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悔從何來

趙王情緒低沉,陸澤微平靜地安慰着趙王,也冷漠地審視着自己的心。爲什麼自己會追隨這個主子,爲什麼自己當年自己還會幫着他倒行逆施?

是啊,如果趙國還有盧東籬和風勁節,定遠關必然牢不可破,不必擔心來自陳國的威脅。蒙天成本來就更擅長水戰,抽出手來,便可以加強海防,應付吳國的攻擊。有蒙天成坐鎮,就算蕭家海軍一時不可敵,他們也可在海岸陸上,布起穩妥的防線。而以風勁節在趙國民間商團的強大影響力,振臂一呼,光是從商人那裡籌來的錢,就足以支持國家對於戰爭的後援補給,那樣的話,吳國遠航而來,一旦受挫於邊岸,又豈能和趙國拼殺持久!

可是,眼前這個痛悔難當之人,當年卻是如同要拔除荊棘毒草一般,那樣迫不及待地,除去了那兩個人。

國難而思良將,卻如何總是要等到國難了,纔想起來要思良將!

那兩個人,當年真是不得不除嗎?

他們只不過是純臣。他們並不是當年瑞王的政敵和阻力。他們只不過是不肯投效他這個王子,而只肯忠於朝廷。既然他們效忠的是朝廷,只要瑞王成爲了趙王,他們又怎會不肯爲他效力。既然如此,那又爲什麼非要忌才妒才,恨他們不肯立刻爲自己所用,定要殺之而後快?

不殺風勁節和盧東籬,以他當初的威勢,難道就不能登基,不能扳倒九王。只不過,他是會需要隱忍得更久一些而已。當初的那些陷害,不過是他瞧出時機,可以藉此迅速扳倒九王,再乘勢與陳國王子合作,順風而起,立時坐上那個寶座,順便,出一口他當年被風勁節拒絕的悶氣罷了。

就爲了快一點走上至尊之位,就爲了更簡單地掌握權勢……爲了那熊熊不耐的野心,他除去那樣的他們,毫不猶豫。

而只有現在,只有現在,面對這樣艱難的局面,他纔會懊惱。只有在覺得被他所害的人,其實現在用得上的時候,他纔會有悔恨。

陸澤微黯然。自己當初究竟是爲了什麼,爲了將他扶上寶座,不惜一切。

最初……一切似乎都那麼合情合理。他好象是希望過可以爲國爲民有一番做爲,好像是想過要讓這個頹廢的國家富強,所以他要選擇一個有爲之君來追隨。

而爲了讓有爲之君可以走上至尊的寶座,開始大刀闊斧地整頓,那麼必要的犧牲,必要的殺戮,必要的毀滅……沒有什麼是不值得。

就是得知了風勁節和盧東籬的故事,就是得知他對他們所做下的一切,他也未曾以之爲非。

他不是盧東籬。他不會傻乎乎地靠一個人的力量去奮鬥。蠟燭只有在高處才能照耀更多的地方,而只有帝王,才能站在最高處。那麼,爲了能讓一個有爲之君能站到那裡,就算要他沾染滿手血腥,又有什麼要緊。

只是,那一年,聽完了瑞王講的那個故事之後,他很久不能平靜,然後,便瘋狂地開始蒐羅盧東籬的一切詩文本章策論。

那個單純天真的官員是可笑的,因爲他仍舊堅持着他自己年少時,也曾相信的正義,也曾堅持的道義。

他早已不再執着,他早已拋棄了那些重負,而那個人卻仍舊可以高聲地笑,大聲地呼喚朋友的名字,可以面對呼嘯而來的敵國大軍,不退半步,可以在清天朗月下,笑飲美酒,可以在任何時候,笑說一聲,我這一生,問心無愧,無恨無悔。

他曾經以爲,自己會如此瘋狂地研究他的字跡,只是高高在上地,明智地感慨着那種迂腐,懷念着他自己也曾經有過的勇氣和天真。他天天對着盧東籬的手跡,卻還是未能看得清。

直到他認定的他扶助的君主,真的成就了自己期待的大業,他心中那種隱隱的不安的種子,纔開始發瘋般蔓延滋長。

他的王爺,當了皇帝。那個英明的,聰慧的,看得清國家癥結所在的君主,登上了帝位。然而,一切卻並沒有象他以爲的那樣,立刻有天翻地覆的改變。

吏治當然要整頓,可是牽涉了太多的人利益,也一定會動搖王座的穩定。文官的權利當然要打壓,可是武將手中擁兵太重,皇帝豈能放心!

老百姓能生活得好,當然是皇帝的榮耀,可如果要剝奪士族的利益來滿足平民的需要,這當然又要三思了。畢竟君王是與士大夫共天下,而不是與庶民共天下。

看吧看吧,一切一切,如此困難。一重重的顧忌,一層層的隱患,怎能不逼得人舉步維艱。

站在局外時,王子自然可以雄心壯志,可以浩氣萬里。然而,身在局中,已經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誰又肯再用自己的富貴權勢,來賭這場國運?

