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包後的潘路偉和鐵英緊盯着半人高的草叢。百書屋
“來了,來了!”潘路偉看着蒿草中晃動的人頭,興奮地說道:“鐵參謀,你說的真對。”
“別高興太早了,如果俄國人多,恐怕你不但吃不消,弄不好還得被人家吃掉。”鐵英唯恐潘路偉輕敵,先給他加點冷水。
“不會,不會,有多少我吃多少。”潘路偉一邊說着,一邊數着草叢中的人頭:“一個,兩個,三個”一直數到八,嘴裡咂吧了一下:“還真不少。”
“看見了吧!是四比一。”鐵英說。
“那也沒事,到了這,一個甭想跑。”潘路偉小聲道:“鐵參謀,幹炮兵咱不如你,用槍打這些龜兒子,你就看我的吧!”
說着話,潘路偉用槍瞄準了第一個俄國人。看着這個俄國人露出了大半個身子,他不急於開槍,竟跟鐵英開起了玩笑,“鐵參謀,你說打那。”
“當然是打前胸了。”前胸面積大,鐵英是爲了命中率。
“不,一槍打不死,還是個麻煩。”
“那你要打哪?”鐵英估測了一下,這個俄國人至少還在一百米開外。
“我打頭。”
“瞎糊鬧。”鐵英不相信地說。
潘路偉不再等鐵英說話便扣動板擊,
“啪!”
槍聲一響,只見這個俄國人頭上躥出一片血花後,便載倒在地。
“嗯,打中了。你小子沒吹。”鐵英表揚說。
“再看下一個。”潘路偉舉槍還要打。
“該輪我了。”鐵英阻止住潘路偉,舉起了手裡步槍。
潘路偉轉頭看了眼鐵英,心想,“行嗎!就你們那個炮兵!玩炮輪子還差不多,跟我比這個。”嘴裡卻在那裡說道:“行,下一個給你。”
正準備衝出草叢的幾個紅軍突然遇到襲擊,停下來四處打探。他們四顧了一會也沒發現目標,不知槍聲是從哪裡來的。本想等在這裡摸清目標後再走,可他們又不敢。一會後面的攻山部隊上來,他們想跑更難了。
於是,他們採用了紅軍攻擊戰術,組成三角隊形,試探着前進。
“我打最前頭那個。”鐵英說完,手中步槍響了。倒下的這個俄國人幾乎和潘路偉打中的那個是一個倒法。
潘路偉一看就清楚,鐵英同樣是打擊了俄國人頭部,而且也是一擊斃命。
潘路偉向鐵英伸了下大拇指,“鐵參謀,行啊!啥都不賴。”
兩聲槍響,讓敵紅軍徹底弄明白了前面有中人埋伏。幾個紅軍頓時慌了,急忙鑽回草叢,半天沒敢出來。
“唉!他們被打怕了。”潘路偉嚷了一句。
“小聲點,俄國人在改變戰術。”鐵英制止潘路偉,然後說,“咱們倆分開,你在這,我到別處去,不要讓人家抄了。”
果不出鐵英所料,紅軍們發現前面有中人後,便不再衝出草叢。而是散開來,兩人一組,由兩個方向向山包包抄。因爲他們從槍聲中判斷出這裡的對手不會太多,而且沒有重武器。
如果在敗逃中來個順手牽羊,也能挽回點面子。所以他們不忙着逃了,而是想先解決掉眼前的障礙再說。
潘路偉瞪着兩眼死盯着前邊。只見蒿草不停晃動,卻不見有人出來。
紅軍們知道眼前的中人槍法準到了家,沒人再敢露頭。一個個匍匐在地,慢慢向前爬!
