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曉軍滿臉尷尬,臉“騰……的一下就紅了起來。
“賢弟,開個玩笑,來,咱們坐下慢慢說。”祝正陶拉着他坐了下來:“你這軍中,已經有幾個月沒有發餉了吧?”
馬曉軍默默的點了點頭。
“士兵打仗,按月發餉,那是天經地義的事。”祝正陶不再開玩笑,而是認真地道:“不不發餉,黑死病自然就要鬧餉,現在尚可,只怕到了後來便會一發而不可收拾啊。
“文山兄,這些我都曉得,可我能有什麼辦法?”馬曉軍長長一聲嘆息:“只盼着上面趕快能把軍餉發下來,也好安撫一下兄弟們啊。”“上面?你還指望上面發餉?”祝正陶冷笑一聲:“陸榮廷已經一塊大洋都拿不出來了!”
馬曉軍和白崇禧都是大吃一驚:“文山兄怎麼知道?”
“何止是我,整個廣西都知道了,只有你們這些當兵的還被矇在鼓裡。你們知道爲什麼陸榮廷不敢發給你們紙幣嗎?”
馬曉軍和白崇禧搖了搖頭。
祝正陶面色凝重:“因爲廣西銀行是個空殼子了,紙幣一錢不值,眼看就要甭盤,欠餉還能拖一下,可是要是士兵們手裡拿的是一堆廢紙,當時就會兵變,局勢誰都無法控制!”“巡閱使,巡閱使手裡真的沒錢了?”馬曉軍還是有些不太相信。
“他何止是沒錢,簡直就是欠了一屁股的債。”祝正陶壓低了聲音說道:“錢莊的,銀行的,〖中〗國人的,外國人的,利息都是五分六分的,可是他根本就還不出錢來。知道爲什麼嗎?”“聽說聽說是投資股市失敗?”馬曉軍遲疑着道。
“股市?”祝正陶擺了擺手說道:“天知道他拿這錢去做什麼了,但現在廣西到處都是去找他要債的,〖中〗國人他還可以打發,外國人那裡怎麼辦?現在誰都再也不肯借給他一毛錢了廣西銀行要倒了陸榮廷,也要倒了!”
馬曉軍和白崇禧倒吸一口涼氣。
巡閱使要倒了?那這麼多的軍隊怎麼辦?弟兄們怎麼辦?
祝正陶嘆息一聲:“打仗靠的是什麼?不是士兵戰鬥有多勇敢,打仗打的就是錢。你現在非但連軍餉發不出,正常的維持都進行不下去了。還別說你們,就連那些行政官員都幾個月沒有領導薪水了。如果猜的不錯,廣西就要大亂了!”
“還有挽救餘地嗎?”馬曉軍心存僥倖的問道。
“哪裡還有什麼挽救餘地。”祝正陶冷冷地道:“他這個窟窿挖得太大太深了,把他自己填進去都不行。六千萬那,外面都在風傳他整整拉下了六千萬的虧空,人心思動,誰都不肯再認真做事了陸榮廷完蛋了,只有你們這些當兵的還不知道真相而已!”
絕望的神色從馬曉軍的臉上浮現。
其實誰當這個巡閱使,他並不在乎,可是他對弟晃們的許諾怎麼辦?
弟兄們都在眼巴巴的等着雙餉,不,哪怕先發一個月的軍餉也好,可是現在這一切都已經成爲泡影了……
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祝正陶說的都是假的,都是謠言。可是這似乎不太可能祝正陶沒有理由編造出這些東西來。
“營長,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營附童衍文急匆匆的跑了進來,臉上如臨大敵:“剛剛得到消息,廣西銀行擠兌,經理已經連夜逃跑,廣西銀行完了!”
如同一道霹靂炸到了馬曉軍的頭上。
童衍文又繼續說道:“不光如此廣西銀行發行的鈔票也完了,大量的商人、民衆都聚集在了巡閱使府,哭的鬧的尋死的都有!聽說巡閱使府門口連機槍都架起來了,外國銀行方面也派人交涉了啊!”還沒有等馬曉軍回過神來,又有人進來道:“營長師長下令,命令我模範營停止進軍湖南,立刻向南寧方向〖運〗動!”
“賢弟,陸榮廷紅眼了,這是想以武力彈壓啊!”祝正陶不緊不慢地道。
馬曉軍一瞬間也沒有了主意。
怎麼辦?現在應該怎麼辦?
去南寧?幫着彈壓?弟兄們那,自己應該怎麼交代?
不去嗎?那就是違抗軍令是要掉腦袋的啊!
