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姐們, 測試結果呢,什麼?”肖瀟回宿舍取東西,恰逢程意在宿舍折騰零號圖紙, 肖瀟死死摟着程意的脖子, 用一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眼神看着程意。

“啊, 沒事。”程意連看肖瀟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想要放輕鬆口氣, 說出來的一瞬,程意知道,自己露陷了。

肖瀟一把將程意捲了半天的圖紙奪過去扔在了一邊, 蹬蹬蹬衝到門邊咣噹一聲鎖上了門,回頭叉腰指着程意, 碩大的紅燒獅子頭搖晃着襯托着她因憤怒而憋紅的臉:“你怎麼回事你, 你給我說清楚來!我這麼大的事兒全都告訴你, 你藏着掖着是怎麼個意思?”

程意愣在那,肖瀟奪圖紙的時候, 沒注意圖紙邊緣劃破了程意的手,程意捏着那被劃破的虎口,傻在肖瀟面前,幾次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那男的是誰?是不是上回替你考試的那個!”肖瀟潑婦似地跺着腳:“我就看他不順眼....”

“不是。”程意終於出了聲,有些虛弱的看着肖瀟, 腿有點軟坐在了板凳上:“是那個人。”

“誰?”

“杜老闆, 還記得麼?”程意說出來的瞬間, 覺得彷彿一盆髒水兜頭潑了過來, 等待着肖瀟的鄙夷。

“你倆怎麼搞到一塊去的?”肖瀟愣住了, 她用懷疑的眼神掃了一下程意,卻很快否決了自己的想法:“你不是那種爲錢低頭的人。”

“他害我。”程意的眼淚落了下來, 伸手捂住了臉,肖瀟兩步衝了上去,程意將臉埋在肖瀟的肚子上,摟住了肖瀟的腰,咬住嘴脣嗚咽了兩聲,終於還是沒忍住撕心裂肺的情緒:“他害我!”

肖瀟感覺到了眼淚溼漉漉的感覺,聽着程意的哭聲,眼淚也掉了下來,女人的哭泣,往往較之男人嬌弱很多,程意卻不同,一邊哭一邊喊,更像是個受了委屈的男人,而非一個遭遇不幸的女人,這樣的哭聲,讓肖瀟在心痛之餘也覺得驚慌起來,她很想要詢問程意到底遭遇了怎樣的陷害,卻強忍着拍着程意的後背:“哭吧,哭吧,你眼淚就是硬,這麼多天不見你哭,全憋在這會了。”

哭溼了肖瀟的褲腰和T恤,程意抽抽搭搭停了下來,彷彿是身體的水分流逝的差不多了,眼睛乾涸了,程意接過肖瀟擰的毛巾擦擦臉,肖瀟坐在程意對面,摟住了程意的脖子:“到底怎麼回事?”

程意將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一遍,省略了鄭梅雪這個人物,肖瀟聽完,看着程意:“你瘋了,這個孩子你不能要。”

“我.”程意莫名的想要辯解一句,可是那句話卡在了喉嚨裡:孩子也是他的。

“他有家的,他說沒說離婚娶你?你生出來就是個私生子!你以後怎麼見人?將來他不要你了,你一個人帶個孩子怎麼活?”肖瀟拍着程意的腦袋,程意聽在耳朵裡,雖然沒覺得杜□□會拋棄孩子,但是“私生子”這個詞仍舊讓她顫抖了一下,從小在傳統的農村長大,誰家若是出了私生子這種事情,親戚朋友都不敢擡頭見人,程意想到了爹孃,想到了程心,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你把孩子打了。”肖瀟乾脆的命令。

“孩子畢竟也是他的,是不是該問問他?”程意那句話到底還是說了出來,肖瀟不可思議的看看程意:“你信不信他知道你不要孩子能樂死。”

“他想讓我生下來。”程意有些難以啓齒。

“你要擺脫他,你明白麼?”肖瀟恨鐵不成鋼的推了程意的腦袋一把,程意聽了,彷彿醍醐灌頂,兩眼猛的亮了:“肖瀟,能麼?”

肖瀟緊緊捏着程意的後脖頸:“能,一定能。”

杜□□和程意麪對面坐在川菜館,杜□□專心的研究完了菜單,點了一堆菜,還囑咐了三四遍:“孕婦,忌口,知道麼?”

