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完了,日本徹底完了!
亨利.金尼如此說道。
讓亨利.金尼最感不可思議的,則是十幾萬人遭遇滅頂之災、幾百萬人在殘垣斷壁間嗷嗷待救之際,政府不見了!
他多少有些憤怒地寫道:“男人們呆呆地席地而坐,看着火焰慢慢吞噬着一切。如果有人來稍稍領導一下,他們也許能挽救整個街區。日本官員平時幾乎無處不在,事無鉅細都要施展一下他們的權力,此時卻幾乎從地球上消失了。甚至連警察也蹤影皆無......”
那麼,這一切究竟是爲什麼呢?那個歷來強勢、權力無邊無際的政府,究竟到哪裡去了呢?難道僅僅因爲那個古老的傳說、“天皇遜位”的慣例,他們就毫不作爲、任憑千百萬人自生自滅?
日本正處在青黃不接的無政府狀態。它使大難之日的日本雪上添霜、如同一盤散沙。但,它並不是1923年日本地震表情的全部。
幾乎是地震剛剛發生,成千上萬的災民就涌向赤阪離宮。他們不僅前來尋求庇護;他們的沉默與嚴肅,表達了一種無聲的抗議、無言的要求:
天皇必須遜位,政府必須立即組建!
無論“鮎魚翻身”的說法是否迷信,這不僅是千百年來的慣例,對於安撫人心、穩定災民、動員官吏、組織救災,它都有莫大的好處。
然而,對裕仁來說,他清楚地記得幾個月前戲劇性的一幕:出任攝政前夕,平素癡癡呆呆、間歇性地發作精神疾病的大正天皇,卻護住自己的玉璽死活不肯交出;後來是西園寺元老連哄帶騙,用盡了對付頑劣幼童的手段,他纔得到這個國家權力的象徵。不難想象,倘若逼迫天皇遜位,這個疾病纏身、奄奄一息的白癡,很可能一命嗚呼......
他不願揹負“不孝”的罪名。甚至,他還寄望以此博得賢明君主的美譽。
他決心轉移民衆的視線,不僅是遜位傳統的不了了之,他還要以這個手筆,掩飾自己的無能,並順帶地爲日漸臃腫腐敗的官僚機構洗脫罪責......
吳海軍工廠。
“地震了!地震了!”
恐怖的驚叫聲傳遍了整個工廠。
大地震,大地震!
所有的人都在奔跑,所有的人都在發出愛好。
亂了,完全徹底的亂套了!
所有的人都在瘋狂的叫着,瘋狂的奔跑着。
車間裡在劇烈的搖晃着,三戶格源淡淡的笑着......
到了,時候到了。他無所畏懼,他已經早就做好了這一天到來的準備。唯一讓他震驚的,是爲什麼國內能夠那麼準確的判斷出這一次大地震的到來......
松本海清衝了出去,他忽然停住了腳步,無限留戀的朝後看了一眼......
三戶格源留在了那裡,再也出不來了,再也......
“如果你真的不忍心我就這麼死了,那請你幫我一個忙......”三戶格源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我叫許廣來,河南鄭州人,軍統第一期畢業。家裡有老婆和兩個孩子,還有一個老孃。我大兒子和小兒子的生日是......果有一天你能夠回國,麻煩你在我兩個兒子的生日那天,以我的名義給他們送上份禮物,就說是我送的。我知道,等我殉國之後,戴先生會編造出一些我如何死的藉口,但我想讓兒子們在成年前有個希望,以爲他們的爸爸還在......”
這一刻松本海清的淚水奪眶而出!
別了,我的兄弟,我的戰友......
屋子搖晃得更加厲害了。
三戶格源臉上的笑容愈發濃郁,他朝車間看了看,然後......
1923年9月1日中午12點03分,日本吳海軍工廠發生大爆炸......
這一次爆炸是可怕的......
由鍋爐車間引起的這場爆炸,迅速引起了一大連串的爆炸。
然後是鄰近車間,是船塢上的倉庫,是船塢......
凝結着日本海軍夢想的吳海軍工廠,在一串串的爆炸中迅速毀滅......
“出來,出來......”青鳥三末喘息着把小茶壺拉了出來,氣喘吁吁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怎麼樣,還能跑嗎?”
