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城的夜空，一輪明月高掛。
是春夜的時光，還帶着微涼，車廂內的溫度卻漸漸升高。
我倚靠在他懷中，低聲道：“我有個問題想知道。”
從他懷裡擡起頭，見到月色映照蕭楚有些迷離的眸子。
他放開我，平復了一下情緒，輕輕朝車廂的另一側移動了一下，好跟我略略隔開些距離。
我耳根處紅得發燙，坐直了身體，跟他對視道：“我有跟你說過麼？在遇到你之前，我失足落進了水塘中，險些送了命。”
我深吸了一口氣，神情鬱郁的壓低了聲音道：”其實直到去青蓮山，我都想不起在落水之前發生的事情。“
”你怎麼沒有一點驚訝的表情？“
我看着蕭楚波瀾不興的一雙美眸直視着我，忍不住奇怪地道，”旁人聽說這件事，難道不都是覺得不可思議麼？“
”你的反應很奇怪啊。“我皺眉道。
”那我該是什麼樣的反應？“蕭楚低頭笑着對我說。
”震驚，奇怪......之類的。“我偏頭看着他，拉住他的臂彎說。
”我很震驚，我覺得很奇怪，我不能想象怎麼有人會失去以往的記憶。“他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道。
”這樣可以了麼？“
他擡手輕輕的叩了叩我的腦門非常神秘的道：”有沒有一種可能？“
”什麼可能？“我睜大眼睛看着他。
他的表情顯得極其嚴肅，認真！
”腦袋磕了之後，“他慢條斯理一本正經的看着我道。
”腦袋磕了之後......會變得比較笨，喜歡胡思亂想，而且還喜歡犯倔。“他笑意盎然語調悠閒。
”你太可惡了，“我忍不住連連捶他肩膀，他笑着捉住我的手道。”打這麼重，不會心疼麼？“
”鬼才心疼呢。“我賭氣道，”你很欠捶。好不好？！“
”對了，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你家裡什麼樣？“我放下先前糾結的問題。被他這一通插科打諢，變得沒那麼煩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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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起來以前的事情雖然有些失落，但是對我目前的生活也沒有什麼影響呢，暫且將它放在一邊吧。
轉了話題，我便對蕭楚那神秘的來歷產生了興趣。
”我好像都沒問過你這個。“我垂下眼道，”可能在我的心裡頭，覺得這些沒那麼重要。但是這麼想一想，你跟我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似乎也該問問。“
”比如你的父母是做什麼的，你家裡幾個兄弟姐妹。“
我擡起手撫過他那張絕美的臉龐。月華投影間更是美得驚心動魄，難怪他不敢冒險將真容顯露於鬧市！
”我跟你之間很不平等，你對我的情況知道的一清二楚，可是你的呢？我幾乎一無所知。“
話說到這裡，我頗爲氣餒。
”先前爲了朝廷召見父親的事情。我還想過要給你送封信，可是那時候我突然想起來，我根本不知曉該往哪裡送呢。“
想到那幾日的心焦跟不知所措，我眼眶有些酸。
蕭楚察覺到了，再一次將我擁入懷中。擡手輕輕撫拍着我的背脊。
”除了半年的約期，我們見面，約見以外的生活，我們絲毫沒有關聯到。“
”蕭楚，你對我說說啊。“
我眼神懇切的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他遲疑片刻道：“我家中有一個哥哥，一個弟弟，還有幾個姐姐遠嫁到了異國。”
“咦，你不是說，你母親懷着小妹的時候最是喜歡吃蓮湖齋的酥卷麼？”
我迎上他的目光，想也不想的就脫口而出，方纔他提到的關於點心的事情讓我印象深刻。
“你剛纔都有跟我提起的，怎麼能漏了一個妹妹呢？”
我笑嘻嘻地看着他，語氣中很是不解。
“我的小妹......沒能活下來。”他聲音低沉道。
我驚了一跳，擡起頭看着他：“是生病？”
“不是，出生的時候就......”他語帶暗啞道。
“對不起，我不該問這個的。”我往他懷中瑟縮了一下道，“勾起你不好的回憶了。”
“人生百年譬如朝露，已經都過去的事情，不用再想。”
蕭楚的面色漸漸轉爲平靜，他淡淡的道。
我忍下別的疑惑，不打算再追問他，聽得見窗外街上小販的聲音，喧嚷的街道明顯沒有剛來的時候那麼吵鬧了。
聽得出，應天城夜裡的市集快要散了，我們也該早些回去。
“蕭楚，我困了，我們幾時回？”
馬車行駛在長街上，他攏着我的懷抱緊了緊道：”你這幾天安心住在宅子裡，我得空都會來看你的，徐嬤嬤留在那裡，暫時照顧你。“
