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北,國防軍以老霍子城爲切斷日軍聯繫的中心,對東北之日軍展開合圍。
而在朝鮮,以元首師爲前鋒的中朝聯軍,則亦展開了最兇猛攻勢。
警衛師第一旅第二團第一營第三連第一排第一班
負責偵察任務的李大根和蘇噹噹一頭扎進了朝鮮咸鏡南道的端川。
蘇噹噹這個名字很有趣。
他本來是農村娃子,他爹不認得字,生他的時候他不知道取個啥名字好,後來正好聽到村子裡的那口大鐘“噹噹”的響了起來,乾脆就給兒子取了這個個名字。
他和李大根是一個村子的人,當兵那會,他爹再三拜託自己的同鄉好友一定要好好照顧好自己的兒子。
一進入端川,蘇噹噹和李大根就傻了眼,擺在他們眼前的是一扇扇東倒西斜的牆門,一間間殘破凌亂的商家店鋪,一幢幢彈痕累累的房子。由於滿地的碎礪,原來的街道已經很難辨清了
蘇噹噹和李大根畢竟是地道的鄉里人,壓根兒就沒逛過略大一些的城市,現在一下子被置身於這個“外國”城市之後,他們的方向感頓時全失
李大根顯得有些侷促不安,他的不安是有理由的,畢竟他們只有兩人,手裡全部的武器裝備只有六枚手榴彈和一支步槍,李大根的那挺機槍留在了連裡,臨出發的時連長只給了他一支步槍和二十發子彈。
連長還再三交代,他們這次只是去偵察的,一旦遇到什麼情況,掉頭就跑,武器都可以不要,帶太多的武器反而會留給敵人
結果,情報是摸清了,可回來的路他們卻找不到了也就是說,他們和部隊失去了聯繫
現在的咸鏡南道,中日雙方已戰成犬牙之勢,一方是每屋必戰,一方是每屋必奪,誰也不知道從一間陌生的房屋內會飛出哪國士兵的子彈。
這種情況下,一旦遇上鬼子,哪怕是小股部隊,兩人都有性命之虞。
蘇噹噹則不以爲然,他倒是認爲槍炮聲最激烈的地方最容易發現情況,因爲這本來就是戰場嘛,只有激烈的槍炮聲才意味着雙方正在交火,才意味着有活人存在。
李大根認爲蘇噹噹的想法似乎有些道理,他焦慮的眼神終於舒緩了一些,兩人很快便鎮定下來
蘇噹噹開始按他的想法做了,他側耳聽了聽,好像東邊有一下一下的炮聲,這聲音他似乎聽到過,他仔細回憶了一下,想起來了,剛進朝鮮那會他炸燬了一輛坦克時,鬼子的坦克炮就是這個聲音。
接着,蘇噹噹把耳朵貼緊了地面,在家鄉林子裡捕野豬的時候,他就經常用這個方法來辨聽野豬的數量和距離。聽着聽着,他“嘿嘿”地笑了。在一下一下尖利的炮聲中,分明夾雜着一種槍聲,一種“突突突”的低低的機槍聲,聲調雖然不高,但足以令人振奮!
這是中國士兵特有的班用機槍的聲音。
蘇噹噹向李大根做了個前進的手勢,然後指了指東面,李大根會意地點了點頭兩人整理好了裝束,向東邊悄悄地摸了過去。
蘇噹噹和李大根順着炮聲向前搜索着,他們拐過一條街,又向前走了一段路,來到了一幢三層的小洋樓前,洋樓的房頂已被炸塌,頂層的房間光禿禿地朝天敞開着,像是一個掀去天靈蓋的的頭顱。
小樓的一角已被削去,碎磚亂石堆滿了一側的樓梯。坦克炮的炮聲混雜着履帶撞擊地面的金屬聲不斷地從樓的那一側傳了過來,憑着經驗,蘇噹噹已經判斷出鬼子和他們只有一樓之隔了。
本來蘇噹噹完全可以繞着走,但強烈的好奇心驅使他上了樓梯,他想去觀察一下正被鬼子炮火轟擊的目標,因爲那個目標內很可能就藏着他要找的弟兄!
