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瀾原本打算帶小娘子好好秋遊一番的,可是走到哪,都有跟屁蟲,也沒心情繼續遊玩。
作爲東昇酒樓東家,又是宗室關係,不管趙瀾怎麼不喜歡新上京的楚王孫——趙霖,面子上總得表示一下,於是午飯時間,他請潁南郡王到東昇酒樓吃了一頓,也算全了都是宗室子弟的面子。
辣椒上市,到處都是關於辣椒的菜式,東昇酒樓裡最近推出了一道招牌菜——剁椒魚頭。
這是一道非常出名的湘菜,以其鮮辣的味道和豐富的營養價值受到人們的喜愛。
做剁椒魚有人喜歡鰱魚,有的地方用鯉魚,但其實最好的是鱅魚(胖頭魚),處理乾淨後從中間劈成兩半,用料酒和鹽醃製一刻鐘,再用大蒜、生薑、剁椒醬等調料調味。
在盤中鋪上蔥、姜,放入魚頭,隔水蒸五到八分鐘,取出後倒掉盤中多餘的汁水,淋入醬油,鋪上剁椒醬,並撒上一層蒜蓉,再次放入蒸鍋中,再隔水蒸個幾分鐘即可。
最後,出鍋後撒上蔥花,澆上一勺滾燙的熱油,激發出剁椒與魚的香味。
汴京城雖靠近北方,但周圍水系還算髮達,魚類不少,像白鰱、花鰱、鯉魚等都有,但主要以鯉魚爲多,蘇若錦不太喜歡用鯉魚做,但跟着趙瀾這個郡王,不要說白鰱、花鰱了,就連胖頭魚都弄得到。
所以就算有討人厭的坐在一桌,她也沒受影響,捋起袖子開幹。
趙霖:……
謝青玉就就差沒把嫌棄寫在腦門上。
蘇若錦纔不管,不喜歡我,那就不要跟來啊,真是煩死個人。
趙瀾也不管趙霖謝青玉二人覺得如何粗俗,把魚臉最好吃的部分夾給了小娘子,“小心燙。”
一桌吃飯的另二人:……
難道僕人都死光了,竟要一個小郡王親自給小娘子佈菜?
被罵的雙瑞、毛丫等人:……他們暗自翻個白眼,看不慣,你們也可以撒狗糧啊!
宗室子衆多,但有實力的且年齡與趙霖相當的幾乎沒有,他一進京,就瞄到了趙瀾,原本想跟對方交好的,結果在京城都沒機會遇着,謝五娘說來東山看菊花,賞楓葉,沒想到竟讓他遇着了。
但他這個京城宗室子對他這個封地宗室子似乎不感興趣,可他一進京就被聖上封了從五品,他就沒有危機感?
看二人吃的歡,朝被鋪滿紅通通的魚頭伸了一筷子,筷子都快要碰到魚頭了,可是上面佈滿了叫什麼辣椒的東西,聞着嗆人,跟茱萸似的,好吃嗎?
他小心翼翼的夾了一小塊魚肉,又小心翼翼的送到嘴巴里,舌頭乍然碰到辣椒,馬上被辣的縮回去,“噝噝……好辣……”
可是趙瀾、蘇若錦都沒理會他的話,繼續大塊朵頤,眼看着,一大盤剁椒魚頭就要到這兩口子肚子裡。
趙霖眸一束,倏然又鬆開,再把筷子上未吃完的一塊魚肉送到了嘴巴里,忍着辣勁過後,盡有一種越辣越想吃之感,於是他又夾了一塊,依然辣的直噝噝,可是味蕾跟打開了新世界大門一樣,不停的催促着他吃第二塊……第三塊……
秋幹氣燥之際,吃出一身汗,突然之間就覺得很爽。
“還真不錯。”就着剁椒魚頭,被辣的不停吃飯,不知不覺之間,他竟吃了兩小碗米飯,這在以前絕對不可能的。
自己喜歡吃的東西被人認同,趙瀾給了個好臉色,當然不錯。
從頭到尾,謝青玉沒碰一下剁椒魚頭,她除了喝了兩口湯,吃個小胡餅,幾乎沒動桌上其它菜,一桌人四人,三個吃的熱鬧,就她一個跟另類似的,她也不覺得尷尬。
蘇若錦心道,你不覺尷尬,她大口吃飯的人就更不覺得了,只要你幹坐得下去。
吃完飯,趙瀾道,“明天早上我們回京,子楚兄也回去?”
