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意捏着小銀勺, 攪動着面前的杏仁茶,聽着悠揚的古典音樂,坐在紅木圈椅裡, 屁股下面的坐墊是高檔絲綢面子, 耳邊是鄭梅雪優雅的喉音, 講述着一個又一個讓程意震撼、爲之心痛且倍感與自己無關的故事。
“那時候我母親才26歲, 過慣了太太的日子, 一下子變成貧民窟裡的單親媽媽,她承受不了,又不會工作不會賺錢, 只會每日打扮的花枝招展出去相親,盼着再找個大款重回往日。”鄭梅雪抿一口綠茶, 平靜的看着程意, 在程意眼裡, 她的眼神雖然平靜,口氣雖然平靜, 眼底那種情緒卻一點也不平靜,簡直波濤洶涌的像是一場深夜海上的暴風雨。
“後來她就認識了我繼父,兩個人約會了三次,就定了婚事,不過半年我母親就帶着我搬回去了上層社區, 又回到那裡, 她就坐在窗戶邊衝着外面豪宅泳池笑了整整一個下午。”鄭梅雪笑了出來, 程意也禮貌性的笑了一下, 之前那些家庭破產, 青梅竹馬失散的故事,讓程意明白, 這個故事的結局,一定是痛苦的。
“他們結婚兩年後,繼父佔有了我,那年我八歲。”鄭梅雪仍舊沒有表情,程意卻很難保持平靜,勺子噹啷一聲磕在碗上。
“第一次就被母親抓到了,他倆鬧了一夜,我縮在衣櫃裡,聽了一夜,最後繼父說了一句話,母親就再也不說話了:‘我告訴你,我娶你,就是爲了她。’呵呵,我母親失魂落魄的坐在沙發上看着窗外,和她剛剛搬進來的樣子,差了好遠。”鄭梅雪笑了,帶着嘲笑程意的表情,程意喉嚨裡咕噥了一下,卻沒問出口。
“不出我所料,母親妥協了,我開始反抗,母親把我按住,淚流滿面:‘小雪,媽媽爲了讓你有好的生活,也曾經委身其他男人,也用自己換過錢,你就照顧照顧媽媽吧。’好自私啊!”鄭梅雪看看程意:“喝啊,這個杏仁茶要趁熱。”
“哦。”程意低頭喝了一勺,有些燙口。
“日子就這麼過下去了,直到我十二歲,轉學到私立中學,才又見到□□,我把中間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他,他幫助我逃離了我的繼父,可是他父親不肯接納我,□□只能幫我找了福利院,讓我在那裡先委屈幾天。”鄭梅雪笑的頗甜蜜,程意好奇:“怎麼幫你?”
“我讓他藏在衣櫃裡,用攝影機拍下一切,然後回去拷貝,敲詐我繼父,繼父是上等人,只得放棄我,和我母親一起登報聲明與我沒有親緣關係,無力教導,送我去了福利院。”鄭梅雪搖頭笑着,又喝了一口茶水,程意卻感覺到了透骨的涼意,杜□□是她的青梅竹馬,她明明知道杜□□愛着她,卻要求杜□□在衣櫃裡目睹一切,當時躲在衣櫃裡的杜□□,不知是何種心情何種滋味。
“在福利院裡,我沒少吃苦,繼父悄悄散播了我的謠言,說我行爲不檢點才被趕出門,福利院裡的大叔便把我當了應招女,時不時就會把我關進他的雜物間,還被他拍了很多照片,要挾着我,不能告訴別人。”鄭梅雪仍舊笑着,彷彿說着一件自己小時候的趣聞一樣:“□□被管着,不能來看我,我就忍着,好好表現,後來一對畫家夫婦收養了我,因爲他們來的時候看到我正在畫牆面的裝飾畫。他們也就成了我現在的養父母。”鄭梅雪給自己的被子裡添水,程意不能相信的看着她,很想問一句:都是你編造的吧!可是卻說:“你幹嘛跟我說這些?”
“我十八歲,在美院認識了我第一任丈夫,是我的學長,學建築設計,他看中我漂亮,我看中他家財,畢業就跟他結了婚。”程意聽了,長大了嘴:“爲什麼不是跟杜□□?你們不是青梅竹馬麼?”
“我一無所有身無長物,他的家門我是進不去的,而且我也不想再寄人籬下受人擺佈,所以我那時告訴□□,想要娶我,就先幫我站在這個城市的頂端,我若不能站在頂端,絕不嫁他。”說到了這句話,鄭梅雪的表情頗爲自豪:“第一任丈夫婚後給了我一筆錢讓我開了自己的設計工作室,我勤勤懇懇,業有小成,工作中認識了廣告大亨,他喪偶五年,我就離婚,只帶走了自己的工作室,其他的珠寶房產全都還給了第一任丈夫,嫁給了我的第二任丈夫,四年後,他病故,我分到了廣告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第二任丈夫的獨子不善經營,被我抓住機會,□□借款給我,我買下了那敗家子手裡的百分之三十股份,正是成了廣告公司的老總。”
鄭梅雪的表情到了這裡全然變成了嚴肅:“到那一天,我第二次跨進了杜□□的家門,他爸媽給了我不少臉色,可是礙於我的身份,不再反對我和他的婚事。”
“你是在警告我麼?我從沒想過插進你夫妻之間,你這些感人肺腑的故事應該回去講給杜□□聽。”程意也冷了臉,手卻有些顫抖,鄭梅雪的眼神是那樣的凌厲,卻又那樣的優雅,刺得程意幾乎無地自容。
“不,□□從沒碰過我,無論從前,現在,或者以後。”鄭梅雪的眼神軟了下來,程意也愣住了:“爲什麼?”
