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到了船上。很快,打獵的夥計們也陸續回來了,帶來了一大堆的野味,野兔,山雞什麼的,看着我眼睛都亮了。
我高興的拉着胖師傅,“師傅,這個我們烤着吃好不好?”
我用手指着地上的一隻野兔。“師傅,這個我們可以煮湯喝!”
我又點點一旁的山雞。
“呵呵,都好,都好!”胖師傅挽起袖子回答我,未幾,又神秘的說,“還有加菜!”
靠水深處的船側,胖師傅拉上來一個長長的青色竹簍,裡面是條活蹦亂跳的大魚。
胖師傅一把抓住大魚得意的舉到我面前,“小丫頭,這個加菜可好?”“好好!”我興高采烈回答他。
胖師傅在竈間忙得熱火朝天,我在一旁給他打下手。
思量來船上這麼久了,我還沒燒過一個小菜呢。
我想了想,鼓起勇氣跟胖師傅開了口,“師傅,小菱看你做菜做了那個,那個很久,您老人家很是辛苦,那,我,我想着幫忙做上一兩個菜,您看可好?”
話已出口,心中忐忑不安等着他的回答。不料胖師傅卻朗聲笑起來,“丫頭,這麼快就想着出師了?”
“我,我......”兩朵紅雲飛上了我的臉頰。原以爲這是師傅已經拒絕了,我正要退出門去,身後卻傳來,“哎,丫頭別走啊,來吧!”“好!”情形急轉,我滿心歡喜抓過案上的菜忙碌起來。
一揭開熱氣騰騰的食盒,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碗米飯。
用浸過酒的蝦仁,翠綠的菜芯尖,鮮豔的紅豆跟金黃燦燦的小米煮成,所用食材分別在不同的時間投入鍋中,才能出來恰到好處的口感。
松木燻烤的山雞切成了薄片,用棉紙吸去了油膩,帶着撲鼻的異香,旁邊一小碟蘸醬是我精心調配的,現在這個世界很缺調料,我只好用青脆的梅子加山上採摘的野果搗漿配合少許鹽來調出味道,酸甜爽口跟那燻烤山雞片是絕配。
魚頭豆腐湯是家常菜也是以前俺老爸的最愛。
做這道菜的時候我忍不住掉下淚來,眼前浮現的都是昔日我摟着胖老爸撒嬌的情形,怕被師傅看見,我悄悄拭去了淚。
爸爸常說,這個菜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技巧,只要是魚好!考慮到那個嘴刁無比的啞巴少主,我就在豆腐上下了些許功夫。其實也無甚特別,就是在上好的火腿中剜出棋格大小的方塊嵌入豆腐隔水蒸熟。這樣入湯的時候豆腐已經吸收了火腿的異香。
胖師傅看了大爲驚歎我的手藝,不禁豎起了拇指。我羞澀的笑了笑。
晚餐本來不是我去送的,但是辛苦了半天,最重要的環節是驗收成果,而我,不想假手他人。我很想很想看看那個人在看到我做的菜後會是什麼反應。
我壓下心底的希冀,端着食盒來到了內艙。
白衣的身影正側靠窗臺沉思。
艙內燈火通明,他似乎是剛剛睡醒,絲緞的長袍很鬆垮的系在身上,露出頸項處純白的肌膚,那肌膚的光澤遠勝過他身上的錦袍。
長長的黑髮還未梳理整齊,就那樣鬆垂的披散着,窗口清風過處,微微拂動,那幽深的黑眸,那略有些蒼白的嘴脣,在燈光的照耀下呈現出跟白日裡截然不同的另一種美感,俊美中竟透出一絲妖嬈!
我心底驚歎着好容易才平復自己的情緒。
我有些不忍打破他的平靜,忍了忍才低頭開口,“少主,小的送飯來了!”
感覺到他轉頭看了看我,卻連看都沒看一眼冒着熱氣的食盒便打了個手勢示意我出去。
回到柴房胖師傅興奮的迎上來,“丫頭,怎樣?”
我苦着臉搖了搖頭,“就放那裡了!不知道最後那些食物的命運會是怎樣。”
胖師傅安慰的拍了拍我的肩,出門的時候才聽到他隱忍的一聲長嘆。
窗前那個頎長的身影立了良久,纔想起什麼來似的打開了桌上的食盒,他細細端詳着裡面的飯菜,正要蓋上,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他拿起竹筷,把裡面的菜跟湯往一旁預備的空碗裡撥了一些......
“師傅,少主吃了,少主吃了我做的飯菜!”
我已經如困獸般來回踱步等了快一個時辰了,才接到夥計送還的食盒,謝過夥計後我端着食盒跟端着珍寶一般小心翼翼的放在竈上,手不由自主的做了個合十的姿勢。
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打開的一剎那,喜悅如同潮水般襲來整個柴房都是我的歡呼聲。如此挑食的一個人能吃我做的飯菜,這是種超有成就的感覺呢。
胖師傅被我一把抱住,無奈的笑笑又趕緊做了個噓聲的動作叫我安靜下來。
依舊是這樣的星月夜,書桌上,蘇軾的詞被寫了一張又一張,已經讓白天收拾書房的小夥計齊齊整整的摞起來。
書桌前正提筆寫下一張的白衣少年聽到船尾喧囂的動靜,淡泊的神情輕起波瀾,嘴角微牽,淺淺的笑容在脣邊稍縱即逝。
窗前的明月都似乎被少年迷人的笑容牽動,銀白的月光如初春消融的冰雪般益發柔和的淌落。
滔滔大江滾滾激流東逝水,淘盡多少英雄,掩藏多少心事,明月瞧見,小小的瓷碗掀起的輕漣被江水捲了一下便瞬間消失不見,彷彿從來都不曾存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