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楚淡淡地道:“姑娘,有事麼?”
心底有什麼東西隨着那滑落的瓷瓶一起,剎那間摔得粉碎!
我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他,彷彿一瞬間被冰凍住了,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身後突然間傳來了一陣笑聲,我茫然的回眸望去。
一襲粉綠的衣裙如雨後新荷,一個婀娜的身影蓮步輕移,恰似柳搖花笑潤初妍,身後還跟着個俏麗的丫頭。
“你是新進府的麼?”嬌柔的聲音緩緩響起,沒等我回應,她身後的丫頭大聲呵斥我道:“見了郡主,還不跪下!”
郡主?我霎時反應過來,眼前豔麗的女子應該是東平傳聞中的白無雙了,果然國色天香!
我趕緊“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蕙香,不要嚇她!”白無雙制止了一聲,身後的蕙香卻再次笑了起來,在她的耳邊小聲的說:“小姐,又一個見到雲公子失了魂的!”
無雙沒有說話,臉上飛起紅暈,眼光瞧見臥在榻上的雲楚正慢慢起身,便幾步上前道:“雲楚,你且躺着,不用起來!”
她柔聲地道:“雲楚,這新來的丫鬟不懂規矩,有沒有打擾到你休息?”
雲楚重新躺下,望着她,溫柔一笑道:“郡主,無妨!”
我的心慢慢的往下沉,往下沉,是那麼美那麼熟悉的雲楚哥哥的笑容,只是那微笑的對象,再也……不是我!
一瞬間我想起他當初說過的那句話:“也許後面我會遇到美若天仙的女孩子,保不定就……”
竟一語成讖!
見到他春風拂面般的笑容,身邊的兩人都紅了臉,無雙身邊的蕙香轉頭看着我道:“還不趕緊把地上的碎片收拾乾淨!髒了雲公子的地方!”
髒了雲公子的地方!!!
刺耳的聲音震擊着我的耳膜,我低下了頭,慢慢地蹲下去,一片一片撿着地上的碎片。
無雙回眸道:“丫頭,小心些,仔細別割了手!”
她看了我一眼,想起了什麼似地問我:“方纔我沒留意到,你怎麼穿了一身白,府中的丫鬟從來不作這樣的打扮。”
她猶疑着問:“難道,你是父親前幾日在門口遇上的那個賣身葬父的丫頭麼?”
我握着碎瓷片的手指一顫,顯些割到,小聲的迴應她:“郡主,奴才……是!”
無雙頓時來了興致,走近了幾步道:“你且擡起頭來,讓我細瞧瞧。”
我咬住嘴脣慢慢地擡起了頭,無雙心中一怔,好清秀的女孩子啊!
她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菱!”我低聲地說。
“小菱?”她念了一遍,點點頭道,“你既是新進府的,不懂規矩我不怪你。”她飛眸望一眼雲楚,道:“可你不該摔了雲公子要的東西,還不趕緊跟他陪個不是。”
我穩住發抖的身子,壓抑着幾乎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微笑着看向榻上的少年,慢慢地說:“雲公子……對不起!!!”
“無妨。”榻上的人連看都沒有看我一眼,簡潔明瞭到甚至乾脆的兩個字,沒有一絲情緒的起伏!
……竹林間瘦小的影子終於帶着一身的落寞孤寂遠去了。
榻上的雲楚剎那間臉色蒼白,一陣陣刺痛襲來他伸手緊緊按住了胸口,無雙慌亂地道:“雲楚,你怎麼了?”
雲楚深吸了幾口氣,好不容易纔平復住心裡的那陣疼痛,他有些吃力地擺了擺手。
下一秒,他虛脫地閉上了雙眼:“郡主,沒事,我只是……有些累了!”……
……我丟了魂般徘徊在王府西側的花園裡,終於支持不住,坐倒在了一棵大樹底下。
倚靠着樹背,耳邊響起的都是先前小蜜告訴我的話,一句一句都像敲打在我的心上!
“聽府上的人說小姐發現雲公子是在出遊東焰江的時候,在靈犀峰底下,還是蕙香眼尖看到的。”
“當時雲公子倒在那裡,身上,頭上都是血,侍衛說從沒見過傷得這麼重的人!”
“王府的御醫都說救不了了,小姐說若是救不了就讓他們全體陪葬,從沒見過她發這麼大的脾氣!”
“雲公子昏迷的時候,小姐幾乎天天守着他,府中的人都說小姐喜歡他呢!”
“像雲公子那樣的少年郎,又有哪個人不喜歡?也只有小姐才配得上他吧!”
“他醒來時說不記得從前的一切了,連從哪裡來的要到哪裡去都不記得了,也不記得爲什麼受傷,不記得怎麼會在那崖底下!“
“他說只記得自己的名字,說好像別人叫他雲楚,所以小姐讓府中的人一律稱呼他雲公子!”
他不記得了!不記得了!!不記得了!!!
雲楚哥哥,忘記小菱兒了!!!
一片落葉在風中淒涼的打着轉飄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顫抖着手緩緩地撿起來,喃喃地自語道:“忘了……也好!!!”
可是淚水斷了線般的滑落,彷彿不會枯竭,就那樣肆意流淌,怎麼會有這麼多的眼淚?
爲什麼連呼吸都是……痛的?!幾乎要承受……不住了!
……清朗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幾分諧虐地道:“這是哪家的小丫頭啊,躲在這裡哭,難道是被人欺負了麼?”
“天放哥哥!”我滿臉淚痕口裡下意識地喊了一聲!
見他突然從假山後面走了出來,我一驚,低聲道:“你……膽子也太大了,這大白天居然闖到王府裡來,被人看見可麻煩了!“
“誰會瞧見,瞧見我來調戲王府的丫鬟麼?”
我看着他苦笑道:“你長得這麼好看,何必來調戲我,在家中對着鏡子調戲自己不就好了!”
他聞言展顏一笑,伸出手揉了揉我的頭髮:“小菱兒,哥哥來看看你,順便帶了這個,給你!”
他神秘兮兮地在懷中掏啊掏,我抹了抹淚,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終於見他從懷中拿出一個紙包給我,打開一看是油紙包着的一串冰糖葫蘆。
“乖,不要再哭了!”
剎那,我有點意外有點好笑,低頭不住地哽咽,半晌才埋怨道:“我不要糖葫蘆,我又不是三歲娃娃。”
“那你要什麼?”
“我,我要……”一時之間還真沒想到要什麼。
“你要什麼下次我就給你買什麼啊!”
說得跟真的一樣,我啞着聲音道:“那要是買不到呢?”
天放面對着我負手而立,眼中似水般溫柔,微笑暖得要融化這天與地。
乾坤朗朗,蒼穹茫茫,他的聲音卻好似破空而來,冥冥中穿透了萬古洪荒。
“丫頭,你給我聽好了!”他雙目灼灼地看着我說:
“買不到,我就去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