”這兩天，我會安排些下人進來。“
身下顛簸，我打了個寒噤，一時間很無語的看着他，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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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我思慮片刻後趕緊搖頭，表情擠成了張苦瓜臉。
”你怎麼跟徐嬤嬤說的一樣啊，什麼多安排些下人進來的。“
“來應天的路上徐嬤嬤就念過了，沒想到你跟她一樣。”
”蕭楚，我在大冶，葉家算是富甲一方的，若是我喜歡這些，便不會只有一個翠兒時刻跟在我身邊了。“
”你不知道，我生平最討厭的就是吃飯一撥人伺候着，睡覺一撥人守着，我會吃不下，睡不着，這是要折壽的！“
說完，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瞥了他一眼，臉上泛起了紅暈。
蕭楚先是聽得一愣，接着便抑制不住的笑起來，笑過之後才嘆息了一聲道：”小菱兒，你總要習慣的。“
我還是搖頭，他不再堅持。低聲道：”那暫時先不安排，但是徐嬤嬤要教導你些事情，宅院人太少也是不妥的。至少灑掃庭除總要有人，煮茶做飯也需要下人。“
”還有。我不放心你一個人住在那裡，至少要有幾個護衛。“
”事出突然，我暫時還沒來得及安排，但是我會盡快的，最多隔一天就能辦好。“
“若是隨意安插幾個人，我......家中有的是，但是派到你住的宅子。我至少要思慮一下。”
“得是穩妥的人，纔可以。”他半眯着眼看了我一眼道。
”還是要那麼多人？“我悶悶的道，”不能再少一點麼？“
”不能了，“他忍住笑。擡手揉了揉我的長髮，接着托起我的下巴將我的臉正對着他，認真的看着我道，”我也有我的底線，跟你一樣的。“
”所以。乖乖地聽話，別犯犟脾氣。“
......累了一整天了，連這麼短的一段路，我居然都眼皮打架靠在蕭楚懷裡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感覺馬車停了下來，身上一輕。再一次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了那一張大牀上。
牀鋪得極其舒服，我睜眼卻是嚇了一跳。
房中自然是空無一人的，我揉揉眼睛望向窗外，還是晚上。
近來怎麼會這麼嗜睡，我一時間想不明白，倒是覺得睡飽了，翻了幾個身躺着也難受，不如還是起來。
我推開窗，望着逐漸發白的天際，收回視線，落到院中嬌豔的花叢間。
市集買的一堆東西，蕭楚都替我擱在了桌上。
我記不起昨晚到底是怎麼回的宅院，走過去打開那袋子裝好的小工具，預備取出來用用。
門口突然響起了熟悉的聲音，徐嬤嬤道：“葉姑娘可是起來了？”
我應答了一聲，走過去替她開門。
她手上拿着一個托盤，裡面是幾樣精緻的小點外加一碗熱氣騰騰的羊乳。
我皺眉打量托盤裡的食物道：“點心留下，這個我喝不慣，能不能換一壺茶來。”
徐嬤嬤道：”羊乳是宮中盛行的，女子喝了可以潤澤肌膚，補益身體。“
我搖頭道：”我從大冶來，那邊沒有這樣的習慣，我還是喝茶，再說了，我人又不在宮中。“
徐嬤嬤遲疑了一下，視線被桌上我打開的那一袋工具吸引了過去，她放下托盤，走到桌邊，待看清楚裡頭那幾把小巧的錘子，剪子，她臉上露出了幾分怒色道：”到了應天，不能再玩這些。“
”萬一傷到手，留下疤痕可是不行的。“
我奇怪的看着她，不懂怎麼又是跟蕭楚同樣的說辭，她的擔憂我理解爲是對我的關心，便笑道：”我會小心些的，嬤嬤。“
”再小心也不成，這個，我收走了。“
......傍晚時候，蕭楚來了，見到我一聲不吭悶悶的坐在那裡，他走過來撫着我的長髮道：”怎麼又不開心呢？出什麼事了？“
”徐嬤嬤將我預備做髮飾的東西全給收走了，一個都沒剩下，她說會傷到手，會留下疤。“
”蕭楚，徐嬤嬤是你家的什麼人啊？規矩這麼多。“
我撇了撇嘴道：”你說過我得聽她話，我想着不能跟她起衝突，只能眼睜睜看着她拿走。“
蕭楚笑道：”果然是把我的話聽進去了，她說的對，是不該玩這個的，你喜歡首飾，我跟你說過有的是。“
”你不懂，這個是我自個兒做，跟外頭買的不一樣。“我爭辯了一句道。
”好了，等以後再玩，我來是有件事要跟你說的。“蕭楚拍了拍我的手背，坐在了我對面，面有猶豫之色：”我父親要我去一趟鄰國，初二就動身，大約要十天才能回來。“
”初二，那不就是後天麼？“
我一驚，擡起頭看着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