陸澤微知道他是不能怪他的,人心如此,人性如此。當臣子的,也應當體諒君主的爲難。

只是,當這一切已經都到了眼前來,他怎能不情不自禁地去想,去愧……

原來,一個可以爲了向上爬而完全不擇手段的人,自然也可以爲了更好地保全自己的權力,而漠視國家的興衰。

當年盧東籬和風勁節拒絕瑞王,是否其實是因爲,他們一眼就看透了他。

聰明的人,不代表能辦事的人。看得清問題的人,不代表能解決問題。

原來,他們……纔是對的麼……

多少次,他茫然地這樣想着。那樣的天真,那樣的愚蠢,那樣孤單地奮鬥着,和幾乎整個世界作戰,不做任何妥協和屈服,原來那樣,對於這個國家,纔是對的嗎?

看着這個國家緩慢到幾乎停滯的所謂“改變”,當年他爲了儘快讓瑞王登位所做的種種,所有的大言不慚,所有的不擇手段,均是恥辱,均成笑談。

每一個夜晚,他都會在噩夢中驚醒,永遠忘不了,一個個陰謀中,死者怨毒的眼神。手上沾染的血,洗也洗不淨,就這樣,夜夜,在他的夢裡,散發着新鮮的腥氣。

當年的自己,是因爲什麼,會忽視心中種種警兆。他是因了什麼,自欺欺人,淪爲一個純粹的爭位幫兇。

他可還敢說,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趙國,而不是被那功成名就,流芳千古的私心迷了眼睛。

現在的趙王已經沒有精力再去想盧東籬了,陸澤微,卻總是不能抑制地想着他。

那個爲了國家捨棄了一切,卻最終被國家捨棄迫害的人,如果知道國家正遭受着別國的威脅壓迫,他又會選擇怎麼做。

他那樣出神地想着,幾乎有些癡了。

御書房外,忽然傳來大聲地奏報:“陛下,六百里加急軍報。”

陸澤微一揚眉,而趙王也立刻挺身站穩:“拿進來。”

陸澤微快步到門前,伸手開門,門外已有一名內侍,單膝跪地,雙手高舉急報。陸澤微一把接過,反手關上門,再轉身回到趙王面前,遞了過去。

趙王幾乎是搶也似地一把抓過來,急不可待地展開一看,臉色倏然大變:“盧東籬……”

第九十八章 生死抉擇第九十六章 琉璃世界第八十二章 棒打鴛鴦第一百六十三章 獨斷專行第十三章 相會第二百四十五章 何處援兵第一百零一章 風暴前夕第一百二十五章 何能兩全第二百三十七章 如履薄冰第二百一十二章 人去何處第二百四十五章 何處援兵第二十七章 所謂請示第五十二章 抉擇第四章 天牢異刑第二十一章 江洲驚變第五十九章 初會第二十六章 記憶塵封第五十九章 陰溝翻船第四百零二章 由愛故生第六十二章 分別第二百三十九章 待客之道第四十一章 奇變第九十三章 隱遁第一百四十八章 吃人手短第一百一十三章 故人何在第三百七十三章 猶疑不定第二百九十七章 暗霧重重第九十一章 輸家贏家第一百七十六章 誰欲爲王第十七章 誰更狠心第七十九章 絕望第八十章 此情可訂第二百一十五章 情何以堪第四十五章 送行第一百八十四章 可笑之人第三十一章 論題第二百九十七章 暗霧重重第二百五十三章 誰是好人第二十五章 公務?第九十章 私奔大計第十四章 清心懾魂音第一百一十七章 何人可信(下)第四十五章 送行第一百二十九章 天下唯一第三百四十七章 齊心協力第二百九十四章 今非昔比第一百零二章 引蛇出洞第八十一章 奇痛第九十四章 悲慘世界第四十一章 一意孤行第一百三十四章 得友如此第七十九章 對面不識第三百八十一章 最後一條第二百三十一章 你心我心第一百二十六章 悔從何來第一百五十章 登門拜訪第二百三十八章 楚人方氏第三百二十一章 不負不棄第二百二十四章 相伴不離第二百七十三章 丈二和尚第八章 黑白分明第三百八十五章 並立山巔第十一章 飄然而去第一百一十二章 呼喚誰聽第一百七十五章 天有二日第六十九章 莫名密談第二百九十三章 牽手放手第二百二十五章 利病之藥第一百二十四章 人與非人第七十六章 冒名頂替第二百二十一章 你回去吧第七章 一時失言第三百八十九章 若有來生第四十章 針鋒相對第二百四十八章 拒人千里第一百九十三章 誰堪共語第一百六十九章 送回老家第三百四十五章 肆意妄爲第二百五十二章 如研如磨第二百七十八章 坦然相對第二十三章 如許神威第一百五十一章 陪你可好第一百一十五章 無隙可乘第二百九十二章 花間攜行第一百零一章 守株待兔第二十六章 教主權限第二百八十七章 奈何奈何第二百五十三章 誰是好人第三百八十一章 最後一條第三百五十一章 時光無情第三十二章 噬臂之盟第八章 歷世真情第二十五章 驚變第三百九十七章 你心我心第二百七十七章 難得糊塗第二十六章 神秘事件第三百零八章 何須羞慚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當之言第八十四章 臨淵羨魚第五十章 男風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