鐵英埋伏方向出現了紅軍。鐵英開始與俄國人對射。
潘路偉轉頭向那邊看一眼,心裡叨唸着“鐵參謀,可要爭氣啊!再別向上次那樣,被人家打的到處亂跑。我這會可顧不上你了。”
潘路偉真的不敢動。因爲他知道眼前的草地裡有俄國人,萬一他挪動位置,讓俄國人佔領了這個爲一制高點。百書屋 不但堵不住俄國人,他和鐵英兩人都得被俄國人幹掉。
潘路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一邊擔心着鐵英,一邊死死盯着草叢。
潘路偉判斷的一點沒錯。鐵英方向雖然有槍響,但那是俄國人圍魏救趙之計。如果那個方向沒人防守,他們就從那裡突進來。如果有人防守,說明土包前火力有限。
當向鐵英那裡攻擊的紅軍受阻後,他們便臥在地上一直打槍,想用槍聲把山包這裡的潘路偉也引過去。
聽着槍聲不斷,草叢裡的紅軍估計那邊打的差不多了。四個俄國人幾乎同時從草叢中站了起來。每人手裡都是衝鋒槍,一邊前進,一邊掃射。
“噠噠噠噠!”
密集的子彈壓住了潘路偉。
相比之下,潘路偉手裡這枝步槍可就沒了發言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對方向前接近。
潘路偉判斷着聲音,耐心地等着,他再等着俄國人換子彈。
四個俄國人犯了一個大錯。錯誤地估計了眼前潘路偉戰鬥能力,因此,也沒想到交替射擊,如何更換子彈問題。
四個人同時起身,同時射擊,所以同時打光了彈夾內的子彈。
槍聲一停,潘路偉知道時機來了。同樣用突然起身的動作,擡起步槍,“啪、啪、啪、啪”對着四個俄國人進行單發點射。
潘路偉的單發點射可以說到了爐火純青地步。
山包處槍聲一響,鐵英那邊的槍聲就停了下來。
四個紅軍一起朝潘路偉射擊時,鐵英還真爲他捏了一把汗。當潘路偉來了個漂亮點射後,眼見着四個俄國人紛紛倒地。
鐵英從心底裡佩服的不得了:“這小子,從哪學的這手功夫。”
只有潘路偉自己清楚,他的師傅是尤可凡。
一場沒有懸念的攻取321高地戰鬥結束了。從炮擊開始,到全殲俄國人僅用了一小時零四十分鐘。打死俄國人九十三人,活捉兩人。而且這兩人就是被鐵英堵住的那兩個紅軍。
他這邊打着,那邊卻在看着。隱藏在鐵英方向的的兩個紅軍見潘路偉一口氣幹掉四個同伴,真有點慌了。兩人情知眼前中人不好對付,就是出來爭面子也沒啥好結果,乾脆跑吧!
兩個紅軍商量好後,隱身到蒿草叢中不出來。
潘路偉和鐵英一邊一個等了一會也不見草叢中有動靜。
你不出來是吧!那我就去揪。
潘路偉向鐵英打了個手勢,意思是俄國人在草叢中不出來,咱們進裡面抓吧!
鐵英迴應了一個等等看的手勢。讓潘路偉再等等。兩人又等了一會,還不見兩個紅軍出來。潘路偉有些急了,再這樣等下去,兩個紅軍非跑了不可。
潘路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反正鐵英不是我單上司,就是不服從命令,莽撞一次也沒啥大問題。
想到這,潘路偉也不請示了,忽地站起身向草叢衝去。
鐵英一看潘路偉起來了,一個人進去非出事不可。沒辦法,跟着站起來,從另一側向草叢接近,掩護潘路偉。
兩個人沒敢直接深入草叢內,只是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向前摸。即使這樣,其危險程度也是非常高。俄國人在暗處,潘路偉和鐵英在明處。萬一俄國人瞄準了,突然開槍射擊,而且距離又不太遠,他倆的性命,能否保住還真難說。!
