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的大堂內,周圍客人的說話聲不斷地在耳邊響起。
端菜送茶水的小夥計從桌子相隔的過道內走過。
“主上讓咱們聽着點兒的,”護衛心思一動,看向同伴低語道,“至少先弄清楚他們這幾個人打算要做什麼!”
畢竟在酒樓的時候,對方在隔壁雅間談論的話題是連天放都感興趣的。
能讓自家主上那般關注的,可是不多啊!
“還有周遭的其他人,你倆也聽着點兒動靜。”
護衛對着同伴壓低聲音道:“等一下回去之後總要有些話跟咱們主上說的。”
“我倒是比較好奇他們住在哪裡!”
同伴看向那張桌子,語氣淡淡的道。
“對了,你問他們要做的事,咱們在酒樓裡聽到了一些,”同伴在旁問護衛,“不就是等他們家那位大少爺來鎮上碰面?”
“不一定,再說他們碰面之後呢?”
護衛思量後,皺了皺眉頭道:“這時節趕到鎮上來的,只說是碰面,恐怕隱瞞了內情,我想肯定還有些別的計劃。”
“否則他們何必趕那麼遠的路過來?”
同伴從他的話裡捕捉到了另一層意思,狐疑看着護衛道:“你說他們等的那位大少爺是有所圖謀的?”
......三名護衛尚未多說話,就聽見那一桌的聲音再度響起:“咱倆在這裡等到幾時?”
語氣帶了幾分不耐煩的意思,聽上去說話的人也比較鬱悶。
聲音遠遠傳來,被周遭嘈雜的音量掩蓋住了一部分,但是三名護衛還是聽清楚了。
“等他們從街上回來再說。”
看來倆人中,還是有一個相對爲主導地位的人。
倆人對話完之後,居然雙雙沉默下來,沒有後續內容了。
護衛朝着那張桌子看去,只見兩個人都在低頭喝茶。
看上去,一點都沒有要繼續交談的意思。
護衛心裡有些納悶,看向同伴問:“這倆是怎麼回事,就不說話了在這裡乾等着?”
同伴也很無語。
他的視線同樣掃過那張桌子,待沉默了小會兒後纔看向護衛接續道:“他們......可能想要說的話都在酒樓說完了吧!”
一旁的另一名同伴打斷道:“肯定不是,你們只聽清楚了其中一人的聲音而已。”
“你們留心些聽着,難道沒發現另外坐在他對面的那個人並不是先前在雅間聽見的談話對象啊?”
護衛回想一遍,好像同伴說的沒錯。
“你們算算,這幫人加起來人手一共有多少?”
在雅間的時候,他們這幫人在一起聚集過,從說話的音量上來判斷,能猜出大概。
“至少七八個是有的吧!”
護衛鬆了口氣道:“怪不得,我說呢,他倆的關係可能是很一般的,沒那麼聊得來。”
“你們剛纔也聽清楚了吧,說是他們的人上街去了,沒準會跟咱們主上遇見呢!”
護衛被自己的假設給說服了,臉上露出笑容道。
“這倒要看他們走的是哪一條街,主上不是從北門出去了,未必能遇上。”
同伴喝了口茶,繼續道:“鎮子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小啊!”
同伴思索後接續道:“加上街頭那麼多人,我看遇見也難,所以他們才決定派人留守在這裡,等那個什麼大少爺的。”
話說到這裡,護衛低下頭,小聲對着同伴道:“你們發現沒有,主上自打在酒樓聽見他們的一席話之後,整個人都顯得精神多了!”
“我心裡猜測,剛纔沒敢說說出來......”護衛頓了頓,語氣帶着幾分不確定的道,“他們等的那位大少爺,莫不是跟咱們主上的小師妹有些關聯啊?”
“什麼肅州城外救了他們家小主人,什麼安置在了宅子裡的稀罕地方,開了小竈的......”
同伴忍不住看向他笑道:“肯定不止你一人聽到、想到!”