“哦,我沒那麼快,準備在這裡呆幾天,跟蘇夫子下下棋,看看山上風景。”
趙瀾眉梢一動,微微一笑,“那祝子楚兄玩的盡興。”
趙霖拱手,“多謝子瑾弟。”他跟趙瀾同年,但是生辰月份比趙瀾大。
終於不被粘了,蘇若錦暗自高興,卻感覺怨毒的目光如影隨行,讓她渾身不舒服。
回房休息,蘇若錦問趙瀾,“瑾哥哥,我感覺沒得罪謝五姑娘,爲何她看我的目光跟蛇一般,又冷又滲人。”
趙瀾雙眸一緊,“謝家因聖上登基發跡,一躍成爲國公府,成爲京城一等一的豪門旺族,爲人傲氣點,正常。”
“傲氣?”蘇若錦不覺得,“我聽說她喜歡你,是不是覺得我搶了她的夫君啊?”
趙瀾隨即嗤聲,“京城喜歡我的小娘子多得去了,難道你都搶了他們夫君?”
蘇若錦:……
看着趙瀾這張花容月貌的臉,她是搶了全京城小娘子的夢中情丈夫。
“但她覺得與全京城小娘子不一樣,她們可能只是夢中想想,但她的身份地位覺得完全可以配你。”
“京城別的沒有,有身份有地位的小娘子也是一抓一把,你別胡思亂想。”趙瀾趕緊安慰小娘子,不讓她亂想,“我要是以身份地位娶妻子,早就成婚了,說不定孩子都會走路了。”
蘇若錦:……
還要讓他等四年,突然之間,她突然覺得不好意思,“瑾哥哥,你會不會怪我非要到十八歲成婚啊?”
“怎麼會。”趙瀾把人摟到懷裡,只要能娶到她,不要說等四年,就算十年,他也願意等,只是這話剛說完,他就覺得鼻子有什麼流下來。
趕緊伸手堵住。
蘇若錦發現異樣,一擡頭,“哎,瑾哥哥,你流鼻血啦!”嚇得她趕緊找冰塊過來,給他敷,好收縮毛孔。
冰敷完,趕緊泡上降火的菊花茶,“秋天天氣乾燥,咱們還是少吃辣。”
“以前一直吃也沒事。”
蘇若錦不讓,“以前你睡眠、飲食不好,口味重,總要吃辣,經過這幾年調養,你的脾味經不住這麼辣的了,以後還是以清淡爲主吧。”
“都聽阿錦的。”
趙瀾坐在桌邊,看小娘子爲他忙前忙後,目光裡只有她的身影,臉上都是幸福的笑容。
蘇若錦被他情意綿綿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故意兇道,“我現在可是你未婚妻,你不聽我聽誰的。”
門外,站在迴廊裡吹風的謝青玉,聽到另一邊房間裡傳出來的情濃細語,一張臉陰沉的能滴水,爲什麼……爲什麼……如果手邊有東西,估計已經摔到大街上了。
趙霖換好衣裳出來,看到未婚妻站在走廊裡,瞧到她的臉色,又朝隔壁緊閉的房間看了眼,眸光微冷,勾了勾脣角,“玉娘不冷?”
站在這裡吹風?
謝青玉被他反問的臉色不自然,連忙擠出微笑,“秋高氣爽,風景不錯,子楚哥哥這是……”
“我去東山書院找蘇先生。”他沒有邀請謝青玉同行,走了幾步,快要到樓梯時轉頭說道,“要是無聊,買些話本子來看。”
謝青玉:……還真把她當閨閣小娘子來看了。
她暗自冷哼,不要以爲她不知道他爲何來東山書院,除了國子監,東山書院可是汴京城最好的文人聚結之地,他打什麼主意,她門清。
微擡下巴,清冷的笑了一下,轉身回自己房間。
男人喜歡有什麼用,不管多恩愛多深情,總會在時間裡消磨怠盡。
姓蘇的,那就走着瞧,她就不信了,五年、十年……趙瀾還能把你當寶捧在手心?