潘路偉這下可真急了,要是讓兩個俄國人從眼皮子底下跑掉,那還真有點窩囊。於是,他什麼也不管了,跳進草叢,挺着身子,直接向紅軍曾經出現方向搜索。
草叢內,一大片蒿草撲倒在地。順着這片倒草,又有一拉留蒿草向兩邊分開,像被人踏過的樣子。
潘路偉明白了,兩名紅軍藉着蒿草掩護,跑了。
“整個山頭都成我們的了,你還能跑到哪?”潘路偉想到這,也不打聲招呼,獨自沿着草痕向前追。
這回,他不再緩慢前行了,而是放開大步,狠着勁地向前。因爲他知道,他們在土包前等得太久了,估計這兩個俄國人也跑了好長時間。如果再慢下來,俄國人真的就下山了。
潘路偉順着踏倒的草跡追出了草叢。
他一出草叢,就看見幾個戰士也從灌木叢中鑽出來。他們也是在打掃戰場,尋找剩餘俄國人。
“喂,看見兩個俄國人嗎!”潘路偉向走過來的兩名戰士問。
“沒有。”其中一個戰士回答。
“這就怪了,滿山都是中國士兵,這倆傢伙能跑哪去呢!”潘路偉一邊思索,一邊向前走。一擡頭,看着眼前的灌木叢非常眼熟。眼中一亮,忽然明白了,“看樣子,這兩個俄國人鑽洞了。”
“跟我來。”潘路偉喊過兩個戰士。
這時,鐵英也趕過來了,問潘路偉:“找到沒有?”
潘路偉嘿嘿一笑:“還沒有,不過,我知道他們在哪!”
“在哪?”鐵英問。
潘路偉舉手向不遠處山洞一指,“估計是鑽洞了。”
“嘿,還挺會找地方。”鐵英也笑了。
話聲剛落,從裡邊扔出一顆手雷來,潘路偉急忙喊:“趴下。”
別人趴下了,可他卻朝着手雷跑過去,飛起一腳將那顆手雷踢開了。
裡邊的俄國人要是看見潘路偉這個動作,非後悔死不可。如果把拉着環的手雷再等一會扔出去,那怕慢上兩秒中,也會讓這個冒失鬼完蛋。
潘路偉一腳踢開手雷後,緊跟着趴在地上,手雷在六七米外爆炸。
鐵英看見潘路偉倒地,急了,跑過來,拉起潘路偉查看傷勢:“傷着沒有?”
潘路偉在受傷耳朵上摸了一把,“沒事,擦破點皮。”說完又接近洞口。
一個戰士火了:“都到這份了,還跟他廢什麼話,報銷龜兒子。”說着話,從身上摘下一顆手榴彈就要往裡扔。
“別別,眼看到手了,還是活的好。”潘路偉急忙伸手阻止住那名戰士。
鐵英和那兩個戰士不解了,疑惑地看着潘路偉,意思是說,“就你小子能,不炸死他們,看你怎麼把頑抗的兩個傢伙弄出來。”
潘路偉也不解釋,對那兩個戰士說,“你們倆跟我來。”
潘路偉把兩個戰士帶走了,臨走時對鐵英說,“鐵參謀,你在這看着,可別人他們跑出來。”
不一會,潘路偉帶着兩個戰士弄回幾大抱蒿草來。潘路偉一股腦地全都把這些草堆在洞門口,問:“誰有火。”
鐵英掏出火柴。潘路偉接過來,就在洞口把草點着了。
由於洞子沒有回煙道,火苗不往裡走,煙也就進不去。
潘路偉脫下衣服,光着大膀子,掄起上衣,在洞口開始扇風。經他這一扇之後,滾滾濃煙開始往洞裡鑽。
不一會,裡邊就傳出被嗆的咳嗽聲。
兩個紅軍見外邊的人用煙燻他們,便一個勁地向洞外打槍。
你打你的,我扇我的。反正子彈又不會拐彎,怕你作什麼。
潘路偉躲在一邊可着勁地扇風。
煙越來越大,在風的鼓動下,一個勁地往洞裡跑。
洞裡的兩個紅軍子彈也打完了,手榴彈也扔淨了,實在熬不下去,只好乖乖地舉着雙手,從洞裡鑽出來。
鑽出洞的兩個紅軍,滿面灰黑,全無一點人樣。只有兩隻眼睛還在發光。
外面的人一見,全都被逗笑了
潘路偉一覺醒來,天已變的如墨般污黑。他坐起來,仍覺睏意纏身。轉了轉脖子,隨之又伸了個懶腰,嘴張的很大,打了個帶響的哈欠,眯眼看見幾個人向前跑,嘟囔着說,“天還黑着呢!不睡覺幹啥!”
