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榮看着萬師傅道:“小林他還不熟悉宅院裡的路。”
“我要儘快帶他熟悉。”
阿榮語氣肯定地道:“他在宅院裡走動的時候只要認得清路,就不會亂闖後院了。”
“早上你跟小林去拿東西的時候,大廚房那邊......沒有人爲難你們吧?”
萬師傅頓了頓,對着阿榮問道。
他在宅院裡走動的時候,聽到底下人之間流傳的消息,也知道宅院裡的人不太好打交道。
“萬師傅,”阿榮尋思了片刻後道,“我其實都沒進去,那會兒......小林讓我留在橋邊等着的。”
“大廚房那邊的管事確實對咱們過去的事情有意見。”
萬師傅皺眉不解的問:“什麼意見?”
“清早他們事情一直很多,嫌我們去的人打攪他們唄,所以只許進去一個人。”
阿榮視線一轉笑嘻嘻地道:“所以小林一個人過去......我看他出來的時候問過他,反正他沒跟我提起有人爲難的事。”
“小林太內向了,你既然跟着去的,得多留意一點。”
萬師傅不知怎麼的,總覺得好像清早這一趟有事情發生。
但是小林回來後忙着跟那位施御醫說話,對着他們的時候說話也婉轉,似乎隱瞞了真相。
一同跟着去的阿榮則是大大咧咧的不知情。
“他未必會說,但是宅院裡的人不太好相處是真的。”
萬師傅想了想,對着阿榮囑咐道:“他們中有不少是打宮裡跟着陛下到北地來的。”
“在宮裡待久了的人,肯定有點不一樣!”
這是他來了北地鎮宅院後最直觀的印象。
萬師傅覺得這裡的人心思彎彎繞,比軍營裡複雜多了。
相對而言,軍營中的人都顯得更直爽一些,甚至是鬧意見鬧矛盾都是敞開說出來的居多。
阿榮聽言,低頭想了想道:“小林反正每天就跟外頭的人打交道一回,也就是去個大廚房取東西而已。”
“萬師傅,依我看來......我看他都沒什麼興趣走動。”
阿榮語氣直白地道。
“萬師傅,您沒看出了麼?小林是很耐得住性子的那種人啊!”
萬師傅聽言不語,順着阿榮目光注視的方向張望了一眼。
我隔着距離聽見他的嘆息聲。
............視線追隨着街頭走過的那些行人,茶攤邊停留休息的那幾個人一直都在看着街上的情形。
尤其是那些從人羣中穿梭而過的異族人。
他們的目光往往會跟隨着多看上一會兒,似乎想從那些人的神態中看出點異樣的地方來。
可惜,雖說外貌是有明顯差異的,但是那些異族人也跟北地這裡的老百姓還有過往的商旅擁有差不多的愛好。
街上的酒樓,點心鋪子,甚至是成衣店......那些都是他們喜歡光顧的地方。
“北地戰事一啓,說起來其實很巧的。”
停留茶攤上的那幾個人低頭交談。
同伴看了一眼遠處的石橋,收回視線頓了頓低聲道,“那會兒在肅州也是一樣看到那麼多異族人經過。”
他們走水路從國都城趕到肅州,接着又換成了陸路。
同伴頓了頓道,“咱們收到的消息,南華鎮那邊的異族人還跟西蘭軍中有交易。”
說話間,他的視線再次看向北地鎮街上的人羣。
誰曉得那些走動的異族人中是不是還有做着同樣交易的人呢!
女帝查那件事的時候,挖出的內幕只有幾個關鍵的人知道。
別說肅州跟南華鎮了,拋開這裡不提也罷,哪怕是西蘭的國都城,異族人多年來暗中滲透要徹底查清楚是件很困難的事情。
或者說根本沒法子在短時間內辦到的!
