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姐聽到這個消息是心急如焚。大街上仿似經過了一番洗劫，連着幾天人們都不敢出來擺攤，街邊冷冷清清，空空蕩蕩，偶有幾人在收拾被大隊經過碰翻的攤位。沈太太怎麼會讓她出去，況且又是去找那路巖循，怕女兒有什麼意外，她甚至連小院都不讓她踏出一步。沈小姐焦心憂慮，就真的病倒了。
岫螢也聽說診所被砸，路巖循被學生們抓着遊街，又意外又擔心，於是把德馨交給奶媽看着，自己便要出府去看看。這時李媽媽過來傳話說：“大小姐想德馨小姐了，叫岫螢抱過去給大小姐看看。”
母親不受人待見，但德馨卻格外招人喜歡，大小姐也是對她百般疼愛的。岫螢心想大小姐病中，有德馨相陪也能解懷不少。只好將路巖循的事暫時擱下，抱着德馨往大小姐的住處去。大小姐見了德馨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逗弄了她一會兒便叫李媽媽帶她出去玩耍吃點心。李媽媽一走，她警惕地朝外望了望，抓住岫螢的手道：“岫螢，你幫我個忙好不好？”
岫螢倒是一驚，道：“什麼事呀？大小姐請說。”
沈小姐突然就說不出口了，岫螢見她焦急的神色中帶着幾分悽苦，把臉慢慢地轉過去，頭髮散落下來，垂在泛青色的白臉上，眼淚就滑落下來，掛在腮上。
岫螢急忙道：“大小姐有什麼事就說，我能幫一定幫的。”
沈奕安吸了吸鼻子，低聲道：“媽媽不讓我出去，你幫我去看看他好不好？”
“他？他是誰？”岫螢疑惑不解。
沈大小姐耳根漸漸轉紅了，挍着手指頭輕聲說：“是
路巖先生，我聽說他被學生們抓着遊街，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我實在是擔心，可是我又出不去……”說着就忍不住哭出了聲，怕外面的人聽見，急忙用手捂住嘴。
病中本就憔悴，一哭更加梨花帶雨，岫螢看了也不捨，忙遞了塊帕子給她擦，又道：“我也聽說了，想去看看他來着。聽說診所都被砸了。”她也難過得紅了眼眶，埋着頭低低地嘆了一口氣，“路巖先生是個好人。”
“嗯。”沈奕安點點頭，握住岫螢的手，“你替我去看看他，看看他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傷？傷得重不重？需不需要幫忙？”
岫螢心裡似乎有點明白又有點迷茫，稀裡糊塗地點點頭道：“好。我會去看的。他救過我。”
沈奕安點點頭，又起身去梳妝檯的抽屜裡取出一個小匣子來，匣子裡滿是珠寶，底下一個暗格，抽出來是一堆銀元下面壓着一疊銀票。她取了幾張出來往岫螢手裡塞：“這個你拿去給他，他的東西都被砸了，身邊要用錢的地方多，你交給他。”
岫螢不好接，有些爲難：“大小姐，這樣，我先去看看，這錢先就別帶了。現在什麼個情形都還不知道呢。你也別太着急了。”
“這樣啊？”沈奕安不知所措地看着岫螢，岫螢點點頭道，“我先去看看啊。”拍拍沈奕安的手，想叫她安心。沈奕安茫然地點點頭。
德馨一蹦一跳地拉着岫螢的手出來，岫螢卻是滿肚的心事，大小姐對路巖先生與衆不同，且這個與衆不同不是一點點。她又想到路巖先生爲什麼突然就不繼續醫治大小姐，沈太太爲什麼要把他辭了，
另外請人呢？
一點一滴的蛛絲馬跡串聯起來，似乎就有那麼一點眉目了。可是不探究還好，一探究自己的心上都似蒙上了一層灰，怎麼都不暢快。
她甩甩頭，心裡對自己說：不要去想了，還是先去看看路巖先生要緊。
一擡手就見南喬遠遠地迎面走過來，德馨拍着小手叫：“姆媽，姆媽。”等南喬走近了，她的小胳膊伸得更開了，小嘴嘟嘟地叫：“姆媽抱。”
岫螢心想到底是母子連心，這份血緣之親是誰都替代不了的。南喬張開了手臂把女兒抱起來，親了親，問：“去哪裡了啊？”
“姑姑……”德馨擺弄着自己的小手，漫不經心地回答。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南喬平時對德馨不聞不問，但當着岫螢的面卻表現得極盡親熱。她把這種親熱當成一種居高臨下的俯視，只看向岫螢。
岫螢見南喬難得心情好，願意跟女兒親近，便道：“姨奶奶，我有事要出去一趟，讓德馨小姐跟着您吧。”
“做什麼去呀？”
岫螢輕咬下脣，還是道：“我出去看看路巖先生。”
“哦。行啊！”南喬這次倒是爽快，一口答應下來，又道：“也是，去看看也好。被學生們打得這麼慘。你見着他幫我問候一聲啊。”
岫螢說好的。南喬便摟着女兒，問：“德馨，你陪媽媽再去看看姑姑，好不好呀？”
德馨奶聲奶氣地說：“好。”
岫螢出了家門，先去診所。遠遠地就看見兩個警察腰裡彆着警棍，站在診所的圍牆門口抽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