“他看過了太多,不能承受,所以我說□□是個孩子,脆弱的不能承受,因此我們不是夫妻,而是彼此共享利益的合作伙伴,我們的合作,回報豐厚,而且所向披靡。”鄭梅雪凝視着程意,帶着一種思考的表情,像是在考量程意的價格,令程意渾身不自在起來。
“與我沒有任何關係,你......”
“程小姐,你是X大的高材生,機械設計專業如果要挑一個出來,非你莫屬,對吧?”鄭梅雪擡手,打斷了程意的話頭:“□□爲何看上你,與我沒有任何關係,相反的,就像是隻要是我想要的□□用盡手段也會讓我得到一樣,我也會這樣對□□,因此我勸你聽□□的話。”
程意感到一陣泄氣。
“我想要跟你談談,有三個目的,第一,我希望你瞭解我和□□的過去,從而明白,你間離不了我和□□之間緊密的關係,第二,我不反對你和□□在一起,相反的,我希望你能帶給□□快樂,第三,我需要你爲我做一些事情。”
“我爲什麼幫你?”程意抱臂,有些怒。
“這個。”鄭梅雪沒有任何思考的拿出了一個信封,程意打開,臉綠了,裡面放着一張讓程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照片,程意的心頓時沉了下去,果然,杜□□和鄭梅雪是一對絕配,關係緊密到連要挾人的照片都會拿來分享。
“我想你現在會答應我了。”鄭梅雪沒有露出任何得意的表情,全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別來跟我說什麼我也是女人,我應該同情你的話,因爲我剛纔的故事裡講過了,從沒有人同情過我,我恨不得天下所有的女人都遭遇到我的過去,也別來廢口舌罵我,因爲改變不了任何事實。”
程意咬緊了牙,將信封塞進了自己的口袋裡。
“下學期開學,你們將開始畢業設計,屆時我會促成機會讓你去維達實業,我希望在你一個月的實習期間,能夠給我帶回如下信息。”一張打印了密密麻麻小字的A4紙放在了程意麪前,詳細羅列了鄭梅雪想要的信息。
“偷竊?”程意皺眉,如果被抓到,程意的工作生涯就會被徹底毀掉。
“你自己考慮,程小姐,我的時間不多,今天不能好好跟你聊天了,我會叫我的助手帶你去購物,這是我的信用卡,請不要客氣,錢這種東西,我不缺。”鄭梅雪冷笑,起身優雅的擦擦手,高跟鞋的鞋跟上兩顆鑽石在茶社的燈光下閃閃發亮,伴隨着她優雅的步子,緩緩消失在程意的眼睛裡。
帶程意購物的是藍庭,這一點至少讓程意有了些許的舒服,藍庭悲天憫人的樣子讓程意覺得稍微不那麼壓抑:“你有打火機麼?”坐在服裝店的休息椅上,服務生跪在程意腳邊爲程意一雙一雙套上新款的鞋子。
“你要抽菸麼?”藍庭在兜裡掏了一下,程意搖搖頭,藍庭猶豫了瞬間,還是將打火機給了程意,程意揣進了自己兜裡,不動聲色。
“程小姐,您看哪雙比較好?”服務生擡頭,一臉紳士一般的笑容,程意帶着報復的情緒:“剛纔試穿的,每種拿一雙。”
“好的,謝謝您,您要是回去發現不太好配衣服,可以隨時退貨。”服務生紳士一般的笑着,從程意手裡接過了信用卡。
藍庭看着程意微笑的表情空洞的眼神,有些躊躇:“程小姐,鄭總和你說了些什麼?”
“一些老故事。”程意看着藍庭,藍庭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程小姐,有些事情,不要偏聽偏信,杜總其實是個很單純的人。”
“與我無關,不是麼?”程意冷冷的回了一句,接過服務生刷卡的水單,三十雙鞋子,一雙三千多,一共十萬多塊,程意手抖了一下,就是十幾萬塊逼得自己在夜總會下跪喝酒被杜□□欺負,可是自己吃過的那些苦,不過是三十雙鞋子的價格而已。
“送貨吧,藍小姐,咱們去下一家店。”程意將水單遞給藍庭,藍庭收下,跟在程意身後,有些無奈。
“聽說你今天瘋狂血拼。”杜□□看着藍庭送來過目的水單,沒忍住笑,這一疊水單若是送到了鄭梅雪眼前,饒是她財大氣粗,也會深切後悔把無上限的信用卡交給程意。
“你老婆讓我隨便買的。”程意看着杜□□,自己買來的東西堆放在門口,管家帶着家裡的阿姨兩個人樓上樓下奔忙擺放。
“你老婆讓我幫她辦件事。”程意將A4紙扔了過去,杜□□皺眉,看着程意:“女孩子家,說話別這麼粗俗。”
“你夫人。”程意冷着臉,半開玩笑的口氣:“您看看,這事兒我能辦麼?”
“你自己考慮。”杜□□皺眉看完了,將紙扔了回來,程意疊起了A4紙,從口袋裡掏出信奉和打火機,當着杜□□的麪點燃,杜□□一愣:“你燒什麼?”
“道上的規矩,接了活,要燒掉信物,這樣才專業。”程意模仿者瘋狂的賽車,杜□□聞到了氣味,嘴脣動了動,皺眉卻沒有繼續說話。
“我上樓了。”程意扔下最後一小片,轉身上樓,在二樓拐彎的時候看到杜□□坐在一樓客廳裡盯着菸灰缸裡那仍在冒着青煙的一小片殘餘信封發呆。
睡到了半夜,程意被一陣瘙癢弄醒,睜眼,杜□□壓在自己身上,心頭頓時一陣噁心,擡手就是一巴掌,杜□□被打的一愣,卻沒有停止,更加變本加厲,程意卻倍感心力交瘁,放下了手,抓住了牀單。