他們雖然有好奇,心中也存警惕,然而歸根結底,只要不影響到他們自己的行動計劃,基本上就採取了隔岸觀火的態度。
異族人在各地出現的時候多半是跟西蘭人做生意。
北地這裡有點特殊。
據說震後他們頻繁在山中活動,周邊區域都涉足了。
......茶攤邊的談話持續了好一陣子。
連一旁坐着等候的老花匠都露出了幾分焦急的神色。
袁秀好像是回來的慢了一些。
花匠人在茶攤,沒看到順安堂內的情形。
原先信件送到,藥鋪少東家答應好了會安排,然而袁秀心中有點顧慮,跟藥鋪小夥計打了一聲招呼後去往隔間仔細看看那名坐堂大夫醫治的過程。
她想着至少看看清楚。
一會兒等她帶了爺爺過來,就曉得步驟該怎麼進行。
袁秀心裡還有疑問,也想看看對方的本領。
她不懂醫術,跟小林沒法相比,但是來看診的人中肯定有不止一回前來的,那些人話語間總會有流露。
這樣一看,花去了大約一刻鐘。
直到小夥計又來找袁秀,還對着隔間內的坐堂大夫耳語了幾句。
袁秀意識到,少東家的話起作用了。
她連忙從順安堂出來,打算去茶攤上找花匠過來。
既然都能安排看診了,外頭那位就沒必要繼續等待。
......停留於茶攤一側的人視線往來時走的街道方向掃了一圈,隨後低頭對着同伴道:“你們沒覺得麼?”
“怎麼看着......街上的人好像又多了一些。”
“是啊,就這麼會兒功夫,從那頭走來的人比剛纔還多。”
同伴跟他一樣,朝着同樣的方向瞥了一眼道:“沒覺察到有尾巴跟蹤過來,不過看着確實有點不對勁。”
正在這時候,街上一名經過茶攤旁的行人也對着身旁跟隨的一位長者道:“我從鎮口進來的時候瞧見今早堵在外頭的人特別多,馬車也多,擠得很。”
“不曉得怎麼回事!”
兩人議論着從茶攤旁過了,坐在攤上喝茶的那幾位臉色頓時凝重起來。
他們悄悄地換了位置,幾乎都能看到兩邊街頭的情形,的確看着很明顯,是從鎮口方向進來的人更多一些。
同伴眉間皺了皺,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地道:“按理說,每日裡進鎮的人都是差不多的。”
“一下子多了那麼多,是不是鎮口那邊不對勁啊!”
短暫的沉默......幾人各自思索中暫時沒有說話。
“鎮口一帶有守衛,進來都有盤查,不可能一下子放進來的,除非......”
茶攤在街邊,還靠近石橋附近,看過去視野很清楚。
因此幾人的的雙眼始終盯緊鎮口進來的方向,連通長街一頭。
目光掠過街頭擁擠的人流,在人羣中搜索着,看清楚有沒有特別可疑的對象。
街上擁擠得很,要從人羣中找到目標,肯定不是件容易事。
“除非是有人故意製造混亂,打算趁亂進來鎮上的,通過外頭盤查那一關。”
“沒錯!”
......袁秀跟藥鋪的小夥計說了幾句話,匆匆從順安堂出來。
她知道花匠就在街道另一側不遠處的茶攤喝茶停留,只要將他帶到店鋪裡就行。
她走到門口的時候,忍不住皺眉看着外頭。
好像進去店鋪並沒有多長的時間,怎麼街上看着那麼亂,似乎多了不少人。
袁秀覺得甚至有種那些人不曉得從哪個角落裡冒出來的感覺。
......鎮上街邊的茶攤,往來的客人是頻繁的。
他們往往只是停下來喝上一碗茶攤售賣的粗茶吃上幾塊簡單的點心充飢。
來往行人臨時歇腳,幾波人來去,花匠腿腳不便坐着等待小孫女也就罷了。
茶攤主的視線開始往後來停留的幾人身上掃去。
他看着那幾個人坐在茶攤的桌邊,時不時交頭接耳的,還看着街上的動靜。
瞧着怎麼有點古怪,仔細看看,能看出來跟一般歇腳的客人不太一樣呢!
他心中犯嘀咕,視線一轉,瞧見花匠忍不住站起身來,從街道另一側的順安堂裡走出的小姑娘就是先前陪着來的花匠的小孫女了。
茶攤主露出笑容,看向那個女孩子。
不光是他注意到了,連茶攤邊停留的那幾個人都注意到了袁秀。
出於善意,茶攤主還是走到老花匠身邊說了一句:“你孫女出來了,看她笑眯眯的,應該不成問題。”
街對面,袁秀順着他們的方向比了個手勢,花匠也站起身挪動了腳步。
袁秀打算過來攙扶花匠到順安堂去,她穿過人羣走了過來!
