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徐嬤嬤依舊沒有回來。
蕭楚臨走前,調來了幾個新增的護衛守着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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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嬤嬤不見回來,倒是守院的人又出去了兩個。
跟徐嬤嬤不同的是,他們二人都是直接騎馬走的。
心中隱約有些不安的情緒在增長,一個分神,手中的針就紮在了指頭上。
我皺眉看着純白的帕子上蘊開的那一個紅點,只覺得觸目驚心。
坐在花架下的我無聲的將帕子收起放進了石桌上的一個盒子裡。
底下人送餐來,順帶送上一壺茶水,丫鬟繞過花叢,遠遠的走過來。
我擡起頭觀察那個人的舉止,尤其注意她臉上的表情。
端着托盤的丫鬟似乎有心事,走在小徑上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拐彎的時候那個丫鬟險些被小石子絆倒,腳步踉蹌了一下,幸好沒摔倒。
她走到我跟前,能瞧見她的臉色很不好看。
我心中狐疑,開口道:“是外面出了事?”
“沒,沒,”丫鬟有些慌亂,放下托盤搖頭道,“沒事。”
我眉間緊鎖,低聲道:“你去幫我找個護院的人來,我想問問。”
......片刻之後,來了一個身材頎長的守衛,欠身施了一禮,臉上平靜無波。
“徐嬤嬤什麼時候回來?”我看了他一眼道,“走的時候可有說起?”
“沒有。”他對着我行禮,語氣聽上去亦是平和。
”你們的人又出去了幾個,難道你都不知道外頭出了什麼事?“
我面色不善的看着他,對他敷衍的回答很不滿意。
”公子走的時候有交代過,讓您安心留在這裡,外頭的事情不準叨擾您。“
帶着幾分怒氣,我正視他。
守衛補充了一句道:”徐嬤嬤最晚應該在入夜之前回來的。到時候您問她就知道了。“
語罷,他跟個木頭人似的站在那裡,不再說話了。
我覺得他不聲不響的杵在那邊看起來十分的礙眼。心知打聽不出來更多的消息了,爲今之計。要等到徐嬤嬤回來再說。
”你下去吧。“我無奈的擺手道。
春日的陽光灑在小院中,將院子裡的花木都鍍上了一層淡金色。
我想起蕭楚臨行的前夜跟我說過的那些話,眉間的結越擰越緊。
我有一種預感,很有可能是他那邊出事了,可是想到他身後複雜的背景,我擡起頭望向遠處隱約見到一角城牆的皇宮。
最好的辦法,是能出去探聽一下消息。好過我如今這般的呆在宅院中,什麼都不知曉。
說好聽點,是被保護起來的,可是說難聽點。也跟被軟禁沒什麼區別。
怎麼樣,我都得試一試。
心中主意打定,我站起來喊了一聲,丫鬟聞聲而來,我瞥了她一眼。試探着問了一句道:”我想出門一趟。“
丫鬟臉上的表情頓時緊張起來,她壓低聲音垂了頭道:”奴婢做不得主,要等徐嬤嬤回來。“
“葉姑娘,您還是再等一等,奴婢雖然不知道外頭的事情。但是看管事的臉色......還是請您等一等。”她半吞半吐地道。
“這個節骨眼上,您就再等等,徐嬤嬤說了入夜能回來的。”
她反覆說着要我等,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一個,兩個都是這樣,攥緊了拳頭,我強壓住心頭涌起的那一道怒火,臉上神色不由得越發冷淡起來。
別無他策,看來只能按捺下心頭的不安候着消息了。
時間過得很慢,從正午到天黑,我沒有等到徐嬤嬤回來,意外的倒是守園子的人回來了一個。
當時我正沉着臉坐在桌子旁,桌上飯菜都放得快涼了,我卻沒有丁點的胃口。
急促的腳步聲衝破了寂靜,由遠及近,叩開了我的門。
丫鬟傳來消息說徐嬤嬤今夜恐怕是不能回來了,要我等明天上午的消息送過來。
我聽聞此訊呆了一下,臉色變了變,話都說不出來了!
半晌我終於收回目光對着她聲音很輕的說:”知道了,你下去好了。“
擡手將門關上,我心頭忐忑的在屋子內走動,連續走了很多個來回,激烈的思考着接下來到底該怎麼做。
等待的時間太過焦灼,沒有消息的消息也讓我心慌,抓不住任何一個關鍵點,我深深的陷入到了惶恐之中。
氣氛不對,是出事了!並且還不是小事!
