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燒起來時沈太太招呼親友們正看戲,因着連日晴好天氣,天乾物燥,火勢藉着風力一下子蔓延開來,立時火光沖天。
救火隊還未來得及趕來,府裡上上下下提着水桶自救,沈太太更是什麼都顧不得要往裡衝,被春生和李媽媽拉住,沈太太朝着李媽媽就是一巴掌。
“我叫你看着看着,你死那裡去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啊?”立時錘胸頓足嚎啕大哭。
大過年的,找救火隊來還得有些時候,來來回回靠提着水桶拿點水,到底只是杯水車薪,夜裡風勢大,火舌子竄得老高。沈赫往自己身上澆了一桶水,裹了一件溼棉被就往裡衝,不一會兒就被煙火逼退回來。
火勢太大,根本靠近不得,沈赫還想再往裡衝,被岫螢拉住了,哭道:“救不得了,少爺。”
“哐嘡”一下,沈小姐房門口的大樹叉子倒在了房頂上,壓塌了門楣,沈赫下意識拉着岫螢往後退了好遠。要不是岫螢拉住他,此刻他恐怕已經被壓在炭火下了,心裡也着實後怕。
立時整個院子都被火舌包圍了,沈太太自知就算救火隊趕到也是無濟於事,急火攻心一下就癱在地下起不來了,慌得李媽媽和春生又是叫又是掐人中。
火燒到天亮,整個院子被燒成了一副空殼,路巖循和沈小姐之情形是慘不忍睹。究其失火原因,救火隊說極有可能是煙火星子飛濺所致。
事出突然,沈家亂成一團,沈太太
受不了刺激,癱在牀上已經不能主事。一應事物全部壓在了沈赫身上,他一向遊手好閒,一時措手不及,幸虧宋鞋匠還算老成,一應棺木等物一一置辦了來,將兩人裝殮、停靈通知親友,各處周旋,喪事算勉強算支撐了起來。
前邊剛剛安定了,親友們陸續趕來弔祭慰問,沈太太蓬頭垢面地衝進靈堂裡來,見着年輕女孩兒就拉住了叫阿安。只見她披頭散髮,只穿了一件裡衣,嘻嘻哈哈言行無狀,衆人被嚇得趕緊往外退,一時,靈堂之上議論紛紛,吵吵嚷嚷。
岫螢來拉沈太太,怎奈瘋癲之人蠻力,倒拉不動她,幸虧春生趕來,同着李媽媽並兩個婆子把沈太太強行擡到內院裡去。
沈太太是瘋了。小小的吳州城內又掀起一場不小的風波。
屋漏偏逢連夜雨,沈家還未從喪事中緩過神來。這日喬之椿來給沈太太看病,沈太太是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短短兩天形消骨立,白髮肆生,一下子變成了個年逾七十的老嫗。喬之椿看了不免傷感。
“太太的病嚴重麼?”沈赫是憂心忡忡。
喬之椿搖頭道:“太太是難以承受小姐離世的打擊,以致神經紊亂心智缺失。”
沈赫一聽,知道這個症狀就是俗稱的失心瘋,忙道:“那還有救麼?”
喬之椿又搖搖頭,嘆氣道:“太太這個年紀,這樣大的打擊,恐怕是難以痊癒了,爲今只有小心靜養,再不能受半點刺激。”
沈赫聞言,心冷了半截。卻聽外面鬧哄哄地炸了起來,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了。
沈赫到前頭一看,前廳裡站的坐的,有十來個人,有些不認識,有些認識,都是有生意往來的,此刻聽說沈大小姐去世,沈太太瘋癲,沈家沒有個主事的,都紛紛前來要賬。
真是樹倒猢猻散。
一個個摩拳擦掌,生怕沈家賴賬。宋鞋匠還在那裡費事地應酬他們,好茶好話地哄着還是不頂事。其中一個道:“如今世道不好,生意難做,我也不想爲難你們,只是想把前的帳都清一清。”
宋鞋匠道:“李掌櫃,我們都是老夥伴了,要清賬是可以的,可是現在大過年的,而且,您也知道我們沈家出了大事故,現在這個節骨眼那還有功夫清賬,您緩一緩,過了年再說吧。”
“過了年還不知道怎麼個樣子呢。就是知道你們太太出了事不能當家了,我們纔來的。”
“我們太太身體不適不能當家,這不還有我們少爺呢嗎?各位急什麼呢?”
一提沈赫,客人們真急了:“就是有你們少爺才急。滿吳州城哪個不曉得你們少爺遊手好閒、吃喝嫖賭四樣全佔。他當家我們才怕呢!趕快把我們的賬都清一清,讓我們也過個安生年。”
一人如此說,大家都隨聲附和,宋鞋匠都應付不過來了,被擠在人堆裡身不由己,推推搡搡地要找沈赫。
沈赫急得一轉臉,直往後門口出了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