蘇若錦不管姓謝的怎麼想,晚上,她讓酒樓做了清淡的晚飯,與趙瀾二人在房間吃了晚飯。
“省得又碰上二人,煩人的很。”
趙瀾微微一笑,“不會碰上。”
“(⊙ o⊙)?”
“趙霖去了東山書院,估計吃過晚飯回來。”
“不陪謝五姑娘了?”
“別八卦。”趙瀾不屑提姓謝的。
蘇若錦感覺到了趙瀾特別不喜歡姓謝的,嘻嘻一笑,“都聽瑾哥哥的。”
因爲明天要回去,趙瀾與蘇若錦今天晚上早早歇下,並不知道趙霖什麼時候從東山書院回到酒樓。
第二日一早,趙瀾蘇若錦想悄悄的走,結果趙霖起的好早,站在門口送別二人。
“這人還挺客氣。”
怎麼能不客氣,他可是從封地單身匹馬來京城的,是宗室子弟又怎麼樣,也要爲自己在京城立足處人際關係。
回到京城後,趙瀾去當值。
蘇若錦跟花平去了趙瀾送的小院,不大,但是什麼功能都有,很精緻。
“花叔,這麼好看的小院子,我都想要了。”
花平道,“讓小主子送你一套。”
蘇若錦直搖頭,她不會要。
秋月提醒,“錦娘,定親禮單裡有一處小宅。”
“有嗎?”蘇若錦都沒細看趙瀾給的聘禮。
秋月肯定道,“有的,要不要去看看。”
蘇若錦搖搖頭,她只是感慨一下,“不了,咱們先給花叔佈置新院。”
佈置好,她得回尉州,不管是菜地還是農家樂,都得去看看,一切妥當後,她準備窩冬了。
只要口袋裡有銀子,那怕小院裡只有牆,也能給你整出個精緻宅院,更不要說了,這小院裡除了傢俱,其它都不缺。
一行人便東跑西逛沒幾日就把花平的小院佈置成了新婚房的模樣。
“要不是說好了過年,真想現在就成婚。”花平看着新婚房,已經迫不及待了。
佈置好花叔的房子,又去看了蘇記鋪子、國子監的兄長,京中的事都辦妥了,蘇若錦準備回尉州縣,範宴嘉上門了,看他一臉愁眉苦臉的樣子,問道,“宴嘉哥哥有事?”
範宴嘉欲言又止。
有隱秘的事?
蘇若錦讓毛丫等人出了待客廳。
“宴嘉哥哥,她們都出去了,你有什麼事?”
未語先嘆,範宴嘉一副初識情滋味卻失戀的模樣,“阿錦,人活着怎麼這麼難。”
蘇若錦:“……”
他難嗎?那街上乞討的人、那些爲生活勞碌奔波都沒空哭一場的人又怎麼過?
她耐心的坐着,等待年青的小夥傾訴。
又嘆了幾口氣,範宴嘉才扭捏的問道,“阿錦,你怎麼不問我爲什麼?”
“啊,宴嘉哥哥,爲什麼活着這麼難?”
範宴嘉:……
小娘子怎麼這樣?難道她看不出來嗎?
蘇若錦又盯着看了看,那雙眼彷彿說,宴嘉哥哥,有事你就說呀,我聽着呢?
範宴嘉一拍臉,“她們家正在給她找婆家。”
“誰家?我認識嗎?”蘇若錦一驚,心道,她雖然跟他比較熟,可也沒熟到說這事的程度呀,這種事不應該跟趙瀾這樣的兄弟講嗎?
範宴嘉卻是一臉你知道的樣子。
蘇若錦:……她知道什麼了?
一邊吐槽,一面大腦迅速轉動,看這樣子,他說的小娘子是她認識的,可京城裡的官宦之家,她還真沒認識幾個,而同時與範家、蘇家交結的人家就更少了。
誰……
等等,蘇若錦突然想到農家樂。
“宴嘉哥哥,難道是……”
範宴嘉點點頭,“嗯。”
“啊,我還沒說你就知道,你就不怕我猜錯了?”
範宴嘉沒好氣的瞥了她眼,“我們交結的圈子就那麼幾個,我不相信你會猜錯。”
蘇若錦深吸一口氣,“真是寧寧?”