蘇噹噹和李大根躡手躡腳地上了樓,貓着腰來到二樓一個窗窟窿前,然後敏捷地躲在一側的牆體邊,窗框大概被炸彈爆炸的衝擊波震了下來,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滿地都是碎玻璃屑。整個窗窟窿就像是一張被人打掉門牙的大嘴,無遮無攔地向外張着。
蘇噹噹偷偷地從隱蔽的牆體邊露出小半張臉,仔細地觀察着周圍的一切。這是一幢臨街的小洋樓,洋樓下的馬路很寬,估計是端川的一條主幹道。馬路的南端是一條丁字形的三岔路口,路口的正中央是一個用沙袋圍成的圓形街壘,街壘前橫七豎八地堆着一些鹿砦。離蘇噹噹不遠的地方,一輛鬼子坦克正在來回行駛着,雖然車身不停地轉動,但炮口卻始終指向南面。坦克的後面趴着七八個鬼子步兵,他們正端着槍向前瞄着。
蘇噹噹將樓下鬼子的部署都默記在心,這情況和剛纔自己的判斷差不多——一輛鬼子坦克,後面跟着幾個鬼子步兵。“先打瘸坦克,再幹掉步兵。”
打定主意後,蘇噹噹從容地從腰間的麻繩上摘下一枚手榴彈,他剛想拉下繩環,忽然坦克後面不遠處閃過一道火光,緊接着在街壘後不遠處的一幢四層樓高的水泥牆上迸發出“轟”的一聲巨響,巨響過後,兩三個穿卡其色軍服的身影伴着碎磚塊跌落下來。接着水泥牆上又是一聲巨響,又是幾個身影跌落下來,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另一個世界裡
一連串的巨響過後,周圍一下子死寂下來。然而沒多久,千瘡百孔的水泥牆上,機槍聲又“突突突”地頑強地響了起來,蘇噹噹聽清了,剛纔夾雜在坦克炮炮聲中的機槍聲就是從這兒發出來的
緊跟着輕機槍造的是馬克沁機關槍特有的“突突突”的顫音,從這四層水泥樓頂樓一個堆滿沙袋的破窗戶中傳了出來。兩種機槍相互交錯地歡唱着,像是在演一出雙簧。蘇噹噹滿眼都是驚喜的目光,他興奮地數了起來,一挺,兩挺,三挺,一共是三挺機槍在向馬路的這一側噴吐着復仇的火舌,彈雨潑打在坦克的鐵甲上,迸射出密密麻麻的火星。
“轟”又是一聲巨響,頂樓那扇破窗戶裡的沙袋立刻被掀了起來,在飛撒出無數的沙粒後,又像碎紙片一樣悠悠地飄落下來。那挺馬克沁也不唱了。
眼前的情景直看得蘇噹噹兩眼通紅,全身的血液在腎上腺素的驅使下急劇地往上涌,好像要從通紅的雙眼中噴射出來
他的心臟“咚咚”直響,像有一頭小鹿在撞擊着他的胸牆。他的手心裡漸漸地滲出了汗液,剛伸進手榴彈繩環的手指又縮了回來。
蘇噹噹用眼睛的餘光一掃,剛纔坦克後發出火光的地方好像伸出了一根鋼管樣的東西。他想再露出半個臉以便能看得更清楚,但轉念一想,不行,坦克旁邊還趴着好幾個鬼子步兵,一旦暴露目標,不但自己掛了,還會連累李大根。
想到這兒,他衝李大根做了個交換的手勢,李大根明白了,兩人便貓着腰在窗窟窿下交換了位置。
這下蘇噹噹看清了,在坦克後面,馬路的拐角處是一門炮。這種炮的炮管很長,相對於它低矮的身材來說,似乎顯得不成比例。他不知道這炮叫什麼名字
蘇噹噹又向炮瞄了一眼,炮身的左右兩側堆着一人多高的沙袋,沙袋後,四五個鬼子頂着鋼盔正在忙前忙後,好像是在裝填炮彈。
“剛纔轟掉南面樓上咱們火力點的應該就是它了。但它在發射炮彈時幾乎聽不到炮聲,難怪我剛纔還以爲只有日本人坦克這一種重武器,想不到他們居然用上了重炮。”蘇噹噹暗自思忖着。
戰場形勢的變化已容不得他再多想什麼了。時間每拖一秒,就會有幾個鮮活的生命在世界上消失。
“必須馬上炸了它。”蘇噹噹的這個念頭飛快地閃過他的腦際。當他再次觀察這門炮時,又犯難了,這門炮距離他足足有八十多米,這幾乎是他投擲距離的極限。
“怎麼辦?”他焦急地思索着對策。忽然他看見炮閂後的炮繩被猛地一扯,炮身劇烈地抖動了一下,四層水泥樓房裡的機槍又安靜了下來,蘇噹噹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但腦子卻飛快的在那裡轉着!
突然,他想到了一個動作,他無意間把手榴彈扔進廢炮筒的動作,這個近乎是頑童嬉戲的動作,一下子激發了他炸燬眼前這門重炮的靈感。他決定賭上一把,儘管他只有三分把握,他都要賭上一把,就是把手榴彈直接扔進平射炮的炮管裡!
打定主意後,他俯下身爬到李大根跟前,把自己的想法跟李大根說了。李大根很驚愕地看着他,因爲這幾乎是拿他自己的生命去下賭注,不過他很快就點頭同意了。
他按照蘇噹噹的吩咐準備好了一顆木柄手榴彈,並悄悄地擰開了蓋子。
蘇噹噹瞥了平射炮一眼,碗口大小的炮口在這八十米的距離上顯得太小了,就像是掛在竹竿上的一枚硬幣。在這距離上,要想用槍擊中它都比較困難,更別說是用手來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