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輝成突然一笑鬆開了手:“用不着我殺你。供產黨等着跟你算賬呢。”他拍拍他胸口轉身走了出去。
沈赫被關押起來,比以往不容易見到了,羅新覺想盡辦法還是不能跟他見上一面。
當年那場衝突,是國民黨心懷鬼胎的一次惡意襲擊,以至於新四軍遭受重創,副軍長都被殺,影響惡劣。沈赫被人檢舉是當年參與事變的主謀之一,情形不言而喻。
羅新覺一無所獲地從戰俘營出來,岫螢忙迎上前去問:“怎麼樣?”
羅新覺搖搖頭,看岫螢被凍得通紅的臉從扒開的圍巾裡露出來,她在外面守了這麼久,鼻子凍得通紅。北平的冬天嚴寒乾燥,即使有北方人的遺傳終比不上江南的山水養人。岫螢的臉一到冬天就乾裂蛻皮,如樹皮一般皸成一道一道的雪痕,風一吹疼得厲害。可如今她一點都顧不得了,兩隻眼睛只盯住羅新覺,滿是渴望。她怕錯過有關沈赫的任何消息。
羅新覺到底於心不忍一時沉默以對,只往外走。她忙追上前幾步,試探地問道:“事情真的很嚴重嗎?”
羅新覺點點頭。當年茂林的這一場衝突,致使新四軍重創重編,軍長被國民黨扣押,副軍長壯烈犧牲。如今新中國成立正是追究責任時候,沈赫被人檢舉首當其衝。當年蘇北國軍是主力,岫螢所在的新四軍七團遭到國名黨軍隊的突襲,叔父被炸斷了一條腿
。正是蘇北軍的傑作!
鐵證如山,她當年也看到地方死傷士兵胸襟繡着的番號確屬國民軍秋風團,儘管如此,她到如今依然耿耿於懷。
羅新覺知道她不能接受,然而有些事情並不是他們能夠左右的。古往今來,成王敗寇,政治比槍炮更加慘烈詭譎。他們就像划着一葉小船行在風浪裡,從來由不得自己決定方向。他唯有嘆息。
這兩天一場大雪,雪後初晴,天氣就更冷了。可都比不上岫螢心底的寒意。太陽照在雪上,發出耀眼的白芒,岫螢眯起了眼睛。眼看年關即將到來,本是滿心期待着跟沈赫過一個新年。可是看羅新覺臉色,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了。
羅新覺拍拍她肩膀,道:“這件事太複雜了,超出了我們的能力範圍。岫螢,我們都盡力了。”
岫螢點點頭,勉強擡頭給他一個笑容:“我知道。”
羅新覺看她的笑,又心疼又不甘。當年七團在皖南不到千人,在宋立新和他的帶領下逐漸壯大,可幾乎一夕之間,數千年輕的生命葬送在友軍的槍口之下。在國軍的這場肆意屠殺中,他失去了那麼多兄弟姐妹!如果是爲了保家衛國死在日本人的槍口下,他們可以死而無憾,可是卻死在自己同胞手中,死不瞑目!
羅新覺不由握緊了拳頭。想起當年情形,他帶着受傷的宋立新和小分隊不到二十人突出重圍,餘下全部都
壯烈犧牲。
就連岫螢的衛生連也只有她一個爲了照顧受傷的叔父僥倖生存,她不是不能體會羅新覺心底的哀痛,她也一度爲死去的人感到悲憤,可是她卻不能相信沈赫也參與其中。
宋立新也常常說這個侄女固執起來像鬼迷了心竅,特別是事關沈赫。可是隻有岫螢知道,她的少爺就算會對全世界的人舉起槍,也絕不會把槍口對着她。
可是她不能再勉強羅新覺,這麼多年他對她的心意她不是不知道。
她失望地回到家裡,叔父看她神色就知道事情大概,也不多問。不過方纔岫螢出去的一會兒有人送信過來,他便往桌上一指。
岫螢看到一個黃色信封被壓在茶杯下面,也好生奇怪。身邊幾個重要的人都在北平,還會有誰給她寫信?
叔父道:“說是一個故人找你,要你親手拆閱哩。”
岫螢取了信拆開來看,一張信紙爲數不多的幾行字,可是看得岫螢變了臉色。
宋立新好奇便問:“誰寫的?”
岫螢不答,只匆匆取了包道:“我出去一趟。”
這就快到晚飯的功夫了,宋立新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等他問個仔細,岫螢已經匆匆走出去了,信紙倒被遺落在地上,他撿起來一看,只見上頭寥寥數語道:故人約見,西城花園茶樓一聚,共商沈赫一事。唯卿一人,切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