範宴嘉突然就臉一紅,那羞澀的少年純真的模樣,真讓人羨慕,青春真好。
他又嘆起氣,“阿錦,怎麼辦?我現在連學習的心思都沒了。”
蘇若錦覺得不解,“你喜歡寧姑娘,那就讓範夫人去寧家提親啊”
範宴嘉搖搖頭,“寧家嫌我家門第高了。”
蘇若錦:……
世人從來往上爬,從沒聽誰說過嫌條件好的。
“低門娶媳,高門嫁女。”她咂摸了下,“尚書府沒國公府高吧,那你這算是高娶,怪不得,不符合世俗。”
“阿錦……”範宴嘉長吁短嘆,“你說我該怎麼辦?”
“寧國公府已經明着拒絕了?”
“那倒沒有。”範宴嘉說道,“寧國公府媒人放出的風,寧家只找五品以下京官之子。”
蘇若錦一聽這話就明白寧國公府什麼意思了,作爲擁有從龍之功、撐握軍隊實權的鎮國大將軍,寧國公已經到達權力巔峰了,如果還跟實權在握的吏部尚書聯姻,讓皇帝怎麼想。
這不是個戀愛自由的時代。
蘇若錦此刻也只能作個傾聽者,什麼也幫不了。
“阿錦,你怎麼不吭聲?”
說什麼呢?
蘇若錦攤攤手,“那就等明年你考中進士,授個官職,就算你中狀元,那也得從七品翰林開始,脫離了你爹的身份,那時你不就是個小京官嘛。”
講真的,這個時代,像蘇言禮這樣脫離家族的幾乎沒有,那怕鄉村裡都講究個家族,範宴嘉無論如何都脫離不了尚書府。
但……
範宴嘉突然茅塞頓開,高興的就差蹦起來,“天啊,阿錦,你的腦袋瓜子怎麼這麼靈光,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這算安慰幫到忙了?
範宴嘉愁雲密佈的來,興高采烈的回。
蘇若錦:……
行吧,你覺得幫到了就幫到了吧,她收拾收拾怎麼回尉州縣了。
範宴嘉出了蘇家就興奮的寫了封信,讓人送到了寧寧手中。
鍾寧兩家因爲鍾婉慧的事情鬧得亂糟糟,小娘子被鍾夫人強行從尉州縣帶回來了,但她已經不主動進食了,每天要費很多功夫才喂進一點湯水。
小娘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變乾癟,一個活生生的小娘子轉眼之間,好像隨時隨地都能死去。
寧寧被她姐姐請到府裡,讓她哄小娘子吃飯。
可不管她怎麼哄,小娘子就跟木頭一樣,就是不肯吃喝。
鍾夫人就差哭瞎了眼,“阿寧,怎麼辦……怎麼辦……我可憐的慧兒,生下來也是個漂亮可愛的孩子啊,怎麼就一場高熱燒壞了腦子,怎麼現在就……”
真是哭的腸寸肝斷。
原本活潑可愛臉上時時掛着笑的寧寧,現在心情也很沉重一臉愁容。
大夫把脈,“鍾夫人,小娘子要是再不肯進食,這肚裡的內臟怕是要餓壞了,那真是回天乏術了。”
鍾夫人:……
寧寧也忍不住捂嘴,她跑了出來,站在無人的地方大聲痛哭,“怎麼會這樣,不是說傻了什麼也不懂嗎,爲什麼要讓阿慧受這情傷之苦,爲什麼……”
丫頭一直等她哭夠了,才提醒道,“姑娘,有信。”
“誰的?”
寧寧仍忍不住哭泣。
丫頭道:“不知道。”
寧寧伸手接過,打開信封,上面寫着:蘇記鋪子見。
“蘇家人約她?”她覺得奇怪,“難道姓上官的有什麼話要託蘇家人講?”她抹乾眼淚,連忙讓丫頭跟姐姐講一聲,她先回家了。
範宴嘉焦急的等在蘇記,阿寧會來嗎?如果不來怎麼辦?他知道自己心悅於她嗎?
或許,她並不知道自己喜歡他,那……那等會來了,他該怎麼說?
初涉情愛的範宴嘉一時之間想東想西,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香桂見範小公子在鋪子門口走來走去,過來小聲問道,“範公子,你在等我們家二娘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