“我有事想跟你商量。”程意低頭看着盤子上菜館的LOGO,杜□□看着程意,端起紫米茶抿一口:“說罷。”

“我不想要這個孩子。”程意幾乎是乍着膽子才說出口,杜□□僵硬在那裡,包廂的氣氛在這一瞬變得異常寒冷,程意幾乎有些坐不住。

杜□□放下了茶杯:“爲什麼?”

“第一,我還是學生,畢業了就要找工作,我不想靠你,所以不能讓孩子耽誤了我的前途;第二,我名不正言不順,我不希望我的孩子是個沒有身份的私生子。”程意說了肖瀟給她總結的話,杜□□抖了一下,悲慟的閉了一下眼睛,很快睜開,冷冷的說:“所以你就要殺了我的孩子?”

“你想要這個孩子麼?難道你想讓你的孩子成爲私生子?”程意擡頭,對視着杜□□的眼睛。

杜□□看着程意悲憤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心虛了一下:“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杜□□垂下了眼睛,頭一次,他有種被程意打敗的感覺:“現在還不行,將來,他會有身份的。”

“可那不是現在,你改變不了過去,他出生的一瞬,仍舊是個私生子。”程意咬着牙齒,杜□□觸電似地擡頭:“別再說那個詞了,這個孩子我要定了!”

程意的臉白了,杜□□的態度讓她覺得太疲憊,他根本不聽任何理由,他根本不管自己的傷痛,這麼自私,只因爲他想要這個孩子,就讓她賠上名譽賠上前途。

“那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我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之後這個孩子給你,你放我離開,我們再無瓜葛,再別要糾纏我,第二,我把這個孩子打了,你愛怎麼怎麼。”程意的手指幾乎給桌子上摳出了溝壑,嘴脣顫抖着,變成了蒼白的顏色。

“我可以把你關起來,讓你生完了孩子仍舊關着你。”杜□□氣得幾乎想要伸手掐死程意。

“你高估你自己了。”程意冷笑,笑的含義很明顯,只要她程意打定主意不想要這個孩子,杜□□無論怎麼辦,她都會找到辦法把這個孩子弄掉。

杜□□看着程意冷笑的表情,氣勢如飛灰一樣的散了,頹然的靠在椅子背上,看陌生人一樣的看着程意,半天:“你想離開我,是麼?”

“是。”程意看着杜□□,咬緊了嘴脣。

“休想。”杜□□蹭一聲站了起來,一把拎着程意的領子,踹開包廂門將她拎了出去,程意掙扎着:“你要幹什麼?”

杜□□一言不發,在衆目睽睽之下將程意拎?出了飯店,甩進車裡,飛快的坐在駕駛座上鎖上了車門,程意慌了:他不會真的要把我關起來吧?

車子狂飆起來,程意再後座像是皮球一樣的滾來滾去,尖叫着,死死抓着把手:“你瘋了,杜□□,你停車,你不要命了?”

杜□□仍舊沉默着,車子闖了兩個紅燈,在一邊拍照閃光和尖銳鳴笛中,狂飆到了婦幼保健醫院:“下車!”

“你幹嘛?”程意尖叫着,手腳並用要打開杜□□伸過來的大手,卻被杜□□死死拎住了領口拽下車:“你想離開我,下輩子。”

醫院的大夫看着眼前這一對情侶,有些茫然的看着程意:“你想把孩子打掉麼?”

“想,大夫。”程意乾脆的回答。

“你想讓她把孩子打掉?”大夫皺皺眉,看着杜□□。

“嗯。”杜□□冷着臉,大夫撓撓頭:“出去繳費吧。”護士來領走了程意,杜□□去繳費,大夫自言自語:“都想打掉孩子,還打什麼架?”

程意進了手術室,杜□□坐在外面的塑料座椅上,看着婦產科的宣傳畫,回想起曾經看過的小說裡關於女人做這種手術的描寫,無一例外的寫着:冰冷的器具深入身體,疼痛強烈如何如何,他皺皺眉頭,咬住了嘴脣,兩手無意識的死死扣在一起,不知道爲什麼,心裡有些委屈,眼眶熱了一下。

“程意家屬,她麻醉醒了,去給她扶出來!”護士從裡面出來,衝杜□□叫喚着,杜□□回過神來,咬着牙,眼角抽搐了一瞬,起身神情有些恍惚的走了進去。

護士端了一個裝了血水的容器出去,杜□□在血腥味和消毒水味充斥而來的瞬間覺得鼻子一酸,看着病牀上打着點滴臉色慘白的程意,伸手輕輕的摸了摸她的額頭:我太自私了麼?

