居然醒了過來!”面前一個女人,淚眼婆娑得語無倫次。

“媽,我想去看看奶奶的房子……”

原來,夢境中的神秘古堡真是這幢奶奶生前待過的房子啊——哥羅沿着旋轉式樓梯走上二樓,陽光和風灌入了房子裡,他的身邊,那個他深愛的滿是醜醜的厚青苔的壁爐沉默地站在那裡。

那幾筆,是哥羅小時候畫的奶奶懷裡常抱着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