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寧靜的夜,只聽得到窗外的涼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
我躺在牀上輾轉反覆,剛剛我又夢到了雪之國慶典日的那場殺戮,我夾雜在潮水般逃亡的難民中。
跑着跑着,突然一把冰涼的劍抵住了我的脖子,我看不清對手是誰只在那一瞬間驚恐地醒來,就再也睡不着了。
不願無謂躺在牀上翻來覆去,我起身批了件外衣走出了屋子,在臺階上蹲下背倚靠着廊柱對着月光。
這樣寧靜的夜,失眠的其實還不止我一人。
我正出神,忽然鬼使神差一個回頭,見那白衣的少年正走過來。
他見我回頭,天籟般的聲音低低響起,“腳步這樣輕,你都能聽到?”
我微笑着回他,“不是......聽到的,是感覺......到的!”
他走到我身邊,不在意臺階上的灰塵撩起衣襬就徑自坐了下來。
我靜靜看着雲楚,他的目光,是淡淡的,漆黑深邃的眼睛裡卻彷彿有着萬千思緒。
他開口道,“小菱,明天一早我跟六叔要啓程出去些日子,快則三四日,慢則五六日回來!”
我愣住,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他接着說,“我不在的日子,你要呆在家裡,不要亂跑,秦元會照應你的!”
聽了這話,眼前浮現那蒼老的面容,心頭涌上的那點離愁剎那被沖淡,我小聲嘟囔着說,“他?不知是他照顧我還是我照顧他呢!”
雲楚仰臉看着天空,並不轉過頭來,“秦元......其實跟我年歲差不多的!”
這樣月明星稀夜卻好似一個炸雷劈過來,我震驚到聲音都顫抖了,“雲楚,你......?”
他微微一笑,說,“秦元在幾年前中了一種毒,這種毒致使他的樣貌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上很多,其實,他現在也不過十七八歲!”
他接着說,“要不,他怎麼可能叫六叔爹,你以爲呢?”
我震驚說不出話來,我本身來自信息爆炸的時代,有一種病叫早衰症,我曾經在天涯看過一個女孩子,有着張老奶奶似的臉。
此刻類似的例子居然就在我身邊上演,還是讓我很震撼!
我聽見自己問他,“雲楚,居然會有這種毒藥,那他要怎麼辦,會不會......?”
我再一次把死字生生嚥了下去。
雲楚的聲音聽起來波瀾不興,“秦元中的這種毒,我也花了不少......時間,目前我能做到的是讓他的體力逐步恢復,但是樣貌要變回年輕人的樣子,還有......難度!”
他接着說,“我這次到六叔這裡,其中一件事情,就是給秦元帶我配製的藥!”我驚訝得看着他,“雲楚,這麼說你也懂醫術......?”
“他的醫術遠遠在我之上......”秦桑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我們身後。
我聞言一驚回頭看着秦桑又轉回頭繼續看着雲楚。
“六叔!”雲楚低喚了一聲語氣中夾帶着些許不滿。
秦桑看看他再看看我,無奈的說,“好,好!我走,不打攪你們月下閒談!”(旁白:還不快走,電燈泡!)
秦桑走了,我卻還沒從震驚中冷靜下來,我第一次想到我身邊坐着的這個少年,我從遇到他起直到今天,我好像剛剛領悟到我其實一點都不瞭解他,除了前些天剛知道的他的名字。
除了“洛雲楚”這三個字,我對他,真的是一無......所知!
平日裡我看到的他,絕世的容顏下,總有着那麼一種疏離在世事以外的......淡泊!
可是,此刻我看着他,第一次領悟出不知道在他這種淡泊下,是不是隱藏了......什麼?
不知道爲什麼,我的內心涌起一絲害怕,是對面前這個我根本不瞭解的人!
我很想問些什麼,卻不知道從哪兒問起。
倆倆沉默,氣氛有些凝重!
我不由站起身想回房去,站起來卻霎時天旋地轉,是蹲太久了!
驚慌之下伸出手要去扶一旁的柱子,沒等我扶到,下一秒我的身體已經穩穩落入了他的懷抱。
我在他懷裡跟他四目相對,彼此都看到對方眼中的心事跟欲言又止。
雲楚修長蒼白的手指顫抖着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禁不住輕撫上我的臉頰,他的手指涼涼的,動作極其輕柔好像撫着易碎的花瓣一樣溫柔。
雲楚俊美的臉上露出雲淡風輕的笑容,與當下的夜色一樣宜人。
他清澈的眸子裡光華流轉,天籟的聲音在我耳邊低低響起,“小菱,別怕!等我回來!”
他緩緩地替我理順披散的長髮。
“早點睡......”他柔聲說完慢慢放開我,轉頭向他自己的房間走去......
......雲楚,走了一天了......雲楚,走了兩天了......雲楚,走了三天了......
我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每時每刻牢牢盯着院子的大門,只要門口一有動靜,我就會一陣興奮衝過去,再失落的回來。
來的人幾乎都是來找秦桑看病的,秦元總是一一耐心的解釋說神醫外出了要他們過幾天再來,然後他回頭看見坐在屋檐下失神的我就會嘆息着搖搖頭。
我喃喃自語:“雲楚說過的快則三四日!快則三四日!”
第四天的早上,我一骨碌從牀上爬起來,院子裡,秦元正在掃地上的碎葉子,我走過去忐忑不安的叫了一聲,“秦元哥!”
自從我知道他跟雲楚一般大後,我就不願意叫他秦伯了,設身處地想想他之前讓我稱呼他秦伯的時候內心難免是苦楚的。
我小聲的說,“秦元哥,今天說不定......少主會回來呢,我想去街上買套女孩子......穿的衣服.....我想......”
我的聲音越來越輕。
他怔怔看着我,打量我身上那肥大的不合身的男裝,恍然大悟般道,“嗯.....!”
可他的表情似乎很是爲難,因爲他允諾了雲楚說他不在期間我是不能隨便出門的。
我撒嬌拽住他的衣角,“我保證不走遠,就出門拐彎那條街上的店,一小會兒就回來......”
他拗不過我,心軟道,“好吧!你就去拐彎那街上,買完就馬上回來,別跑遠!”
我滿心歡喜幾步就蹦出了院子,回頭朝他笑笑,“保證馬上就回來!”
秦元看着女孩回頭俏美的笑顏,蒼老的臉也舒展開了一個微笑。
店裡的衣裳各種各樣,我看看這件,摸摸那件,最終挑了一套白色的,想着雲楚總是穿白衣,他大約是......很喜歡白色的吧!
付了錢,我拿着包好的衣裳喜滋滋往回走。
走到街角的大槐樹底下,突然,頸後一陣疼痛,眼前一黑,跟着就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