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央聽到屋外的動靜也趕了出來,只見月氏士兵團團圍住了一名大慶男子。
蕭墨遲這時不住地嚷着,“你們快散開,這是做什麼呢?他是自己人,自己人。”
月氏士兵不爲所動。他們生性勇猛如野獸,從圍住的這人身上嗅到了危險的氣息,自然不會聽從浮屠宮的意思。
蕭墨遲急了,“你們快讓開,這是錢簍子。”正說着,他便要往人堆裡衝,卻不料被禾之晗一把拽住了。
宛央恍然大悟,原來這人便是蕭墨遲口口聲聲所說的錢簍子。
蕭墨遲被禾之晗拽得一個趔趄沒站穩,他狐疑地看着禾之晗,“你這是做什麼?”
禾之晗衝着蕭墨遲搖搖頭。
古鏡川看得分明,禾之晗這是已經不把他當做自己人了。他的確是西太后派來監視蕭墨遲的不假,可他的身份按理來說只有遲健一人知道纔是。想起“遲健”這個名字,古鏡川只覺得猛地一驚。
遲健?
古鏡川猛地搖搖頭,不不,那個人已經死了,而且是自己親手下的毒藥,親眼看着他蓋棺入殮的。
遲健聽到外頭的動靜,也坐不住了,走了出來,“禾之晗,看緊少爺。”
古鏡川覺得自己眼前的這一切一定是一場夢,要不然那個白髮飄飄的遲健怎麼可能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眼前呢?而那個總是笑眯眯的遲健這會子卻是冷冰冰地看着自己,更不叫自己身邊圍着的這羣人收手。
蕭墨遲這時越發地不高興了,“遲老頭兒,你這是做什麼,他可是錢簍子啊,你不認識他了嗎?”
遲健笑笑,“他化成灰我都認識。”
古鏡川這時瞧見了那個叫做阿蘅的小姑娘,突然恍然大悟道,“遲寅原來就是遲健!”
遲健點點頭,“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
古鏡川搖搖頭,“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蕭墨遲這時卻看看遲健再看看古鏡川,“什麼?遲寅就是遲老頭兒?這怎麼可能呢?”而也就是此時,他纔開始納悶爲什麼阿蘅會與遲健在一起,於是他轉過頭問道,“阿蘅,你的遲伯伯呢?”
宛央自然聽不明白蕭墨遲在說什麼,於是一聲不吭。
禾之晗眼睜睜地看着眼前的這個少爺,心裡說了不下一百遍的“呆子”,面上的神情也很是惋惜。
古鏡川嘆口氣,看着遲健一字一句地說道,“你該死。”
蕭墨遲顧不得糾結爲什麼遲寅就是遲老頭兒,驚呼道,“錢簍子,他真是遲老頭兒,是貨真價實的遲老頭兒,他沒死。”
“所以他該死。”古鏡川笑得人毛骨悚然,圍住他的月氏士兵不由得後退了幾步。
阿爾闊這時也聞訊趕來了。遲健朝着他歉疚地笑笑,“家務事,還請大王莫插手。”
阿爾闊點點頭,喝令士兵都退下了。
古鏡川冷笑,“那我們便來好好論一論這家務事。”
遲健也笑,“我無意傷害你。”
“嚯。”古鏡川話裡話外都透着諷刺,“那我明擺了說吧,我只想要你的性命。”
蕭墨遲見士兵退開了,這時掙脫開禾之晗的手,衝到了古鏡川的跟前,“錢簍子,他真是遲老頭兒,你做什麼老要他的命呢?他好不容易還活着。”
古鏡川看也不看蕭墨遲一眼,對着遲健說道,“我好不容易纔得了手,你卻冷不丁地又從墳墓裡爬出來了,早知如此,我當初該將棺材釘死了纔是。”
遲健笑得雲淡風輕的模樣,“那多謝你沒將我的棺材釘死了。”
古鏡川嘆口氣,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衣裳,“池雲初就是池雲初,天下第一皇商的名頭果真不是浪得虛名。”
遲健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我把這話當做讚賞來聽了。”
蕭墨遲這時眼巴巴地瞅着古鏡川,“池雲初是誰?”
