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逐漸展開的畫卷上繪製的，是一個面貌清秀的少年人的形象。
阿樑低頭凝視着。
稍後，他看出了幾分端倪，心中大致能猜測到答案。
不過，他還是忍不住看向大鬍子試探着問了一句道：“將軍，這畫也是他們送來的？”
“那畫上之人是......”
大鬍子跟他對上了視線，沒有立即解答。
阿樑跟劉聰互相之間看了對方一眼，同時露出猶豫的神情。
結果，還是劉聰接着問道：“將軍大人，畫中之人難道是那位跟隨西蘭國師的書童......還是侍從來着？”
劉聰觀察得比較細緻。
“這人看上去似乎年紀很小啊，跟小林......”
大鬍子觀察兩人的反應，接着問了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話。
“依照你們的眼光，看看這畫上的人，若是不差分毫的話......他跟小林一塊兒比較，你們的看法如何？”
阿樑搖頭看了一眼大鬍子語氣認真地道：“我一個人的眼光未必準確，但確實沒法比較。”
他說話的時候很肯定：“小林看着更讓人喜歡。”
他隨口說出這句話，完全是心裡的意思，話音剛落，阿樑又覺得有些後悔。
剛纔好像不應該說得那麼直白的，不是麼？
阿樑望着劉聰，臉上甚至有點尷尬的神色，盯着他問道：“我是因爲小林像家中小弟所以才認爲......你應該有不一樣的看法吧！”
劉聰聽言，笑着看向大鬍子道：“將軍，跟那個沒關係，照此看來，卻不是沒有機會的。”
“不過，我就是有疑問，”劉聰頓了頓，看向營帳內的另外兩人接續道，“要說樣貌的話，早先在宮中肯定也有......國師大人都未曾心動過麼？”
劉聰此言一出，幾人暫時陷入了沉思中。
等過了片刻，大鬍子纔看向另外兩人接續道：“計劃會分步進行。”
他指了指桌上的那幅圖道：“咱們的人肯定要安插過去，但是行動的話，到時候還得隨機應變。”
大鬍子低頭想了想，補充道：“咱們先前安插進去的人，幾乎沒有機會跟那位國師打交道。”
“等到了營地，到時候還得看小林的應變能力。”
大鬍子着意強調了一句道：“要提醒小林行動之前切記要謹慎。”
“若無完全把握，寧可再等等的。”
阿樑有句話在心頭盤旋已久。
他還是按捺不住，看向大鬍子道：“將軍，到時候要是沒能找到合適的機會，或者那位國師大人身邊防守甚嚴的話......能不能給小林一個離開那邊回來營地的機會呢？”
阿樑說話的時候，神情很忐忑。
他心道也不能預知大鬍子聽言後的反應。
後者的目光望着阿樑，稍後語氣肯定地道：“條件不具備，無法做到的話，讓小林回來也是可以的。”
“他並非無用之人，我早就說過的。”
阿樑聽言，心裡的那塊大石頭總算是放了下來。
他看向大鬍子語氣感激地道：“將軍大人，我代替小林謝您了。”
一旁的劉聰上前一步，笑嘻嘻伸出手在阿樑肩膀上拍打了一下道：“畢竟人家不是你的親弟弟。”
“哪怕投緣，也依舊不是啊，你別太當真了。”
阿樑跟他對視了一眼，嘴脣動了動卻沒有出言反駁。
“你倆過來，繼續看看西蘭王師的營地佈局圖。”
大鬍子一開口，另外兩人趕緊靠近桌子邊。
先前的畫卷被收起來，重新換上了對方營地的布控圖。
......我在營帳內整理了一遍。
隨後，我走到角落那堆雜物邊蹲下來看着，默默地出神。
要說前來檢查的那個人真的是很細緻，爲免除我的懷疑做得非常周到。