花匠低頭將自己的袋子取了背上。
正在這時,忽然間街上一陣喧囂,長街另一頭有輛馬車以極快的速度飛馳而來,不管不顧地向前衝來!!
街上的行人尖叫着紛紛閃避,可還是有摔倒在街邊的。
袁秀正走到街道正中央,看着迎面而來的危機霎時間呆怔,竟然忘記了避開!
一切來得太過突然,她甚至還來不及反應!
尖叫聲再次響起,茶攤上有個身影一躍而起,然而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馬車被當街攔停,驚魂未定的袁秀癱坐在了地上。
花匠嚇得魂飛魄散,一瘸一拐地跑過去扶住袁秀,慌亂地查看着。
袁秀好容易纔回過神,呆呆地道:“爺爺,我沒事,沒碰到。”
街上的秩序很快恢復,馬車裡的人都嚇得半死,甚至連車伕都不清楚爲什麼套車的馬會受驚衝撞的理由。
跟隨而來的鎮口守衛是騎馬來的,他們停在順安堂外。
馬車還在,袁秀跟花匠避讓到了街邊,街上的行人也有圍觀着的。
然而出手攔停車子的人卻不見了蹤影。
茶攤上的幾個人也在混亂中不知所蹤,焦點轉移,誰都沒瞧見他們是幾時走的。
......花匠看着袁秀,擦了擦頭上的汗道:“剛纔太危險了,幸好有人攔住了車子,可是那人都沒看清楚啊,好像是個年輕的男人,一眨眼就跑了呢!”
“爺爺,順安堂的人答應幫您看看腿,咱們先進去。”
“這裡有衙門的人來處理,咱們還是先走......”
......小巷子裡,茶攤上的幾個人先後到達。
其中一人趕來後看着遲一步攔停馬車的那位同伴詫異地道:“剛纔出手的是......比你快了一步。”
“嗯,說是還有任務在身,我看他背了包袱,說要去山中的。”
“是公子安排他過去,北地山中......莫不是西蘭王師的一線營地?”
“不清楚,他沒有多說。”
“以他的身份,是很忌諱在外頭暴露的,不曉得怎麼會一時起善念呢?!”
幾人對視後,眼神都帶着幾分疑惑。
......順安堂內,花匠仔細看了看袁秀,話語裡還透着擔憂地道:“阿秀,以後出門一定得看清楚啊!”
“剛纔實在是太危險了,那輛車子要是撞上了,該怎麼辦呢!”
他提起的時候整個人都在打哆嗦,是後怕!
“可惜出手的人動作太快,都沒看清楚是什麼人,走得也快,好像不願意被衙門的人發現。”
袁秀嘀咕了一句,攙扶着花匠到了順安堂的後院。
這裡是小夥計跟她說好要來的地方。
說是少東家會安排大夫過來一趟,就在後院診治。
前頭鋪子裡有不少人大清早就在等着的,要是公然插隊看着實在不太好,所以只能安排大夫臨時走開。
來後院一趟診治。
看來小林的那封信,確確實實起到用處了。
袁秀心懷感激,看向藥鋪那位少東家的時候,是同樣的眼神。
不是說那人是小林的朋友麼?!
袁秀心中默默地想着。
之前她還讓小夥計幫忙跟少東家說一聲,送信的事情是瞞着爺爺的,果然見到面之後,人家一句都沒提起。
......袁秀等在院中,之前看着坐堂大夫開始扎針,她呆了片刻後退出了屋子,決定站在院中繼續等。
藥鋪的少東家就在這個時候走了過來。
兩人隔着點距離,袁秀有些不好意思,面對少東家畢竟跟對着小夥計不太一樣。
“小林讓你送信給我,有沒有囑咐別的話?”
袁秀聽言,看了看面前站着的人,低頭思索後纔回答道:“他說您應該願意幫這個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