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臉比翻書還快!
雲楚在前,充耳不聞身後喊聲。
明明他的腳步不緊不慢,可是我一路小跑還是拉下他一段,眼看到了長街盡頭要拐彎,我正追得起勁,冷不防他突然站定,倏然回身。
完了完了!我好不容易運起三腳貓的輕功,才勉強追近,說時遲那時快,我悶頭就撞了上去。
不偏不倚撞個正着,我氣得倒退幾步喘息着漲紅了臉盯着他說不出話。
雲楚負手而立,面無表情看着我道:“我停下來了。”
氣氛僵持沉凝,我平復了心情剛要開口解釋,想到先前的反應,忍不住氣又從心來,咬牙不再說一個字,就這麼直視着他不說一句話。
雲楚嘆息了一聲,轉身接着往前走,我自是一言不發的跟着他,繞了兩條街,倆人一前一後,徑直出了城門。
夕陽的餘暉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灰濛濛的暮靄,一路從城門出來,山道走到一半,隱約遠處有些響動。
我一怔,雲楚剎那變了神色,原本走在我身前兩三丈的距離,倏忽之間退了幾步,長臂一挽復一提,我跟他穩穩地落在了路邊的高樹上。
他眉間一擰,再度挽着我一個閃身,山道一側是高聳的懸崖,崖下深不見底,他就這麼帶着我落在了崖下一棵斜伸出長枝的松樹上。
我嚇得魂都快沒了,剛纔他一靜一動之間,我險些以爲他要卷着我跳崖了!
尼瑪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啊。
我正要開口嗆聲,他伸出手掌掩住了我的嘴,我只略略掙扎了一下,脆弱的松枝吱吱嘎嘎幾聲,我看着深不見底的懸崖。嚇得懵了再不敢亂動。
這落腳點真是……啊!
馬蹄聲來得又急又快,一聲長嘶,停在離我們不到十來丈的距離遠。
一個,兩個,三個……我自崖邊略略擡起了頭,視線所及的範圍內數了數,剛好是三個人。
其中一個從馬上下來,理了理衣衫,帶着些狼狽的對着另外兩個道:“見鬼了,我原先接到探子報。九公主身邊的人都死光了,何時找來的頂級高手?”
天已經全暗下來,這山道偏僻。渺無人蹤,我在雲楚懷中吃驚地對視一眼,倆人放輕呼吸聽着來人的動靜。
我後知後覺的想到,雲楚之所以要換了藏匿的地方,多半是因爲對方騎着馬。視線偏高。
另一馬上騎着的兩個人踉踉蹌蹌地下來,看來都受了傷。
“ 老大,幾時跟影衛匯合?”
被喚作老大的那人蹲下身來查看另外兩個的傷勢,簡單處理了一下,道:“影衛已經有人到了前面的棲虹鎮,你們也知道。九公主勢必會去擒蒼巖,主上的意思是要我們提前到那邊埋伏。”
我心頭顫動,呼吸一緊。只怕九公主之前說的還有遺漏,影衛顯然不止是護送她來的那些人,她帶走的,照這麼看來,只是影衛其中的一支。
“哼。“那被稱作老大的男子冷冷的瞟了他倆人一眼道,”影衛打的好算盤。留着我們的人馬堵九公主,半字不提她已經找到了幫手,要不是我反應快,你們兩個的小命都保不住了。“
受傷者中的一人氣憤的道:“影衛跟我們向來面和心不合,這次難道是要除掉我們,獨吞了功勞?“
“幸好我早有防備,留了人手從江津遲一些趕過來。“
我心中一咯噔,雲楚挽着我的手臂緊緊扶穩了我。
“老大好謀算!“那兩人溜鬚拍馬道。
“九公主帶走的那支影衛,只怕已經全部去見閻王爺了,哈哈!“
笑聲牽動了傷口,那男子呻吟幾聲,陰險的道:“既然他們要搶頭功,老大,不如我們將計就計,不要去跟他們匯合了,讓他們以爲我們的人馬已經被九公主阻殺在山道上。“
“不錯,我正有此意,我們要靜悄悄的去到棲虹鎮,算算我們的人大概明天中午才能從江津趕過來,等他們到了,影衛早就出發去擒蒼巖了,我們在棲虹鎮做些準備,再順路跟去。“
“影衛也好,九公主也罷,正好一起去送死,擒蒼巖本就兇險,再讓他們拼個魚死網破,到時候我們就……哈哈“
“老大好計策!“
“等我拿到寶藏,天下之大,何處不能去,這些年終日過着暗不見天日的生活,也該是我們揚眉吐氣的時候了。“
“老大英明。”
那受傷的兩人齊聲道。
……馬蹄聲遠去,雲楚攜着我自崖下松枝一躍而起,重新落在了山道上。
我好不容易壓下胸中澎湃的怒意,瞪着他質問道:“他們只有三個人,其中兩個還有傷在身,以我們的實力,對付他們綽綽有餘,你沒聽到他們還有幫手要從江津趕過來,明天中午要匯合麼?”