我命人撤了飯菜,早早的就上牀歇着,可是心懸在那裡,一閉上眼就浮現起蕭楚的臉容,胸中翻涌着莫名的情緒,輾轉難眠。
後半夜開始下雨,淅淅瀝瀝的雨聲敲打在院落中的樹葉子上發出聲響,接近天明的時候雨勢越來越大,伴隨着颳起的大風將沒有關嚴實的一扇木窗乍然推開了,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
我起牀關窗,卻聽到院中響起了說話聲。
披衣出門,居然是徐嬤嬤回來了。
我找不到傘,只能表情驚異的等在門口,好在她不過跟護院的說了幾句話就打傘向着我這邊來了。
她走得很慢,腳步看上去似乎有點吃力。
”葉姑娘。”徐嬤嬤低頭喊了我一聲,聲音聽來格外的疲憊。
我沒來及問她,她已經開口了。
待我看清她的神色,又是吃了一驚。
不過這麼點時間沒見,徐嬤嬤卻像老了一圈,整個人都憔悴不堪,連眼下都掛着深黑的眼圈。
“你這是怎麼了?”我毫不掩飾我的詫異,擔心的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徐嬤嬤眼神複雜的看了我一眼道:”是府中出了點事,已經處理好了。“
不是蕭楚那邊的消息?
我幾欲出口詢問,視線卻鬼使神差的落在了徐嬤嬤的腿上。
回想她先前走過來不自然的樣子,我壓下心頭的情緒,目光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才低聲道:“既然沒事就好。我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合上門,我坐在窗邊一直等到天亮。
昨夜裡下的大雨。一早卻放晴了,天空洗練得格外明淨。
瞧着銅鏡中的人一張氣色不佳的面孔。我拿過妝盒簡單修飾了一下。
徐嬤嬤跟往常一樣替我送餐,替我梳了頭髮。
我的視線徑直對着銅鏡,餘光卻打量着她的動作,很快發現了她的手法有些不同於以往,前幾日她替我梳頭,我曾經不止一次誇讚過她精妙的手法,直言這手藝難得一見。
聯想到她昨晚的步態。我凝神想了想。
等到她完成了梳妝,我也吃完了。
“徐嬤嬤,有件事我想跟你說說。”權衡再三,打定了主意。我才轉頭看着她道,“前幾日我就有想過,沒想好怎麼跟你說。”
“我在大冶的時候聽說應天有座靈驗的寺廟,就在城外十幾裡遠的幕山上。”我儘量讓自個兒的語氣聽上去充滿了嚮往。
“徐嬤嬤,我自小跟着母親。最是信這個,在大冶的時候,每年都要去山上的庵堂小住一陣子。”
我不動聲色的道:“來應天這麼些日子了,從來沒機會去寺裡一趟。“
”今日天氣很好,我打算去一次。若是你同意的話,替我備下馬車吧。”我語調從容的道。
徐嬤嬤愣了一愣,低頭道:“公子只說不要讓葉姑娘去熱鬧的大街上,擔心您的安全。“
她看着鏡子中我的臉,目光幽深的說:”去幕山的寺廟倒是無礙的,讓趕車的選人少些的路走,繞開城中最熱鬧的幾條街就行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這樣的當口,她沒有出言反對我要出去的計劃。
“你都不反對,應該沒事了。”我臉上展露出微笑,語氣輕鬆地道,“儘快出門,當天來回。”
換了一件衣裳,馬車很快就準備妥當,徐嬤嬤自然是要跟着我去的。
備下些簡單的吃食,徐嬤嬤扶着我登上了馬車,車行啓動,一路穿過小巷子,向着目的地幕山而去。
趕車的看起來是個熟門熟路的,他特意避開了應天城中最熱鬧的幾條街,拐到了相對僻靜些的路上。
車速不快,再說幕山隔的也不算多遠,估計很快就能到了。
坐在車中,我瞥了一眼徐嬤嬤,她似乎一夜沒睡,這會子合着眼打盹。
馬車顛簸,原本是催人慾睡的節奏,我卻睜大雙眼,心情全然不能放鬆下來。
車拐過下一個路口,眼看着就要出應天的城門,突然之間,聽到城門口一陣騷亂,隨着人羣的驚叫,我們坐的馬車驟然停了下來。
“出了什麼事?”我大聲道。
城門口有匹馬受驚了,竟是徑直朝我們的方向衝來!
速度快得驚人,太危險了!恐怕來不及閃避!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銀光閃過,那匹馬在距離我們不過兩步遠的地方直直倒了下來。
“徐嬤嬤!”我驚魂未定的道,“你下去看看。”
城門口受驚的馬差點衝撞了我們的車,若不是守城的將領用了匕首阻止,怕是我們都要出事了!
......馬車再一次啓動,徐嬤嬤謝過了守城的將領,回來的第一時間就是關照趕車的放慢些速度千萬要當心。
我見到她鑽進車裡的時候,臉色依然發白,想必是剛纔嚇的不輕。
我將身子靠在板壁上,這會子才終於闔上眼放鬆下來。
我一動不動的靠在那,手心裡卻緊緊的攥住了一個紙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