程意醒來,朦朧中覺得自己好像有些肚子疼,一雙大手毫無憐惜的把自己拉了起來:“回家。”這兩個字這樣熟悉,程意本能的想要反抗,卻沒什麼力氣折騰,被杜□□拉着走過走廊,程意的神智漸漸恢復,腳有些不爭氣的軟,力氣正在恢復:“放開我。”

杜□□不說話,程意仰頭,看着他冰冷的側臉,很想罵他,卻忍住了。走出醫院,外面一片豔陽天,程意站在臺階上,仰頭看着藍天白雲和耀眼的陽光,眼前一花,暈了過去。

“大夫,她怎麼了?”意識模糊的時候,程意覺得自己搖搖晃晃像是坐船一樣,眼前飛快的閃過醫院的扶手,座椅,護士的鞋子。

“她剛剛失血那麼多,一曬太陽容易暈眩,待會就好了,回去別忘了.....”程意迷迷糊糊的搖了搖頭,聽着大夫絮絮叨叨的囑咐着杜□□注意事項,然後自己被西裝筆挺的杜□□打橫抱了起來。

“放下我。”程意扭開頭,不肯靠在他胸前。

“休想,你放棄了我的孩子,你欠我一條命。”杜□□的話語,冷的像是程意的宿命,程意閉上了眼睛,此時此刻她纔想到,剛剛自己失去的,何嘗不是自己的孩子!第一個孩子!

記得村裡的神婆說過,墮胎是最大的罪過,輪迴的鬼魂在陰間排了多久的隊纔等到投胎的一天,可是被硬生生扼殺了,這不僅僅是殺生的罪過,也是害人的罪過,墮胎的人,死了要受折磨。程意莫名的幻想着自己下十八層地獄的那天,會不會遇到那個被自己扼殺投胎機會的鬼魂,不是道它會跟自己說些什麼。

“你不要再幻想離開。”看程意半天不說一句話,杜□□恨恨的說了一句。

“我會離開,沒有你,我會活得更好。”程意冷冷的回答,杜□□飛快的撇了程意一眼。

關上程意的房門,杜□□走到了走廊的盡頭拿出手機撥通電話,眼睛盯着程意的房門:“藍庭,計劃照舊吧。”

“老闆,您有沒有準啊?”藍庭抱怨着:“前天說執行,昨天說放棄,今天又說執行,您到底想幹嘛?”

“這次真的執行,不會有變數了。”杜□□頹然的順着牆壁坐倒,嚥了一口口水壓抑胸腔裡不斷翻涌的情緒。

“老闆,你們倆出什麼問題了?是不是鄭小姐幹了什麼?”藍庭緊張的詢問,她聽出杜□□的不對勁。

“幹你的活。”杜□□掛上了電話,扔在一邊,昂貴的意大利西裝揉在身下,他坐不住了,蜷縮在地毯上,抱着膝蓋,將臉埋起來,背部抽搐了起來,他忘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哭泣過了,但他清楚的記得上一次這樣哭泣是爲了什麼。

大約十六年前。

“小雪,這是我的孩子,對不對?”

“別傻了,這孩子我有用,你別煩我。”

“小雪,別這樣,我也很有錢,我娶你,只要你忍一忍我父母就好,我要是非你不可的話....”

“你才別傻了,如果你真的關心我,就支持我,別來擋路。”鄭梅雪一甩手離開,只留給杜□□一個慘白的背影。

“喂。”一個月後,電話響起,接起來那頭是鄭梅雪興奮的嗓音。

“小雪。”

“他當真的,呵呵,計劃成功,他跟我去了醫院,你都沒看到他看着我從手術室裡出來的時候的表情,嘿嘿,真像是他失去了一個兒子似的。”

“小雪.....”太殘酷,卻無力更改。

“他要跟我訂婚,今天跟我求婚了,呵呵,等着我勝利的好消息。”電話掛上了,杜□□坐在牀邊,捂住了臉,他年輕,卻並不輕浮,鄭梅雪驗出懷孕的那天,杜□□高興的幾乎想要跳起來,他覺得這是個機會,將桀驁不馴的鄭梅雪馴服在身邊的機會,卻沒想到,現實殘酷的像一把刀,沒人在乎他的心痛,他第一個孩子,僅僅是鄭梅雪嫁入豪門的墊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