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今年開春兒以來,蒼梧之野的雨水,就特別特別的多,活像是那老天爺得了迎風流淚之症,瀝瀝剌剌的來了個不停不歇。
午澤心裡那個愁啊!恰似那湘澤的流水般,流個沒頭沒盡。
她整日的趴在聞澤廬的窗沿兒上,雙手託着腮幫子,雙眼直勾勾的盯着那湘澤的水發怔。唉!最近光是這頭髮絲兒,都不知比平日多掉了幾十根兒。
她就擔心這雨水過多過勤,會惹得那湘澤一怒決堤,淹了自己的聞澤廬,淹了蒼梧四村兒,最爲重要的是,會淹了自己新種的那一壟子瓢兒菜……
入夜後,那小雨又淅淅瀝瀝、滴滴答答起來,擾的她好不心煩。但等到了那夜深人靜之時,她卻又從中聽出了些許意境來。
這窩在暖暖的被窩裡,聽着個小雨淅瀝瀝,倒也是個極愜意的事兒,若是此時,自己枕邊的不是那隻兔子,而是個青年才……
就在午澤窩在被窩裡,嘴角微揚,雲鬢紛亂,閉着雙眼,沉醉的胡思美想時,忽的,從她的被子裡伸出來兩條兔腿兒,繼而便環抱住了她的脖子。
真是大煞風……呃,是大煞美夢!
黑暗中,午澤原本微揚的脣角,立即向相反的方向拉了拉。方纔,那兔子明明已躺在自己的肚子上鼾聲輕響了,如今,這又是抽的哪門子的瘋兒?
“澤——”
兔子那兩條毛茸茸、雪白雪白的前腿兒,在午澤的脖子上一陣揉搓。那不大不小的兔子腦袋,更是抵在她的下巴上,一陣亂扭。
“嫦兒!別鬧!”那毛毛癢癢的感覺,使得午澤不悅的從被子裡伸出左手,無情的將那兔子從自己身上推了下去。
“人家方纔,又夢到王上了……你說,他最近到底去哪兒了啊?”兔子那嬌滴滴的聲音裡,透滿了十足的憋屈意味兒,睜着那一對紅紅的眼睛,無比哀怨的向午澤看去。
午澤無奈的將自己的一雙睡眼,裂開了一條細細的縫兒,側頭向枕邊的兔子瞥去。這一瞥不打緊,午澤立馬瞪圓了自己的雙眼,上身也在睡塌上趴了起來。
只見,那兔子雙眼含露,一臉的悽楚之色,眼看接下來,就要梨花兒帶雨了。
“呃,那啥……”午澤乾乾的笑了笑,臉上一陣擰巴,她邊狂思措詞,邊擡起手,哄小孩睡覺似的向那兔子身上輕輕拍打去,“嫦兒,我知道,你如今已修成了女體,又加上這傷春悲秋的時節正應景兒,難免心中會有些失調。你放心,有我力挺你,你的希望絕對是大大的有,最起碼,要落下那隻九尾狐狸兩三裡地兒呢!”
“真的麼?我真的能落下那隻臭狐狸那麼遠?”
看着兔子那可憐巴巴、淚眼婆娑的小模樣兒,午澤忙鄭重無比的伸出自己的雙手,緊緊握住它的一對前腿兒,誠懇無比的注視着它的雙眼,說道:“真的!千真萬確!我拿……拿……呃,就拿鴉公公身上的羽毛,跟你做保證!若是說的不對,就讓他一夜之間,掉光光身上所有的毛,明天早上,讓他一絲不掛的來見你!”
“那王上,他到底去哪裡了啊?老烏鴉都去泛天山看過好幾次了,可他老是不在那裡,連綠靈也不在……”說着,兔子便癟了癟嘴。
一看兔子的臉上要變天,午澤大驚失色,一下子在牀榻上跪坐了起來。
爲了防止它今晚上,沒完沒了的繼續糾纏下去,更爲了防止它那眼中的泉眼噴發,溼了牀榻上的被褥,午澤忙又連聲保證道:“好、好、好!你放心,明早天一亮,我就讓鴉公公再去泛天山跑一趟!”
“天都不早了,睡吧,別再來打擾我,睡不好覺,皮膚會失衡的。”那兔子聞言,立即一改之前的悽怨模樣兒,擡腿兒揉搓了一下自己的那對紅眼睛,身子往裡側一歪,睡了過去。
愕然過後,黑暗中,午澤使勁兒的胡亂抓了一把自己的頭髮。
又有幾根長長的頭髮絲兒,被扯了下來。再這樣下去,自己真的是離變禿子,僅僅有小半步之遙了!
自己是不是……虧欠了那兔子什麼啊?!
聽着兔子那細微的鼾聲又起,午澤重新躺了下去。她努力想將方纔那愜意的意境,再度醞釀起來,可卻再也找不到那個感覺了。
真是恨吶!抓狂啊!
聽阿爹說,百年前,在自己歷劫之時,不小心捎帶上了兔子、鴉公公和衆黑鴉衛。結果是,兔子的根基給徹底毀了,老烏鴉重傷險些喪命,衆黑鴉衛更是盡數去了。
而自己,成了靈仙之身,卻失去了歷劫時的那段記憶。
阿爹說,這可能是因爲歷劫之時,被天雷劈中了腦袋所致。想想都覺得鬱悶不已,自己還是頭一次聽說,有歷劫被劈的失憶的。可那兔子爲什麼也會丟失了那段記憶?難道,它也被劈中腦子了嗎?
難道,我倆一同中了六界大獎?史無前例、絕無僅有?
阿爹對此,鄭重稱是。自己後來細細想想也是,不然那兔子爲什麼會修爲根基盡毀呢,一定是當時被天雷劈暈了。
唉!自己歷個劫,卻捎帶上了無辜的他們,真是……
想想都後怕的很,想那天雷連神都能劈死,自己和兔子被劈中了腦袋,竟然還沒一同駕鶴西遊。
這大概就是,自己這一百多年來,總是不自覺的讓着那兔子的緣故。可自己雖欠它的,卻也着實慣得它忒不成樣子了。
歷劫後,自己爲表達歉意,度給了兔子一百年的修爲。它倒也爭氣,用了幾十年的時間,便將自己修成了個女體,還比着它那偶像嫦娥,給自己取了個新名字,叫嫦兒。
自己曾問過兔子,她爲何不比着自己的名字取,要知道,自己對自己現在的顏值可是相當的自信,誰成想,那隻死兔子的話,差點沒把人噎死……
唯一可惜的便是,它那女體,如今還維持不了多久,一般一個時辰便是極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