小茶壺驚訝地看着這個把自己救出來的日本憲兵,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
自己的命真大,沒有死在日本憲兵隊,沒有死在大地震中,而且還莫名其妙的得到了日本憲兵的救助。
“杜......杜先生已經離開東京了......”青鳥三末也同樣慶幸着自己的命大,做夢也都想不到東京竟然會發生如此可怕的地震:“現在你的組織在東京就只剩下你一個人了,跑吧,快跑......”
“你,你究竟是誰?”小茶壺到現在還沒有反應過來。
“你別管我是誰!”青鳥三末扶着小茶壺站了起來:“總之,現在你的組織在東京就只剩下你一個人了,走,快走!”
小茶壺勉強站着,身上的傷口疼得要讓他昏厥,他試着動彈了下,還能走動:“多謝了,將來我們還會再見面了!”
青鳥三末笑了一下。希望還會再見面吧。
這次的大地震來得實在是太突然了,自己有多少同志死在了這場大地震裡?
“救命......救命......”忽然,不遠處的瓦礫下響起了救命聲。
那是荒井順淳的聲音,青鳥三末一下就判斷出來了。
天殺的日本人,死上一萬次也都不解恨!
可是不能不救!青鳥三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自己好容易重新讓荒井順淳恢復了對自己的信任,如果荒井順淳死了,再換一個新的上司的話,天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情......
青鳥三末定了下神:“司令官閣下,不要動,我來救你!”
他用力扒着瓦礫碎片,不停的扒着。周圍又開始晃動下來,底下荒井順淳的驚呼聲再度傳來......
“別動,別動。”青鳥三末不斷說着,然後終於扒出了一個洞來。
他看到了滿臉是血的荒井順淳:“司令官閣下,能動嗎?”
“可以,可以!”荒井順淳急忙叫道。
青鳥三末用力把他拉了出來,發現他除了頭被砸破了,但身上卻沒有什麼大礙。
“上杉......上杉信田還在下面......”荒井順淳喘息着說道。
青鳥三末咬了咬牙,不顧生死的鑽了下去,幾分鐘後,把昏迷中的上杉信田也送了出來。
簡單的急救之後,上杉信田悠悠醒了過來......
“青鳥君,謝謝。謝謝!”荒井順淳顫抖着聲音說道。
“司令官閣下,沒有什麼,這是......”話才說到一半青鳥三末忽然想起了什麼,發出了一聲大叫:“千代子!”
說着他不要命的飛奔了出去!
荒井順淳和上杉信田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太可怕了,實在太可怕了。地震,幾乎把這周圍的一片都夷爲平地......世上沒有任何力量,能夠抵擋着大自然的怒火......
“我們曾經懷疑過青鳥君,但最後卻是他救了我們。”荒井順淳嘆息了聲:“如果他真的是支那間諜的話又怎麼會救我們的命?”
“是啊。”上杉信田的眼裡寫滿了感激:“我們真的錯怪他了。這次真的多虧了他的奮不顧身......”
他實在是說不下去了。
沒有青鳥三末,也許自己就永遠的躺在下面了......
“千代子!千代子!”
青鳥三末瘋狂的大叫着。
面前除了廢墟還是廢墟。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雖然佐佐木千代子只是自己名義上的“妻子”,但這段時候的生活,卻已經讓兩人產生了深厚的感情。
“千代子,千代子!”
青鳥三末不顧一切的在瓦礫中扒着,扒着......
忽然,有人輕輕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青鳥三末停止了動作,站起,緩緩的回過了頭,當他看清的時候,那一瞬間,熱淚盈眶。
佐佐木千代子。
他一把死死的抱住了自己的“妻子”,生怕一鬆手自己的“妻子”就會永遠離開自己一般......
眼淚,也從佐佐木千代子的眼中流了出來。
丈夫,這就是自己的丈夫嗎?當地震來臨的那一刻,她正好出去辦些事情,沒有呆在家中,僥倖避過了這一場可怕的災難。當整個東京都開始毀滅的時候,她忽然覺得孤獨、害怕,忽然覺得從來沒有那麼的想念過青鳥三末在自己的身邊。
而現在,青鳥三末真的出現了。
有丈夫的感覺真好。
她情願自己這麼一輩子都被丈夫抱着,永遠也不分開,無論再來多大的地震她也再不害怕了。
青鳥三末哽咽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災難還沒有過去,危險還沒有離開,但兩個人都還會着的感覺,真好,家的感覺,也真好!
儘管,日本絕對不是自己真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