古鏡川也不回答,依舊只是一動也不動地看着遲健,“可池雲初該死,遲健也該死。”
蕭墨遲這時居然露出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錢簍子了,你以前一天到晚銀子銀子銀子,現在怎麼一張口就是死死死呢?真晦氣……”
古鏡川不再理會蕭墨遲的胡攪蠻纏,一掌將他掀翻在地。禾之晗緊張地上前查看蕭墨遲可受傷了,但卻未動殺心。這古鏡川與他總歸也算是有幾分交情,更何況,他知道古鏡川若使出十成的功力,他在他的手底下佔不到半分便宜。
遲健見蕭墨遲雖被掀翻在地但毫髮未傷,知道古鏡川對蕭墨遲並無殺心。他放下了心來。而此時一直站在一旁的三當家的將遲健護在了身後。他與古鏡川從前在宮裡也曾打過照面,但是從未交過手,可練武之人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人並不是個善茬。
古鏡川看着擋在遲健身前的人,記起了這是前任兵部尚書,“喲,我記得這可也該是死人才對,你果真是個人物,什麼樣的人都能被你搜羅來。”
“不過,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遲健倒是絲毫不擔心自己的性命,有三當家的與禾之晗在,縱是古鏡川想取自己的性命,可也是件費神的事情。他淡淡地說道,“你何苦這樣苦苦相逼?”
蕭墨遲這時才慢吞吞地從地上爬起來,哭喪着臉,“錢簍子,這纔多久不見,你怎麼越發手下不留情面了?”
古鏡川看了一眼蕭墨遲,不自覺地笑了出來。他不得不承認,看到這個敗家子活着,他心裡比誰都高興。可是既然他想要蕭墨遲活着,遲健就必須得死。
“不是我不願留下你的性命,是西太后她想要你的性命。若是留着你的命,蕭墨遲只怕便活不了了。”古鏡川才說完,整個人好像一支離弦的弓箭一樣,嗖地一樣彈到了遲健的身前,出手便是一掌。三當家的推開遲健,自己硬生生地受了這一掌,一連退了好幾步。
禾之晗一邊看住了少爺,一邊分心去看自己的師父與二當家的對戰。不得不說這二當家的武功好似又上了一層樓,禾之晗竟有些懷疑現在的自己在古鏡川的手下可能過得了兩百招。
三當家的受了古鏡川一掌後,忙運氣閃身跳出了古鏡川的一臂以內。這人一身殺氣,三當家的自然想避一避他的鋒芒。
古鏡川見他跳出了自己的攻擊圈,卻也不和他糾纏,自己的目的本就是取遲健的性命。他一轉頭卻又攻向了遲健,三當家的無奈,只得又追上了古鏡川,攔住了他的去路。
古鏡川正與三當家的打得難解難分,衆人正看得目不轉睛的時候,蕭墨遲突然氣勢如虹地喊了一聲,“打打打,整天打來打去的,像什麼話?”
古鏡川從未聽過蕭墨遲這麼大嗓門的說話,倒愣住了,竟也不小心捱了三當家的一拳。
蕭墨遲見古鏡川捱了一拳,忙跌跌撞撞地衝進了兩人中間。三當家的與古鏡川這時都急急地剎住了手。好在他們武功修爲都是上乘,若是一般人這樣冷不丁地收手,怕是要自傷三分的。
古鏡川氣急敗壞地說道,“你不要命了。”他與這人過了幾招便知道他內力充沛渾厚,與自己不相上下,而兩人對決之際,這渾厚的內力絕對可以將蕭墨遲的血肉之軀撕得粉碎。
蕭墨遲歪着腦袋看着古鏡川,“你難道想在我面前殺人,就不爲我幼小的心靈考慮考慮嗎?”