“只要咱們主上沒說,咱們就裝不知道好了。”
在座的另一人連忙點頭。
“你倆什麼不好學,就跟那個傢伙學,肚子裡那麼多彎彎繞繞的,想都想不過來的。”
護衛皺眉嘀咕了一句,他指的是跟隨天放去了街上的那名護衛,沉默寡言又時常在關鍵地方提點的同伴。
四人中,要論心思深沉,肯定那人爲最啊!
“你沒瞧見我們都吃虧了,被暗伏傷到......”
同伴語氣很是無奈道:“早知道這趟任務會做得這麼不順利,咱們應該在出發前多一些準備的。”
“準備,能怎麼準備?”護衛看向他,語氣詫異的道,“對上暗伏那樣的身手,你們準備得過來麼?”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暗伏是藏在暗處的,咱們在明面行走,怎麼都沒有優勢!”
“不過,到了鎮上之後,我看咱們主上似乎沒那麼在意了。”
護衛想了想後說:“難道就是因爲咱們放棄了谷底的追蹤,改了線路,對方便不會出手麼?”
“你說的沒錯,至少從主上的語氣裡能聽得出,關於這一點,主上還是很確定的。”
護衛想到這會兒天放正帶着同伴在小鎮街頭行走,忍不住道:“哎,你們說,咱們主上這會兒去街上探聽,回來是不是會有些關於王師的新消息?”
同伴看向護衛,接話道:“王師估計主上不是特別在意,倒是咱們的人,安置在北地的,早就派過去的弟兄......我想,沒準會有人來鎮上接應!”
聽言,護衛頓時眼前一亮道:“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
護衛放下茶杯道:“這裡距離北地也不算多遠了,他們知道咱們在深谷那邊受挫了,沒準真會來接應的。”
護衛說話間,變得高興起來,說到跟海國的護衛碰面,對他而言是件好事,加上自己人過來後,助力添加了!
“他們倒是挺耐得住性子,就在這裡守着,擔心錯過的話,恐怕要守很久。”
同伴聽言搖頭道:“這個不會,照我看來,他們家的那位大少爺肯定會盡快趕到的。”
“這時候趕來的,多半都想去北地,總要趁着王師開戰前!”
同伴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對面的護衛道:“我看鎮上有至少一小半的人,都會近期離開,去往北地的。”
“打仗有什麼好看的,一幫幫人都趕着去湊熱鬧。”
護衛語氣帶了幾分不滿道:“咱們要不是主上有命令,還得做任務,打起仗來肯定離得遠遠的,跟咱們又沒太大關聯的。”
護衛抱怨了一句,同伴瞥了他一眼道:“這話說得不對,一場戰事,咱們哪怕去開開眼界也是好的。”
“難道你是貪生怕死之輩?!”
明明是一句質問的話,但是同伴說的語氣完全是在開玩笑的,換來護衛一個白眼道:“你胡說什麼,主上要去的地方,當然得跟着!”
“這不就結了,你有什麼好抱怨的?”
同伴語氣輕描淡寫地道。
“不是抱怨,就是說道說道,坐在這裡,聽周圍的人都在扯閒話,本身無聊得很啊!”
“你不用着急的,咱們在這裡大約一到兩個時辰,算算主上差不多回來的時候,就可以回去小院了。”
“一兩個時辰是不急。”
護衛說話間,朝着那張桌子看去,瞧見桌邊坐着的兩個人持續沉默着,一句交談的話都沒有,不由得撇了撇嘴。
“你們猜,他倆會一直這麼幹坐着到幾時呢?”
“肯定跟咱們一樣啊,等着同伴回來唄!”
臨近一桌掃蕩完滿桌子的肉菜,居然還嫌不夠,此刻又加了一道烤肘子。
別的都好說,護衛們瞧見小夥計端了個蓋着蓋子的大盤過來,心道應該就是這個了。
小夥計走到桌邊,直接將上頭的蓋子揭開,濃郁的香氣飄了過來。
接着,小夥計拿起托盤邊放着的刀子,開始動手切開。
護衛興致勃勃地望着對方嫺熟的刀法,冷不防看到一邊盯着的兩名同伴白了臉色。
“你倆是怎麼回事啊!?”
護衛試探着問了一句道:“也看上這個烤肘子了?不如咱們也點一道,反正兜裡的錢還是足夠的。”
聞着香氣,的確是很吸引人啊!