話音沒落,不遠處響起緊急集合哨聲,
“嘟、嘟、嘟”聲音急促,震耳催人。
潘路偉聽見急促哨音後,一個高從地上蹦起來,“我的媽呀!是真集合了。”
潘路偉睡的實在是太沉了。他這個人有一個特點,醒着時歡蹦亂跳,不知啥叫累,白天像條龍。可一到休息時,只要他的頭一接觸地面,就變成一隻豬。不管在哪,總是用不了一分鐘就能睡過去。而且睡實了後,不踹上兩腳,你還真弄不醒他。
部隊第一遍起牀哨音響起時,他還做着不知什麼名堂的夢。哨音一響,他在夢裡便接收了,還暈暈乎地撐着坐起來。正在似醒似不醒時,哨音又斷了。沒了哨音,他又想把那夢接着往下做,搖着頭還想打個盹。
這緊急集合哨可不同於一般的哨,短促、有力、高亢,聽了後讓人全身神經都能繃起來。
潘路偉聽這緊急集合哨不停地響,好像是連長吹的,而且又像是在吹給他一個人聽。潘路偉急了,這要是去晚了,在整個連隊面前一站,打一聲遲到報告,再讓連長說兩句,那多沒面子。
潘路偉剛一到隊尾,嘩地一下,就有三隻手電筒亮光直直地照過來。
潘路偉知道,這三支手電光是連長、副連長和值班排長的。別人可沒這資格。讓連隊的幾個長官一起給自己照明,那也太擡舉他了。因此,潘路偉止住步,踟躇着不敢往前走。
史慶陽看見潘路偉這個彆扭勁,真想上去踹他一腳。但他還是忍住了。“別看這小子平時懶散,但打仗不孬”他這麼一想,對潘路偉的窘態也就釋然了許多。
“管振雄,出列。”史慶陽大聲喊。
“是”管振雄跑步出隊列。
“你去把潘路偉揹包重打一次。”史慶陽把火氣轉到管振雄身上:“你看看你這兵。怎麼訓的?成個什麼樣子!”
管振雄快步跑到潘路偉跟前,伸手扯下他肩上揹包繩。一邊幫着打揹包,一邊訓斥潘路偉:“我告訴你潘路偉,別看你立了功,你要是給老子玩虛的,我一樣饒不了你。”
潘路偉知道自己錯了,老老實實聽着沒敢出聲。
管振雄接着說,“哨子響了半天,我踹了你兩腳都不起來。睡得就跟那死豬似的!”
“班長,我真是屬豬的。”潘路偉見管振雄絮叨個沒完,戲謔一句。
“少廢話。每次休息後,都是你最後一個到集合場。”
管振雄還想再說潘路偉兩句,可那邊史慶陽等不起了!
“快點,還在哪磨蹭個啥!”史慶陽朝倆人喊,“你們倆在後邊跟着,部隊先走了。”說完轉向值班排長:“出發。”
值班排長下達向右轉跑步走口令後,部隊出發了。
潘路偉一看急了,“班長,咱連走了。你到是快點呀!”
“嘿!自己揹包自己不打,你還來勁了呢!”管振雄說着,把捆好的揹包拎起來,遞給潘路偉,“給你。”
潘路偉伸手接揹包,伸胳膊進揹包帶裡。
“快跟上。”管振雄說完,也不等潘路偉了,撒開腿獨自去追趕部隊。他知道,潘路偉是給個鍋臺就上炕的主,不能老給他搭臺子。你不是能磨嘛!那你就一個人在後邊歷練吧!
潘路偉不由自主地向身後看了一眼。
黑漆漆的夜色裡,山是黑的,影是黑的,連空氣也是黑的。潘路偉有些害怕了,誰知道在黑暗裡藏着啥玩意。於是,他不敢怠慢地向前猛跑。一邊跑還一邊喊:“班長,等等。跑那麼快乾啥,等等。”
昨天夜裡,準確地說是在今天凌晨十五分。
史慶陽接到新命令:團長命令他們這個連跟隨某團繼續任務,要在三天後趕到日廖沃南面,完成堵截日廖沃之敵任務。
任務來的太快了。317高地和321高地的戰鬥剛打完,戰士們還沒歇過勁來,怎麼又往前趕了。
行進的部隊除了聽得見腳步踏地聲,還有輕微地咀嚼聲,其他再沒什麼了。
這裡的每個戰士都清楚地意識到,前面,等待着他們的將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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