“你爲什麼要阻止我動手?”
“你也聽到了,擒蒼巖原本就兇險的很,我們幾個人加起來的人數,要對付這麼多的人,還要應付那邊的機關,本來就分身乏術了,爲何要放過眼前動手的機會?”
雲楚擡手,落在我的鬢髮上,瑩白的手指拂去了上頭一根不知何時沾上的枯草,淡淡的道:“這個時候,你不急着趕回去麼?”
“你沒看見他們那個狼狽樣,天放哥……”我吞下後一個字,看見雲楚挑眉,涼涼的看我一眼,我躲避了一下他的目光,改口道:“我信天放師兄足以護得小茹跟九公主的安全。”
“你對他就這麼相信?”
我負氣的斜了他一眼,大聲道:“你說的不錯,我對他很有信心。”
山中暮色寒抵不過雲楚眸中的冷意,他默然片刻,道:“若有一日,我與他爲敵,你是信他還是信我?“
我愣住了,全然沒想到他會問出這樣一句話,一時間心潮起伏。
爲敵?
我從來沒想過,這兩個人要爲敵?他們有什麼爭端?我腦海中閃回了這兩個人相處的畫面,感覺這兩個人之間的交集少得可憐,更談不上什麼利益衝突,爲敵卻要從何談起啊。
可是憑雲楚的性格,他怎麼可能無緣無故的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我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只睜大眼睛看着他。
我定定地看着他良久,冷靜下來。
雲楚就這麼站在我面前,頎長的身影高過我足足一個頭,夜風吹來,他深色的眼眸中攏着一縷朦朧,他的面色冷寂,安靜中帶着鋒芒。
他的聲音卻異常溫柔,溫柔地問着我道:“小菱兒,若有一日,我與他爲敵,你是信他還是信我?“
我將疑問留在了心裡,垂下了眼睫避開他的目光,語帶苦澀道:“我希望永遠沒有那麼一天。”
“若真是有了,那麼,我只信我的……心。“
……我跟雲楚一前一後回到九公主停留處,天色完全暗下來,天放燃起了一小堆篝火,九公主坐在火邊,兩個人正輕聲交談,不見小茹的身影,想是留在車上。
馬車被趕到了附近的山坳裡。
眼見我們回來,天放跟九公主迎上來,九公主自我手中接過包袱,心情很好的道:“回來了。“
天放卻似笑非笑的道:“小師妹,走夜路回來時遇到那幾只狗了麼?“
“狗,“我反應過來,哈哈笑道,”是被你打跑的那幾只吧?“
笑語嫣嫣間一掃先前的鬱悶,我們互損了幾句。
“天放……”我鬼使神差般的朝身邊看了一眼,雲楚已經不見了,想來是回馬車上查看小茹的傷勢。
我收回目光,還是改了稱呼:“師兄,你怎麼放了他們走?”
天放笑吟吟道:“留着狗,自然是要探路的,不放走怎麼行?“
“九公主,“我轉頭將剛纔見到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告知了他們兩個人,補充問道,”你可知朝中除了影衛,還有其他隸屬你父皇的秘密勢力?“
“暗衛,“九公主不假思索的道,”其實我父皇的位置早就坐得不太穩當了,這些年,大大小小的刺殺也不止十幾次,所以他招募了一批暗衛來護着他。“
“這兩撥人看來關係很僵啊。“
“你看看,我們可不可以利用這點,來幫我們這次的擒蒼巖之行添些助力。”
我們三人圍攏在火堆邊開始商議接下來的安排。
旁邊的馬車突然傳來了身影,似乎是小茹的喊聲。
我閃身自馬車前,拉開簾子朝裡張望。
小茹的腳腫的跟饅頭一樣,臉色蒼白荏弱,含淚看着我道:“小姐,不如明天你們先走吧,我留下看着馬車,等你們從那邊回來。”
我仔細看了看小茹的腳,傷勢看起來居然比早上更重了,莫非傷到了骨頭?
我回身衝着火堆旁喊了一聲,天放應聲過來,九公主緊跟在他身後。
天放查看了小茹的傷勢,沉默不語,看來我的判斷是準確的,這傷,的確是惡化了
按理說已經用了藥,怎麼會呢,我有些詫異,心中模模糊糊的閃過了幾個年頭,有什麼抓不住的關鍵點一閃而過。
這個避風的山坳不大,不在火堆旁,不在馬車上,明明在討論小茹的傷勢,我卻又一次發現,雲楚他人不見了
寧靜的夜色中,突然傳來一曲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