我忽然間想到了那會兒在山坡上的林子裡瞧見阿樑帶着士兵走過。
該不會......這件事就是由他來做的？
心中念頭閃過，我反過來想想似乎他的可能最大些。
時辰不早，最應該做的就是先睡覺。
可惜我的心思都集中在了即將要做的任務上。
想想我還是睡不着，終於決定起來去林子附近走走。
隨着時間推移，離出發的時候越來越近了，我心緒難平是常理。
......外頭冷風一吹，我更是清醒了許多，此刻禁不住擡起頭看着夜空。
說不定再隔一兩天，我就不在這裡了，那會兒......已經到了西蘭王師的營地。
這個時候，我不能多想他。
一想起來，我整晚估計都睡不了覺。
在事情沒有眉目前，無數個夜裡，我都會想起他。
眼下，我真要去面對了，簡直不曉得該用什麼心情去面對。
一路在林子裡徜徉，不知不覺間我靠近了離我最近的一處營帳。
夜深了，可是營地裡照樣有很多人沒有睡意。
我站在大樹下，甚至能聽到他們的交談聲。
集中精神，仔細聽了一會兒，我無語地搖了搖頭。
從來不知道，有關雲楚的議論在“敵方營地”居然會是這麼熱門的話題。
“就你這樣子，也敢往人家那地盤湊？呵呵，就算不是在西蘭宮中，那位國師大人也看不上你這樣的。”
“喂，你這副樣子，去一線打仗，衝鋒陷陣還是可以的。”
營帳內傳來嬉笑聲，他們是將這件事當成了很可樂的話題麼？
我站定，朝着那個方向看了看，有心想留得久一些，但又覺得，聽再多閒話無非都是那幾句。
看來，營地裡的傢伙都不清楚他們的將軍大人，早就已經有了下一步的計劃。
或許，沒人會知道，在營地裡臨時替他們療傷的軍醫，此刻成了計劃的主角。
......剛剛轉過身，我忽然間聽到了腳步聲。
站在原地，我定睛看去，不遠處從林中小路走來的是我熟悉的人。
阿樑一直走到我跟前，打量我一遍。
他思量後對着我問道：“小林，你怎麼一個人在林子裡走動？”
“我是睡不着，想出來散步的，可是走着走着更精神了。”
我語氣裡帶了幾分無奈的意思，看向他低聲道：“樑大哥，您肯定知道將軍的計劃了吧？”
跟他說話，不需要兜圈子。
阿樑跟劉聰原本就是營地裡的核心人物，大鬍子將軍身邊的左臂右膀。
我要是吞吞吐吐的，反而得不到我想要的回答，不如干脆些。
阿樑眼神複雜地看向我，頓了頓纔回應道：“小林，這個計劃很完善，你的安全也能保證的。”
我嘴角閃過一絲笑容，心道，連我自己都未必能保證自己。
這會兒阿樑在對立的營地說出這句話，就跟玩笑差不多了！
不能當真的。
可是，我能察覺到阿樑對我沒有任何惡意。
哪怕之前搜查營帳的人真的是他，肯定也是大鬍子下的命令。
底下人只能執行命令而已，由不得自己選擇的。
我望着阿樑道：“樑大哥，咱們的人對那位國師大人到底瞭解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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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瞞您說，我今兒一天在營地裡聽了很多傳言。”
阿樑眼神定定地看向我問道：“小林，你聽到些什麼？”
“就是那些啊，您肯定也聽過，國師大人不是跟西蘭女帝的關係......營地裡的人還在說他身邊的書童跟隨着......”