宛央站在一邊一聽這話,只覺得忍俊不禁。就連禾之晗那個木頭,嘴角都帶了一抹微笑。
只有古鏡川當真思考了一番,爾後承諾道,“好,我不當着你的面殺人。”
蕭墨遲急了,“揹着我也不行。”
古鏡川卻又重複了一遍,“我不會當着你的面殺人,但是遲健的性命我一定會取走。”
蕭墨遲無可奈何地看着他,“你這是爲什麼非要取他的性命呢?”
周圍的月氏人早被易旻遣散了,古鏡川此時直言不諱道,“我是太后派來監視你的,你若要活着,遲健就得死。”
宛央聽到這人表明身份,心裡一動,自己或許可以通過他聯繫上母后或是皇兄。
蕭墨遲卻一連“呸呸呸”了三聲,“死死死,死有那麼好玩兒嗎?你們誰都不許死。當然,我也不會死。”話雖是這麼說,可蕭墨遲也是再瞭解不過古鏡川的性子了,於是只得寸步不離遲健,就連遲健要去方便,他也一路跟着。
遲健自然嫌蕭墨遲煩,蕭墨遲卻是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我還不是爲你好。”
遲健拿蕭墨遲沒法子,也只得由他去了。
古鏡川指使禾之晗去客棧將東哥與柳細細一道接來了大營。
遲健在一旁冷言冷語,“我的人你還敢使喚?”
古鏡川則淡淡地說道,“哦,那便不使喚了。可是這柳細細剛給你的寶貝疙瘩蕭墨遲生了個大胖小子,我想你也不想見了是吧?”
遲健瞪大了眼睛,朝着禾之晗說道,“速去速回。”
“不不,有小孩子,還是慢一點穩當。”遲健激動得語無倫次。
蕭墨遲一聽這話激動得一蹦三尺高,說道,“細細生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長得像傅……父親我?”
古鏡川只當自己聽不見這話裡的紕漏,遲健此刻無暇顧及這事兒,激動地直搓雙手。蕭墨遲有孩子了,雖然孩子的母親是個風塵女子,並不十分光彩,可是昔日裡他抱在懷裡的瓷娃娃現在竟然也有了自己的孩子,這讓他怎能不激動呢?
蕭墨遲嚷着要與禾之晗一道去客棧,禾之晗便耐心地等着。可這蕭墨遲卻是窸窸窣窣地翻遍了自己的全身上下。
古鏡川沒好氣地說道,“你這是捉跳蚤嗎?”
蕭墨遲還在翻檢着,“不不不,我得給孩子找個見面禮。”
最後還是遲健將自己的一枚玉扳指交給了蕭墨遲當做了見面禮,蕭墨遲這才歡天喜地地跟着禾之晗離開了。可他的腳還沒跨出大門又縮了回來,“錢簍子,你不會趁這會兒要了遲老頭兒的性命吧?”
古鏡川眼珠子一轉,“這倒是個好主意。”
蕭墨遲嘴巴一遍,拖住了遲健,“一起去。”
遲健拗不過蕭墨遲,只得跟去了。
蕭墨遲的歡天喜地落在宛央的雙眼裡則是一片落寞。她鬱鬱寡歡地坐在一邊,蕭墨遲有自己的孩子了。她嘗試着想露出一個微笑來,可鼻頭卻還是發酸。明知道自己與他這一輩子再無可能,可心裡卻還是不甘心放手。
宛央痛苦地把頭枕在膝蓋上,自己也真是自私自利!她總以爲自己是個大度的人,可原來自己習慣了當公主的日子,高高在上,予取予求,自己得不到的也不想看着旁人得到。尤其是蕭墨遲,她只想讓他留在自己的身邊,無論是陪着假阿蘅還是真宛央,只要他在自己的身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