聞言,桌邊倆人異口同聲地道:“千萬別啊!”
“你們倆是怎麼回事?”
護衛愕然擡起頭看向他們,語氣驚訝道。
同伴沉默了一下,繼而接話:“看他那刀法,咱們想起在谷底的暗伏了,我手肘上還被劃了好幾道呢!”
護衛差點沒笑出聲來,忍了很久才憋出一句:“這個能一樣麼?”
“你倆以後難道都吃素食不成?”
護衛用了誇張的語氣,好笑的看着他們。
片刻後,兩名受傷的同伴逐漸恢復了平靜的神色。
“不是這麼說......就是他那把刀看着還挺膈應的,”同伴歪着頭想了想,解釋了一句,接着轉移話題道,“對了,這客棧的小夥計看上去好刀法啊!”
同伴皺眉想了想後忽然間道:“他用的是切菜刀,若是換成大刀是不是也......”
護衛心中一凜,接着腦補了一下畫面。
他沉默了片刻後看着同伴搖頭道:“不一樣的,大小不同,沒那麼得心應手吧,我瞧着那人的身形倒也不太像會功夫的。”
“不過這麼大的一家客棧,底下總有會功夫的人。”
“特別是他們家掌櫃的心還很大,平常都不在。”
他們在小樓內已經猜測過對方的身份了,看上去似乎是身家了得的人來開的客棧。
“要說這裡局勢不定啊,爲了保證安全,肯定底下都會養一幫人守着客棧的。”
......“大少爺,你說現在外頭是怎麼個情形了?”
山洞通道內,我們仨又變了隊形,眼下我走在第一個聽着後面傳來對話聲。
“不知道,多半跟進山洞前差不多,”少年語氣從容地道,“只要異族人沒追來,就是沒發現咱們的蹤跡。”
呃,聽上去這兩個人的關係似乎緩和了不少。
傲嬌少年沒那麼針鋒相對了,衰大叔也逐漸放開了一些,至少都敢跟他主動挑起話題了。
我走在前頭,心中默默思量着。
“其實,之前咱們還是疏漏了一件事的,大少爺。”
衰大叔此話一出,我跟少年都有點好奇,到底是什麼事?
我停了腳步,轉頭定定的回望着大叔。
“咱們不是從原先走的道路那邊打通了一個洞過來的?但是那會兒忘記做點掩飾了!”
原來衰大叔是在說這個。
的確我跟少年那會兒都急着想往前走,忘記了這一點。
傲嬌少年看了他一眼道:“你記得那麼牢,當時怎麼沒提醒呢?”
“我,我也忘了啊,”衰大叔支支吾吾地道,“當時瞧着山洞被打通了,心裡高興就忘記了......我想......”
“噓!”少年忽然間做了一個手勢,制止了大叔繼續往下說。
少年停步不前,靜下來聽了聽,面色變得有些凝重。
接着,他快步走到隊伍最前頭的我身邊道:“小菱,你聽聽,好像有點不對勁!”
......從客棧跟北面街道相隔的小門出去,天放回眸看了一眼圍牆。
身旁跟隨的那名護衛一直都沒開口問話,只是默默地跟隨在天放的身後。
隔了一會兒,倆人腳步不緊不慢地走到了大街上。
這裡距離鎮中心更加遠了一些,但是因爲鎮上的熱鬧程度,所以沿街照樣有許多家小一點的客棧。
有的門臉看着大約加起來也不過十來間房間,是比較簡陋些的小院。
在這一帶行走,還會發現一個很明顯的特點。
只要在鎮上經過的人都會覺察,這裡的飲食店最多,各種沿街的鋪子,一多半都跟吃相關。
天放他們的興致顯然不在這上頭。
護衛跟着自家主上,倆人很少交談,但是天放的視線一直都在打量着街邊的鋪子。
走了大約半條街下來,仍舊沒瞧見天放想去的地方,他眉間微蹙,思量後攔住了街上一位行走的老大爺。
那人跟先前打聽客棧問路選擇的對象接近,都是看着慈眉善目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