白崇禧表現的非常鎮靜:“營長,不能去,一去我們就是罪人,到時候會被當成替罪羊拋出誰都救不了我們了!面且按照目前情況,廣西真的要出大事了!”“那,那我們該怎麼辦?”馬曉軍六神無主地道。
白崇禧朝祝正陶看了一眼:“祝先生,你是來幫我們的吧?”祝正陶怔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賢弟,你有這麼一個幫手,真的是福氣那,不錯,我這次來,的確是來幫你們的。
說着,站起身來,對外面叫了一聲,很快又兩名手下擡着一口箱子進來,放下,然後迅速又走了出去。
祝正陶不慌不忙的打開了箱子,慢慢一箱大洋出現在了衆人面前。
幾個軍官都看呆了。祝正陶微微笑着道:“諸位,這箱大洋,是軍餉,也是給你們的救命錢!”
“這,這”馬曉軍完全不知道應該說什麼纔好了。
白崇禧朝大洋看了一眼:“這些大洋,如果我猜的不錯,是王恆嶽讓你拿來的吧?”
祝正陶大是驚詫,這個青年軍官的心思實在是太縝密,反應也實在是太快了。
白崇禧不動聲色地道:“王恆嶽早就盯着兩廣很久了,眼下出了這麼大的一檔子事,他豈有不來插一手的道理?弟兄們眼巴巴的等着錢,他就把錢送來了,廣西不用打,眼看就要變成他王恆嶽的了!”“健生那,我算是服你了。”祝正陶一豎大拇指:“不錯,這是西南巡閱使王恆嶽王大人讓我給你們送來的!”
沒有人說話,現在什麼西南巡閱使,什麼兩廣巡閱使,和他們已經一點關係都沒有了,他們唯一要考慮的就是自己今後出路!
桂系之前非常團結,但現在是生死存亡之機,稍有不慎,便會跌落懸崖。
看這樣子,只怕陸榮廷是真的要倒了……
“馬營長,還有諸位。”祝正陶也不再隱瞞什麼:“王巡閱使來廣西也好,陸巡閱使在廣西也罷,弟兄們總是要吃飯的,不光是你們的模範營,各營現在都已經收到了王巡閱使送去的第一批軍餉!陸巡閱使欠下的債,王巡閱使來還!王巡閱使讓我帶話給諸位,只要他進了廣西,欠下的軍餉一律他來該,而且是真正的雙餉!”
要到了決斷的時候了。
王恆嶽肯定是要進廣西的,這已經不可避免。
模範營當然還可以繼續爲陸榮廷效忠,但面對的結果,或許是過去的同僚對自己舉起槍來。
王恆嶽多一個模範營,少一個模範營,根本就不在乎!
婁心耿耿的繼續保護陸榮廷,將要付出最慘重的代價!
“家父教我爲人要忠誠,對上司要從一而終。”白崇禧站了起來:“可是現在,我們再忠心也沒有用了,外面的弟兄們很快就會得到這些消息,他們不會再繼續服從長官了,兵變馬上就要發生!到時候,後果不堪設想。”說完,他走到箱子前,象徵性的拿起了一塊大洋,放到了自己的口袋裡:“請幫我謝謝王巡閱使,我的軍餉已經領了。”
童衍文也站起來拿起了三塊大洋!
“營長,不要再遲疑了。”
馬曉軍嘆了口氣,揮了揮手:“把這些大洋分給弟兄們吧,去告訴陸巡閱使,我馬曉軍對不起他多年的栽培了。”
祝正陶臉上露出了笑意。
自己,終於沒有辜負王巡閱使的囑咐……
桂軍第五旅第十團第二營。
李宗仁拿起了一塊大洋,自嘲的放到嘴邊吹了一下,放到耳邊聽了聽,又自嘲的笑了:“王恆嶽真捨得下本錢啊,軍餉他都包了!”“營長,弟兄們都已經集合好了。”
“把王恆嶽,不,王巡閱使給弟兄們的餉銀都拿出去,告訴他們,這是西南巡閱使王恆嶽給他們發的。”李宗仁把大洋重新扔回到了箱子裡:“從此後,我們就不是桂軍了,得叫,得叫定**了。對了,鄰近部隊怎麼樣?”“鄰近的陶營、章營,也都收到了王恆嶽給的軍餉,部隊已經集合,好像有想我部〖運〗動的跡象。”
李宗仁笑了笑:“去告訴他們,我李宗仁也收下軍餉了,讓他們不要擺出攻擊架設,過去我們是同僚,現在還是同僚。”
“是。營長,要不要對南寧發起攻擊?這樣也好讓王巡閱使對我們比較看重。”
“不,我李宗仁絕不做這樣的事。,…李宗仁的回答斬釘截鐵:“我迫於無奈,這才轉投了王恆嶽,但要我攻擊自己的老長官,我絕不幹這遭千人耳萬人恨的事情,誰要拿這樣的功勞就讓他們拿去!”“是!”
李宗仁坐了下來,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軍裝。軍裝還是這身軍裝,只是這身軍裝以後不姓陸了,而要改姓王了。
整個廣西也很快都要改姓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