他非要問起，我就含糊點幾句，他肯定知道。
果然，阿樑眼神尷尬地看向我道：“這些話是一直都在流傳的，不過也不確定，但是那位國師大人比較親近身邊的侍從是真的。”
“小林，你並不知道，女帝到了西蘭北地鎮住下，國師住在後院，只有那名身邊的侍從自由出入，貼身照顧他。”
我點了點頭道：“無緣得見，只是聽說了不少而已。”
“我想聽聽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在營地裡傳言中的他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小林，你想象中的他應該是怎樣的呢？”
阿樑眼神閃過一絲好奇，望着我追問道。
我腦海裡剎那間浮現出某人的身影，心跳頓時快了好幾拍，稍後才平復了一下情緒看向阿樑道：“肯定是個很特別的人！”
“你會見到的，不久之後。”
“我很期待啊，樑大哥，我很期待見到那位國師大人。”
阿樑看向我，接着道：“你不抗拒是最好的，臨行前將軍還會找你過去，會仔細跟你說一遍要進行的步驟。”
“應該還會給你信物，到時候有憑證跟咱們的人接頭。”
我低頭沉默了片刻，再次看向阿樑道：“樑大哥，先前我瞧見您去將軍大人那邊，他是不是提起別的事情？”
阿樑斟酌後道：“小林，將軍那裡有國師大人身邊的侍從的畫像，我跟劉聰都看到了。”
我晃了晃神，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稍後想起墨言那張冷臉，對着阿樑迴應道：“若是我過去，國師大人身邊的那人爲難我該如何是好？”
這個是重點，由來已久。
要說在西蘭宮中的時候，墨言從來都跟守門的那什麼一樣。
有他在，旁人哪裡有機會接近雲楚。
想來即便是女帝，都會被他鬱悶到。
墨言極其固執的一個人啊！
“小林，咱們替你安插的身份，跟他沒有衝突，接近國師大人的次數算起來不多，不過，要做任務還是有機會的。”
我聽懂了，應該不是侍從的身份，否則要如何替換墨言。
他們肯定知道其中的難度。
要說合適的身份，我猜測會不會跟我擅長的有關聯？！
眼下尚且未知。
話都涌到嘴邊了，我終究猶豫着沒有問出口。
我再等等，等待安排的結果。
“將軍大人跟咱們說了，若是找不到合適的時機，對方防守極嚴，到時候會考慮讓你離開營地，再回來的。”
“這是我從將軍那裡追問得知的。”
阿樑話說了一半，我聽出其中意味，看向他感激地道：“多謝樑大哥，爲我的事情費心了。”
他苦笑着道：“沒什麼隱瞞你的，都已經說過了你像我家中小弟。”
他神情恍惚了一下，又道：“小林，要是有得選，我肯定不願意你去冒險。”
我衝着他眨了眨眼睛忍不住笑道：“樑大哥，算是沾了你家小弟的光麼？”
沒想到這句問話，讓阿樑鬧了個大紅臉。
他看着我語氣生硬地道：“不早了，小林，你早點休息，明日將軍大人一定還會找你過去的。”
阿樑走得極快，一眨眼就消失了影蹤。
剩下我站在原地，愣怔看着他不見了的背影。
要說我原本還想問問清楚的，是不是明日需要動身了？！
......沒想到，剛剛走到營帳旁，劉聰就站在營帳外等着我呢！
他瞧見我走近，跟阿樑一樣，視線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我觀察他的神色，見他打量我的樣子看上去跟阿樑差不多，倆人似乎都在做出某種判斷。
稍後，我問道：“您有事找我？”
“明日上午出發前往營地，到時候會讓你改換一下裝扮。”
“這麼快？我剛纔碰見樑大哥，沒聽到他提起確定的時間。”
對了，怪不得晚來一步，最終敲定了時間了！
我望着劉聰問道：“我需要提前準備些什麼？”
“不需要，到時候見機行事，咱們的人在軍營中很熟悉情況的。”
......營帳內的燈火點燃了，我坐在一旁，從懷中取出我隨身帶着的東西。
一路上從未離開過我的身邊。
我在燈火下，凝視着手掌心的那個小盒子。
曾經是我那位腹黑師兄豔羨，一度想據爲己有的......
師傅他老人家，當初給我這個，是不是就料到有一天我能用得上呢？
除此以外，我簡直想不出能順利瞞過雲楚身邊的墨言的方法了。
只是爲了不引起這邊大鬍子手下的那些人的懷疑，必須掌握好時機才行。
如同他在出發前，要跟底下那幾個人反覆敲定整個計劃一樣，我自己同樣需要周詳計劃。
時間不多了，爲了將事情辦得順利些，一定要掌握好時機，我再次提醒自己！
你們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