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垌有一條很豪氣的巷子叫做白尖巷。
白尖巷是一條集市巷,裡面也大大小小住着上百戶人家,有一個家族,老祖宗叫做昀摶,昀摶有個怪癖,他給院子東北角那棵白願樹澆水時總站得很遠,伸長手臂把噴水壺揚過去,腳尖決不逾越畫好的、離樹幹方圓一平方米的那條白線。
“爺爺!”沫沫覺得很奇怪,但是昀摶從來不解釋,因爲沫沫還沒成年。
昀家其實只有昀摶一個人,沫沫是他收養的孩子。昀家在其他人口裡傳來傳去着很可怕的故事,昀摶是個天亡星之命,會剋死自家的所有人,而且昀摶性格古怪,他收養收容院裡的孩子,然後用那些童子血喂他家院子裡那棵白願樹。如果那些孩子不聽話,昀摶就會殺掉那個孩子,把他的血肉祭奠給白願樹,然後再去領養一個孩子。
沫沫是昀摶領養了的第九個孩子了。她已經受不了和其它孩子共處一間房子,因爲沫沫有人羣密集恐懼症,她寧願生活在具有危險背景的寂靜院子裡,也不想每天因爲恐懼症而頭疼到昏厥。
因爲只要聽話,昀摶就不會殺了她。所以她只負責聽話好了。
“沫沫,你什麼時候成年啊?”
其實昀摶是個很好很祥和的大伯,沫沫從他身上看不出一點陰森的氣質。
“明年三月。”
“……唉,沫沫還是要快點成年啊……”昀摶話語裡全是心酸。
“爺爺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沫沫看着昀摶如此滄桑的表情,很擔心地縮進昀摶的懷裡。
“還記得森夜月他們嗎?”
“記得,人們都說他們被你做成白願樹的肥料了。”
“你不怕我也把你做成肥料?”
“白願樹是棵有靈魂的樹,我就算是被做成肥料填在她的土地裡,我也感到很榮幸……”縮在昀摶的懷裡,沫沫感到異常安詳寧靜。
“……你知道嗎?森夜月他們也是這樣說的。”昀摶嘆了口氣,把沫沫扶起來:“剩下的事你成年那天再告訴你。”
……
故事總該有結尾的,只可惜,沫沫成年那天,穿上了可愛的成年服去找昀摶,而昀摶給沫沫的禮物卻只有一封他垂着半條命寫給沫沫的白願樹的傳說……
白願和天亡星是冥婚而認識的,白願是白府千金,很小的時候就染上重病,最多活過十三歲。
天亡星是國公府裡的小公子,爲了沖喜,雙方即定了這門婚事,結果白願沒挺得過去,好好的沖喜變成了冥婚。
天亡星看着與自己成親的水晶棺材,愣了許久,裡面躺着臉龐煞白的白願,這純美柔婉的臉龐躺在白色的紙花上,卻彷彿只是睡着了一般。
“小公子,如果你不願意,老臣可以把這婚事立馬取消,你是個好孩子,我白家不想因爲願兒成爲小公子的累贅。”
天亡星揮揮手:“沒關係,這女人,我要了。”
天亡星守在白願身邊,一守就是十年,他身上陰氣太重,剋死了他的父母,後來他選擇了隱居,帶着白願一起,住到了白尖山。和死人呆太久,身上陰氣太重,天亡星死後不能輪迴——這個現象在那時叫做靈鎖,他必須帶着所有世的記憶,找到白願,才能解除靈鎖。
昀摶說,那棵樹就是他找了五世的白願,要用十個剛成年童子的血肉祭奠她,纔會結出白願種子,白願纔會甦醒。
白願在這一世,叫做泠泠,是個樹靈。
……
沫沫看完這封信,走進了白色線圈裡面,將自己的手貼在了樹幹上,就這樣把自己融進了樹裡。她是第十個孩子。
叮——
白願樹上炸開了一個花苞,掉落下了一顆種子。
白願說,她要守護昀家的世土,等天亡星下一世的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